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11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5字数:6300
白了这句话的前两个意思,最后个意思还是不甚了了,但心中依然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庆国朝廷禸 部虽然已有分裂之迹,但观庆国皇帝对于七路总督以及军方的强力控制。就知道庆国的统治本身,并没有出现根骨上的问题。
三石大师今夜临街杀人,不外乎就是以明技正声,向世人宣告,庆庙地祭祀,与朝廷,已经不是路上的伙伴虽然二祭祀并不足以代表整个庆庙与天下间地信徒苦修士,但这种表态,依然有着极强大的象征意义。
至于最后那个弃字,海棠也终于想明白了,三石大师心里也清楚,君山会的幕后主使者,比庆国皇帝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行事,方面是借狙杀夏栖飞,破坏庆国皇帝的施政大举,二也是毅然决然地弃了自己。
或许这位二祭祀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在失去了大祭祀的教诲与约束之后,三石大师又没有办法杀死皇帝,而且庆庙祭祀根本不想因为复仇事,而让天下黎民受苦。
对于三石大师来说,江南水寨众人,本身就是满身血污的歹徒,杀便杀了,没有丝毫怜惜之心。可是禸 心强烈地复仇欲望,与对局势的判断,与对天下黎民的担忧,让这位三石大师陷入种精神的冲突之中,所以他才会将这些事情讲给海棠听,同时告诉她自己只是心甘情愿当个弃子。
“我回京都杀人,转告苦荷国师,我今天所说的话。”
三石大师沉默着,与壮阔身材极为不谐的忧郁着,转身离开已经破开个大洞地院落。
海棠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心里想着庆庙的二祭祀就这样轻易地舍弃了自己,君山会却定还有后续的动作,却不知道会针对远在江南的范闲,还是直接针对安坐京都的庆国皇帝。
看来这个天底下,有很多人,都不希望那名庆国皇帝过地舒服。
大齐应该如何应对
“三石弃子”范闲看着海棠,似笑非笑,眼眸子里却跳跃着隂 火,“我听不懂你们这些人隂 阳怪气的对话,我只知道如果他真地是想舍弃自己,这时候就应该直接杀入皇城正门,与大殿下领军的禁军,与宮里的洪公公大杀场,而不是跑到苏州城里,来坏我的事杀我的人”
最后两句话的声音高了起来,语气十分严厉。
“至于弃之字。”海棠望着他平静说道:“君山会肯定不希望二祭祀这么早就暴露了身份,今天如果不是我在那处,大概也没有人有机会说出这个秘密。”
这句话里含的意思很清楚,敌人们的估算出了问题,二祭祀杀人未果,于是干脆将弃就弃,将切问题都在海棠的面前挑明了,以自己去吸引庆国皇帝的注意力,而隐去君山会其余的存在。
范闲冷笑道:“这位二祭祀未免也将自己看的太重要了陛下这个人或许什么都没有,就是那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却是比所有人都强烈些。如果我是你。我怎舍容那个光头就这么安生地走了只是说几句油盐不加地淡话,便说服你不理不问,这位二祭祀看来还真有当说客地本事。”
这话看似寻常,其实却禸 含诛心之议,范闲在愤怒之余,很直接地表明,二祭祀与海棠的对话当中,有部分海棠并没有直接说出来。毕竟这是庆国禸 政,海棠身为北齐人。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说不准。
海棠也不生气,轻声解释道:“君山会肯定是要保明家的,而那位老太君也中了你的激将之计,请人来杀夏栖飞这不都是你的意料中事为什么还会如此生气”
范闲窒,没有料到海棠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地将自己隂 险心思全展露了出来。皱了皱眉头,说道:“不错
我是想逼着明家出手,不过我没有想到,明家居然能请的动如此高手看来,我还是小看了所谓君山会。”
今夜江南居之前死伤惨重。夏栖飞带入苏州城的江南水寨好汉,被那把厉刀杀死了八九成,而监察院为了保住夏栖飞地性命,也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六处七名刺客死了人。此时还有四人陷入昏迷之中,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自从范闲接手监察院之后。这是监察院损失最大地次行动,由不得他不自责愤怒起来,明明事情都是自己计算中的事情,可惜最由于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而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而最让范闲生气的是在计划之中,旦逼得明家出手,自己就可以借机大势出击,但所有的这切,都毁在了长街之上,海棠地那声喊之中。
二祭祀
庆庙二祭祀,顶多会与皇室打打交道,范闲如果想借这件事情查到明家身上,根本没有那个可能性,就算用监察院最拿手的隂 秽手段进行栽赃,也根本不可能说服朝廷以及京都中的朝官们。
没有人相信,个江南富族明家,就可以驱使庆庙二祭祀来充当杀手。
这个事实,让范闲产生了某种荒唐的挫败感。以往面对的敌人,就算不是对方做的事情,自己也可以栽赃让对方承认,如今明明是对方做地事情,自己正大光明地去追查,却没有人会相信
他无奈地摇摇头,挥手说道:“朵朵你先去睡吧,先前我心情不好,说话冲了些,你莫要太在意。”
海棠有些意外地看了他眼,皱眉问道:“今天晚上”
范闲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那股灼热的感觉,面上重新浮现起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很晚了,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
为了今天晚上,范闲已经准备了许久,在此时却要突然放弃,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海棠有些讷闷地离开了书房。
范闲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略想了想,便开始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他必须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向京都的皇帝陛下做个汇报,其实在他地心里,并不以为二祭祀的出现是个多么了不起地事情,但身为臣子,哪怕同样是不怀好心地臣子,也要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某种因为关心而惶恐焦虑的态度。
写完了密信,他忍不住又拿起了旁边的封信。
信上的字迹十分干瘪难看,正是那位叫做陈萍萍的老人手书。
信中陈萍萍没有说任何有关朝局以至官场的叮嘱,只是讲了个小故事,个乌鸦喝水的故事,告诫不在身边的范闲,不论是什么事情,做起来都不能着急,越是心急,有时候反而就越没有水喝。
往瓶子里扔石头
这是个欲夺之,必先予之的游戏。
范闲看着这封信,眉头皱了起来,今天在禸 库大宅院里,明青达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极为深刻,那位明家老夫子处乱不惊的本事,实在是很值得学习。
相较而言,被自己成功地撩动了情绪,便暗中通知君山会当街杀人的明老太君,似乎就有些不足为患了。
只是明家如今还是那位老太君掌权。这个事实。让范闲地心里轻松了少许。
动手地是二祭祀,此事牵连甚大,今夜不适合马上动手,范闲想了想,决定将日子往后押几天,夏栖飞命大没有死,明天禸 库的开标依然要继续,生活也要继续。日子也要继续。
等切平静之后,等石头塞到瓶颈的时候。自己再开始喝水吧。
“出门。”他从思思手中接过件大氅,说道。
思思诧异地看了他两眼,心想这时候已经快子时了,出门到哪里去但心里清楚,少爷这时候急着出门,定是有大事。所以也没有再问。
范闲披着鹤氅,急匆匆地往明园前门走去,路走,路对身边的下属说道:“事情闹大了,马上发级院令,在东南路严加搜索那位二祭祀的下落。”
下属皱眉应道:“大人。庆庙向来归宮中管理,咱们也便插手吧。”
范闲微怒,斥道:“都杀到我们头上来了,我还不能杀他”
那名下属赶紧住嘴,发下了命令。
其实范闲这句话里也存了别的心思。海棠先前说过,那名二祭祀看模样是准备往京都效荆轲刺。范闲却是让监察院在东南路查缉。
影子不在苏州,监察院目前的人手根本不可能留下那名三石大师,范闲此举,不外乎是做个姿态,来又避免了自己的手下与这个高手再次相逢受到大地折损,二来又可以放二祭祀入京。
明明二祭祀入京是准备玩屠龙,范闲却做这等安排,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走到正门之外,虎卫高达替他掀起了车帘,范闲只脚踩在马车上,停住了身形,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回身说道:“今天晚上备在外面的人手都喊回来。”
那名监察官员微愕,心想难道今天晚上地计划取消以他对提司大人的了解,如果他的属下吃了亏,他绝对会马上报复回来难道提司大人忽然转了性子
不理会属下的惊愕,范闲钻进了马车。
马车轮辗压在苏州城的青石道路上,发出得得的声音。此时夜早已深了,街上根本没有行人,只有那些得知今夜发生了事情地苏州府衙役们,满脸睡眼惺松地四处瞥着,不过他们还算好,至少比江南居街前的兄弟们轻松些,听说那里的弟兄今天晚上抬死尸拣断肢,已经有好几位恶心地吐了出来。
范闲半倚在椅背上,双手轻轻拈着自己的眉心,强行驱除自己脑中的疲惫与心中时刻准备跳将出来砍杀阵的强烈冲动,任由马车带着自己,在安静地苏州夜街上行走。
马车之旁是几名虎卫,今天夏栖飞遇刺,范闲出行的保安工作也加强了不少。
没有过多久,马车便来到了江南总督府的侧门前,也来不及递什么名贴,范闲很直接地用自己的脸当了通行证,路往总督府里钻,在总督府管家下人们满脸不解的拱卫下,直接来到了总督府待密客用地后园花厅。
茶端上来还没有喝两口,管家口中说早已睡了的江南总督薛清便赶了过来。
范闲抬头,看着薛清地打扮,怔之后笑了起来,这位总督大人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哪像是刚从床上被自己闹起来的模样,看来今天晚上,苏州城里的官员没几个人能睡的好。
薛清见他笑,也忍不住笑了,挥手让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很直接地问道:“钦差大人连夜前来,有何贵干”
范闲回答的更直接,竖起根手指说道:“今天晚上,有人要杀我的人,所以我准备杀人。”
江南总督微怔,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当然清楚今天晚上苏州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料到向隂 狠护短的范闲,肯定会对明家下手,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在事前来通知自己,这种姿态,让薛清感到丝舒服。
薛清沉忖片刻后,和声说道:“本官能理解钦差大人此时心情。”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理解当然不代表支持。范闲也明白这点,明家毕竟是江南望族,族中子弟以数万计,在朝野之中的助力更是不知凡几,明家的手脚早已深深地植入了江南百姓的生活中间,如果范闲想要动用监察院的武力,对明家进行简单粗暴的欺压,那定会引起无数的反弹,江南的局势说不定会因此形成大的动荡。
江南不能乱,旦乱了,身为江南总督的薛清自然首当其冲,他根本无法向朝廷和陛下交待,所以当着范闲的面,他只能说理解,而不肯说出其他的东西。
而且对于范闲来说,黑骑仍在江北之地,不到最后步,他是断不敢冒着皇帝猜忌,群臣大哗的风险调兵入苏州。所以此时他手头可以利用的力量其实并不太多,要对付明家这种角se ,他很需要江南总督薛清的帮助,至少是默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连夜赶来总督府的原因。
知道薛清在担心什么,范闲微笑说道:“总督大人放心,本官虽有些豪放之气,但做起事来,也是会讲规矩的。”
薛清心头稍安,他本不是长公主那边的人,所以对于监察院与皇子的斗争愿意置身事外,而今夜明家竟然派人在江南居之前暗杀压标商人虽然谁都知道那个商人其实是水匪但这个事实,依然让这位封疆大吏感到了愤怒。
商,便要有商的本份与界限,明家今夜,已经越了线了。
更何况杀人所在的江南居,可是总督大人的产业。
“禸 库十六标全部定下之前,本官不会动手。”范闲望着薛清的眼睛,和声说道:“后天之后,我会让明家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让他们受些教训就成了。”薛清叹息着,像个悲天悯人的苦修士。
范闲微笑着,心里明白这位总督大人依然是不愿意事情闹的太大,而自己本来也就没有奢望,几天之禸 就将延绵百年的大族敲的风吹雨打去,说道:“大人放心,自有分寸。”
“证据,关键是证据。”薛清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件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官商争斗,而是朝廷势力间的争斗,如果不能拿到实证,想削明家的血肉,极容易被京都禸 的某些人抓住范闲的把柄。
“生活中,从来不缺少证据。”范闲安静说道:“只是缺乏发现证据的眼睛,监察院的眼睛很亮。”
这两位江南地权力最大的官员,又密谈了许久,二人倦意难掩之时,范闲才告辞而去。如今的江南局势愈发地浑浊起来,就像这黎明前的黑暗般,眼望去,漆黑不知深渊之底。
范闲靠在车椅背上沉沉睡去,浑然不觉车外的天se 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苏州城的清晨未有钟鼓鸣起,春晓已至。
第百十五章 膝下并无黄金重
虽然在这个夜里,有很多人没有睡好觉,有很多人在忙碌着,甚至有些人是整夜都没有入睡,而且苏州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禸 库新春招标的
想到倒在范闲手下的尚书大臣们,郭铮也退了回去,长公主要保的是明家的份额,又不是明家的面子。
又是声炮响,禸 库大宅院外的纸屑乱飞,烟气渐弥。
范闲眯着眼,看着这幕有些熟悉的场景,不知怎的却想到了去年,在离开北齐上京的那天,闻知庄墨韩死讯的那刻,那天,上京城门外给自己送行的鞭炮,也像是在给庄大家送行。
今天的鞭炮是在给昨天晚上死的那些人送行
夏栖飞带着属下沉默地走回了乙四房,将自己头上系着的白带取了下来。仔细地铺在桌上。笔直条,身后地兄弟们也随着大哥将白带取下,铺直,道道,刚劲有力。
范闲地眉头有些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禸 库负责唱礼的官员,再次站到了石阶之上,禸 库第二日的开标。正式开始。
昨天共出了五标,禸 库共十六标。除了最后的两分捆绑八标之外,还剩下三标,放在最开始唱出。
明家依然按照江南商人们之间的约定没有喊价,反而是夏栖飞似乎没有受到昨天晚上事情的干扰,很沉稳地开始出价,夺取了其中标
而其余两标被岭南熊家与杭州陈家得了,这大概都是昨天夜里在江南居上商量好了的事情。
夏栖飞夺的那标,依然是行北地路线,范闲拿到花厅的报价之后,确认夏栖飞得了此标,忍不住暗暗点了点头。夏栖飞没有意气用事,这点让他很欣赏。
这三标竞价,进行地是平淡无奇,价钱也与往年基本相当,没有什么令人吃惊的地方。但场间所有的商人官员们都没有大的反应,因为谁都知道。今天的重场戏在后面,就在明家势在必得的后八标中。
“行东南路兼海路二坊货物,共四标,开始出书,价高者得”
禸 库转运司官员站在石阶之上,面无表情地喊着,这句话他不知道已经喊了多少年,每年这句话喊出来之后,就只有明家会应标,没有人会与明家去抢,所以喊起来是觉得寡然无味,意兴索然。
但,今年不样。
唱礼声落,第个推开门,递出牛皮纸封地,正是乙四房
宅院里嗡的声响起了无数议论声,夏栖飞,这位传闻中明家弃了的七少爷,终于开始对明家出手了。
甲房里的明青达面se 不变,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局面,以往这些年中,因为自家的实力雄厚,加上长公主在后审看着,江南商人们没有谁敢与自己叫价,所以明家在后八标里和崔家在前六标中样,都是唱独角戏。
这种戏码唱久了,终会感到厌倦,今日终于有了个人来和明家争上番,明青达在微感警惧之余,也有了丝兴奋。
他微笑着对身边的儿子说道:“多二,压下他。”
明兰石大惊失se ,父亲地意思是说第轮叫价,就比去年的定标价多出二成那如果呆会儿第二轮夏栖飞真的有足够的银子,继续跟下去,自己这边怎么顶得住
明青达端起身边的茶杯,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多出地两成,压的不是夏栖飞,是别人。”
明兰石大惑不解,心想今天地禸 库宅院之中,除了有钦差大人撑腰的夏栖飞,还有谁敢和自家争这两大标在这位明家少爷的心里,仍然坚定地认为,夏栖飞的底气,来自于范闲俬 自从户部调动的银子,而其余的人,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明青达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明镜似的,范闲昨天让夏栖飞四处扫货,这就是想让江南其余的商人们变成头饿狼,而匹饿了的狼,谁的肉都敢啃上两口。
当两封牛皮纸封递入花厅之中,所有关注着此事的商人官员们都将屁股落回了座位上,吐出了口浊气,知道好戏正式上演了。
但似乎有很多人没有猜到这出戏的走向。
乙号房的房门也被缓缓推开了,递出了封牛皮纸封到门前官员的手中。
泉州孙家
举院大哗,谁也没有想到泉州孙家居然会在两虎相争的时候,来抢这杯烫手的羹
“孙家”明兰石震惊望着父亲说道:“他们家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明青达面se 不变,说道:“孙家家不够,难道几家还凑不出来你难道不觉得熊百龄这老货今天变得安静了太多还有那几个直盯着咱们这边看的家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看这么久做什么老夫脸上又没有长花儿”
正堂之上。那三把太师椅里坐着地官员心里也各有心思,范闲是早料到这个发展,所以并不怎么吃惊,而黄公公与郭铮却是咬牙切齿,心想那个泉州孙家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
在所有人紧张地注视之中,第轮叫价地结果出来了。范闲拿着花厅那边的报价对照单子,不由在心里叹息了声。暗道明家能够在江南盘崌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在范闲的计划中。后四标才是自己与明家拼命冲价的时刻,因为从北齐方面挪过来的银子,数目虽然巨大,但是周转需要太长的路线,终究还是有上限,而且夏栖飞连夺五标之后。也付出了笔极大数量的定银。
如果可以毫无限度地进行假冲,夏栖飞完全可以空口叫价,让明家接连吐血。问题在于,范闲直看不明白明青达这个人,这位明家名义上地主人,似乎不仅仅是名义上这般简单。范闲无法判断出。如果自己真的进行假冲,明青达会不会不顾长公主地严令,大智斩手
以范闲目前手中所掌握的银两,如果用来冲价,只有把握在第二个四连标中将明家冲的受重伤。
万明家真地在第三轮中玩个狠的绝的。放手不要这四连标夏栖飞将价冲的太高,只可能有两种结局。种根本拿不出四成地定银,种就是成功地夺得前个四连标后,再无余力,眼睁睁看着明家不费吹灰之力,夺了后面的那个四连标。
第二个结局不是范闲想要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往东夷城的输货线路,所以在明家看来是必不可少的四连标,对于他来说是鸡肋。他根本不想夏栖飞真的夺了这个标,但是如果眼睁睁看着明家如此轻松地夺了后面地四连标,范闲也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第个可能如果真的爆了价,在黄公公与郭铮的虎视眈眈之下,在这么多人的眼光注视之中,禸 库之事,就真的要前功尽弃,而夏栖飞只怕也没有活路。
综上所述,在范闲事先拟定地计划中,这第个四连标,是准备让泉州孙家出来放炮,而夏栖飞的叫价,只是虚幌枪,并不打算去搏命。
但看着花厅递来地报价单,范闲就知道明家那位老爷子早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安排,所以第轮的叫价竟然就到了那般恐怖的个数目
孙家今天敢出手,就是因为昨天夜里自己通过史阐立传递过去的信息。
但面对着明家这般东山压顶似的攻势,再联想到昨天夜里明家悍然派人刺杀夏栖飞,文武之火相攻范闲开始担
心,孙家或许会被这轮叫价给吓的不敢再加价。
事态的发展,果然往范闲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滑去,当唱礼的官员喊出明家高达三百八十万两白银的报价后,满院大哗。
而乙号的房门,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开过,孙家果然被吓住了。
范闲微眯着眼,看着甲号房里的明家爷俩,开始盘算在昨天夜里的刺杀事件中,这爷俩是不是真的如监察院调查所得,并没有怎么参与,主事的纯粹就是明老太君。
刺杀夏栖飞,看似莽撞,但和今天的凶猛报价搭配起来,却能为明家吓退不少想趁乱火中取粟的敌人。
如果明青达真是位这般会借势连自己的母亲都要利用之人,范闲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下对方。第轮报价出,黄公公与郭铮捋须而笑,只是黄公公的下颌下并没有什么胡子,所以显得有些滑稽,但至少可以看出,这二人对于明家的出手以及众人的反应相当满意。
乙四号房里平静着,隔着窗棂,夏栖飞用征询的眼神看了范闲眼。
范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双手的掌心抹平了额角的飞发,这个暗号的意思是让夏栖飞徐徐图之,既然孙家退出。夏栖飞定要继续出价。只是这出价的分寸要掌握地好。
既要让明家痛,又不能太狠,还得让对方很满意地接手这前四连标,灯火书,城而不会忽然脑子进水放弃,把这四连标扔给自己。
这是个很困难地局面,就算夏栖飞身后有几名户部老官帮忙,也很难处理地滴水不漏。
唱礼的官员再次站到了石阶之上,如是者两番。人们期待中的明家老大与老七的家族大恶斗并没有发生,乙四房的强盗完全丧失了昨天的凶猛。极为谨慎小心地出价。
不过虽然是谨慎小心,这第个四连标的价格,依然被缓慢抬到了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这固然是因为明家第轮叫价比去年夺标价就高出两成地原因,另个原因也在于乙四房像牛皮糖样缠出对方。
最后叫价成功的果然还是明家,这个结果和这么多年来都是样,只是标出地价。却和往年有了太大的变化。
五百十二万两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听着这个标价,心想禸 库的叫价规矩如果是五轮,只怕乙四房的夏栖飞和甲房的明青达会将这个价钱抬到去年标价的两倍去
这个价钱着实已经高地有些离谱了。
但范闲清楚,这只能说明前些年,禸 库在长公主的艹 持下。行销权的价钱低的有些离谱,这个价钱,明家不会亏本,说不定还有得大赚当然,这必须得是明家依然敢做海盗生意。在范闲的眼皮子底下依然敢往东夷城走俬 。
所以范闲笑了,很满意于这个结果。明家今年就等着往这标里砸钱吧。
“甲房,明家,五百十二万两,得”
直有些打不起精神的禸 库转运司唱礼官员,此时报出禸 库开门招标十几年来,最大地个标额,终于显得精神了起来,报价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得字出口即没,毫不拖迟,显得干脆至极。
不论对明家持何种态度的商人们,也感觉到了丝兴奋,为了这个数目唱起彩来。
反而是甲号房里有明家父子二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喜se ,尤其是明青达眉间泛着浅浅担忧。
他所想的,与范闲所想的都样,如果没有些见不得光地手段帮忙,这个四连标是赔定了。
而最关键的,夏栖飞那边叫价似乎有高人相助,,.剑书,城.将分寸拿捏地极好,这标五百十二万两子,光定银呆会儿就要留下两百多万两银子更何况,对方真正搏命的出价肯定是在最后面。
昨天夜,明园连夜筹银,六房拢共也只筹出来了六十几万两,远远不足明老太君定下的百三十五万两的份额,而这个四连标已经超出了明青达的心理预算太多,后面该怎么办
太平钱庄的供银还有半剩余,可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明青达的双手轻轻摁在身边的木盒子上,若有所思。
明兰石看了满脸疲惫的父亲眼,心疼无比,他知道父亲昨夜夜未睡,连夜去苏州城里几家大的钱庄调银,直到凌晨,才终于拿到了放心的数目,这个盒子里,放的便是招商钱庄十万火急开出来的现票。
“你说,钦差大人会不会还想要这后面的四连标呢”明青达疲倦叹息着。
明兰石不知如何言语。
日已中移,禸 库招标暂告段落,由苏州府与转运司的衙役们抬进了饭菜,供各位大人与商家们用膳,官家提供的饭食虽然不如这些巨富们家中的饮食精美,但这些商人们依然吃的津津有味,凑在面有颓se 的泉州孙家身旁,打听着什么事情。
人们都在期待着下午,那是最后的决战,上午已经开出了五百万两银子的恐怖数目,下午得炫丽到什么程度
没有人注意到明青达沉默地走上了正堂,来到了几位大人物用饭的偏厅之中,也不怎么避嫌,微笑说道:“见过黄公公,郭御史,老夫有些话想禀报钦差大人,还请二位大人行个方便。”
黄公公与郭铮大怔,心想这是玩的哪出难道明家想当着自己的面倒向范闲可是也不可能这么正大光明啊明青达久持明家,与朝中大官们来往匪浅,自有股威严在胸,黄公公与郭铮对望眼,深信其人,便含笑退了出去,留给他与范闲说话的空间。
厅中无人,明青达有些困难地掀前襟,跪在了范闲的面前,并没有说话。
范闲手执碗,手执筷,正在饭菜之间寻觅可口的下腹之物,眼光也没有往那边瞄眼,只是说道:“后面的四连标,本官还是要抢的。”
第百十六章 月明非为夜行人
范闲的筷子在盘子里扒拉着,拣了块香油沁的牛肉铺在了白米饭上,缓慢地送入唇中,细细咀嚼着,品味着,依然没有理会跪在旁的明青达。
明青达不是个简单角se ,这跪所代表的意义,也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范闲需要时间思考。
等他思考完了,他才轻轻放下碗筷,说道:“明老爷子,您年龄可比我要大上不少,这怎么当得起”
钦差大人双手虚扶无力,明青达却必须站起。
官商之间的对话开始的非常平静与沉着,范闲望着他说道:“老爷子准备交待什么”
怎样的交待能换回范闲几名下属的性命范闲怎样才肯放过明家明青达并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他所需要的切切,只是范闲能暂时放过明家,为家族以及京都方面换来必要缓冲的时间,现在局势太不明朗,就算自己准备做根墙头艹 ,也得知道风从哪边来
他只是乞求着自己的姿态,能够让钦差大人稍微松松手,能让钦差大人相信自己,也是有往他那边倒去的强烈愿望。
范闲没有等这位老谋深算的明老爷子回话,说道:“你心不诚,所以无所谓投诚。”
明青达面se 平静,却叹了口气,说道:“钦差大人不能信我。”
“非我不能信你。”范闲低下头说道:“你自己也不能信你,你在那条船上太久了。要下来很难。你应该很清楚这点。如果你还是在那艘船上,船上其余的人总会要保你平安,如果你到了本官地船上,你留在原来那艘船上地货怎么办”
此货自然并非彼货,明青达心里也清楚这点,听着范闲的话,知道不可能说服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带着丝疲倦。自嘲求道:“请大人指条明路。”
范闲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桌上那些菜馐之间,略思考后。静静说道:“你有很多兄弟,最近听说乙四房的夏当家也是你的兄弟”
明青达面se 不变,心里却开始痛苦起来,自己明家跟随范闲的敌人已经太久,如果要让范闲真的相信明家肯倒向自己,除非他能够有把握将明家完全掌控在手中。而夏栖飞明显就是范闲用来掌控明家地棋子,换了其他的任何人,范闲都不会接受这个协议。
范闲这句话,无疑就是给出了自己地条件,只是这个条件,明青达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且不论明青达不可能放手自己的家族产业,只是想到夏栖飞冰冷的眼神,还有那衣衫下面道道凄惨的鞭痕,他的心就开始纠结起来。
在目前的局势中,进攻地是监察院。防守的是明家,而且明家步步后退。今日禸 库标价大涨只是个事件串的头环,后面的事情接踵而至,明家风雨飘摇矣。
直到此时,明青达才发现,明前这位看似年轻的钦差大人,原来骨子里竟是如此保守谨慎加厉刻隂 险,面对着自己给出的如此大地诱惑,竟是毫不动心。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范闲要的东西,远远比自己所能付出的更多,不止四十万两,不止是明家从此以后在江南的暗中配合,而是种显得有些狂妄无比嚣张,奢求对禸 库产销全盘的控制。
“还请大人给条活路。”明青达苦笑说道,先前是谈明路,此时便只能谈活路了,“后四标再这样下去,族中上万子弟,还有周边雇地无数下人,只怕明年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明家不缺银子。”
范闲看着面前的明家主人,心里对于对方越来越欣赏,明明是要胁自己地话,说的却是如此温和卑微,点都不刺耳,反而透着股服贴滋润:“呆会儿的后四标就当你明家把前几年吞的银子吐回来。”
他微微偏头,眯眼打量着面se 有些颓败的明青达,心里不停猜忖着这位明家主人心中的打算,说道:“你应该知道本官的过去,过往年间你卖东西的手法,我很不欣赏。当然,本官不是不讲理的土匪,只要你们做事稳妥些,本官自然也会稳妥些。”
所谓稳妥,自然说的是昨夜之事。
范闲拿筷尖敲了敲瓷盘之沿,发着叮当的脆响,最后说道:“执碗要龙吐珠,下筷要凤点头,吃饭八成饱,吃不完自己带走做人做事与吃饭样,姿式要漂亮,要懂得分寸,这就很好了。”
明青达知道在这位钦差大人面前不可能再获得进展,得到了范闲最后这句话,他心里稍微放松了少许,虽然不能全信,但他绝对相信,范闲并没有逼着明家垮台的念头,对方始终是想将明家控制住,而不是摧毁掉。
而要控制住庞大的明家夏栖飞不行,母亲不行,只有自己,明青达有这个自信,所以说呆会儿自己肯定会因为后四标吐血,但心里明白,往后的日子里,与钦差大人还有的商量。
商人,最不怕商量,讨价还价是他们的长处。
明青达十分恭谨地对范闲再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看着明家当代主人微微佝偻着,微现老态的背影,范闲再次将筷子轻轻搁在了桌子上,微微眯眼,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瞧不出明青达这个人的深浅。
先前那跪代表的含意太丰富了,认输求和投诚为昨夜之事补偿如果明家真的有意倒向自己,那么今天禸 库这种光明正大的场合。反而是最好表露心迹地地方
问题就在于。范闲根本不相信这位老爷子会甘心投降,自己地牌根本还没有出尽,明家也没有山穷水尽。习惯于站在河对岸的大树想连根拔起,移植到河的这面来,所必须经历的痛苦代价,应该不是此时的明家所愿意付出的。
为什么对方
会摆出这样个卑微的姿态他的上面可还是有位老太君在,明家要投向哪方,这种关系到全族数万人前途地大事。明青达应该还没有能力做出独断。
而且这跪,跪的并不隐秘。应该已经有人看到,而且马上会传开来。范闲地眼睛眯得更细了,难道对方是准备打悲情牌在这个还没有产生阿扁这种人物的世界中,悲情或许是可行的招,只是刻意在众人面前跪自己跪,这又能悲到哪里去
如果换成别的官员。面对着明青达所表现出来的倾向,定会心中暗喜,只有范闲不这般想,因为正如明青达所料,他要的东西太多,不是明家给地起的。而且他为这件事情已经准备了许久,他有底气吃掉明家,而不是接受明家的投诚。
既然不论什么时候,范闲都可以吃掉明家,那他凭什么还要与明家讨价还价来获取对方的投诚
非不为。非不能,实不屑也。
清风跨门而入。吹拂走禸 库大宅院间残留的食物香气,吹拂走犹有丝的鞭炮火香,只有凝重地氛围却是始终吹拂不动,庭院间弥漫着紧张,有若千年寒冰,有若河底巨石,春日春风难融,大江巨浪难动。
负责唱礼的转运司官员的嗓子已经嘶哑了起来,不是因为说的话太多,不是因为喝的水太少,只是因为紧张。
沿着甲乙两廊而居地各房巨商们也早已坐不住了,隔着镂空的门棂,站在房门高槛禸 ,紧张地盯着外面。
下午是禸 库后四标地叫价,两轮叫价之后,没有人再喝彩,甚至没有人去抹额上的冷汗。上午被明家吓退的泉州孙家,面se 惨白地听着价,双眼无神地看着外面,被那两家疯子又惊吓了番,所有的商人们都觉得今日之行开了大眼,同时也是受了大惊。
那是银子,那是银子凭什么甲房的明家和乙四房的夏家,就敢那么往外扔难道在他们眼里,那些厚厚的银票和废纸没有什么区别
岭南熊家的熊百龄双眼通红地看着外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身边的帐房先生说道:“刚才唱礼官是不是报错了”
熊家的帐房先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花厅核算的数字,怎么可能出错这天爷爷啊,夏当家的昨天被杀了几个兄弟,今天开始发狠发疯这明家居然也跟着发疯明老爷又不是强盗。”
熊百龄的口水紧张地来不及吞下去,噎在中间险些跄着了,反手夺过名下属手中的茶杯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