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45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9字数:6263

  

,最见不得那些民间凄惨景象,如今这杭州会怎么说也是宮中贵人们凑钱弄起来的,宮里的妇人们都觉得脸上有光。

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晨丫头弄这个事怎么这么上心,看来果然是在宮里憋坏了,只怕也是被她那相公给带坏了,堂堂郡主娘娘,却尽在这些事务上费心。

他猛然惊醒,这才思及自己走神,可哪怕是走神里所想的事儿,也和那个年轻人有关系,于是微怔之后,又笑了起来,重复问了遍。

“三思什么”

殿中跪着的是门下中书里的舒大学士,这位大学士年纪已长,向来颇得陛下尊重,而且直是以位诤臣的面目行走于朝廷之中,所以先前议论调查钦差遇刺事时,只有这位大学士敢站出来,反驳陛下的意见。

只是大臣们都以为陛下此时心中定震怒,所以都有些畏怯,即便是敢于直言的舒大学士,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只是揖为礼,而是直接跪了下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端坐于龙椅之上的陛下,竟是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什么,竟似是走神了

而皇帝先前走神里唇角带着的丝笑容,也落在了众臣子的眼中,大臣们心中犯着嘀咕,心想陛下是想到什么事竟如此高兴难道他心里并不如文武百官们所猜想的那般震火

不可能,大臣们在心里摇着头,谁都知道陛下最宠爱范闲这个俬 生子,于是在这些自以为精明已成天性的大臣心中,这抹笑容就多了丝神秘莫测的意味,群心颤栗。

“请陛下三思,那城弩编号虽属定州,只是这个线索未免也太过”舒芜思考了会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太过明显,总觉着应该是真正的人刻意栽赃,还请陛下三思,收回先前那道旨意。”

皇帝笑了笑,这才明白舒芜惊惧的是什么,挥挥手说道:“起来回话,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要动不动就学人跪着进谏。”

这话显得很温和,而皇帝的温和却透露着股自信与稳定,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众大臣先前还在担心陛下对于朝廷的控制,此时看着这幕,却忍不住咋舌自责,以想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糊涂,龙椅上这位是谁可是庆国开国以为最强悍的位君主。

“朕让叶重回京,当然不是述职这般简单。”皇帝微笑着轻轻捋了捋颌下的短须,说道:“既然钦差遇刺事牵连到他,他当然要解释下,叶家世代为国驻守边疆,功在天下,朕当然不会心疑,只是此事总要有个决断,总要说清楚。”

舒芜抹抹额上的汗,有些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在胡大学士的搀扶下归入列中,他起先听着陛下下诏令叶重返京,本以为陛下震火之下,准备直接将叶重索拿入狱,替自己的俬 生子讨公道,所以惶恐之余才出列进谏,此时听着不是这么回事,才觉心安。

他虽是文臣,但在朝中已久,当然明白军队对于个建国不足百年的国家来讲,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很害怕陛下因为山谷狙杀之事,大肆辱扰军队,从而动摇朝廷的根基。

舒大学士心为了庆国,所以他舒了心,而皇帝的这番话落在别的大臣耳中却是另番滋味,足堪咂摸。

“陛下为什么突然对叶家如此温柔了”

正因为在过去的两年里,陛下对叶家太不温柔,所以今时今日,陛下忽而温柔,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转不过弯来。

但所谓帝王之威,思想工作方面,臣子们转不过弯来也必须要转,所以俱伏于地下,大赞陛下圣明,宽厚云云。

皇帝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事儿,他也没有如臣子们想像中的那般愤火,身为君王,保持必要的神秘感以及亘古不为的平静,以显示自己的不动如山天下尽在朕手中更何况范闲并没有死。

范闲如果在山谷里被杀死了,对于庆国皇帝来说,这就是个刑事案件。

范闲既然没有被杀死,刑事案件就变成了政治事件。

但凡伟大或者昏庸的政治家,在处理政治事件时,都有个共通的特点,那就是不着急。前者不急是因为胸有成竹,后者不着急,是棘手不知如何下手。

皇帝自然是前者,只不过他多了个身份,所以对于范闲的遇刺依然有止不住的愤怒,身为个父亲,他最想做的,当然是把范闲接到宮里来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只是这次不是悬空庙的刺杀,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把范闲接入宮中。

只是后来听到回报,范闲在府里养伤没有多久便出城去了陈圆,皇帝便知道范闲的伤势并无大碍,将心放了下来。

是的,请不要忘记,就算大庆朝的皇帝陛下是天下最冷淡无情的人,再如何王八,也是王八蛋的爸爸。

正如陈萍萍与范闲拼命猜测,拼命试探的那样,这位陛下始终拥有着世人难以企及的自信,以及这十几年来遮掩在平淡面容下的雄心。

对于军方的这次狙杀行动,皇帝自然也有些震惊,而且时至今日,他也无法全知全能地查到是谁家动的手,只是有个隐约的猜测,但他并不如何担心。

恰恰相反,他很欢迎有人开始正面挑战自己的权威,并且极巧妙地将这个局势寻引到他所需要的方向当中。

自己国度里的切,早已引不起他的兴趣,将这大庆国的疆土统治的再如何稳定,对于渴望在青史留名,而且是最墨迹淋漓的名字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丝意义。

他等着那天,无比渴望,强抑激动地等待着那天的到来。

“禀告陛下。”位公公跪在御书房门槛之外,对着榻上那个穿着大锦袍的天子恭恭敬敬说道:“和院里对过了,小范大人回京前那些天,各府上都安静着。”

“嗯。”皇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沧州那边的消息回来没有”

公公的屁股蹶的更高了些,柔声说道:“燕都督离营回京,路上都没有异状。”

皇帝挥挥手,让那太监头子退了下去。太监头子不敢多说,只是扶在地上的手微微颤了下,心想还有定州方面的消息没有回报,陛下怎么不回难道是已经料定是或者是准备算在叶家头上

“你怎么看”皇帝随意从榻边拾起卷书翻着。

垂垂老矣的洪公公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在皇帝身边略略躬身礼,缓缓说道:“老奴哪里能有什么看法。”

皇帝笑了起来,说道:“人人总有自己的看法。”

洪公公轻轻咳了两声,沉默片刻后说道:“老奴以为,此次小范大人山谷遇刺实在有些蹊跷,总觉着像是被人安排好了的事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能有气力安排这局的人,为何会对小范大人不利。”

皇帝将手头的书卷扔在了旁,沉默了阵后说道:“这事不要说了。”

“是,陛下。”洪公公躬身礼,片刻后轻声说道:“太后娘娘请陛下稍后去含光殿里坐坐。”

皇帝温和笑道:“还用得着你来说这事”

洪公公犹豫片刻后说道:“宮外有消息入了太后的耳,老人家似乎有些郁结。”

皇帝眉头微皱,问道:“什么消息”

“是那名叫宋世仁的状师回京后嘴巴直没有闭上,还在议论着江南明家的那场官司。”洪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的脸se 眼,请示道:“太后不喜欢。”

皇帝的面se 有些冰冷,手指头下意识里敲着木案,宋世仁乃是江南帮范闲打官司之人,在苏州府上连辩三月,讲的便是庆律中关于嫡长子天然继承权的问题,这状师在京中有些小名气,想来也是聪明人,怎么可能回京之后,还会大肆宣扬此事

念及此,皇帝马上明白,定然是有人安排,而太后肯定心里也清楚,所以有些不高兴毕竟太后老人家还是疼爱太子这个孙儿的。快把嘴闭上。”停了阵,皇帝又冷漠说道:“但不要把人给弄没了,他是范闲的人,朕总要给小孩子些脸面。”

洪公公敛声静气,轻轻应了声,却没有马上离开。

“还有何事”

洪公公枯容未变,轻声说道:“宮里听说小范大人在江南得了把好剑,是那位监察院驻北齐头目王启年送过来的。”

皇帝的左眼下方的软皮忍不住跳动了两下,却强抑住禸 心生出的丝烦厌,温和说道:“知道了。”

于湿后朱黑混杂的宮墙下行走,于圆间经冬耐寒的金线柳下经过,宮中湖泊已然结冰,秋日哀艹 却没有承接瑞雪的荣幸,早已被杂役太监们清除干净。

沿路片整洁下掩盖着的荒芜。

皇帝当先人负手行走于阔大的宮中,四周没有个人敢过于靠近,后方姚太监领着干小的,捧着大衣暖壶小手炉跟在后面,小碎步走着。

没有行走多久,便来到了方安静的小院前,院中有楼,小楼。

正是皇帝与范闲第次谈心时的那座小楼。

皇帝推门而入,随手拂去门顶飘下的几片残雪,迳直上了二楼。

姚太监从小太监们手上接过那些物事,叮嘱了几声,也进了小院,却不敢上楼,只好在楼下安安静静侯着,同时开始煮水备茶。

皇帝站在二楼的那间厢房里,双眼看着墙上的那幅画,看着画中凝视河堤的黄衫女子,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味沉默。

他的眼虽注视着她,心里却在想着别处。

剑自然是那柄王启年从北齐重金购来孝敬安之的大魏天子剑。状师皇帝冷笑着,安之如今被狙杀受了重伤,可是那些人们还是不肯安静些,母亲对安之的态度已然平和,不问而知,这些事情自然是那位好妹妹和皇后在旁边劝唆着。

半年前李云睿安排人进宮给太后讲红楼梦,皇帝就清楚这个妹妹心里做的什么打算。

今日状师与剑自然又是想挑得母亲动怒,皇族规矩多,位臣子暗中拿着前魏天子剑,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安之还伤着,那些人就忍不住想做些什么事情,这个反差让皇帝有些隐隐的愤怒。

许久之后,声叹息打破了小楼里的寂静,皇帝缓缓转身,在那幅画像之前坐了下来,左手轻轻抚摩着桌上的件事物。

修长稳定的掌下,正是那把剑,那把王启年重金购得,送至江南的大天子剑

皇帝的唇角绽起丝微笑,想来那些人都不清楚,范闲醒来的第二天,就把这剑托人送进了宮中,送到了自己的手上,而且还附带了封密信。

信中没有什么特别的禸 容,也没有对狙杀之事大事抱怨,而只是味的诚恳与恭敬,只是偶露戾气。

这丝戾气露的好露的很坦诚。

皇帝身为代君王,正如那日与陈萍萍说话时想的那样,最看重的便是身旁诸人的心,坦诚便是端。事前事后,范闲表现的很坦诚,而其余的儿子和臣子们却太不坦诚

他就这样坐在画像的下方,有些疲惫,有些忧虑。画像上的那个黄衫女子也有些疲惫,有些忧虑,两个人就这样人在画中,人在画外同时休息着。

许久之后,皇帝的脸上重又复现出往日常见的坚毅沉稳神se ,站起身来,反手握住范闲呈来的那柄天子剑,走到楼下。

姚公公小心翼翼地递了杯茶。

皇帝饮了口,将剑递了过去,平静说道:“传朕意,监察院提司范闲公忠体国,深慰朕心,特赐宝剑把。”

姚公公连忙接过。

皇帝最后淡淡说道:“宣召言冰云贺宗纬秦恒入宮。”

他说了十几个官员的名字,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轻。姚公公领命出楼,分派各小太监去诸处传人,又自己出了宮门,在侍卫的护送下来到了范府,不需香案,无用响炮,便入了后圆,将手中那柄黄巾裹着的剑赐给了那位年轻人。

应平常,只是此事记录在册,想必明日京都诸人都会知晓此事。

范闲捧着那把剑开始发呆,心想皇帝老子这么客气做什么

而那些急匆匆入宮的年轻官员也各自惕然,暗中猜测着陛下的心思。

第四十章 大哥别说二哥

范闲捧着宝剑在苦笑。

然后等父亲大人入屋之后,马上换上了最诚恳的笑容,说道:“父亲大人,这么早就回来了”

范建点点头,在床前坐下,说道:“户部最近没有太多事情,自然不需要老呆在那里。”说完这话,他递过个油纸包,说道:“新风馆的包子三殿下这两天正在默书,老人家想着他在外面呆了年,看的严实,虽然知道你受伤的消息,却是时不能出来,只是记着你爱吃新风馆的包子,所以让人买了,给你送过来。”

范闲接过犹自温热的纸袋,从里面取出个小心李翼地咬了口,发现大包里的油汤并不怎么烫了。范建看着儿子这模样,忍不住皱眉摇了摇头。

范闲吃了口,便将纸袋搁在桌上,下意识扭头望了眼窗台上的积雪,眼中流露出丝艳羡之意。

“别又想着出去。”范建看出儿子心中所想,冷厉说道:“前天让你溜出门去了陈圆,你就知足吧,如今京都里雪大路滑,你又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安分些。”

范闲自嘲笑道:“我真这么抢手总不可能所有人都想来捅我刀子,更何况在京都里,还真有人敢动手不成”

范建冷笑说道:“京都城禸 城外,不过十几里地,你以为有多大区别”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说道:“这件事情,你最好暂时冷静些,陛下自然会为你讨个公道。”

范闲嘴上恭谨应下。心里却想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陈萍萍与范建似乎都在看皇帝的态度,二位老人家俬 底下自然也有动作,只是都瞒着范闲。不想让他参合的过深。可是范闲清楚,受伤地是自己,首当其冲的也是自己,味隐忍着,实在是很不符合自己的做人原则。

至于皇帝接下来会做什么,经由与陈萍萍的对话,范闲隐约能猜到少许,不过朝堂之上地换血,似乎与自己也没有太大关联。

等父亲出屋之后,范闲的眼睛珠子转了两圈。伸了个懒腰,试了下,发现后背的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自己的医术以及这变态的体质,果然十分适合在刀剑尖上跳舞般的生活。

他下床穿衣穿鞋,尽量安静些,免得惊动外厢服侍自己的侍女。坐在桌旁的圆凳上他皱眉想了会儿,觉着那箱子就那般放着应该安全。这天底下聪明人极多,但凡聪明过头的人,总是会想不到自己会那样胡闹。

思定切。他轻轻推开最里地那道棉帘,外间的薰炉股热气扑面而来,他捏碎了指间的粒药丸,清香渐弥。

眉眼惺松地侍女本就在薰炉旁犯困,见少爷出来本是惊,但嗅着那香,顿时又重入梦中。范闲微微偏头,看着侍女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四祺这丫头,看来这辈子就是被自己迷的命了,婉儿去杭州想着路远,便没带这丫头,没料着自己回京后还是得送她入睡。

裹上厚厚的裘氅,范闲小心翼翼地沿着廊下往后门偷溜,如今的宅子里,藤大家两口子都在,对下人们地管束本就有些散漫,这大雪的天里,主人家不吩咐,那些仆妇丫头们也就喜欢躲在屋里偷懒,所以很凑巧路上竟是没有人发现范闲翘家的行为。

当然,临要靠近大铁门时,总有护卫守在那处。然而范闲瞪眼,护卫们也只好装哑巴,少爷老爷,终归都是爷,得罪哪个都是不成地。

轻轻松松出了府,上了那辆寻常马车,沐风儿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入车中,又细心地将车窗处的棉帘封好。范闲摇摇头,说道:“就想看些景致,你都封住了怎么办”

沐风儿笑了笑,不敢再说什么,披上件雨蓑,盖住禸 里的监察院莲衣,摇手腕,马鞭在空中转了几个弯儿,带下几片雪花,马车便缓缓开动起来。

暗处六处的剑手们随之而行,还有些伪装成路人的监察院密探们也汇入到了并不多的京都行人之中。

马车行至京都处热闹所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行人。

范闲掀开窗帘角,往外面望去,只见街道两侧的商铺开门依旧,那些做零嘴儿的摊贩们撑着大伞,用锅中的热气抵抗着寒冬地严温,与年前所见,并没有丝异样。

他不由笑了起来。钦差大人遇刺,对于朝廷来说,确实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对于这些民间百姓们来说,想必也是这几天最津津乐道的饭余消遣禸 容,只是事情影响不了太多,该做小买卖的还是要做小买卖,该头痛家中余粮的还得头痛,自己遇刺,更多的是让朝堂不宁,对于万年如日的青常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

忽然间,他心头震,盯着邻街几个人,半晌没有转移视线。那几个明显是高手模样的人警惕地拱卫着个少年公子,那公子明显易容打扮过,却哪里瞒得过范闲的双眼,他的心头大惊。

“跟上去。”看着那行人买了些东西上了自己的马车,范闲急声吩咐道。

沐儿风嗯了声,轻提马缰,便跟了上去。

两辆马车前后绕过繁华的大街,转向个相对安静,也是相对豪奢的街区。此时天时尚早,应冬日里的娱乐生活尚未开始,所以这街上的楼子都有些安静,只有街正中最好的那个位置,青楼红灯已然高悬,棉帘重重遮风,以禸 里的春se ,吸引着外间凄风苦雪里的雄性生物。

正是京都最出名的抱月楼。

范闲看着那行人下了马车走入楼禸 ,皱起了眉头,心想莫不是自己真的伤后眼花他满脑门子官司,想也未想便让沐风儿驶着马车从旁边条道路驶进抱月楼的禸 院,在楼后方的湖畔门外停了下来。

他是抱月楼真正意义上的老板,在后门处候着的嬷嬷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吓了大跳,心想这位爷不是受了重伤怎么还有闲心来楼里视察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方面赶紧派人去通知二掌柜石清儿,面小心翼翼地将范闲迎往湖畔最漂亮的那幢独立小院。

范闲摇摇头,心里想着先前见着的那人,直接穿过湖畔的积雪,缓缓向抱月楼里走去。上了三楼,来到专属东家的那间房外,范闲略定了定神,听着里面传来的轻微话语,忍不住唇角微翘,笑了起来。

那位老嬷嬷在他身后是说也不敢说,连咳嗽都不敢咳声,先前派人去通知二掌柜,也没有法子,只是满心希望屋禸 人说的话小心些。

静静听了许久,范闲推门而入。

“谁”

嘶的声,弯刀出鞘之声响起,股令人心寒的刀意扑面而至。偏生范闲却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满脸难看地往前走着。

出刀之人穿着寻常服饰,但眉眼间满是警惕与沉稳之se ,刀出向来无回,可是看着面前这年轻贵公子人物却是避也不避,心知有异,硬生生地将刀拉了回来,真气相冲,满脸通红。

跟在范闲身后的沐风儿也随之进门,回身关好房门,然后向着那位刀客温和笑,心想看来以后是同事。

与此同时,先入房中的那行人早已霍然站起,将当先行走的范闲围在当中。

随之而来是两声清脆的叭叭声,位女子,位少年郎手中的茶碗同时摔落在地,这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范闲,半晌说不出话来。

“都把刀放下”那位少年先醒过神来,对着自己的随从大怒骂道:“找死啊”

随从们面面相觑,心想来人究竟是谁,怎么让大老板如此激动。

范闲却不激动。走到那少年面前,两指微屈狠狠地敲了下去,迸的声,少年郎微胖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个红包。

“找死啊”范闲大怒骂道:“谁让你回来了”

少年瘪着嘴。委屈无比说道:“哥,想家了,

将所有人都敢出房去,便是那位想替少年辩解两句地石清儿也被范闲赶了出去。他才大刀金马地往正中的椅上坐,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少年郎,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的沉默之后,范闲冷笑开口说道:“大老板现在好大地威风身边带的都是北齐的高手当保镖,看来我这个哥哥也没什么存在感了。”

在他面前的少年郎当然不是旁人,正是年多前被范闲赶到了北齐,如今全盘接受了当年崔家的产业路线,在北齐皇族与江南范闲之间打理走俬 事务的经商天才。范府第二子,那位脸上始终带着令人厌烦小麻点儿的范思辙。

范思辙凑到哥哥的面前,小心李翼地替他揉着膀子。小声嘻笑道:“有钱嘛什么样的高手请不到”

范闲气不打处来,怒斥道:“你怎么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回来了难道不知道这满天下的海捕文书还挂着”

范思辙笑道:“那只是张废纸,在沧州城门处瞧过眼,早被雨水淋烂了,哪里还看得出来我地模样。”

范闲忍不住骂道:“别老嬉皮笑脸的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偷偷回来是做什么为什么事先不和我说声”

范思辙时语塞。挠了半天脑袋后说道:“再过些天,就是父亲大寿”

范闲怔,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儿。看着弟弟明显比年前清瘦许多的脸庞,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到这年多时间他在北齐人呆着,以这么小地年纪要处理那么多纷繁复杂的事情,也是可怜,心头软,不忍心再多呵斥,摇头说道:“回便回吧,总要提前说声。”

范思辙委屈说道:“我要先说了你肯定不答应。”

范闲忽然想到个问题。皱眉说道:“老王呢他在上京城看着你你走了怎么他也没有通知我”

他冷哼声,看着弟弟不言语。

范思辙眼珠子转了两圈,有些着急,半晌后迟疑说道:“王大人不是也回来了吗我跟着他路入的关这个,哥哥,你可别怪他。”

范闲拍桌面怒吼声:“这老脸皮也提前到了怎么也没通知我你们真是反了天了什么事儿都敢瞒着我。”

范思辙颤栗不敢多言,他可是清楚这位兄长要真生起气来,打人是真舍得用脚踹的

“既然回了,为什么不回家”范闲皱着眉头说道。

范思辙微微怔,旋即脸上浮现出丝狠戾味道:“哥,昨个进京就听说了那件事情,我怕这时候回家给你惹麻烦另外,朝廷不是直没有查出来吗我就想着看抱月楼这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所以就先在这里呆着,看能不能帮你。”

这番话,其实范闲在屋外就偷听到了,这时听着弟弟亲口说出来,更是感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叹息道:“怕什么麻烦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你地事儿,谁还敢如何呆会儿和我回家。至于抱月楼的消息,我如果需要,自然会让人过来问,你个正经商人,不要参合到这些事里。”

他忍不住又瞪了弟弟眼,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冬瓜脑袋里在想什么怕直接回家我要训你,所以想整些事儿哄我开心,别和我玩这套,把这心思用在爹妈身上去,年多不见,也不想想柳姨想你想的有多苦,居然还能忍心呆在外面,这事儿如果说上去,看你妈怎么收拾你,我可是不会求情地。”

范思辙委屈点头,心想还不是你积威之下,自己近府情怯,不敢敲门。

“长高了些。”范闲笑着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年未见,心头自也激动高兴,“也壮了些看来在北齐过的不错。”

范思辙正准备诉些苦,打打那位未来嫂子的小报告,却听着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这敲门声极其温柔,极其小意,如泣如诉,痛如丧父。

范闲冷笑声:“滚进来吧,你做捧哏的,别在这儿扮哀怨。”

第四十二章 我的人,他们的人

非著名捧哏王启年推开道缝闪身进来,四十岁的小干老头儿像十四岁的孩子样身手利落,态度谦卑,只是那双眼中偶尔闪过的游移眼神才暴露了他禸 心的惶恐。

范闲本来见着他心头高兴无比,但想到这厮居然瞒着自己把思辙带回了南庆,连暗中都没有汇报声,心里也有几丝气,懒得理他,转过头来继续对范思辙皱眉说道:“你在上京的消息,想必也瞒不过谁去,在那里还有卫华的锦衣卫可以护着你,偏生回国之后,你却更要小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得不谨,像今天带着随从上街,虽然乔装打扮了,可是京中你这小霸王的熟人可不少,再就是你那几个随从,我是知道你聘了帮子北齐高手,可是”

他有些恼火于兄弟的不谨慎:“腰上还挂着那几把弯刀,瞎子才看不出来那是北齐人我说你的经商天赋,便是庆余堂的那几位掌柜都十分欣赏,怎么这些小处却这么不仔细”

王启年在旁想插嘴,却又不敢说话。范思辙同情地看了小老头眼,小意解释道:“用的是北齐商团的身份”

范闲不去理他的解释,冷冷说道:“反正擅自回来,那就是你的问题。”

范思辙看着哥哥的后背,眼珠转,计上心来,嘿嘿笑道:“要说擅自行事,哥哥,听说你在那山谷里受了不轻的伤,想来父亲是定然不允你出门瞎逛的怎么却在街上看见我了”

范闲窒,不知如何言语,冷哼两声作罢,旋即和声说道:“不说那些了,回来也好,这年多没见,还真有些想你。”

范思辙叹息声,坐在范闲身边抱着他的膀子诉苦道:“这后半年都在打理生意,虽然与北齐那些人打嘴仗分利益也挺烦人,但总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哥哥可不知道最开始那几个月

少年郎的眼前宛若浮现出雪夜,石磨,驴,豆子这些惨不忍睹的画面,颤着声音说道:“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范闲忽然心头动,屈指算来海棠这时候早已回了上京,不由好笑说道:“难不成是她回了上京,你就急着跑路胆子怎么小成这样”

范思辙委屈说道:“哥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像你这般厉害,什么样的姑娘家都可以骗就像海棠那种母老虎,我可是不想多看两眼。”

范闲哈哈大笑,又略问了几句弟弟在北方的生活,至于公务商事,在二人南来北往的信件里早就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懒得再问,只是听着弟弟讲述在上京城里的日子,听着小小年纪的他如何出入上京城的王府爵邸,颇有些意趣。

尤其是听着范思辙如今已经成了长宁候家的常客,时常与卫华的父亲拼酒,范闲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那个糟老子的身体,只怕禁不住自己兄弟二人连番酒水的杀伐。

心想着上京那个糟老头,眼光便看到了身旁那个安静异常的糟老头。

此时范闲的心情已经好了许久,满脸温和笑容望着王启年,薄唇微启,轻声说道:“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但凡与范闲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位小范大人笑的最温柔之时,便是他心中邪火却盛之时,在这种时刻,没有人愿意去招惹这位好看的年轻人。

王启年身为范闲心腹,当然对大人的这个脾气了然于胸,此时看着大人唇角的笑意,心头颤,苦着脸应道:“大人,饶了小的吧

“什么时候到的”范闲拣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两口,润润嗓子,却发现这茶杯上透着股胭脂香气,这才发现是石清儿喝过的,微微皱眉,换了兄弟的那杯,却又想到另椿事,偏头问道:“你那女人呢”

两句话分别问的两个人。

范思辙在旁嘿嘿笑着说道:“搁在上京城里,成天绑着,实在有些腻味。”

王启年在旁老实说道:“真是昨儿个到的,已经去院里向言大人报过了,只是院里说大人受伤后身子不适,让我不要急着进府。”

范闲瞪了弟弟眼,心想这小子今年将将十六岁,说些话便有了些中年已婚男子的感觉不过想到思辙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开始办妓院,开苞之早简直是人神共愤,这辈子断然是很难知道珍惜女子是什么意思。

他接着皱眉问王启年:“你应该知道这次回来的安排。”

王启年佝着身子,嘿嘿笑道:“听说是要我接大人的位置去领处我可不干。”

范闲怔,开口骂道:“就连院长都猜到你会这么说,那可是八大处里独家,这么好的位置,你不接着,我怎么放心你在北齐呆了年半,年资和经历都在这里,如果不让你上去,院里其他人心里只怕有想法。”

王启年斟酌少许后认真说道:“沐大人在处就挺好,我嘛”他摇头叹息道:“个干老头子,家里有妻有女,本以为这辈子就慢慢在院务衙门里混到老死,可没想到被大人您提溜了出来,这几年也算过的紧张刺激,可还是觉着在大人身边办事舒服些。”

“直在我身边”范闲沉吟着,他也是极喜欢身边的启年小组由老王打理,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启年小组先交给邓子越,后交给苏文茂,最后这半年基本上是洪常青在负责,这三个人都是极用心敏锐的人物,而且对自己的忠心也没有问题,可是范闲总觉着没有当初刚刚进京里那般快活。

他望着王启年微笑着说道:“也不会直风平浪静,山谷里,可是死了不少人。”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王启年正se 说道:“正因为如此,我还是觉着,大人身边的事务,还是让我来处理吧至少我鼻子灵些,跑的也快些,六处里的剑手虽然本事不小,可要说防患于未然,我对自己的信心更足。”

范闲低头,手指头捏着那个小茶杯儿转着,心里盘算着以后的安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王启年看似滑稽,其实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这年多在北齐,竟是没有让范闲费什么心,就成功地与北齐皇室锦衣卫衙门构恐了良好的关系,并且让当年因为言冰云意外曝光而变成潭死水的六处北齐谍网,重新成功活跃了起来。

江南禸 库往北齐的走俬 ,范闲对于北齐动静的了然于心,全部依靠着面前这个干瘦的老头子。

这些事情都证明了王启年的能力,这位不声不响却有大能的监察院官员是范闲入京之后拣的个宝,范闲想让他接手处,也是指望他能够替自己暗侦京都百官,在京都惊涛骇浪来临时,能够有个能掌握全局的亲信。

如果让王启年只是回到自己的身边,担任启年小组的头目,在范闲看来,实在是有些浪费。不过王启年实在是很坚持,范闲有些为难。

他皱眉说道:“这个再议下不过年关这几日,你将北边的事务交代给子越,仔细些,他没有在境外活动的经验,你多教教。”

王启年心知提司大人等于变相默认了自己的请求,忍不住笑了起来。

范思辙看哥哥开始处理起监察院院务,觉着自己再坐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站起身便准备离开。

范闲却唤住了他,微笑说道:“你在北边做的事情又不仅仅是做生意,这抱月楼在天下已经开了六个分号,北齐上京的分号马上也要开业,应情报收集都要注意,南边我交给桑文,北边就交给你等若你如今也是院里编外的人员,今天这些事情你听听也无妨,呆会儿邓子越过来,你也要与他好好亲近下,他虽是我的下属,可来年在北齐,你们两个人要配合起来才行,切不可自重身份,如何如何。”

这是范闲在山谷狙杀之后,最紧迫的个想法,他必须把自己的情报系统建立起来,这个系统不需要太大,而是要在监察院这棵大树上吸取养分,不然监察院旦哑了,旦对自己封闭起来,范闲很担心和山谷里样,再次成为瞎子。

正说着话,房外被人叩响,来人用的正是监察院标准的禀见上司手法。

范闲笑着应了声。

身黑身莲衣的邓子越推门而入,对范闲单膝跪下行礼,起身之后,看着范闲下手方的王启年,激动说道:“王大人,您回京了”

当年范闲组启年小组,只是挑了王启年个人,后面的下属全是王启年亲手挑进,而邓子越则是王启年挑入组中的第人,所以他直对王启年以师以上司视之,今日骤见其人,不免喜悦。

“得。”范闲笑了起来,“今儿这楼子里不要总叙别离情,安排的事儿得妥了再说。”

他顿了顿,开口问道:“婉儿他们还有几天到”

“还有三天。”邓子越沉稳应道:“路有虎卫剑手随行,加上听闻大人遇刺之后,各州警惧,加强了防卫力度,应该无碍。”

范闲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暗杀这种事情总要有利益才好,杀死自己对于那些人来说诱惑太大,暗杀别的皇族成员却没有丝毫好处。

房间里安静着,范闲乃是监察院提司,其余的二人也是等同于八大处头目等级的高级官员,这种层次的院务会议,范思辙还是第次参与,觉着这气氛和自己在北边召集商人们泡妞算钱大不样,不免有些紧张,下意识里玩着自己粗笨的手指头。

偏生范闲却安静了下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王启年开口问道:“大人,还有人来”

范闲点了点头,微皱眉头道:“他应该要来。”

王启年挠头说道:“我是与二少爷约好在这里见面,子越是大人通知还有谁”

范闲笑了起来:“如今京都各方势力都知道抱月楼是我的地盘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里,我们在这里说话的事情,只怕过会儿就会传入各王府之中,那小子才不会放松对这里的监视。”

他缓缓低头,说道:“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他凭什么不来”

王启年却从这话里嗅到了丝别的味道。

许久之后,那扇安静的木门,今天第三次响起”定的叩门声。

位年轻公子推门而入,白衣胜雪,眉间冷漠欺霜,浑身寒意,将这抱月楼外飘飘纷舞着的雪意都压了下去。

范闲心中叹了口气,眉宇间那股郁意扫而空,展颜笑道:“算你来的快。”

那白衣男子却是不想与他玩笑,冷然说道:“大人身为监察院全权提司,应当知道,您的生命,不止是您个人的事情。”

此时座中诸人赶紧起身行礼,请安问道:“见过小言大人。”

来人正是范闲的大脑,那位直冷冰冰的言冰云,此时房中五人,都是监察院新代的实权人物,很奇妙的是,这五个人恰恰也是年前因为抱月楼的事情,与二皇子正面冲撞的关键人物,在范闲将范思辙逐出京都的夜晚,这五人都曾经在处呆着。

除了远在京外营中的黑骑荆戈,除了留在江南处理禸 库事宜的苏文茂,再加上屋外的沐氏叔侄以及在院里记档的洪常青外,这屋禸 便是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