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33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8字数:6266

  

到床上的常昆尸体,范闲止不住有些恍惚,这位老将也是当年北伐时的旧人了,从这些将领们发自禸 心的悲痛就看得出来,常昆在军中的威信极高,而且东海血洗小岛,也可以看出此人的隂 狠手辣。

就这般死了。

范闲自嘲地摇了摇头,前世最欣赏那句话,用笔的始终整不过用枪的。什么隂 谋诡计,都不如武力好用,当然,这要武力足够强大才行,隂 谋与武力各有发挥作用的场所,而自己暗杀常昆,究竟是偏于哪个方面呢

将脑中的胡思乱想甩脱出去,他低声向胶州知州吴格非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领着水师将领中地几位重要人物与吴格非路,走向了提督府后方的议事房。

议事房其实便是书房,只是面积极大,烛台极为华贵。

范闲眯了眯眼睛,就像是没有看见里面的陈设样,坐在了主位上,招呼几人坐下。吴格非沉默地坐在了范闲地身边,此时的胶州知州大人早已从先前的震惊与范闲的信任里醒了过来,查觉到今天的事情确实太过骇人。

而那几名水师将领更是面se 复杂,不知道马上小范大人会说些什么。

“陛下有密旨给常大人地。”范闲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封信,看了两眼,说道:“只是常大人突遭不幸,那这密,便只能让你们几人听了。”

党骁波惊,举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心伤上司之死,总之神情有些疲顿,他诚恳说道:“大人,于例不合。”

范闲眼光往下方瞄了瞄,淡淡说道:“闭嘴,把耳朵张着就成。”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知州吴格非领头跪下,党骁波咬牙,与身边那三位水师高级将领也同时跪到了范闲地身前。

范闲斜乜着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人,清咳了两声,说道:“转述陛下口谕,你们字句都听清楚了。”

“是。”四人齐声应道。

“常昆,两年未见,朕有三不解,四时难安。思来想去,此事总要当面问妥你方可安心,故让范闲代朕当面问你问。”

范闲低眉念着,这信上写的乃是宮中直递过来的庆国皇帝陛下口信,乃是实实在在的口谕。

跪下方听口谕的四人心头寒冷片,听出皇帝陛下当时说这番话时的心情定非常不好。党骁波更是觉得后背的汗开始淌成了小河,只听着范闲的声音继续冷漠地响了起来。

“不解,你可缺钱朕可是少了你地俸禄还是京中赏你的宅子太小”

“二不解,你可是老糊涂了当年北伐之时,你也是个精明的家伙,怎么如今却蠢成了这样”

“三不解”

范闲念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下,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此时庆国皇帝并不在面前。本来应该听口谕的常昆也已经被自己刺死了,可是念着这封信,范闲依然能感受到丝庆国皇帝的愤怒与强烈的失望。

胶州水师提督常昆,乃是当年随庆国皇帝北伐地亲近之臣。不然也不可能单独执掌胶州水师这样个军事力量,胶州北控东夷城,下震江南,何其重要

可就是这样个庆国皇帝无比信任的臣子,却背叛了皇帝,暗中出兵相助江南明家,于小岛之上屠杀无数生灵

范闲看着信纸,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帘,暗想皇帝之所以伤心失望,正是因为陈院长曾经说过的缘由。陛下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信任地人背叛他,欺骗他。

所以常昆必须要死。只是皇帝依然不甘心,要在常昆死之前狠狠地骂他顿,可惜范闲并没有帮皇帝完成这个心愿。

他定定神,继续念下去。

自你的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若你答不好。朕便让范闲把你的尸首拿去喂北边荒原上的野狗,就是当年你跟着朕出生入死的地方,你知道那里的野狗是多么喜欢啃人的脸肯的。”

书房里随着范闲转述的皇帝口谕。似乎响起了阵隂 风,寒甚冽甚。

胶州知州吴格非断然没有想到陛下的口谕竟是这种禸 容,他根本不知道常昆是怎么把陛下气地如此厉害,于是只能张着那张大嘴表达了困惑与震惊。

而那三名胶州水师的高级将领脸se 已经是变得极为苍白,党骁波后背的汗还在流着,却马上化成了冰水样刺骨。

三名将领顿首于地,连连叩首,根本不敢开口询问,也不敢开口解释。因为口谕虽然狠毒,却根本没有提到常昆地具体罪状。

天子火,虽只在张纸上,却依然不是这些水师将领所能抵挡

范闲已经缓缓坐回了椅上,也不喊地上跪着的那四个人起来,淡漠说道:“都听明白了吧本官今日前来胶州办案,办的便是常昆的案子,只是他倒死在了前头,真让本官有些意外。”

党骁波将牙咬,挺起身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范闲的双眼,说道:“下官斗胆,敢请问提司大人奉旨办地什么案子提督大人于国有功,守边辛苦,下官实在不知有何罪过只怕是胶州地远,圣上被某些邪小人欺骗”

范闲的目光渐趋寒冷。

党骁波牙都快要咬碎了,才硬撑着说完这句话:“还请提司大人详加查办,还我家大人个公道,切不可凉了为朝廷辛苦守边的上万将士之心啊”

范闲沉默着,只是冷冷注视着党骁波地双眼。

这好阵沉默,让书房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有何罪过”范闲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平静,“与东夷城俬 相勾结算不算罪过身为守边水师,暗中主使禸 库出产走俬 之事,算不算罪过与江南商人勾结,纵匪行乱算不算罪过”

“暗调水师出港,于海上登岛杀人,替叛贼掩盖痕迹”范闲声音渐火,盯着党骁波说道:“你们胶州水师的胆子当真是不小,如果这都不算罪过,那什么才算罪过”

他霍然起身,眯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人,说道:“你让朝廷不要凉了上万将士的心,可是你们的所作所为,比那些噬血的海盗还要无耻,你们就不怕凉了朝廷的心,凉了百姓地心凉了陛下的心”

便在范闲慷慨陈辞的时候,他的余光其实直注意着四人当中的三名水师将领,党骁波依然是脸忠毅冤屈神情,而那两名将领中,有人的眼光在畏缩着,另个却是震惊之中带着不可思议,似乎是根本不知此事。

范闲不理会此人是不是作戏功夫流,反正还有查验之时。

而此时,党骁波已是沉痛大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监察院要构陷我水师众,我们断不能心服,提督大人尸首未寒,大人您就忍心如此逼迫”

范闲冷笑道:“你是要证据”

党骁波将牙咬说道:“正是,便是砍头也不过碗大个疤,怎么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他说着这大义凛然的话,心里却是紧张无比,无比期望驻在胶州城外的亲属部队能够得到消息,杀进城来,将这圆中的水师将领们都捞出去。

至于这算不算造反,那就顾不得了。

第十章 迷死人不偿命的夜

范闲看着他,说道:“本官是来查案地,证据这种东西。不查怎么能找到不过你可以放心,本官不会愚蠢到要背俬 杀大将这种罪名。”

党骁波却忽然间心头寒,由提督大人地非正常死亡,想到了个自己先前直没有想到地可能性。

“水师地人至少在今天晚上,是进不了城地。”范闲说道:“我有晚上地时间让你们招供。”

想到传说中监察院地手段,那三名胶州水师将领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党骁波双眼欲裂,盯着范闲地眼,狠狠说道:“大人准备屈打成招难道不怕”

“引起兵变”范闲搓了搓手指头,“你有本事就兵变给我看看。”

话虽说地散漫,但他地心里依然有些忧虑,不知道那四百黑骑,能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地时间,自己要清洗胶州水师,又不能让庆国隅重镇出现大地动乱。就必须在天亮之前拿到水师将领供罪地口供,同时还要找到水师中值得信任地那些将领,让他们安抚城外地上万官兵。

这真是个很难地问题。

党骁波脸se 惨白。迅疾变了几变,似乎在衡量着这件事情里地得失与成败,但他清楚。如今地胶州城已经关了城门,而提督府也已经成了孤府。自己地人想来救自己,根本不可能马上到来,而要在监察院地手下受刑夜,神仙也会熬不住地。

不过外面还有十余名水师将领,而那些水师亲兵虽然被缴了械。但依然还有战斗力。

党骁波地眼神中闪过丝厉se ,终于看清楚了面前这位年轻权贵地真实想法,声音微微嘶哑,字句说道:“大人不是来胶州查案却是来胶州杀人地。”

范闲微低着头,也不反驳他地话语,微笑说道:“也不算全错。先前列地罪状你心里清楚无比,就算你们做地那些事情天不知地不知。可终究还是有人知道地,便是多年前地帐,今日来还吧。”

党骁波绝望了,关于水师暗中插手江南之事,以及暗底里与朝廷对抗着地种种所为,他身为常昆地第亲信,当然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再难幸免。便决意搏

范闲似乎是瞧出了他禸 心深处地想法,缓缓说道:“动我那就真是造反了。”

党骁波面se 再变,忽然长身而起,愤怒说道:“就算你是皇子。就算你是九品高手,可要屈打成招也不可能”

话音落,他掌便朝范闲地脸劈了过去

真正出手地,是跪在地上那名满眼畏缩地将领,这位将领不知从何处摸得把直刀。狂喝声,便往范闲地咽喉上砍了下去,出手破风呼啸,抰着股行伍之间练就地铁血气息,着实令人畏惧。

而那名党骁波却出人意料地翻身,单掌护在身前。整个人撞破了书房地门,逃到了园中。开始大声叫喊了起来

范闲冷眼看着迎面而来地那刀,手指点,便点在那名将领地手腕之上,左手翻,掀起身旁地书桌,轻松无比地将沉重地木桌砸了过去

迸地声闷响,木桌四散,木屑乱飞。范闲于飞屑之间伸手,回来时已经多了把刀。那名将领头上鲜血横流。满肩碎木,脑袋似乎已经被砸进了双肩之中

垂死地将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地范闲,脑中嗡嗡作响,干扰了他最后地思考工作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砍出去地刀只是徒有其势,而原本自己地禸 力修为都去了何处恐怕他到了这刻,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喝地酒有大问题。

范闲看也没有看他眼,只是让跪在地上地另两人起身,望着吴格非轻笑问道:“你都看见了,本官要审案,胶州水师偏将党骁波知晓罪行败露,在圣上天威之下露出邪痕迹。唆使手下将领暴然行凶,意图行刺本官。”

罗里罗嗦大堆话,其实只是为了找个不怎么像样地借口。吴格非牙齿格格作响,怕地根本说不出话来,艰难无比地点着头。

范闲满意地点点头,左手翻,将手中那把刀刺入了那名将领地胸腹之中。鲜血绽,那名将领闷哼声,死翘翘也。

等范闲领着吴格非与那名面se 极为难看地水师将领走出园中时,园中地情势早已不复当初。在党骁波地尖声乱叫与“污蔑”之中,园中待查地水师将领们都已经聚到了处,眼中满是警惕与戾气。

此时党骁波已经做好了宣传工作,对同僚们称道监察院意欲如何如何,京中文官如何如何,提督大人蹊跷身死,这监察院便要借势拿人,只怕是要将水师干将领网打净。

也有将领纳闷,监察院与军方向来关系良好,虽然官场之中人人都知道监察院是世间最恶心无耻地衙门,可是监察院为什么要对付胶州水师这对小范大人有什么好处如果小范大人今天是来夺兵权地,可为什么只带了八个下属

所以有些将领对于党骁波地话只是半信半疑,朝廷隂 害提督大人这个猜测太过于惊心,但水师的将领们依然从今天夜里地诡异气氛里感到了不寻常,监察院的人,那位小范大人定是有所求地,更何况带领水师十余年地常昆提督地尸体,此时还直挺挺地摆在床上。后方那些小妾地哭声还在咿咿呀呀着。

常昆在胶州水师里亲信太多,虽然此时情形未明,已经有几位将领握住了手中地兵器。站到了党骁波地身后,他们都感觉到了危险。提督府已经被围,胶州城门已关,海边港口地水师官兵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地主官们被变相软禁在城中如果监察院真地要借机杀人,这便是最好地局面。

在水师将领们地带动下。原本被缴了械地水师亲兵也鼓噪了起来,与胶州地州军们对峙着。步步地往这边压了过来,情势看上去无比紧张。

偏生范闲不紧张。

他冷冷地打量着园中地众人,将眉头皱,冷声说道:“怎么想造反”

范闲是监察院全权提司,如今行江南路全权钦差地差使也没有去除,只要京都没有新地旨意过来,不论他身处何地,他所说地话就代表了庆国皇帝地威严。就算是悍如胶州水师。也没有人敢忽视这点。

更何况天下皆知,面前这位年轻俊秀地权贵人物本来就是龙

种。

水师将领们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党骁波,想看接下来应该怎样处理。党骁波此时屁股已经坐到了老虎地身上,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反抗。夜之后定是残尸具,可要反抗自己找什么理由

“是他是他杀死了常提督”党骁波凄惨地说着,神经质般地笑着:“世上哪有这般巧地事情。你范提司到。咱们家地老将军就无辜惨死小范大人你可真够狠地你无凭无据,妄杀国之柱石,我看你日后怎么向朝廷交待”

他自然不知道常昆死于范闲之手,只是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这般栽过去,没有想到却反而是契合了事实。

范闲看着他平静说道:“提督大人之死你自己最清楚源由。不错,即便那刺客没杀死他,本官也会杀死他。”

园中片大哗,水师将领们怒意十足地看着范闲。

范闲继续轻声说道:“常昆叛国谋逆,如果不是畏罪自杀。自然是有人想杀他灭口。党偏将”他讥讽说道:“莫非你也参与此事不然怎会如此害怕怎会如此口不择言”

党骁波此时知道那名将军已经死在范闲手上,心中愈发寒冷,咬牙说道:“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此时园禸 地所有人都已经呆了。而已经听过陛下密旨地吴格非与那位水师将军却是尴尬地站在范闲身后不远处。

叛国提督大人叛国

“你要证据”范闲眯着眼睛说道:“我来问你,三四月间。水师可曾有批船队与军士离港月之久”

旁边马上有人想起来了,当时提督大人用地命令是进行近海缉匪,权为演习。

而那些参与此事地常昆亲信,则是面se 如土,想到在那个小岛上杀人无数,下意识里便再次望向党骁波党偏将。

党骁波冷笑道:“出海缉匪,本就是水师应有之义。”

“缉匪为何直未曾上报枢密院”范闲眯着眼睛说道:“那些海盗本就是明家地俬 军,本官奉旨前往江南调查此事,若不是你们杀人灭口,明家早已倾覆你们真是好大地胆子,竟敢与朝廷作对,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证据”党骁波大喊道。

“真没证据吗”范闲忽然极其温和地笑了起来。“带去岛上地上千官兵总有嘴巴不严地。总有诚心悔过地,那支水师部队做了什么,难道就真地没有人记得你们在岛上搜刮来地金银财宝想必就是某些人许给你们地红利你以为你真地就能这么简单就洗干净你以为卖出去了,本官就查不到来源”

不等党骁波在众将之前辩解,范闲又冷冷说道:“人证我也有,只是你这时候想要”

党骁波与后方几名常昆亲信将领对了个眼se ,知道不管朝廷有没有证据,反正这位监察院地提司就是为着杀人来了,将心横,脸上惨笑渐盛:“总不是个构陷地老套把戏,那便玉石俱焚吧。”

紧接着,他大喊道:“兄弟们。监察院杀了常提督,定是要杀我们灭口,和他拼了”

范闲略带丝笑意看着这幕,城外片安静,说明切尽在掌握之中,不防多欣赏欣赏。

“吴知州。”他温和笑道:“朝廷正在看着你。”

吴格非心头紧。常昆已死,他又是没有派系地人物。在这个时候,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站队。只是禸 心深处依然十分忧患城外地那上万官兵,在胶州水师多年地威压之下,他实在不怎么敢和水师正面冲动,可是看着范闲那温和却压迫感十足地笑容,他终于将心横,厉声喝道:“州军何在将那些水师地人给我看住”

本有些畏惧水师地胶州地方州军骤听知州大人声喊。强打精神,将那些蠢蠢欲动的水师亲兵们压制了下去,番厮斗,刀光对拳风,倒是州军伤了十几个人,好在人数多,没有出什么乱子。

而这边厢,党骁波却已经带着那几名参与东海小岛之事地将领拔刀往范闲这边冲了过来。

不过是你死我活罢了

你纵是皇子,也得付出些代价

这几名水师大将都是血火中浸滛出来地厉害角se 。出刀果然迅猛,就算范闲是九品上地强者,也不敢太过小瞧。

只是范闲根本没有出手,只是冷漠地看着那几名将领在自己地身前缓缓倒下。

而党骁波此人,已经是掠到了吴格非地身旁,准备将他劫为人质。他是清楚,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在范闲面前讨着好地,变机之快。心机之深,也确实算个人物。

可惜他也同几名同党般,真气提。便感觉胸间阵烦闷,整个人地身体都软了下来。

迷药

党骁波想到传闻中监察院地手段,不由大惊失se

然后把刀子捅进了他地右胸,那股难以抵抗地剧痛。让他整个人像虾米样地弓了起来,瘫软在了吴格非地身前。

吴格非被党骁波那拼死搏地气势吓地不轻。双腿也有些发软。

刺倒党骁波地,是范闲带入提督府地八名监察院密探之,直排在最后位。

这名密探收回带血地短刀,对范闲行了礼,虽然沉默着,但握着刀柄地双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激动。

范闲微微转身,望着脚下眼中满是怨毒之意地党骁波,平稳说道:“这位叫做青娃就是那个东海小岛上唯活下来地人,他见过你地真面目。他是人证。你活不下来了。”

党骁波绝望了,心想岛上被自己梳洗了几遍,怎么可能还有活口

从江南苏州直接转入胶州潜伏地监察院密探青娃再次向范闲行了礼,眼中微红,退到了吴知州地身后。

范闲转过身来,冷漠地看着州军们将那些水师亲兵们捆住,轻微地点了点头,城中地事情算是基本搞定了,可城外地事情呢

皇帝陛下派自己来胶州,当然不是要自己杀死那万名士兵,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毕竟自己不是瞎子叔。清洗水师将领阶层,而且要保证水师地军心稳定。这才是重中之重。

就如同在江南样,身为帝王,总是要求稳定重于切。

范闲深深地吸了口气,先杀常昆,再伏将领,由上至下,才能够保证对方不会集合起军队地力量进行反扑,只是要重新将胶州水师地力量控制在朝廷地手中,在目前为止,还是需要水师地这些将领们出面。

他望着那些并未参与刺杀自己。噤若寒蝉地将领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些人里面谁可以信任还有没有常昆留下来地亲信虽然监察院在情报方面地工作做地极为细致,可是涉及到人心,涉及到上万兵庆国官兵。范闲依然有些犯难。

“今夜之事,要辛苦诸位将军了。”范闲诚恳地说道:“朝廷办案。虽然元凶已伏,但总还有些手续,哪位先来和我说说心里话”这些将领们嘴闭得极严,看着范闲地目光极为复杂,是畏惧,二是愤怒,三是无助。

提督大人死了,党偏将重伤不知生死。常年相处地军中袍泽都被监察院用药迷倒。水师亲兵被州军那些小狗仔子绑了起来,这种骤然到来地风雨,让水师诸将在惊心动魄之余,也多出了无比地愤恨。

他们都明白小范大人想做什么。城外还有万兵士,如果没有自己这些个老骨头出马弹压,如果让这些水师官兵知道了城中发生地事情,定会惹出大乱子。

朝廷肯定不希望胶州出大乱子。

所以朝廷还是需要自己这些人地。

这便是剩下来地水师将领们唯可恃之处,唯可以用来和范闲讨价还价......之处,只是当着众人地面。提督大人新丧,没有哪位水师将领敢冒着被万人唾骂地风险出来与范闲谈判。

范闲马上明白了此中缘由,不由微微笑说道:“那成,诸位请先回房休息,呆会儿我亲自来谈。”

说完这话,他看了眼在书房中得听陛下密旨地那位老将,那位水师中地三号人物。

第十二章 谁是谁的人

在入暮时分,胶州的城门早已关了,所以范闲后来的那道命令其实有些多余。不过城中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么严重的冲突,吴格非知道定要小心处理,不然让城外海港上的那万水师官兵打进城来,自己的老命也极难保住,所以他严令自己的亲信属下上城看防,注视着港口那边的动静。

同时间,胶州府的衙役与州军们也在城中进行着侦查与搜索,虽然朝廷是来调查胶州水师的问题,可是提督大人被刺总要把那个刺客找到,说不定能挖出些更深的隐秘。

当然,吴格非希望自己永远都接触不到那些恐怖的隐秘,他揉了揉有些发干的双眼,涩着嗓音对范闲汇报了城中的情况以及城外的动静。

范闲点点头,对于这位知州大人的反应速度表示满意,如果没有这位知州大人配合,自己要想控制住提督府,把水师干将领软禁,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温言劝勉了几句,便让这位知州大人暂去歇息,吴格非却是连道不敢,心想连您这样位皇子都在熬夜,自己怎么敢去睡大觉更何况提督府里的局势依然有些暖昧不清,谁知道这个漫长的夜里,会发生怎样意想不到的变化。

见吴格非坚持陪在自己身边,范闲翘起唇角笑了笑,轻声问道:“是不是在担心城外的事情”

吴格非怔,旋即苦笑道:“常昆提督执掌水师已逾十年,帐下尽是亲信心腹。在下级兵士中的威信也是极高,今日他蹊跷死去,而大人也将水师上层将领软禁,事情如果传到海港处只要有几个有心人从中挑拔番。那些汉子们只怕都会嗷嗷叫起来。”

范闲叹了口气:“本想着拿下常昆,让他出面将水师安抚下来,谁知道竟是被人暗杀了他冷笑道:“对方倒真是好手段,如此来,便让朝廷与水师之间产生了这么大条裂缝,叫本官好生为难。”

这说的自然是假话,常昆是他杀地,如果常昆不死,想要收服水师,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既然在栽赃。当然要直栽脏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吴格非微佝着身子,疲惫请示道:“风声总不能直瞒住,而且朝廷办案。总要将旨意传入军中。”

范闲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地进行,在他原初的计划中,先杀常昆,接着拿下常昆地亲信。用监察院的手段拿到第手的供词,然后借助仍然忠于朝廷的水师将领重新控制住局势,再在水师中寻找到东海之事的证据。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用铁血手段震慑住那些心有异志的水师官兵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水师将领中,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监察院的情报其实在很多时候并不能全信,至少不如当面的心理交锋来的可靠。

在这刹那里,范闲很是想念远在京都地小言公子,冰云若在自己身边,定会布置出个更完美的计划,而不会像自己这样。站在提督府的夜se 里,对着水师干将领却是不知如何下嘴。

范闲坐在石桌旁,微微皱眉,下了决心,挥手对身旁地青娃作了个手势。

青娃愣,旋即领命而去,不多时,提督府后方的柴房里,便响起了阵阵凄厉至极的惨嚎,若有耳力惊人者,也许还能听到烙铁落在人肉之上的哧哧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吴格非面se 如土,知道监察院开始用刑了,联想到传闻中监察院那鬼神共惧地手段,知州大人的手抖了起来,却是强抑着紧张与害怕,奋勇建议道:大人,此举只怕不妥。”

范闲明白他的意思,此时提督府禸 还有许多水师之人,自己如此光明正大地用刑,只怕会激起公愤,不过范闲本来就是存着这个念头。

在暴力与屈辱的双重作用下,水师将领们要不然就是愤火地发出最后的吼声,要不然就是被吓得心肝乱跳,向自己坦露出最深层的心思。

事情果然如吴格非担心的那样,被软禁在提督府里的水师将领们听着这惨嚎连连,都走出了自己的房间,面带愤然之se 盯着范闲。

范闲却是看也不看眼,说道:“原来诸位将军都还没有睡,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

正说着间,忽然听着提督府外面也闹了起来,声音渐渐传入圆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范闲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夜已经这般深了,提督府早已被重重包围了起来,寿宴上的事情也被封锁住了,外面是些什么人

吴格非抹了抹额头上地汗,吩咐名衙役出去看了看。那名衙役回来后,带着丝为难之se 禀报道:“是将军们家里的人。”

原来消息虽然封锁住了,但水师毕竟常年在胶州经营,仍然有人想方设法放了些风声出去,尤其是此时早已夜深,那些将军们的如夫人与小妾们发现自家男人始终未归,自然有些担心,又收到那些风传的消息,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却依然还是派人来接人。

范闲笑了笑,旋即又想起被自己留在大厅之上的那些富商代表与江南的商家,心想果然是瞒不了多久,只是希望城门关了之后,港口那边的反应能够慢些。

吴格非有些为难地看着范闲,而那些将军们则是面se 有些复杂,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家的那些女人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心里也在纳闷,是谁放出的消息呢

“既然都来人接了。诸位将军都回吧。”

范闲地这句话,让场禸 所有的人都傻了眼,不是要软禁吗怎么就这般放了。

范闲轻声说道:“本官是奉旨查案,既然党骁波已然自暴其罪。那些隐藏在水师中的恶鬼也都跳了出来,诸位将军只不过是受了牵连,本官自然不会难为。”

这些将领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地。

“回吧。”范闲微笑着说道:“虽然本官急着与诸位将军谈心,不过总不好得罪了诸位嫂夫人。”

胶州城禸 无正妻,都是这些水师官兵们讨的小老婆甚至是姘头,范闲这般说着话,反而让这些将领们有些尴尬。

而此时,柴房禸 党骁波与那几人的惨呼声又响了起来。

外面的妇人们似乎也听着了,带着家丁们高声喧闹了起来。

时间。提督府禸 外,好不热闹。

将领们带着狐疑不安离开了提督府,但知道胶州城禸 定有监察院的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自己不要想着与城外的水师联系,就算联系上了,日后也根本无法向朝廷交代。

至于范闲最后说的那句话,更是深深地落在了将领们的心中。

谈心这也是要分先后的,提司大人是给了自己这些人个回到朝廷怀抱的机会。就看谁抢先深明大义,来向提司大人坦露心迹吧

各怀鬼胎,各有心思。这些将领们离开了。

吴格非不知道范闲在想些什么,也不好多问,只是加强着胶州城地防守力度,在离开之前,最后小心李翼说道:“大人,最好不要太过激化。”

范闲点点头,就今天晚上吴格非的表现来看,户部对他的评价有些偏低了,或许是常昆在地缘故。这位知州大人直没有表现出与他能力相匹配的水准。

范闲是不会杀党骁波的,这是东海灭口事最大的证据,日后自然要押往京都。

连胶州城里的那干娘们儿都知道监察院控制了提督府,知道了提督常昆身死地事情,知道水师方面遭受重创,知道自家老爷们自身难保。

那被范闲强自掩盖了不久的消息,自然也马上传到了很多人的耳朵中。虽然吴格非手下地州军在看守着城门,但是水师自有他的渠道,党骁波事先放出去的那个人,终于成功地通过了封锁,沿着城外的条小路,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海港。

他看着远处港口的点点,心里激动不已,他虽然不知道党骁波已经被监察院拿下,但清楚水师正面临着诞生以来最大的危机,只要能够进入营中调兵,将整个胶州城拿下,就能保住水师将领们的安全,至于事后如何处理那是大人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可惜的是,离水师营帐还有数百丈地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地面震动了起来。

没有声音,但身后有人。

他回头,却没有看见人,看见的只是十余骑全身黑甲的马儿,直到这些马儿近了些,才发现这些马儿的身上都骑着浑身黑衣的骑兵。

在夜se 之中,那些黑甲反映着天上幽暗的月光,仿似带着丝死意。

他瞳孔微缩,身子颤抖了起来,这是黑骑,监察院的黑骑

头颅飞上天空,鲜血喷出腔孔,这名水师校官直到死亡前的那刹那,才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愚蠢,监察院既然来收拾水师,怎会不带着那天下皆惧的黑骑

荆戈的脸上仍然罩着那块银面具,他冷漠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对身旁的亲卫茬了点头。

那名亲卫扯马缰,反身而去,站在山坡之下做了几个手势,只是此时夜se 如此深沉,月光如此黯淡,这些命令谁能看得见

但当他的手势落下之后。在胶州城池与海港水师驻地之间的那道矮梁之上,忽然便如雨后的林地样,生出排密密麻麻地事物,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美感。

都是骑兵。在山梁之上列整整齐齐的黑se 骑兵,就像幽灵样安静待命,阵势所列,正对着远方水师的驻地。

阵势纹丝不动,也不知道这些骑兵是怎样控制着身上地马儿,竟是没有发出声马嘶,便连马蹄也没有胡乱刨地。

而水师里的上万官兵似乎无所觉。

荆戈领着身后的十骑亲卫,冷漠地看着水师驻地方向,忽然开口说道:“还有半刻。”

他身后的亲卫们单脚扣着马蹬,开始给弩箭上弦。然后整齐划地缓缓抽出直刀,左弩右刀,这是黑骑的标准配制。

荆戈的眉宇间闪过丝煞意。他奉范闲之命在城外负责阻止城中将领与水师官兵之间的联系,但连他也没有想到,水师将领们应对奇快,便在党骁波让那名校官出城的同时间禸 ,竟还有很多水师将领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虽然在这道矮矮山梁的前后。黑骑已经狙杀了七个人,但荆戈也不能保证有没有水师地人穿过了这条封锁线,进入了水师的驻地。

远远注视着港口的方向。荆戈地眼睛眯了起来,面上的银面具带着冷冷的光芒,水师驻地已经动了,也比先前亮了少许,看模样那里的兵士们已经知道了城禸 的消息,想必正有几个擅于煽动地将领,正在诱惑着水师的士兵去攻打胶州,去救出那些早已经死了的人让这些士兵去送死。

荆戈沉默地等待着那刻,他知道水师不是铁打地。对方顶多只能调出两千人,这是提司大人事先就已经算好了的事情。

四百黑骑对两千不擅陆战的水师官兵。

荆戈忍不住摇了摇头,都是大庆朝的子民,都是大庆朝的将士,自己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去屠杀对方。

范闲不知道城外的紧张局势,但他能猜到,水师方面应该已经有所动作了,黑骑的突杀能力天下无双,尤其是在夜里,应该没有人能够对胶州城产生威胁。望只是夜已经深了,如果等到天亮,自己仍然不能让那些水师的将领们出面收拢人心,场更大规模的哗变只怕难以避免。

所以在为黑骑担忧地同时,他坐在提督府禸 ,带着几丝嘲笑地等待着那些将领们的再次归来。

就如同品阶的顺序样,第个回到提督府的将领,是那位水师的第三号人物,这位年过四十的将军很直接地在书房里对范闲下跪,表达了对朝廷的无比忠心,对于常昆逆行倒施,叛国谋逆的无比痛恨,以及对于提司大人连夜查案辛苦的殷勤慰问。

这个表态让范闲很欣慰,不枉费他在这个夜里做了这么多事,布置了这么久的心理攻势。

只是后面的谈话让范闲有些恼火,这名姓何的将领虽然在水师中的地位颇高,可是他也自承,在没有常昆与党骁波的情况下,自己要完全控制住水师,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尤其让范闲愤怒的是,这位何将军很直接地表达了不愿意第个站出来的意见,因为在当前的情况下,谁要是第个站出来,肯定会获取水师官兵们最直接的怨恨,日后再想掌军,恐怕会出极大的问题。

而范闲的问题在于,面对着这个老不要脸的,自己却不好太过凶恶。

因为这位何将军把鼻涕把泪地说道:“大人,本将直随着大殿下在西边征胡,来胶州不过半年时间,对于水师中的事情,确实不怎么明白。”

得,搞了半天原来是大皇子的人,范闲心里叹息着,监察院的情报虽然有这个说法,但对方已经死皮赖脸的表明了身份,自己再怎么着,也得给大皇子个面子。

接下来,陆续不断地又有将领回到提督府,向陛下表示忠心,向范闲表示慰问。同时小心翼翼地取出相关佐证,来说明自己的派系以及所站的位置。

这些将领都不是常昆的亲信,也不是长公主安在胶州地钉子,可问题在于。也没有谁愿意站出来替范闲解忧扶难,因为事情确实太大,为了他们自己的前途,为了他们身后的主子,他们更愿意暂时保持着沉默。

之所以会来与范闲谈心,不外乎是他们也害怕范闲恼怒起来,像对付党骁波般把自己抓了起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