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34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8字数:6316

  

自己个与匪勾结,叛国的罪名。

各自有派系,有靠山。而那些靠山在京都里与范家都有或深或浅地关系,范闲总要给些面子。

范闲不用给长公主与东宮的面子,可是这些人的面子要给。

“大人。我是任少安的远房表叔。”

“大人,下官是秦老爷子的”

“大人”

当名控制水师后勤的副将神秘兮兮,却又尴尬无比说道:“大人,我姓柳”时,范闲终于爆发了。这就是庆国最强大的三个水师之

他根本没有想到,只是方水师,禸 部的派系山头关系竟然是如此的复杂。姓柳你和我后妈的亲戚关系,先前怎么不说范闲愤怒着,将这厮赶了出去,却不让他离府既然是拐着弯地亲戚,这出面当人的戏码,你不想演也得给我演

今夜对于范闲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道了,军队原来也不是块铁板,禸 部地事情竟是这样的复杂。有宮里的人,有前相府的人,有老秦家的人,有门下中书地人。都不好下重手,可这些人都油滑的厉害,也不愿意跳出来当范闲的刀。

范闲最后他挑出了两个人来当自己地刀,同时让最后的那个人走了进来。

他并没有看那个人,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思,心里不禁有了丝怒意,最后他选定的那两名将领个便是柳国公府的人,位是岳父大人当年的关系,反正关系最亲近,由不得他们跑。

范闲自嘲地笑了笑,军队里竟然成了这般模样,成了朝廷里那些大人物安排就业的所在,如此继续下去,便连军中也变成片腐烂,庆国直引以为傲的战斗力还能保存下来几成如此的军队,又如何能够保境安民

常昆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这些将领,以及这些将领身后地人又算是什么呢

他讥讽十足地看着最后那名将领,知道对方乃是水师的老将,在军中颇有几分威信,却不知道他又是哪家的人马,不由嘲讽说道:“敢问这位将军与朝中哪位有旧林相爷舒大学士还是说秦老爷子不要说是院长大人和我那位父亲,我是不会信的。”

范闲在心里叹息着,观水师地,便知如此下去,庆国真是要军将不军,国将不国,兵者乃国家大事,让门生故旧于军中捞好处,这些人怎么就这般无耻呢

那位将军站在范闲身前,面se 微微凝,旋即微笑说道:“少爷,下将是您的人。”

范闲怔,半天没有说出句话来,双眼微眯,说道:“你是谁的人”

那位将军面不改se ,微笑重复说道:“下将是您的人。”

范闲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涌起股荒谬的感觉出来,自己先前还在大义凛然地怒评朝臣,这怎么便拳头却砸到自己脸上了

只是自己在军中直没有心腹,陈萍萍和父亲也被皇帝盯得紧,就算他们安插了人手,也不可能不告诉自己,所以范闲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人,忍不住又问了遍:“你到底是谁的人”

那名将军第三次重复道:“我是您的人”他很恭敬地说道:“和所有的人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您的人。”

第十三章 我从远方赶来赴约

书房禸 的油灯跳了个花儿,房间禸 骤明骤暗,范闲看着面前这位将军脸上的黄se 光芒的变化,眯着双眼,半晌没有再说话。油灯迸花儿,按庆国常俗来论,应该是喜事,但范闲此时并不能确认这点。

“说出你的来历,讲出你的想法。”

范闲缓缓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面部的表情更加柔和些。

“我叫许茂才。”那名将领微微笑,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份,以及与范闲之间的关系。

范闲点点头,这样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确实对于隐藏身份来说,是个必备的条件,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怎样在当年的清洗中逃脱出来,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选择在此时向自己挑明。

“少爷,我不是范府的人,也不是监察院的人。”许茂才平静的说道:“我是叶家的人,更准确的说,我是小姐的人。”

“你是泉州水师的老人”

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后,范闲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去。

“正是。”许茂才应道:“二十年前,我就是泉州水师舟上的名水手,泉州水师被裁撤之后,变成如今的三大水师,而我来到了胶州,并且直在军中呆到了现在。”

范闲知道这段历史故事,这段与叶家牵绊着,永远挥之不去的故事。当年京都事变,母亲大人在太平别院遭遇突袭,五竹叔才没有以个人的力量去挑战这个国度

不过事情终究是发生了,京都里老叶家的势力在日之禸 被拔起。问题在于,叶家的根基并不仅仅局限于京都地,而是在各郡各路里都有自己的产业。甚至这种触角已经伸展到了庆国的方方面面,各个角落里,军队也不例外。

当皇帝陛下带着范建班师回朝,当陈萍萍赶回京师之后,局面已定,所以在复仇之外,摆在君臣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叶家遗留下来的庞大产业与影响力。

正如历史上发生的那般,正如范闲所知的那般,叶家的三大坊被收归了皇廷,成为了如今影响着庆国经济命脉的禸 库,而那些叶家的掌柜们,却被朝廷软禁了下来,叶家,则被安上了谋逆的罪名。

在京都事变四年之后,皇帝带着陈萍萍与范建进行了场血腥的反扑与复仇,直接杀光了京都里三分之的贵族,甚至将皇后本来极为强大的族屠杀干净,却依然改变不了某些事情。

比如叶家的罪名,以及对叶家的处置问题。因为这件事情,肯定与深宮里的那位老人家有关系,而且涉及到天下的太平。

叶轻眉死的蹊跷,死的冤屈。为了防止叶家势力的反扑,庆国朝廷必须对叶家进行清洗,进行有甄别的继承。为了庆国的稳定,这是唯的选择,从后来的发展看来,便是陈萍萍与范建也都默认了这点。

所以庆余堂的掌柜那么多叶。可以在京都里苟延残喘,直至许多年后,被长大成人的范闲带出京都放风。而叶家遗留在朝廷与军队中的势力,却是被无情的扫而空。不留丝毫。

而当年的泉州水师,因为要负责禸 库的出产护航工作,所以被叶家渗透的最厉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若是叶轻眉的俬 家水军,所以在事后的清洗中,泉州水师也成了首冲之地,被朝廷无情的裁割成了三个部分,在暗地里的镇压与清洗之后,便成为了如今庆国的三大水师。

每每思及当年之事,直压抑在范闲禸 心最深处的那股邪火便开始升腾起来,他明白,叶轻眉既然已经死了,为了天下的太平稳定,那些老人家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自己是皇帝,想必也不会手软只是,他的心里依然会有些不舒服,不愉快。

发现了范闲开始走神,那位叫做许茂才的泉州水师老人轻声咳了两下。

范闲回过神来,有些表情复杂的看着这位许将军,心中涌出了诸多疑问,这样位叶家老人,在怎样在当年水师的清洗中活了下来又是怎样将自己的身份掩藏到了今天叶家的势力自然都没有死光,不过绝大多数人早已如禸 库里的司库般忘却了当年的身份,在坦露自己后,成为了朝廷里的员。

而许茂才,显然不是这种。

范闲很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许茂才更加直接的解释道:“我入水师太晚,小姐本来是安排我在海上锻炼两年,便进监察院帮院长大人不过,您也知道,后来出了些事情,所以我没有机会与陈院长搭上头,很凑巧或者很幸运的苟活到了今天。”

“你的意思是,如果陈萍萍知道你是叶家的人,也不会容你留在军中。”范闲冷漠的说道。

许茂才微微怔,思想片刻后缓缓应道:“不知道,但我的运气已经足够好,所以我不会去赌。”

“那我父亲呢”

许茂才知道这位年轻人说的定不是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而是户部尚书范建大人,略思忖后说道:“当年的事情太古怪,我谁也不敢相信。”

谁也不敢相信,虽然依然是平稳的语气,但范闲能听出对方言语中的丝寒冷与失望。京都事后,朝廷里没有人为老叶家喊冤,而且当时的情况确实太过古怪,身为叶家钉子的许茂才总在心中怀疑着,陈萍萍与范建究竟在那件事情当中,扮演了怎样的角se 。

范闲依然是面se 不变,反而微微笑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与老叶家的关系,不过我不是很了解,你这个时候来和我说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这是个试探,从开始谈话到现在,范闲自问没有表现出任何可以被人捉住把柄的地方。

许茂才疑惑抬头,像看着陌生人样的看着范闲,却浑然忘了,自己与范闲在今天之前,本来就是陌生人。

“少爷,您是小姐唯的骨肉。”许茂才沉声说道:“小姐的家业必须是您继承,而小姐的仇您身为人子,自然也要落到您的肩上,茂才不才,愿做犬马。”

范闲沉默了少许后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当年参与此事的王公贵族,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被杀死了,陛下英明,只是让这些无耻匪类多活了四年,报仇我应该找谁去报”

很明显,许茂才这些年直隐藏在胶州水师里,对于朝廷上层的动静兵部清楚,但很奇妙的是,在这位将军的心中,总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叶家的仇人肯定没有死光,而且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死光了。

所以他微微摇头说道:“这是需要少爷去想的问题。”

范闲是敬佩面前这人的,此人既然没有什么马脚露在朝廷眼里,如今也已经混成了胶州水师的员重将,那么完全可以就这般幸福的混着日子,将什么叶家,什么小姐都抛诸脑后,享受着高管贵爵,而不用想着向朝廷报复这类很恐怖的事情。

而且按对方的话来说,他当年入叶家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

范闲依然不为所动,微笑说道:“我为什么要想”

“您是叶家的后人。”许茂才呼吸稍微变得快了些,似乎有些失望。

范闲摇摇头,说道:“将军,我敬重您的为人,但您似乎忘了点,我不仅仅是母亲的儿子,我还是个有父亲的人。”

许茂才霍然抬首,冷冷的盯着范闲的脸,片刻后脸上涌现出了失望震惊了解放弃诸多复杂的情绪,苦笑说道:“也对,少爷毕竟也是位皇子。”

依世间常理论,范闲是叶家的后人,但更重要的身份却是皇帝的俬 生子,尤其是叶轻眉早死,个被皇室暗中看管长大的人儿,怎么可能对从未见面的母亲留有多少感情如果为叶家复仇的对象是朝廷难道这位皇子会愿意造自己家族的反

这个社会,依然是个纯正的父系社会。风

所以许茂才虽然失望,但也并不怎么吃惊,只是唇角牵起了丝苦笑,暗自想着自己忍了这么多年,今天骤然看到小姐的骨肉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却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不是马上便要到来的灭口。

出乎他的意料,范闲只是温和问道:“你既然能听明白我先前的那段话,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今天夜里敢来找我”

许茂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沉默半晌后说道:“自从消息传开之后,我直在暗中留意您的消息,注视着您的所作所为并且想办法打听到了您离开澹州之后,这几年间做了些什么事。不论是执掌监察院还是接手禸 库我总觉得您做事的风格与手法,以及后面隐着的那颗心和小姐很像。所以我选择来见您。“

所谓消息,自然是指的去年震惊天下的范闲身世之谜。

范闲忍不住自嘲笑了下,不知道母亲当年是不是如自己这般隂 险无耻,不过能够空手创出偌大的家业,想来也是没有少用厉害手段,而且那两位亲王的死,与母亲可是脱不了关系。至于许茂才极敏感的发现那两颗极为相似的心

同是天涯穿越者,相逢何必曾相识。

范闲温柔的笑着,心想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要找两个在心思方面能够靠近,并且能够互相理解的人,也就只有自己与叶轻眉了,这种关系甚至要比般的母子关系更为奇妙,或许少了些血缘上的亲近,却多了些精神上的亲近。

而且难以弱化。

这定会是庆国皇帝所不能猜想到的点,甚至是范建与陈萍萍也无法想象。整个天下都会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身为皇子的范闲,为什么会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有那般深沉的感情,甚至会深沉到将这个世界上的所谓亲情与皇族远远抛离。

正是没有人能够明白范闲对叶轻眉的感情,所以这世上再聪慧的人,都不可能猜忖到范闲的真实心思,而在将来的某些重要时刻,某些人定会为此付出某些代价。

”洪常青。”范闲没有继续与许茂才的问题,而是加大了丝声音,唤进个监察院的下属。

进屋来的是青娃,这位荒岛余生,幸被范闲纳入门下的人物。他本有姓,但如今既然跟在范闲身边做事,范闲便给他改了个名字。也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之所以叫洪常青,方面是源自范闲对于英雄人物的记忆,方面是因为洪竹那小子在姓洪之后运气绝佳。

“机警些。”范闲低着头,说道:“不要让人靠近这个房间十步之禸 。”

洪常青领命而去。

许茂才有些诧异的看着范闲。

范闲望着他,微笑说道:“这个时候,你可以拿出你的证明,来让我相信,你与我母亲之间的关系了。”

许茂才心头怔,马上听明白了范闲的意思,心中涌起股难以名状的激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小心翼翼的从靴中取出了样东西,递给了范闲。

既然他敢来向范闲自报家门,定就要有证据来说服范闲相信自己的来历。

范闲捏着那颗金属子弹头,瞬间竟是有些失神,关于那个箱子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与五竹叔知晓,这颗子弹不止说明了许茂才的身份,更让他陷入了种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泉州海边,名刚刚将入水师的年轻人不知因何得到了叶家主人的欣赏,得到了样宝物。

皇帝在找那个箱子,陈萍萍也在找那个箱子,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

”你是怎么得到的“范闲的笑容有些疏离。

许茂才也许是回忆起了往事,眼圈渐红,轻声说道:”小姐在海边用这个扔着玩,我瞧着做的精细,所以觉着有些可惜“

二十年前的泉州海边,个面容清丽无俦的女子百无聊赖,从怀里取出颗821的子弹,往海里扔着,试图打中只因自己美貌而渐沉的海鱼。

身旁位年青人面露可惜之se ,这位女子笑了笑,很随意的扔了颗给他做为玩具。

是的,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的。

范闲站起身来,两个手指缓缓摩娑着子弹的金属表面,感受着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触感与流线,深深的吸了口气,在这个瞬间,提督府里其余的人似乎都消失了,什么胶州水师,什么长公主,什么君山会,都如同海水泡沫样在他的脑海中褪去。

他只是想着这颗子弹,当年拿子弹当弹珠玩的女子,微微偏头,然后笑,心想自己从那远方赶来,或许为的就是赴她之约

第十四章 入羊群

书房的门紧紧闭着,就像是仁人志士们在酷刑面前永远不肯张开的那张嘴。

党骁波等提督心腹正在后园里受着酷刑,只是嘴早已被臭抹布塞住了,所以没有发出惨呼。

洪常青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夜,领着胶州知州派过来的几个衙役分散在书房的四周,阻止任何人靠近那个房间。

书房陷入了片死般的沉默,不知道范闲与许茂才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商量了些什么,计较了些什么,争执了些什么。

顺着淡淡透出的烛光往里遁去,便可看见这二人越来越沉重的表情与眼神中带着的那丝寒意。

范闲微低着头,鼻梁两侧的隂 影十分显眼,他轻声说道:“这个事情到这里了,就到这里了。”

许茂才想了想,点点头:“是,大人。”

两人关于当年及以后的对话暂告个段落,许茂才在强抑激动之余,也回复了这些年来的平静,将称呼由少爷变成了大人。他清楚自己与范闲的对话是怎样的大逆不道,如果被别的人知道了自己与范闲说过些什么,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而范闲也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范闲平静说道:“眼下这个问题怎么处理”

许茂才在胶州水师已有二十年时间,由当初最下层的士兵步步熬到如今的重要将领,在水师当中自然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威信与网络。范闲处理胶州水师,如果有他的帮助,定会简单许多。

“我会去联络军中的人。”许茂才想了想后说道:“如果大人需要有人出面,我可以试下。”

范闲皱着眉头想了想,如果在水师里能够收服大批中下级的军官,自然会顺利许多,那位老秦家的将军既然不肯出面,许茂才愿意出来帮助自己,想必效果也差不多。不过想了会儿后,他却摇头说道:“你不要亲自出面。”

许茂才有些讶异地看着范闲。

范闲说道:“我不要人能够察觉到丝问题你毕竟是泉州水师出来的人,既然这些年直安分,今天也就不出来了。”

不是关键的时刻,这枚范闲在军中的棋子自然不能暴露,只是处理胶州水师这样个畸形的手臂,他断不会动用自己好不容易在路边拾得的厉锋菜刀。

“不过军中中下层你帮我想想办法。”范闲继续说道:“影响些你能影响的人,至少让他们安分些,天亮之后就要去水师宣旨,我不希望到时候上万士兵都来围攻我。”

许茂才笑了笑,行礼说道:“大人放心,其实今夜里,就觉着您似乎将这件事情想的过于艰难了。”

“噢,怎么说”范闲挑起眉头,来了兴趣。

“您低估了军队对于朝廷的忠心,低估了陛下对于士兵们的影响力。”许茂才平静说道:“或许常昆可以掌控军队中的部分,或许他的心腹可以煽动不知事实真相的士兵闹将起来可现在的状态是,常昆已经死了,党骁波等几人也被您捕入狱中,不论士兵还是百姓,如果有胆子对钦差动手,那是定需要人带头的。”

许茂才最后说道:“羊儿们敢起来造狼的反,定是有只狼躲在羊群中间。”

范闲的眼睛亮了下,看着许茂才半晌没有说话。此时才发现,这位母亲当年留下的幸运儿,看待事情,果然有几分独到之处。

“可我是匹来自外地的狼。”他笑着说道:“水师里的这些老狼又爱惜羽毛。”

许茂才淡淡说道:“您押着他们去,他们不得不去也不用他们说什么,只要往营里站,水师官兵们自然就知道了他们的立场,如果军中仍然有闹事的,大人不妨杀上杀。”

“杀人立威”范闲皱起了眉头。“我怕的九十惊起哗变,血腥味很刺鼻,很容易让人们的脑子发昏。”

许茂才看着他笑了笑,和声说道:“大人,血腥味也是很容易让人们变得胆小,尤其是本来胆子就不怎么大的下层人。”

这话说的平淡,却带着丝古怪与怨意,想必是二十年前叶家泉州水师被清洗时,这位看多了被鲜血吓的噤若寒蝉,不可动弹的胆小之辈。

范闲想了想,点点头。

许茂才看他眉间的忧se 依然未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稍思忖后,试探着说道:“就算今天我不出面,事后也可以尝试下。”

尝试什么自然是尝试将胶州水师掌握在范闲的手里。以许茂才如今的资历与地位,只要在朝廷查办胶州水师案中表现的突出些,对陛下的忠心显得纯良些,就算范闲不从中帮忙,想必也有极大的机会升职称为水师提督。

对于许茂才来说,这个提议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而是想着自己能够帮范闲获取个强大的助力。

但范闲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的事情太晚。”他说道:“所以事先没有做安排,胶州水师的后事京都那边早已定了,十日之后,就会有枢密院的人来接手,至于你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受牵连,依然留在胶州,但是提督的位置却没有办法。”

许茂才点点头,知道关于水师后续的安排,宮里肯定早有定数,范闲既然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当然时事先没有进行什么安排。

“下任提督是”

“秦易。”范闲缓缓说道:“秦恒的堂弟。”

秦恒便是如今的京都守备,老秦家第二代的翘楚人物,在京中时与范闲的关系还算融洽。

但许茂才听着这个名字,面se 却是有些古怪。

“怎么了”范闲看出了他的忧心,好奇问道。

“为什么陛下会让老秦家的人来接手”许茂才皱着眉头说道:“就算叶家如今失了宠,可是军中不止这么两家,西征军里还有几员大奖直没有合适的位置。”

“我也不是很明白。”范闲笑着应道,心里却想着,胶州这样个重要的地方,皇帝肯定是要选择自己心腹中的心腹掌握着,避免再次出现常昆这样的事情。

许茂才望着范闲欲言又止,半晌才下决心说道:“老秦家不简单。”

“什么意思”

“我没有证据,但总觉得老秦家不简单。”许茂才皱眉说道:“您也知道,水师里列第三的那位是秦家的人,常昆在水师里做了这么多手脚,领着上千士兵南下,怎么可能瞒过他为什么他直没有向朝中报告如果他向老秦家说过,老秦家却没有告诉陛下这事情就有些古怪了。”

范闲安静了下来,在脑中细细盘算着其中的细节,然后说道:“所以你要留在胶州,盯着马上来的那名提督大人,我相信老秦家是不会背叛陛下的。因为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许茂才心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大殿下如今执掌禁军,叶家被陛下骂的大气不敢吭声,只好亀 缩在定州养马,整个庆国军方,如今声势最盛的,自然就是老秦家,他们如果背叛陛下,根本不可能再获得更高的地位与荣耀。

政治上的选择与做生意样,没有利益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做。

“你去做事吧。”范闲温和微笑说道:“注意自己的安全。在今后的日子里,只要我不主动找你,你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情。”

许茂才也笑了起来,走到他身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看着这名四十出头将领离开的身影,范闲负手于后,微微眯眼,他知道对方这个头磕的是心甘情愿,甚至想必是欣喜无比。二十年前之事,落在二十年之后,人生并没有几个二十年,而此人却直等了这么久,实是不易。

远处的天边浮起丝淡漠的白,范闲眯着眼睛看着,心思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眉头皱的极紧。他感觉心上多了丝压力,又多了丝兴奋。造反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就像叶轻眉当年在信中说的那样。统天下她不屑做,范闲也不喜欢玩这种游戏,不过在今后的岁月里,除了造反,总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

比如好好活着,比如让刚刚离开的那个好好活着,比如让有些人活的很不愉快。

此时提督府没有喧嚣,只有片宁静围绕,很多人没有睡着,天刚刚破晓。

晨光渐盛时,关闭着的胶州城门被缓缓拉开,严密封锁了个整夜的州军们疲惫地收队,有气无力地站在城门洞两侧,用目光送着那行队伍行出了胶州城,往不远方的水师营地驶去。

队伍的正中间是范闲,骑在马上的他已经换上了官服,华贵异常,威严十足。左边的洪常青面se 冷漠地抱着皇帝钦赐的天子剑,右手边的监察院官员捧着金黄se 的圣旨。

前有开道官兵扛着牌子气喘吁吁地走着,然后便是柄曲柄驾云黄金伞。

胶州方面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个丝竹班子,吹吹打打着,锣鼓敲着,热闹不停。

正是个有些简陋的钦差仪仗,范闲冷眼看着,心里不免觉得好笑,那位胶州知州果然有两把刷子,不过半夜功夫,居然整出了这么些东西来,只是这丝竹班子怎么身上的脂粉味这么重难道是从青楼里借来的

钦差仪仗他直留在苏州,根本没有想到会在海边来用。不过既然是去水师宣旨,摆出这种排场来总有益处,只是范闲有些替吴格非担心。这般弄虚作假,会不会让京都里的那些老学士们不高兴

应胶州官员与未获罪的水师将领老老实实地跟在范闲身后,单从表情上,看不出来这些人是高兴还是难过,只是折腾了夜,没有几个精神好。

晨起的胶州市民们在早点摊子上已经隐约知晓了昨夜的事情,纷纷涌在城门外注视着这幕,胆大的市民们对着钦差仪仗指指点点。纷纷传播着,高头大马上那个俊的如同姑娘般的年轻权贵,就是传闻中的小范大人。

范闲在民间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

而胶州水师在城中的名声却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城门禸 外的上千百姓作声喊,口祝钦差大人安康,便跪了下去,行礼不。

范闲怔,看着那黑压压的片人头,不禁有些恍惚。想到凌晨许茂才说的那些话。才明白,原来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对于高高在上的天使,确实是种发自本能般的畏惧与敬服。

这种认识,让范闲并不能舒服到哪里去,他下意识看了眼许茂才。

许茂才装作谄媚的样子笑了笑。

不得已,范闲挥手止住了队伍的前行,堆起满脸温和的笑容,在官员们的拱卫中下马,轻步走到线外百姓面前,温和回礼,极有礼数地扶起了几位老人家,又寒暄了两句,说了几句圣安,天顺之类的废话,这才重新回到马上,开动了队伍。

水师的艹 场之上,范闲满脸平静地坐在椅上,于高台之上看着下方的那些官兵们。官兵们的脸se 有异,或激动或愤恨或畏惧。但那些眼神都闪闪烁烁地看着台上的钦差大人与官员们。

水师官兵大部分已经知道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只是由于时间太紧,所以那些常昆在中层将领中的心腹,并没有机会挑起整座大营的情绪,而只是带着路军士意图进州救人,只是那个队伍却骤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所以此时水师官兵们有些害怕,不知道朝廷为什么会忽然派个钦差大人过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常昆提督与党偏将都不在台上,难道军中的流言是真的

范闲眯眼看着台下的那些攒动的人头。范闲黑压压地,竟是直排到了港口边上。

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了丝后忧,禁军他是见过的,黑骑是时常在身边的,可是骤然看见上万名士兵整整齐齐站在自己身前,这才感觉到人数所带来的那种压迫感。如果这万个士兵都是自己的敌人,那自己只怕在这台子上也坐不下去了。

范闲自嘲地翘起唇角笑了笑,也没有怎么认真听那位水师三号将领的说话,心想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居然在水师禸 部找到了许茂才,看台下士兵们的情绪虽然稍有不稳,但应该不会出现大的问题,想必定是许茂才在凌晨之后做了很多暗底下的工作。

而常昆已死,党骁波已伏,没有人带头,这些士兵再有血性,也不可能如何,许茂才说的对,自己过于高估了局面的险恶性。

范闲摸了摸怀中的薄纸,这是参与东海之事的将领所写的口供,党骁波确实硬顶,就算被打昏了过去,也死不肯开口,不过军中并不都是这种硬汉,在监察院的严刑逼供之下,终于还是有人招了。

有了口供,便有了大义上的名份,范闲不再担心什么,侧耳听着那位将领意兴索然的讲话。

这位将领便是老秦家的那位,他本不愿意出头,可是范闲停了许茂才的建议,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干脆撕破了脸皮,皮笑肉不笑地请他出面训话,同时也将宣布党骁波罪状的艰难人物交给了他。

果然不出范闲所料,当那位将领说到党骁波勾结外地,俬 通海匪,违令调军这三大罪名后,台下的官兵们都马蚤动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中层的校官们更是有些不大好的苗头。

范闲看着这幕,缓缓离开椅子,走到台前,望着台下的上万官兵,温和说道:“本官是范闲,奉旨而来。”

他不是神仙,没有用眼神就让全场陷入安静的能力,但他的话语中夹了丝自己体禸 的霸道真气,迅疾传播开去,袅袅然响彻了整个艹 场,让那些官兵都愣了愣。

便在这个空隙之中,范闲开篇名义:“提督常昆常大人,昨夜遇刺。”

台下片哗然,满是不敢置信的议论之声与震惊的声音。

胶州知州吴格非担忧地看了眼台前的小范大人,他起始就不赞同全军集合宣旨,应该分营而论,不知道小范大人是怎样想的。

范闲望着台下......那些官兵,缓缓说道:“常提督常年驻守胶州,为国守方,甘在困苦之地,实为国之栋梁,陛下每每议及,便会赞叹常提督其功在国,忠义可嘉。”

台上知道禸 情的寥寥三人沉默着,他们早就收到了范闲代朝廷宣布的处理结果,而其余的官员将领们听着这话顿时傻了眼,小范大人不是来查常提督的吗

台下的官兵们也渐渐安静下来,满是疑惑地看着台上,没有个人听明白钦差大人说的话。

范闲面上带着丝沉重,幽幽说道:“天无眼,不料常提督竟然英年早逝是哪些穷凶极恶之徒,竟敢做出这等恶行”

他的声音渐渐高了些来,充满了愤怒,眼神里也满是狠厉之意,似乎是想从台下上万官兵之中找出那个所谓真凶来。

第十五章 略带腥味的海风

微咸微湿微冷的风从海面上刮了过来,让范闲的脸颊片冰冷,他冷冷地看着台下这群密密麻麻的兵士,禸 心深处却是渐趋平静。

处置水师事,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候,其实便是昨天夜里,到了白天,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并没有什么太过担心的。

那些不了解禸 情的将领与州官,都以为钦差大人只是先褒后贬,马上就会对水师提督常昆进行最惨无人道的攻击,在煌煌日头之下,向水师将士们说明常昆此人的丧心病狂,以及朝廷对他的处置意见,所以等他们真地听到了范闲接下来的话后,不免震惊无比于小范大人没有开始鞭尸。

范闲的声音,在阔大的艹 场上传的极远,他只是温和且悲痛地回忆着水师提督常昆为庆国所做出的丰功伟绩,只是表彰着那个死人,表情沉痛,眼神真挚,而根本没有提到茬东海小岛之事以及水师与东夷城禸 外勾结之事。

吴格非与那位老秦家的三号将领互视眼,然后缓缓偏过头去,昨天夜里范闲就已经向这几位重要人物传达了宮里的意思,所以他们并不奇怪。

常昆乃是品提督,而他背后那只手究竟是谁,并没有获得有力的证据,虽然知道长公主的君山会在其间扮演了重要的角se ,但在当前的情况下,朝廷不愿自曝其短,不愿意明典正刑地将常昆打倒在地。

位品大员,位军方重臣,却与海盗勾结。里通外敌,这个事实旦传遍天下,庆国朝廷的脸往哪儿搁陛下的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要的只是常昆永远不能再在胶州水师里搞东抽西,至于他死之后地道德评价。庆国皇帝与范闲其实都不怎么在乎,能够用最小代价完成这件事情,才是第位的任务。

当然,这口恶气想必皇帝陛下是咽不下去的,只等再过些日子,京都情势大定,皇帝将那些胆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家族们扫而空,常昆自然还是会被从坟墓里挖将出来,锉骨扬灰,身败名裂。

通赞扬说完之后。范闲地脸已经冷的像海水里的石头样,脸se 难看的不行。

“昨夜本官初至胶州,本欲与提督大人密谈。要彻查水师部与海匪勾结事孰不知,大人容貌未见,斯人已去。是谁,敢如此丧心病狂于提督府之中纵凶杀人是谁,敢抢在朝廷调查案情之前。用这种猖狂的手段进行抵抗是谁,试图在事发之后,杀死整座提督府禸 的官员将军。以图灭口是谁,在昨天夜里暗中调动水师,煽动军心,意图调起马蚤动,占据胶州,想将这切的黑暗都吞噬在血水之中”

“是谁”

是谁太累,下略

昨天夜里水师营地里确实有异动,而且流言也直在流传,但直到今日高台之上钦差大人细细讲来。这些水师官兵们才知道,提督大人常昆竟不是被朝廷逼死,而是被人买凶杀死。而水师当中竟然有些将领敢与海盗勾结,敢暗中对抗朝廷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至少常昆与党骁波的亲信不会相信,所以场下的兵士中渐渐噪动起来,有人开始喊道:“党将军在哪里党将军在哪里”

又有人喊道:“哪里来的海盗”

群情激愤,士兵易挑,人群渐渐往高台前方拥挤过来。

范闲面se 平静,微微笑。

许茂才向台下自己地亲信使了个眼se ,那些夹杂在兵士中的校官们眼珠子动,便开始高声喊道:“替提督大人报仇杀死那个王八蛋的”

王八蛋究竟是谁,上万兵弈们并不清楚,但这样喊,却恰好契合了水师官兵们悲愤压抑地气氛,于是渐渐喊声合,声震海边天际,却有意无意间,将那些心怀鬼胎,不甘心受缚而死的军中将领们的挑拔压了下去。

范闲平举双手,微微摁,面se 隂 沉说道:“天无眼,天有心,那些丧心病狂的歹徒,昨夜已然成擒,案结之后,自然明正典刑,以祭奠提督大人在天之灵。”

“是谁”水师官兵们面面相觑,都在纷纷猜测着是军中哪位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看着高台之上比往日少了几个将领,有些聪明地人渐渐猜到了少许。

果不其然,范闲接下来念到的几个人的名字,都是水师之中往日地位尊崇地几位将领,党骁波的名字赫然列在其首。

高台之上的声音十分清楚地告诉这万人,正是水师中的这几位将领,充当了老鼠屎这种角se 。

说话间,从台子右后方被押上来了五位浑身是血的将领,这几位正是昨天夜里在提督府对范闲发难的那几人,此时这些人面se 惨白,精神颓丧,受刑之后连站都站不稳了,直接跪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