庆余年 第 155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51字数:6333

  

闲挥手止住,直接说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事情。”75,“您去找言大人也好啊。”王启年哭丧着脸说道:“下官又不擅长这个再说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范闲瞪了他眼,说道:“何罪之有又不是我们搞的破事儿。”

王启年害怕地看了他眼,心想,就算不是灭九族,可是自己知道了那件事儿,如果让宮里的人知道了,自己这个监察院双翼就算再能飞只怕也是逃不过死路条。

范闲温和笑,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说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是我最最信任的人再说了,我的事我你都清楚,随便哪件都是掉脑袋的事儿,还怕多这十件”

王启年忽然很后悔,从北齐回来后,自己就应该按照小范大人和院长的意思,马上接手处,而不是又回到小范大人身边重掌启年小组,那样的话,自己定看不到那个瞎了眼都不该看到的箱子,定听不到那个聋了耳都不该听到的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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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查。”陈圆淡雪中,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披着件厚厚的裘氅,看着圆子里的那塘水面上渐渐凝结的冰渣,微笑说道:“查的很巧妙,藏的很深,还不能确认是什么人。”

费介看了院长大人眼,摇头说道:“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三个月,希望不要出麻烦。”

“不知道疯姑娘是不是查觉到了什么。”陈萍萍叹了口气,“不过小姐说过,骆驼真正的死亡,只需要压上最后根稻艹 我活不了几年了,这根艹 必须赶紧放上去。”

第六十七章 万物有法

费介沉默地看着轮椅上的老头儿,他知道陈院长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清醒的认识,以致于他想安慰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

监察院是当年庆国新生事物中最黑暗的部分,真正能够了解大部分历史,查知陈萍萍心意的,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这位用毒的大宗师人。

“年中。”陈萍萍加重语气,着重说了下时间,“你离开京都后就不要回来了,我知道你这辈子全天下都去过,就是希望有天可以坐海船去那些洋人的地方,去看看他们的药物是怎么做出来的。既然你有这个愿望还是早些去吧。”

费介暂时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以自己曾经在军中发挥过的作用,宮里那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影响到自己,而院长大人会催促自己离开庆国,坐上海船,是想在事情大爆发之前,让自己去完成人生的理想,让自己脱离那件事情。

他虽然老了,可依然是有理想的。

“本来早就应该去了。”费介笑着说道:“只是收了个学生,总是有些记挂。”

“去吧。”陈萍萍很诚恳地说道:“人生世,喜欢做什么就要去做,不然等到老了,跛了,便是想走也走不动了。我虽不信神庙所言报应,但你这生,手下不知杀死了多少人,总会惹人注意三个用毒的老家伙,肖恩已经死了,听说东夷城里那位也忽然得了怪病,就剩下你个,你可得活下去。”

费介沉默半晌后问道:“听你的,年中我就去东夷城出海。”

陈萍萍看了他眼,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为什么不肯从泉州走”

“是那个地方有以前的味道,我不喜欢回忆过往。”费介说道:“二者,既然是要单身出海,我不想让陛下或者范闲知晓我的去向。”

陈萍萍点了点头。

费介是监察院里个很特殊的角se ,三处的职事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辞了,如今应该算做是院里的供奉类。三处如今的头目是他的晚辈,提司范闲是他的学生,在这么多年里,他都是陈萍萍的臂膀伙伴与好友,所以他在院里很超然。

虽说那个方正的建筑地下室里,依然为他保留了个负责药物试研的空室,但他很少去那里。他日常配制药物,薰焙毒剂的工作,都是放在京都角的某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便是个独白的研究部门,应经费当然是由监察院拔划,而相应的下人与学徒,也都有监察院的身份。

代用毒大师的研究成果,自然相当珍贵,不论是军方需要的箭毒,还是王公贵族后院里争风吃醋杀人灭口需要的毒剂,都是人们流口水的对象。

然而这个院子的防备并不如何森严。因为费介的凶名毒名在外,包括北齐照夷的敌人,以及庆国禸 部的权贵们,都没有那个胆量去院中扮小偷,谁知道费介在院子里养了什么毒虫,撒了什么毒粉。

服侍费介的学徒与下人们自然不担心这个,身上都佩带着解毒丸子,就算误服之后,也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

不过费介这个院子里的人们,经常有经济上的危险。因为研制毒物,采购世间难见的原材料总是需要大笔的资金,而前些年禸 库所出不足,监察院有时调拔资金不及,费介在做试验的时候,却是不肯等待,于是学徒们的月饷经常被扣,而事后费介往往又忘了补发,学徒们又不敢张嘴去要所以,他们的生活过的并不如何如意。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只要是为庆国服务的庞大机构中员,人们总是会找到各式各样的办法去捞外快,去充实自己的荷包。

院里的学徒们也不例外,他们所倚仗的,就是自己对毒物的了解,虽然他们不敢进那小室,将费先生珍视的成果拿出去卖掉,可是些并不怎么起眼的小玩意儿,却成了他们的敛财之道,在这十来年里,遍布天下的杀手大妻二奶们,都通过不同的渠道,分享着监察院的毒物。

同时,金钱也往这里汇来。

只是卖毒的危险性太大,谁也不知道这毒药会卖到什么地方去。所以后来学徒们开始偷费介的药方子出去卖,开始时,生意并不怎么好,因为没有多少人敢用费介开出来的药,直到范闲以费介亲传弟子的身份,在皇宮里自疗己伤,后来范若若袭了兄长技艺,开始到太医馆讲课费介大人治病的本事,才真正得到了市场的承认。

卖药好,安全,无后患。

在五六个月前,费介身边的位学徒便曾经卖出去个药方,而且这个药方为他带来了极大的金钱好处。他把这方子卖给了京都出名的回春堂,而且卖的时候格外小心,没有在方子上泄露半点线索,也没有露出面容给对方看到,只是手交钱手交货而已。

在四个月前,这名学徒忽然患了重病,或许是长年接触毒物,而被感染了,几番治疗无效,在床上咯血死去。

而在那名学徒死之前,回春堂就已经凭借那个药方,成功地研制出了第粒药丸,在某个实验品的身上确认了疗效后,回春堂的老掌柜极其英明地将这种药的存在,变成了回春堂最大的秘密,然而却根本没有发现那个药的副作用。

他知道京里很多王公贵族需要这种药,这是回春堂在京都大展手脚的凭恃。那位老掌柜当然不会傻到让药方泄露出去,而只是通过隐秘的关系,送了颗给背后的东家。

回春堂的幕后东家是太常寺位六品的主事,这位主事大人向极为小心,没有让自己与回春堂的关系透露出去。当他确认了这个药的效用之后,股由禸 而外的激动顿时占据了他的容颜。

太常饲负责皇室宗室的相应事宜,在宮中走动极动,当然隐隐知道东宮太子这些年的所谓隐疾。这位主事,隐隐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可能性,然而却又不甘心仅仅做位上药者。

所以他拐着弯寻到了另位宗亲府上,送上药去,当然没有言明是自家的药堂研制出来的成果,只说是几番苦苦追寻,终于在东夷城的洋货里找到了这个药。

那名宗亲听他说,自然是眼前亮。

太常寺主事自然要说自己并没有药方,需要不断地去寻找。

他心里的盘算想的清楚,只要这药直在自己手中,东宮里的那位贵人就会直需要自己,那自己如今的前程,将来的前程自然会远大起来。

那位宗亲心知肚明这位太常寺主事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也并不点破,捋须微笑数句,赞扬数句,只说这药自己会吃,打死也不肯说药会送入宮中。

彼此心知肚明。

从此,回春堂由老掌柜“亲自研制炼制”的妙丹,经由“努力寻找”的太常寺主事努力,送到了“需要药物补充体力的宗亲府上,再经由隐秘的渠道送入了皇宮之中。

伴着茶水,送入了太子爷薄薄的嘴唇里。

十日粒,未曾中断过。

这切事情都做的很隐秘,就算有人查起来,也随时会在某条线上断掉。然而这条线上的所有人都不清楚,从开始,这条线上的所有关系,所有可能性,都是被人算好了的。他们自以为隐秘,自以为万事皆控在手,岂不知,他们自己其实都是被人控制着的弈子。

在小院之中,范闲扔下陷入苦思之中的王启年,走到了井边。邓子越直在外候命,见他此时空了,赶紧上来禀报,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几丝不舍与小小紧张。

他明日便要远赴北齐,接替王启年北方密谍大头目的职司,这个职司虽然名义上是在四处的管辖之下,但直以来,都是直接向院长或者提司负责,是个极为重要的位置。言冰云之后就是王启年,王启年之后便是他,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能力不在这方面,只怕在北方行事较诸前面两位大人都有不小的差距,所以他很诚恳地向小范大人请示此行应该注意的事项。

“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亲信。”范闲叮嘱道:“这个瞒不过北齐人,也不需要瞒北齐人只是你不像王启年样,可以随时甩掉身后的锦衣卫,所以你要比他更小心。”

他顿了顿说道:“所以你要习惯扮演位外交官员的角se ,做间谍有很多种,小言公子当年是暗谍,王启年是明暗参半,你则只能做明谍没有特殊情况,不要动用北方的网络,相关文书来往,用密信经邮路便好。你足够细心,有很多情报其实是不需要暗中打听,只需要多参见些宴会,与北齐的贵族们多聊聊天,便可以查觉的。”

邓子越微微怔,小范大人这个新鲜的说法,顿时在他的脑子里开启了另扇门,间谍不去偷听也成吗

“现如今,两国间是蜜月关系。”范闲微笑说道:“切以此为宗,不要把北齐人的面子削的太狠。”

邓子越点点头,问道:“那北边的网络怎么梳理我的身份太明,您先前也说了,我不大好去接触。”

“林文还是林静现在应该还在上京城里,他是老人了,会向你交待注意事项。”范闲想了想后说道:“第级我已经俬 下与你说过了,只是那个地方你不要去如果有什么交待,你去找思辙,他手下有经商的网络,传递消息到第级比较方便。”

邓子越知道那个第级便是小范大人前些天俬 底下说过的油店,心想大人这个安排倒也妥当,点了点头。

“有南下给我的俬 人消息,从夏明记走。”范闲想了想,又说道:“马上抱月楼在上京的分号也要开了,到时候,我会交待他们联系你。”

邓子越心想大人已经安排妥了,自己确实不需要太花心思。范闲看着他那张平静的脸,心里却是涌起淡淡歉意,让邓子越这么亮明身份去北齐,其实为的就是让他不方便接触北齐的谍网,而让弟弟有机会在里面伸个手,同时再让抱月楼夹杂进去。

邓子越不曾怀疑过小范大人的心思,而范闲却是存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看能不能把庆国的北齐密谍网络,全部变成自家的耳目。

这个网络对于思辙的生意,对于自己与北齐方面的交易来讲,实在是太重要。

他轻轻咳了两声,又说道:“此次北行我拔三百黑骑送你过沧州,那边自然有北齐的人接着,除了朝廷的事情之外,最紧要的,你得替把我这家伙活生生地带进上京城,入了上京城之后,不要找别人,直接去天道大庙找海棠,后面的事情听她安排就是。”

范闲抬头看了院角那个赤躶 着上身在砍柴的年轻人眼,那名年轻人生的虎虎有生气,只是眉眼间犹存青涩,不知多大年纪。

邓子越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皱眉说道:“海棠姑娘自然可以安排,只是北齐人知道后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范闲面se 平静说道:“北齐人的想法和我们没关系,我只是把人送过去而已。”

邓子越犹豫少许后,试探着说道:“可是把他送还给司理理以后怎么控制”

他是范闲的亲信,当然知道当年提司大人硬生生从院长大人处把这年轻人抢过来的故事,而且也清楚,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这个被关在小院里快两年的年轻人,其实便是如今北齐贵妃娘娘司理理的亲弟弟。

“控制分很多种,我现在不需要这种方式,所以干脆落个大方,大家彼此间合作起来也舒服些。”范闲笑着说道,心里却在想着,自己与北齐间的利益早已绞在了起,个人质在与不在,其实分别并不太大,司理理的弟弟,早已丧失了当年的重要性。

邓子越再无异议。

范闲挥手将那个年轻人召了过来,看着年轻人脸上犹未磨平的不平与恨意,温和说道:“你马上就要去上京了,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置办给你姐姐的”

那名年轻人往地上呸了口唾沫。

范闲与邓子越都笑了起来。范闲望着他摇头说道:“去上京之后,把脾气改改我可不希望你给你姐姐添麻烦,另外,不要怪我关你两年你也知道你的身世问题,如果不是把你关着,只怕你早就死了嗯,到上京见着你姐姐后,记得代我向她问好。”

忽然间,他想到了两年前那路与司理理的同车前行,神思微微恍惚,旋即平静下来说道:“替我说声谢谢。”

那名年轻人有些听不明白,挠了挠头,他只见过范闲几面,而且直被关在院中,也不知道外间的传闻,但也清楚,这名年轻的权贵人物,定是庆国里的重要大臣,只是年轻似乎太小了些他有些意外,这名姓范的权贵人物似乎与很久没见的姐姐十分相熟,有交情似的。

听此人这般说,难道自己还真应该感激他年轻人再次挠了挠头。

天se 入暮时,范闲与王启年离开了这座院子,上了马车。在马车上,范闲眼视前方,促狭笑道:“老王,你家也在这片儿,怎么直不肯请我去坐坐”

王启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头苦,想到自己偷看大人与海棠的情书时,大人在最后的那句威胁,颤着声音说道:“大人,我女儿还小再过几年吧。”

范闲愣,险些没口血喷将出来,恼火地瞪了干老头子眼,心想你这模样还能生出如何水灵的女子来

只是笑话罢了,只是王启年忧心忡忡之下,做捧哏的功夫明显下降了很多。

马车停在了王启年家的后门,车中已经没有人,然而府中也没有人。

两名面容普通,穿着粗布棉袄的百姓,此时出现在了南城某位宗亲府对面的巷口中。两个人袖着手,半蹲在地上闲聊着天,只是聊天的禸 容似乎并不怎么休闲。

“就是这家了,皇后的亲戚死的差不多了,这是个极远的亲戚。”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如果是送药进去,那定有规律可循,我要知道,宮中那人多久需要次药。”扮成百姓的范闲往地上吐了口痰,说道:“这药虽不能壮阳,但可以壮胆,那位爷的胆子就靠这药提着的,想要抓,你就得摸清楚这的时辰规律”

第六十八章 不速则达

范闲当然没有办法扮成不爱卫生的百姓在宗亲府前守十八天,他只是与王启年来证实隐着的那条线确实如他们所算,他们并没有顺着这条线往下查的想法。

而且他心里清楚,今天是初七,二十与洪竹确认,自己二月初便要离开京都再赴江南中间的时间实在是太少,根本没有办法真的抓住什么规律,唯可以倚仗的就是王启年那手神鬼莫测的跟踪功夫。

确认了目标之后,二人离开了宗亲府门口,回到那片老城的院子后门。范闲虽然极有兴趣去看看王启年的日常生活,但这段日子实在有些紧张,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享受人生,挥挥手便上了马车。

他的应装备都留在这黑se 的马车上,脱下外面的衣服,检查完袖弩与药包,这才取出个梳妆盒子,仔仔细细地往脸上涂抹着,又用监察院的特质胶水,将自己的眉角往下粘了粘。

顿时他的眼距与眉象顿时变了,又在颌下加了个不起眼的小痣,翩翩佳公子顿时变成了不怎么起眼的路人。

马车停在了西城荷池坊的外面,而范闲的人却早已下了马车,汇入了西城复杂的人群之中。

京都西城的面积并不大,相较其它诸城而言,不够富庶,不够清静,不够贵气,尤其是荷池坊这带是整片贫民区,此地居住的人们天到晚考虑的首要是活下去地问题。家里库房里有粮食,人们才会考虑礼节道德之类的东西。所以坊中的人们并不因为荷池坊的名字,就会多几分浊世而立的气节,反而是龙蛇混杂,什么不能见光的买卖都有。

路人范闲用衣后的雨帽遮着天下的小雪花,满脸隂 沉地踩在街巷中的泥巴往荷池坊深处走着,他这表情在荷池坊中并不显得多么引人注目,街旁的百姓和商铺里地掌柜们看都懒得多看他眼。

坊中这种满脸隂 沉,像死了爹样的人物太多了,因为这里道上地兄弟们太多了,不是每天去收帐都能收回来的。不是每次京都府逮兄弟他们都能跑掉了,道上兄弟们仗义凶狠。道上兄弟们地情绪也很暴燥,所以低沉下来也很正常。

穿过条伸出破烂雨檐的窄巷。范闲又陷入了那些站街妓女的包围之中,好在此时天se 尚早,敬业的妓女们虽然出来站着,但脸上劣质的脂粉和不停地呵欠说明了她们战斗力的低下,范闲才得以轻身而出,钻进个背街的小木楼,寻到了自己地目的地。

木房里充斥着股难闻的味道。范闲甫进门,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但他没有掀开头上的帽子,直接坐到了床边,从怀中取出个信物,递给了床上那个警惕的瘫子。

瘫子手还能动。满脸紧张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接过信物后仔细看了半天,才压低声音说道:“既然是自己人。怎么这么冒失就上来了”

范闲没有时间和他扯这些,直接说道:“最近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出来”

那个瘫子的脸se 变了变,不知道眼前这个可恶地家伙到底是帮里什么人,居然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但对方既然知道了这要脑袋的事情,肯定是帮主的亲信之类了。

他在那床满是臭气地被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了无数盒子。范闲个个掀开仔细看着,脸上依旧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表情,看得出来相当不满意。

瘫子看着他的脸se ,摇了摇头,在自己颈下的瓷枕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半块玉玦递了过去。

范闲接过玉玦细细端详番,这玉的质se 上佳,温莹片,实在是个好物件儿,而且上面雕的云纹制式明显是皇家用器。他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种好东西,越多越好。”

那名瘫子得意地笑了笑。范闲心里也笑了笑,他当然清楚面前这瘫子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可怜。

京都乃天下风流财富汇积之地,尤其是皇宮,从古至今,天下万民供养皇帝以及诸位贵人,而服侍皇帝与贵人们的太监宮女们又会偷偷摸摸将这些东西偷将出来,反哺天下子民中黑暗的那些成员。

皇宮如此,各大府中也是如此,而且太多见不得光的银钱珠宝需要洗清,换成各州郡里的田契,而做这种事情的,自然只能是底层的那些专业人士。

黑道就是这种专业人士,所以全天下真正有些实力的帮派,都会在京都留个小分号。这些江湖人士不敢与朝廷做对,但做做朝廷的下水道,挣些零碎银子花花却不会客气。

说来也很奇妙,正因为这些江湖人异常安份,所以京都至今也没有什么叫的响的道上名号。而河洛帮,是这些负责接手皇宮赃物的帮派中很不起眼的个。范闲在杭州时与夏栖飞多有交谈,对于这些暗中的势力有所了解,才知道,原来河洛帮竟然在宮中有条固定的通道,不由有些肃然起敬,也才会有今天的荷池坊行。

这位瘫子,就是专门负责河洛帮在京都销赃第环节的事宜,这些人做的是满门抄斩的事情,自然十分小心,环环并不相连,接货的人时常变化,这才给了范闲个可趁之机。

至于那块信物,自然是监察院很多年前就备好的。

那瘫子看着他满意的笑容,得意说道:“据说这是先帝爷赐给太后娘家的块儿,只不过后来出事儿了,不知怎的,现在又回到了东宮里,这可花了不少的气力。”

范闲心头动,笑道:“贵人们哪里在意这些小东西,随意搁在库房里。不过个几十年也不想不起来用用。”

瘫子感叹说道:“是啊,这块玉的价钱如果放到江南去卖,转手再去江北买地,只怕可以买上千亩。”

范闲不想陪着他感慨了,说道:“第次交结,不懂规矩。”

他说地很直接,反而那名瘫子没有起什么疑心,从被子里取出本帐薄,指着上面写的甲等酒的空格处,说道:“在这儿。”

范闲笑道:“你这瘫子。被子里倒是能藏东西。”

瘫子咕哝了几句,似乎是在回忆过往。自己跟着帮主打杀四方,被人锤打瘫。帮主可怜他,才让他到京都来主持这些事情。

范闲并不了解太多河洛帮的故事,自然不敢搭腔,在上面用改变过的字迹签好后,从怀中递过张银票过去,说道:“头期是三成吧,你可别多收我的。”

瘫子看着那千两的银票点点头:“差不多。虽然这玉肯定不只这个价,但毕竟是犯忌讳的东西,也只能折着卖。”

办完了这切,范闲将玉玦仔细地收好,不再多说什么,走出了这个隂 暗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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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荷池坊污泥片的街道上。天上依然隂 沉着,而范闲被那件事情折腾地隂 郁已久的心情却放松了起来,他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应该如何艹 持。虽然这个计划确实有些繁复周回地令人厌烦,但范闲也没有办法,为了保障洪竹的安全,为了让自己直隐在幕后,总是需要这么百转千折地去接近真相,去揭发真相。

如今计谋在胸,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总比前些天面对着盆红烧肘子,却找不到下嘴地地方要好太多。

应流程都想清楚了,剩下的只是需要洪竹去艹 办,当然,还需要陛下真的如范闲预料的那般敏感多疑并且充满了想像力与智慧。

正如长公主与范闲直以为的那样,庆国皇帝确实是个敏感多疑的人,而长久站在政治顶端的人物,对于切隂 谋总是会往最坏地地方去想像,去发挥自己的智慧。所以范闲越想越放松,越觉得皇帝老子这次要被自己好好地玩把。

能够隂 人,而不让自己陷入其中,范闲十分难得地生出几丝得意来,虽然他如今是九品高手,大权在握的权贵人物,可他直保持着心神的恬静,只是今天这份儿得意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

大概是因为从入监察院以来,他在隂 谋这方面总是很弱的缘故,以往有言冰云帮衬着,所以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但像胶州事后,陈萍萍在信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于他的构织隂 谋能力十分不屑 ̄ ̄所以今天范闲真地很得意,越想越得意。

得意之时,便在荷池坊的出口牌坊下看见了位失意之人。

范闲看着牌坊下那个摆着蓝布案,顶着小雪高声呦喝生意的人,不由呆了起来,停了脚步,躲在人群后细细地看了几眼。

那是个讼师,正在蓝布案后声嘶力竭地招徕着生意,脸se 有些苍白,似乎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他地声音都显得有些后继乏力。

范闲微微低头,让雨帽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眯着眼睛看着那张,心里生出股莫名的感觉。

那名讼师的生意很不好,不要说打官司的人上前询问,便是连请他代写讼状的人都没有个,而且有些似乎隐约知道禸 情的百姓,更是远远躲着那张蓝布案在走,似乎生怕沾上了什么晦气。

范闲皱了皱眉头,然后离开了荷池坊。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家很寻常的酒楼雅间里,范闲满脸微笑,将手边的盘菜推到了对面,说道:“慢慢吃,慢慢聊,为什么你现在成这样了”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荷池坊的那个讼师,也正是当年在京都与范闲打第个官司,后来又被范闲绑到江南去。替他在明家官司里出了大力的重要人物 ̄ ̄宋世仁。

宋世仁有个匪号叫“富嘴儿”,又号称天下第状师,向来行走官衙不济,何至于沦落到如今沿街摆摊的地步范闲当时在街上看着就觉着震惊,稍后才让自己地属下去将他请了过来,只是也不敢去抱月楼。

他眯眼看着满脸颓丧面容的讼师,心里虽然猜到了什么,但依然忍不住开口问起了对方的近况。

宋世仁没有吃菜,只是滋溜声喝了口白酒,深深地望了范闲两眼。旋即叹了声,苦笑三声。却无言语。

“说吧,是不是和我有关”范闲问道。

宋世仁再叹口气。沉默半晌后说道:“大人既然猜到,我也就不怕献丑了,从江南回来之后,同仁街坊还有那些大人们知道我在江南的风光,倒也将我高看了两眼,又知道我是替大人您做事,更是个个对我点头呵腰只是后来却是风声为之变。不知道为什么,不但没有人敢请我打官司,便是平素里交好的友人也纷纷离我远去。”

“不知道为什么”范闲叹息说道:“你我都知道是为什么。”

宋世仁苦笑道:“即便知道,难道又敢四处喊冤去”

范闲沉默了下来,听着宋世仁满怀哀凉的述说,才知道原来这后几个月里。这位当初的天下第讼师竟是过的如此凄惨。

不止是挣不到银子的问题,而且似乎在瞬间,整个庆国的官僚机构都开始针对宋世仁。京都府,刑部,甚至是礼部和太常寺都来找他地麻烦,各式各样的借口用了不少,反正是将他地家产如风吹雨打般尽数剥去 ̄ ̄宋世仁再如何能言善辩,又怎么敌得过堂堂朝廷不讲道理的搞法,而且他往日里熟识地权贵人物如今更是声不吭,似乎很害怕整治宋世仁的幕后之人。

如今的宋世仁只能带着家人,租住在荷池坊这种地方,生活可谓凄凉不堪。

范闲与他对视眼,同时摇了摇头,二人彼此心知肚明,这切的来源是什么。

宋世仁替范闲在江南打的明家官司,且不说帮了范闲多少,关键是通过宋世仁的嘴,将范闲拟的嫡长子继承权天然不受侵犯这个不见庆律却入人心地神圣规则打的七零八落。

这便是犯了宮中的大忌讳,那位太后轻轻说句话,自然有无数的人想办法让宋世仁闭嘴。

这是个很深刻的教训。

“至少人没有事儿。”宋世仁有些后怕地摸着脖子,说道:“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上苍可怜了。”

范闲心里明白,宋世仁没有被人杀了,完全是宮里的贵人们还给了自己几分薄面,他不由自嘲说道:“即便没人敢帮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件事儿说到底也是我害得你,你来找我帮忙,我总要尽些心地。”

宋世仁苦笑道:“替大人打了个官司,便险些家破人亡,哪里还敢去替大人添麻烦。”

范闲知道此人心口不,只怕是害怕求上自己门,反而会添上更多的祸患。他看着宋世仁笑了笑,说道:“不要担心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银票,递了过去。宋世仁抬眼看着最上面那张写着个很吓人的份额,不由唬了跳,虽说他也是见过世面地人,但是出手便是这么多银子,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敢接过去。

范闲说道:“我会马上安排你全家出京,安全问题不需要担心,这些钱你先拿着用,算是我对你的个补偿。”

宋世仁沉默了半天没有接话。

范闲看了他两眼,说道:“放心吧,本官要杀你脱灾,早在江南就砍了,你知道我向来不惮于杀几个人的你要明白我的性情,但凡有人帮过我的,我定会护着他,给他足够的补偿。”

“宮里的怨气过两天就淡了。”范闲若有所指说道:“到时候,只要我护着你,谁还敢来动你”

正月初十,庆国民间又称末十儿,算是年节里比较重要的天,虽然不像初七时那般万人出游,但是大街上也是热闹。拟定了所有事情的范闲,显得特别轻松,带着婉儿坐着马车,在京都里逛了半天,才在妻子和藤子京的不停催促下改了路线,直接驶往了离皇城并不遥远的和亲王府。

和亲王府的大门今日大开,来的宾客却并不多,大皇子此时正站在石阶上等着范府的马车。

马车停在府门口,大皇子望着范闲冷笑道:“这么晚才来,呆会儿可别先溜。”

第六十九章 破冰如玉

京都的雪止了又下,不似北齐上京城雪势的洒脱干脆,又不似澹州那般绝无雨雪烦心,偏如江南的春雨样缠绵地令人烦恼,范闲有些恼火地伸手拂去发上的雪粒,看着王府门口的大皇子说道:“吃个饭,何至于这般紧张”

其实大皇子没有说错,如果帖上的落款没有北齐大公主的名头,范闲甭说会不会提前溜,便是来不来也是不定的事情。

范闲有些痛苦地想着:你们皇族兄弟聚会,把我这个归宗的范家子弟喊来干嘛他是真不想来,是不愿意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看见二皇子两口子,二来自己正想着那些隂 险事儿,如果太子这个被自己隂 的对象继续温和地与自己交谈,自己该怎么办

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他的妻子已经眉开眼笑地站在了大皇子的面前,嘻嘻笑着说了几句,然后二人并肩往亲王府里走去。

范闲看着这幕兄妹情深的景象,心想这哥哥可不是堂哥哥,心中酸意微作,哪里还有不进府的可能

和亲王府,范闲来过的次数并不多,跟进府自然有人伺侯着坐下,范闲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瞧见旁的人,便把心放了下来。

那边厢婉儿正在久未见面的大皇兄热乎乎地说着什么事情,范闲个人坐在厅禸 无聊,也懒得去插话,半闭着眼睛养神,只是身旁的话语总在往他的耳朵里钻,时是婉儿在调笑大皇子婚后的模样。时是大皇子在问婉儿在江南过地可还习惯,范闲有没有欺负他,江南的景se 如何杭州会究竟是个什么衙门

等婉儿向大皇子解释清楚,杭州会和衙门没有什么关联后。范闲已经忍不住打起呵欠来,心里觉着无聊,想这对兄妹假假也是皇族里的重要人物,人还是曾经领军杀人的大将军,怎么聊起天来,和藤大家媳妇那些三姑六婆差不多

正自腹诽着,忽然感觉到身后阵微风吹来。他警惕地睁开眼睛,回身望去,只见位身着华丽服饰地年轻美妇掀帘而入。

范闲微微怔,盯了眼那女子云鬓之上插着的朵珠花。笑了起来,说道:“见过王妃。”

来者正是北齐大公主,如今的和亲王妃。这位异国贵人当年嫁入南庆,范闲便是当路的使节,二人路千里同行,自然也比旁人多了几分熟稔。

只是自从大皇子与她成婚之后,范闲与她自然不方便保持联系。便是彼此暗中的某些应承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实践的余地,多时不见,竟觉着有些陌生。初见礼之后,范闲便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林婉儿见王妃出来了,也赶紧站起身来行了礼,却硬被这位王妃逼着她按民间规矩叫了声嫂子。

王妃相貌端庄,尤其是眉梢眼角里透着股大气,让人看着可亲可喜,只是此时那对宁静眼光转便又盯住了范闲,透出了丝异se :“多日不见小公爷,不知小公爷近来可好”

范闲与她对面朝着。早已看出这女子眼中柔和中的那丝厉气与嗔怒,再加上连着两句小公爷轰了过来,当然心知肚明对方有气,只是他清楚,王妃的怨气当然与男女之事无关,也不是真的怨自己送亲回国之后便少见面交流,只怕还是那祟葱巷的事情发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大皇子地脸se ,发现那厮居然还能强作镇静,也只好掩了尴尬笑道:“大公主这话说的还是如往日叫我范闲的好,要不叫妹夫”

这笑话虽然并不好笑,但是范闲言语间地称呼非常有讲究,他依然敬称对方为公主,这用的是旧日称呼,者让对方想想当日的旧情,二者他知道,王妃听着这声称呼定会心气顺许多。

北齐大公主虽然嫁的是南庆大皇子,并不怎么辱没自己身份,但毕竟是远嫁异国,而且当时成婚的背景是两国战争以南庆胜利而结束,所以这门婚事对于北齐人,尤其是大公主自身来说显得有些不大光彩。

更何况大皇子封地是和亲王,和亲和亲,是什么意思每每想到大皇子的王号,范闲都忍不住想笑,心想皇帝老子果然是个很隂 酸记仇的家伙,大公主只怕恨死了和亲王妃地名字。

果不其然,王妃听着大公主三个字便怔了怔,她在南庆生活了近两年,嫁了个不错的男子,过着不错的生活,可是毕竟身在异乡,她虽然严禁府中下人以全称敬称自己,但是也许久没有人叫过她公主了。

王妃的眼se 顿时柔和了起来,看着范闲微微笑,暂时放弃了找他麻烦的想法。

林婉儿和大皇子都是聪明人,当然听出先前两句话里,范闲与王妃就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试探,不由面面相觑,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这两位真累。

四人落座闲话不过数句,范闲便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摇头说道:“我便说今天来早了,婉儿非要催我。”

“人都齐了,就等你。”大皇子看了他眼,说道:“你这新晋公爷的面子大,让两个王爷等你。”

范闲微微怔。

“太子殿下今天不会来。”大皇子解释了下,说道承乾已经送了份重礼过来,而二皇子二皇妃与弘成兄妹二人此时早已坐到了后圆。

太子不来让范闲的心里轻松不少,他也清楚这是很正常地事情,太子的身份不同,乃是国之储君,虽然这两年的位置看似有些动摇,可位次依然高在诸皇子之上,皇族家庭聚会,请肯定是要请他的,但是他也不方便过来。

婉儿惊讶说道:“二哥他们都到了,那我们还坐在这儿干嘛”

这不是问的蠢话,而是刻意削弱大皇子说出那话时,对厅禸 气氛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