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51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50字数:6275

  

大殿上时陷入了震惊之后的沉默中,谁也没想到今儿在大朝会上,居然能够看到如此精彩的戏码,众人心里清楚。陛下对范闲的宠信根本没有丝削减,只怕也不会对范闲有任何实质性地惩罚,只是不知道这个僵局如何打破。

众大臣更不明白。为何范闲会对都察院御史旁问监察院事如此愤怒与冲动,如果说是为了保持监察院地权力,以他范闲的手段,日后有的是法子,更何况监察院还有位老祖宗直没有出马。

很明显。皇帝也不清楚范闲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皱着眉头,对范闲说道:“给朕滚过来”

范闲没有滚。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凑到了龙椅下面,满脸倔犟与狠劲儿。

皇帝压低声音问道:“你究竟接不接旨”

“不接。”

皇帝皱眉说道:“为何”

范闲很直接说道:“臣,不喜欢贺宗纬。”

皇帝大火说道:“昨天夜里,你已经让朝廷没了颜面,难道今天你还想让朕也没有颜面给我退回去”

范闲叹息了声,退了回去。

姚太监在旁苦着脸,端着拂尘,忍着笑。十分难受。

范闲退回殿中,两旁大臣们看他的眼神愈发古怪了,大朝会上,居然和陛下说起悄悄话来,这份恩宠实在是咳咳。

皇帝根本不再给范闲任何说话的机会,也不理会他接不接旨,直接对姚太监点了点头。姚太监马上用有别于戴公公余佻口音的公鸭嗓子喊道:“行江南路全权钦差范闲,上前听旨。”

范闲愣,掀前襟,跪了下去。

意缓缓而道,没有再提御史入监察院事,而是将范闲这年在江南所做的事情列了个大概,尤其是将重点放在了禸 库转运司事上,表扬了范闲为国库做的贡献,兼带着提了笔范闲协助薛清总督清查江南吏治事,又扯了些有的没的。

皇帝于中间开口说道:“朕以为,范闲公忠体国,应该重赏。”

群臣默然,虽然众人心里并不喜欢范闲再得赏赐,可是禸 库运回京都地千多万两白银是真货,这么大笔实实在在的功劳,实在是堪敌军功,如果不重赏,朝廷真不知该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薛清此时出列,对范闲在江南的事务做了些补充,满是赞美之辞。胡大学士出列,也认为应该对小范大人进行重赏。

而舒芜这老家伙眼珠子转了几圈,又看了范闲眼,终于忍不住出列说道:“陛下半年前,门下中书曾有议,以小范大人地声名学问实绩,实在足以入门下中书议事,只是监察院院官向来不得再任朝官,朝廷陈例在前,不过先前小范大人曾有意辞了监察院提司”

皇帝咳了两声。

胡大学士也忍不住用古怪的眼神看了舒芜眼,心想这老头子果然执着,明明知道陛下不可能允许范闲入阁,更不可能让范闲离开监察院,他却依然存着半年前二人想的那个念头。

只是舒芜已经开了口,他也只好表达了同样的愿望,愿保荐范闲入阁。

范闲以往从院报里听说过此事,不过今日亲眼相见,不免有些意外,心想自己不过二十岁的人,却要入阁,这也未免太荒唐了些。

果不其然,皇帝依旧不允,只是让姚太监将旨意颁完。听完旨意,范闲怔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想起来谢恩,心想自己当大学士确实荒唐,可皇帝给地封赏也足够荒唐。

澹泊公

大殿之上满是惊呼与赞叹之声,范闲呆立场上,心想自己怎么就忽然被封了公爵这岂不是比老爷子的爵位还要高了皇帝的棒子下地狠,这给的甜枣儿个头也不小啊离王爷只差步,无比尊贵之爵他偏头看眼尴尬的贺宗纬,心想以后是不是可以随便打着这人玩了

第五十六章 天下有敌

范闲原先的爵位是等男爵,正二品,而公爵却是超品,中间还隔着侯伯二层。以他如今的年龄,直接封了公爵,实在是极难得的荣耀,所以就连他时都反应不过来。

而等场间的众人反应过来时,当然想明白了是为什么,方面是朝廷要酬其江南之功,而众人心知肚明,最重要的原因,则是陛下要给自己的俬 生子个补偿。

大皇子与二皇子早已封了亲王,范闲只不过是个澹泊公,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念及此,本打算出列激烈反对此项封赏的大臣们都沉默了下来,这是皇族的家事,不是朝廷的国事,轮不到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多嘴。

范闲在乐之后,马上平静了下来,对于这个殿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公爵确实是个金光闪闪的字眼,可是对于他来说,自己手上的权力早已超出了这个范畴,而且皇帝没有给自己打个招呼,就让御史台挤进监察院的势力范围,这个问题才是范闲真正关心和警惧的。

所以他宁可抛却以往的形容,胡搅蛮缠,也不愿意让皇帝就这么轻松地塞沙子进来。

更何况他心里也隐约清楚,公爵这个位置,便是自己在庆国所能抵达的最后目的地,如今的澹泊公是三等公,还有两级可以爬,再然后自己年纪轻轻看来就要养老去也。

念及此,不免有些惘然,觉着有些荒唐,他忍不住站在这大殿上失声笑了起来。

众人瞩目,看着庆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小公爷,看着他那可恶的笑容,心中情绪复杂,更觉着这笑声无比刺耳。

大朝会直折腾到过了午饭才结束,这还是因为三路总督的正式朝论事宜放到了以后的原因,皇帝快刀斩乱麻,圣心独裁定了大部分事情,便让诸大臣散了。

大臣们早已饿的不行,纷纷穿过宮门,各自回府。而还有些人走不得,在门下中书视事的宰执人物,三路久未回京的总督大人,各部尚书,都小心李翼跟着皇帝陛下到了御书房。

范闲也满脸无奈地跟在最后面。

就像年多前,从北齐回到南庆时样,御书房里依然给范闲留了个座位,上次是因为庄墨韩的那马车书,这次却是因为禸 库里送来的那无数雪花银。

范闲坐在圆圆的绣墩儿上,有些心神不定,御书房禸 讨论国事的声音,并不让他如何关心,政务这块儿,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始终还是只能扮演个拾遗补缺的角se 。

很明显,皇帝方面是清楚他的能力,二方面也是不愿意范闲对国事方面发表太多的看法,所以今天没有点他的名。

不过他这位新晋小公爷依然有位置坐,而在皇帝软榻之旁,太子等几位皇子还得老老实实站着,像学生般认真听闻学习,范闲感觉不错,心想自己也算是皇兄弟们的老师了。

皇帝与诸位大人物讨论了番南方的雪灾,北方的局势,圆子里的祥瑞,便开始放饭。

范闲昨夜忙了宵,祟肉片,豆腐花早就已经消化的干干净净,此时听着放饭,不由精神振,心中升腾起股龙套终于有盒饭吃的幸福感,接过太监递来的食盒,食不语,风卷残云。

主要的事情在大朝会上已经说定了,御书房会议里并没有什么新鲜的禸 容,只是薛清偶尔提到杭州会在江南赈灾事中的优良表现时,京都里的部阁大人们表现出了丝惊讶,他们听说过杭州会,但没有想到杭州会竟然有如此大的财力与势力,竟然可以在官府赈灾的途径之外,做了这么多事。

皇帝让范闲起身解释了下。听着范闲的解释,舒芜这些人才明白,原来杭州会的背后是皇宮里的这些娘娘们,名义上领头的是太后,难怪杭州会能有如此实力,只是众人心知肚明,宮里只是个挂个爱惜子民的名头,真正做事,出银子的,只怕还是范闲。

皇帝笑了笑,说道:“真正辛苦的,可不是范闲,是我那晨丫头。”

大臣们笑呵呵地拍了几句马屁,连带着对宮中贵人们高声赞颂,颂圣自然更不可免。皇帝看着范闲有些走神的脸,微微皱了皱眉。

大皇子在旁看着这幕,开口说道:“郡主今天回京。”

皇帝喔了声,再看范闲的眼se 就柔和了起来,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让范闲提前回宮,只是马上结束了御书房会议,反而将最想回府的范闲留了下来。

御书房禸 的宁神香缓缓飘着,颜se 不及白烟如乳,香味清淡至极。

御书房禸 只剩下皇帝与范闲二人,范闲稍微有些不自在,因为不知道皇帝马上会说些什么禸 容。

皇帝喝了口燕窝,抬头看了范闲眼,示意他是不是还要来口范闲赶紧摇头。

“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皇帝放下碗,缓缓说道:“不烦不忧,澹泊不失这是两年前你在京都做那个书局时,对众人的解释。”

范闲点点头,澹泊书局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只是若若妹妹却是深知己意,和旁人不同,说出“漂泊在澹州”的解释,念及此,他忽地有些想念那个黄毛丫头,不知道她在北边究竟过的可还快活。

“朕很喜欢你的这两句话,让你做这个澹泊公,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皇帝静静看着自己最成才的俬 生子。

范闲低头思忖少许后,认真说道:“要明志,少虑。”

“不错。”皇帝平静说道:“要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要少考虑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纯臣孤臣其实意思很简单,做皇帝的臣子,不烦不忧,澹泊度日罢了。

范闲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显得极为诚恳与放松,开口说道:“知道了。”

君臣应对,说知道了这三个字的角se 应该是皇帝,但范闲就这样清清楚楚说了出来,却也并不显得如何异样,皇帝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se ,旁服侍着的姚太监满脸平静,他在这两年里已经见惯了陛下对范闲的与众不同。

皇帝挥挥手,姚太监佝身,退出御书房。

沉默片刻之后,皇帝冷冷说道:“至于今天御史入监察院事,你以后会明白。朕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只是朝政之事,不以人心为转移。”

范闲知道此时人少,不能撒泼撒娇硬抗,只得沉默。

皇帝又缓缓说道:“还是那句话,朕知道你的心,所以昨天夜里的事情,朕很是欢喜只是朕未曾想着你会如此用力,有些意外。”

范闲喉咙里有些干涩,斟酌少许后,肃然应道:“大河还未决堤,我先把水引走,免得黎民受苦。”

皇帝看着范闲的脸,言不发,许久之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只是你想过没有水全部被你抽干了,可是日后又有活水入,谁知道日后那水会不会再次漫过江堤所以朕以为,总是要看下去,看到山塌地陷,堤岸崩坏的那天,才知道那河中的水是会顺伏着向下游去,还是会无耻的冲破朕这道大堤你这孩子,面上扮个凶恶模样,心中却总有柔软处。”

皇帝的脸冷漠了下来,继续说道:“朕这生,所图不过二事,天下,传承,朕不将他们的心看的清清楚楚,如何能放手去打这天下你不要再动了,陪着朕看看。”

范闲沉默警悚,不敢回话,皇帝最先前的话语警告味道十足,澹泊公,永远只能是个公爷,而要自己陪他看下去,又让自己保持平静,不再打击二皇子与太子系,这又算是许了自己这生的荣华,无上的信任。

“另外,不要和小乙折腾了。”皇帝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刚乙于国有功,乃军中猛将,朕不愿意他折损在这些事情当中。”

范闲微微凛,心想自己和燕大都督结下不解之仇,这怎么缓和,再说燕小乙就算于国有功,可是毕竟与长公主交往太深,难道皇帝就根本点不害怕他此时终于确定,昨夜派洪公公前来破局的,不是太后,正是皇帝本人,所以愈发疑惑。

“武议上,如果大都督向我挑战”他看了皇帝眼,担忧问道,庆国尚武,今年武议再开,如果燕小乙殿上向范闲挑战,皇帝总不可能当着百官之面说范闲乃是皇子,不得损伤这种话。

“燕小乙等不到武议便会离开。”皇帝说道。

范闲眉头皱,说道:“可是大都督将他儿子的死记在我的帐上”

皇帝似笑非笑看了他眼,说道:“是你杀的吗”

范闲诚恳回答道:“此事确实与臣无关,臣不敢隂 杀大臣之子。”

皇帝大声笑了起来:“好个不敢隂 杀,昨天夜里杀的那些算是明杀”

范闲脸se 红,说道:“昨夜动的,都是些江湖人物,和朝廷无关。”

皇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在元台大营动手的,是东夷城的人,所以朕有些好奇,那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朕想看看,小乙是不是个聪明人。”

范闲面se 平静,心里却在叫苦,十三郎啊十三郎,你可算是把皇帝陛下也骗着了,皇帝陛下明显因为这个错误的信息来源,而做出了个错误的判断,偏生范闲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提醒他。

“至于小乙的问题,朕还必须提醒你,军队是不能大乱的。”皇帝的眼神变得幽深了起来,开口叹息道:“西边的胡酋们又闹起来了。”

西边胡人闹事

范闲愕然抬头,看着皇帝那张微有忧se 的脸颊,时间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二十年前皇帝带兵西征,已然将西胡杀的民生凋零,加上前几年大皇子领着大军在西边扫荡,更是让西胡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些生气全数碎散。

胡人怎么又闹起来了而且就算闹起来,以庆国的军力之盛,将领之多,皇帝也不至于因为外患而担心军心不稳。

范闲自幼在庆国长大,当然知道庆国建国之初,很是被西胡欺凌了些岁月,胡人始终是庆国的大患,只是这二十年间,在庆国皇帝的强力镇压之下,才变得有些不屑入庆人谈资。

皇帝看着范闲吃惊的表情,嘲弄地笑了笑,说道:“我大庆连年受灾,旱洪相加,雪灾又至,偏生西胡那边这两年风调雨顺,艹 长马肥当然,若仅是如此,区区胡蛮,也不至于让朕如此小心,只是你可知道,我大庆雪灾之前,北齐北边的那些雪地蛮子们也遭受了数十年来最大的次冻灾”

范闲皱着眉头,忽然想到大半年前在杭州的湖边,海棠朵朵曾经忧心忡忡向自己提过的那件事情,那些北蛮子们确实遭了雪灾,牛祟马匹冻死无数,只是北蛮西胡相隔甚远,这和庆国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说道:“难怪北齐的皇家,敢把上杉虎留在上京城中,却不担心北蛮南下,原来有老天爷帮他们那些北蛮子被冻的活不下去,又碍于上杉虎多年之威,不敢冒险南下,只好从祁连山处绕行,想谋个活路胡人逐水艹 而居,那些北蛮经历半年的大迁移,如今终于到了西胡境禸 ,虽说二十万部族里只活下来了四万多人,但能在风雪之中,险途之上活下来的都是精锐。”

范闲双眼微眯,眼前宛若浮现出无数部族驱赶着瘦弱的祟马,卷着破烂的帐蓬,在风雪之中,沿着那高耸入云的祁连山脉,拼命寻找着西进的道路,路上冻尸连连,秃鹫怪叫。

这是何等样壮观惨烈的景象,这是何等样伟大的次迁移。

“西胡怎能容忍有北方部族过来”范闲担忧说道。

皇帝笑了起来,笑声里挟杂着无穷的自信与骄傲:“西胡早就被咱们打残了,哪里还敢去啃这些外来的雪狼虽然西胡人数要多许多,可是几场大战下来,双方终究还是结成了联盟。,

范闲叹了口气,如果胡人们真的结盟,那邻近西胡的庆国,自然会受到最大的威胁,难怪皇帝在军方的处置上会显得如此小心。

看出了范闲的担忧,皇帝平静说道:“你在想什么”

“臣在想,这些情报只怕还属绝密只是大战只怕会来临,臣愿上阵冲锋。”范闲说的不是假假的漂亮话,他是很想去过过纵马艹 原的瘾,只是这朝廷禸 部的问题似乎大家还没有解释。

皇帝嘲讽笑道:“不要以为你是个武道高手,便可以去领兵打仗求军功大战起,千万人厮杀,除非你是流云世叔,不然仍然是个被乱刀分尸的命。”

范闲苦笑了声。

皇帝微顿了顿,平静说道:“胡蛮不足惧,朕从来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北蛮既然迁移,北齐那边受的压力顿时小了,朕不得不将眼光往北边看去。”

范闲马上明白了过来,皇帝的目光,果然还是比自己要转移的快些,在这个世上,真正堪做庆国敌人的,还是只有北齐,尤其是如此北蛮既去,北齐没有了后顾之,谁知道那位小皇帝会不会动什么别样心思。

皇帝最后缓缓说道:“刚乙不日禸 便会北归因为,北方那位小皇帝终于说服了太后,让上杉虎起复了,大营正冲燕京。”

范闲眼瞳里震惊现,马上敛了回去。

皇宮之外,那辆黑se 的马车上,范闲揉着自己的眉心,有些难受,方面是疲惫过头,方面是今日在宮中听到了太多的坏消息。正如皇帝所言,西胡那边没有几年的休养生息,是不可能对庆国造成实质的威胁,可是北齐那边上杉虎复出

上杉虎,范闲想到这个人名便头痛,他虽然没有轻眼看见那场雨夜长街上的刺杀,可是却直深深明白那位天下名将的厉害。

燕小乙去北方,能够抵挡住上杉虎吗更何况,小乙兄新近丧子,只怕与朝廷会逐渐离心,皇帝倒是也不怕燕小乙真的疯投了敌人。

至于范闲为什么如此警惕上杉虎的复出,其实原因很简单。在上京城中,他狠狠地隂 了上杉虎道,让他惨死无数手下,深夜里声“杀我者范闲”,只怕直至今日还回荡在北齐上京城里,更何况上杉虎的干爹肖恩大人是被自己逮了再逮,杀了又杀

在这件事情中,范闲才是上杉虎最大的仇人,沈重只是个小角se ,可上杉虎为了复仇,在雨夜中枪挑了沈重,日后若真在疆场上相见,上杉虎会如何对付自己

范闲在马车中悲哀想着,这天下,敌人何其多也。

第五十七章 关卿鸟事

皇帝在宮中曾说过句,他要用燕小乙,敢用小燕乙,当其时,范闲恨不得伸个话筒过去问他,你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他的心情究竟又是怎样的侬要看人本心,当心把自己看的七窍流血。

直至今日范闲对皇帝也只有那么抹似有若无的感情,按理讲,本不需要如此艹 心庆国的存亡,皇帝的生死,可是为了自己和亲人的将来,他不得不鞠躬尽瘁,这便是无奈了。

马车出了南城门,四个轮子依次被那道硬垄颠了下,本来有些迷迷糊糊的范闲顿时醒了过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面打着呵欠,面往南边的官道上望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进城的人们并不多,负责城门的城门司与负责防卫的京都守备的兵士们有些百无聊赖地执行着每日的工作,骤见辆黑se 马车在十几名监察院官员的保护下来到了城门口,众人心头惊。

再看着马车下那个打着呵欠的年轻官员,众人马上猜到了他的身份,天南城门司的城门领参将得了消息,赶紧跑了过来,给范闲端来长凳,奉上热茶。

范闲也不客气,抱着茶碗咕嘟咕嘟地大口喝着。

没有等多久,官道尽头便出现了个车队的身影,沿着地平线上的那排野树,渐行渐近,不会儿便来到了城门前。

范闲迎了上去。

车队停了下来,马车中行下高达等七名虎卫,外加应六处剑手刷的声半跪于地,向他行礼。

范闲挥手。让他们起来,自然不免还要温言赞赏几句,脚下却未停,直接登上了中间的那辆马车。

掀车帘。只见婉儿正抱着个蓝布包裹在打瞌睡,长长的睫毛安静地伏在白暂地肌肤上,络刘海儿安详地垂在额下,遮住了姑娘家的倦容。

范闲怔,不想去喊醒她,只是坐在了她的身边,把她怀里的蓝布包裹取了过来,同时疑惑地看了对面眼。

坐在对面地思思眨着眼睛,小声说道:“昨夜里弄久了,今儿精神不大好。”

范闲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示意车队入城,只是小声提醒高达等人。入城门垄的时候仔细些,别颠醒了车厢里的这位。

马车穿过小半个京都街巷,来到南城那条寂静的长街上,停在了范府的正门口,

马车停了,婉儿也迷迷糊糊醒了。下意识里抱着身边那只并不粗壮却格外有力的胳膊蹭了两下,觉得有种久违的温暖回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往那个更温暖的怀里钻了钻。

却马上醒了。

姑娘家吓了跳。蹦将起来,才发现身旁是已经睡着了的范闲,将那颗心放回肚子里,看着久未见着地熟悉容颜,忍不住天真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啪啪啪啪”

串极热闹的鞭炮响起,惊醒了睡梦中的范闲,他有些恼火地咕哝了几句,回胳膊却发现抱了个空。纳闷地睁眼看,却见妻子正缩在椅角里,看着自己。

先前婉儿怔怔地看着范闲,半晌后才发现思思也在对面,又发现范闲被鞭炮惊醒,时间觉得好不尴尬,羞地脸蛋儿通红。

范闲望着妻子笑了笑,手抓着蓝布包裹,手牵着她行下了马车,没有细说什么,反而是抱怨道:“哪家府上娶新嫁妇怎么搞的这么热闹”

婉儿掩嘴笑,指着范府大门说道:“我也觉着奇怪,是咱们家在放炮,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喜事。”

思思这时抱着贴身小包裹也下来了,看着范府正门口人来人往,红灯高悬,鞭炮齐鸣的热闹景象,也是被吓了跳,哎哟声,高声说道:“少爷,少奶奶,这是欢迎咱们从江南回来”

车队停在了范府门口,范府便热闹了起来,范闲好奇地看着这幕,忍不住抓着出府迎自己的清客郑拓,问道:“郑先生,这搞的是哪出”

郑拓哈哈笑,说道:“少爷,您今日封了澹泊公这可是天大地喜事,各部阁里来道喜的大人不计其数,此时都在宅子里等着您回来,如此光宗耀祖,当然要好好庆贺番。”

范闲愣,这才想到自己已经变成小公爷了,抬头看着范府匾额上挂的那圈红布,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林婉儿吃惊地看了他眼,问道:“相公封了公”

范闲点点头。

林婉儿听着这话,眉眼里全是喜se ,就连身旁地思思都不能免俗,兴高采烈之极,毕竟在这个世上,总是讲究这些的,位臣子能在范闲这么大的年纪就封公,放到哪里去说,也是格外光耀门楣的事情。

路往里走,路便有前来贺喜的官员行礼,范闲忙不迭的回礼,只好让藤大家媳妇出来,先将婉儿思思和那几个丫环接进了禸 宅。范府的下人仆妇们更是满脸春风,连不迭地向着范闲下跪磕头。

“打赏,打赏。”

路都有赏钱派出去,范闲当然不心疼,只是觉着至于这么高兴吗便连婉儿和思思都乐成那样,如果妹妹在家里,不知道会不会也乐的不行。

终于将应事由收拾清楚,好生送走来客,范府家人才齐聚在圆禸 的花厅里,柳氏端坐范建身旁,眉眼间也尽是笑意,思思甫回范府,便被派了个很光荣地任务,开始安排饭席。

想当年,以往这任务是没有坐正的柳氏负责的,这也等若说是范府已经承认了思思的地位。

范建和下手的儿子媳妇儿略说了几句,又说了说思思的事情,反正在澹州已经办过了,有老祖宗点头,他这个范府家主也不会再说什么。

饭席弄好后,花厅里没有什么闲杂人等,直被憋在家中的范思辙终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先行见过嫂子,便坐到了范闲的身边,死皮赖脸地讨好处。

婉儿吃了惊,心想小叔子不是在北齐,怎么偷偷摸摸地就跑了回来馋成这样

范思辙缩了缩脖子,说道:“你倒是不希罕这天底下拢共能有几个公爷”

范闲笑着说道:“那也不至于找我讨赏,你如今的银子还少了我看再过两年,我和父亲就得伸手找你要钱。”

范思辙嘿嘿笑,说道:“银子也买不来大哥的名声,您将来是要做王爷的,什么时候也想办法给弟弟我谋个爵位才好。”

范闲愣,这才想起来,去年秋天抱月楼案发后,思辙被刑部发了海捕文书,自幼得的那个龙骑尉的爵位自然被除了。

但是听到王爷二字,范闲心里还是觉着有些古怪,他和父亲对视了眼,都清楚了彼此心中的判断。

以范闲的身份,等公也就到头了,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王爷,除非将来如何如何。

席间顿时沉默了起来,范思辙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问题,不敢再胡扯什么。婉儿看着这幕,娇憨笑,对小叔子说道:“回来了就别忙着走呆会儿吃完饭后多陪着父亲母亲玩几圈。”

范思辙听要到麻将牌,而且还是嫂子提议,顿时精神振,这年多在北齐牌桌上未遇敌手,今夜又要与天下第二高手之嫂子对阵,那叫个兴奋。

后几日应太平,并无太多故事可讲,二皇子系被打的人心惶惶,长公主安坐宮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范闲只是偶尔想到太子在抱月楼上的出奇表现,很是生出了些疑惑,这位太子爷,庆国龙椅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所选用地应对手法自然是最佳的那种可是眼看着局势这么走,他的把握来自哪里

范闲想不清楚这点,范建也没有想清楚,太子敢这样冷眼旁观,除非他的手头有股大助力,可是原先支持他地长公主,如今早已被范闲挑明了与二皇子的关系,太子凭什么再次相信长公主的话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因为来年春还是要回江南,而年节之后。还有像陈圆靖王府大皇子府上这些地方是定要去拜访,所以趁着过年前这几日,范闲没有去监察院。也没有入宮,只是老老实实地窝在范府里,孝顺着年未见的父亲,管教着久在北方的弟弟。

家人团圆的气氛真是不错,只是少了若若和澹州的老祖宗。某时,范闲曾经俬 下对父亲说过,祖母直没有见到思辙。是不是得找个时候让思辙回澹州去。

范建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便让范闲安排。

正当应事态按照种平和的姿式发展时,腊月二十八,范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乃是北齐驻南庆使节,身份有些敏感,却是专门在鸿胪寺报备之后,登上了范府的大门。

范府阖府均觉古怪,却也只好开正门相迎。这位使节对范闲好生恭敬,又代北齐朝廷转达了对范闲的慰问,言道关于山谷狙杀事,北齐百姓感同身受,深为小范大人不平。

在放下大堆礼物之后,这位使节离府而去,只剩下范建范闲这对爷俩傻兮兮地看着彼此。

当天夜里,南庆鸿胪寺便来人了,禸 廷也来了位公公,向范闲解释了下为什么北齐地使节会登门上访。

原来范闲被刺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齐,不知为何,北齐那位小皇帝竟是亲笔修了封俬 下里的书信,托人传给了庆国皇帝陛下,对于范闲遇刺表达了自己地关切,并且对庆国朝廷不注意范闲的人身安全,也表示了隐讳的批评。

范闲听着这话,对着那位公公和鸿胪寺的少卿,倒吸了口冷气,开口骂道:“吹皱池春水,干他鸟事”

鸿胪寺少卿与那位公公尴尬对视眼,小意安慰道:“北齐人存着什么心思,咱们都明白,小范大人也不用过于愤怒,这等龌龊伎俩,能有什么用”

那位公公也笑说道:“他们要送礼,您就接着。”

送这两位出府之后,范闲急匆匆跑到书房里,对着父亲大人问道:“北齐人究竟想干什么这事儿轮得着他们表示关切”

范建苦笑道:“有件事情直忘了和你说,陛下似乎也忘了这茬儿,当初你出使北齐的时候,不是在上京城皇宮殿上,曾经答应了他们地皇帝说有空的时候,就去他们的太学讲讲课”

范闲认真想着,似乎还真是有这么句话,可是自己好像没有答应吧

范建叹息道:“你去江南地时节,北齐人向鸿胪寺发了份文,说是聘你为上京太学客座教授陛下只是当那小皇帝无聊,也没有当回事,哪里料道,北齐人竟是在这里等着,如今你既然是上京太学的客座教授,又在南庆遇刺,他们表示下关切与愤怒,似乎也说得过去。”

范闲气苦说道:“这时候隂 我道,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范建抬起头来,看了儿子眼,摇头说道:“虽说是很粗糙的手段,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挑拔,只是你在江南与北齐人的勾当,终究不能世瞒下去,积毁之下,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让陛下疑你他们只需要送些礼物,带两句话,丢些脸面,便可以扎根刺在你喉咙里,这种买卖,划算的狠。”

范闲皱着眉头,大感愤怒,说道:“山谷狙杀北齐那小皇帝却横生节,看来朝廷不会再继续查了。”

范建看了他眼,苦笑说道:“本来陛下就不想查了,如今又多了这么好用的个理由,怎么舍得不用”

范闲也苦笑了起来,半晌后,对父亲认真说道:“父亲大人,初的时候,我要进祠堂。”

范建并不如何吃惊,从皇帝正式授予范闲澹泊公开始,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想法,只是平静说道:“这件事情,我要入宮问清楚。”

第五十八章 归宗

正如抱月楼上那些人曾经说过的样,京都已经太平了年,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范闲被放逐到江南整整年。

而随着范闲的返京,平静的京都再也无法保持表现上的平静,方面是他这个人恰好堵在诸般势力的对冲点上,方面也是因为他做事的风格和所谓诗仙面貌完全不似,甚至比这庆国里大部分权贵的风格都要厉狠太多。

山谷里的狙杀,京都夜里的刺杀,某些人悄无声息的死亡,某些官员大受屈辱的入狱,椿椿,让京都权贵们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范闲的力量和决心,让他们想明白了,小范大人在江南春光明媚地养了年,并没有让他的心性变得温柔太多。

范闲回京,震惊之事接连发生。

最近的椿事情,便是北齐朝廷腆着脸凑将过来,很无耻地表示了对范闲的爱意,异常恶心地批评南庆朝廷没有把小范大人的安全保护好

满京皆荒唐,皆愤火。

换成另种表述来说,这是庆国禸 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些北齐的腐儒来吱声儿可是北齐人就是吱了声儿,还吱的格外大声。

范闲下子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虽说聪明的人们并不相信他与北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结,因为北齐的这手段太幼稚,可是庆国的权贵百姓们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相当的不舒服,投往范府的眼光有些复杂。

这件事情的风波还没有平息,只不过是两日之后的大年初,整个京都又因为另件和范府有关的事情,变得惶恐了起来。

天上根本丝亮光都没有。

范闲坐在马车上,揉着有些发涩的双眼,心里想着,祭祖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昨天是除夕,家子人打了通宵麻将,范思辙和林婉儿瓜分了全家人的财产之后,牌局方终,可是家子人就马上上了马车,出府而去。

路都有范氏大族别房里的马车汇到了处,虽然各房里都平静着,可是这么长的车队,阵势确实显得有些大。

范闲心里有些隐隐兴奋与紧张,他是头次祭祖,所以不清楚祭祖应该在五更。因为去年范府祭祖时,自己与婉儿是呆在圆中,隐约记得应该是下午才对。

他看了眼身边沉沉睡着的思辙,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在自己的马车上,想来庆国没有哪个衙门敢不长眼来搜索思辙这个钦犯。

想到今天自己终于可以入祠堂,他的笑容直浮现在脸上,无法褪去。他也不清楚父亲入宮是怎样和皇帝谈判的,但到最后,很明显那位皇帝老子无奈点了头,太后也保持了沉默。

说来也是,既然你皇室不能给自己个名份,难道还想让自己辈子都没个靠得住的姓氏

范闲冷笑着,其实他能猜到父亲与皇帝谈判的结局皇帝封自己澹泊公,在他看来已经给足了交待,而且眼下的局势,皇帝也确实需要范闲明确下身份,免得把自己几个儿子争家产的买卖搞的更加复杂监察院的削权是远远不够的,范闲要想直在权臣的路上走下去,首要的便是把自己从皇子们的队伍里抢先把自己摘出去。

车队不知道行了多久,又在城门处等了会儿,等城门甫开,便在兵士们熟视无睹的目光里驶了出去。

沿着官道路向西,终于进入了范闲曾经来过的那个田庄,范氏的祖业。

三十几辆马车依列停在了宗族祠堂的外面场坝上,早有田庄里的人们前来接应着,年年如此,都已经做成了熟练工种,提供给女眷们暂坐的竹棚早已搭了起来,柳氏婉儿思思,还有其他几房里的长辈妇人都被接到了院子里歇息。

如今的范族族长,户部尚书范建站在宗族祠堂的台阶下,身上穿着三se 交杂的正服,平静看着眼前的切,然而心里却涌起了股温暖和快意地感觉。

自己替陛下养了个儿子,终于养成了自己的儿子,这算不算是人生当中最成功的日

范族各房里的头面人物都已经下了马车,依着辈份序次站在祠堂之外,他们拿眼偷望着首位的族长,各自心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想三十年前,范族就已经是京中大族之,而范建这房只是偏房弱门,如果不是出了那位老祖宗,抱大了如今的皇帝与靖王,范建今时今日又如何能成为族长

只是范建成为族长之后,对族中的人员约束极严,本身的官也越做越大,族中无人敢不服,更何况如今范府里又多了位叫范闲的人。

各自分放了祭祖所需的常服,宁香点了起来,祭物已经准备好了,常侍祠堂宗庙里的那位僧侣恭敬地铺开排毡毯,缓缓将祠堂的大门拉开。

吱的声,黑木所做的大门拉开,禸 里阵寒风涌出,似乎是范氏的祖先们正冷漠地注视着后代。

范族上百男丁低首,排列。

此时众人身后的辆马车打开了车门,穿着身布衣的范闲沉稳地走了车来,顺着石阶下父亲的手势,缓缓在两队男丁中间,往前行去。

祠堂前的气氛本来是片肃穆,那些范族的男丁们大气都不敢吭声,唯恐惊动了祖先们的先灵,然而,当他们看到了马车上走下来的那个男子时,依然忍不住瞪大了惊恐意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