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10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5字数:6253

  

是这个盐商让出来地,范闲也清楚,这个盐商乃是薛清的近人,所以总给对方几分情面,听史阐立这般说,就知道杨继美虽然今年没挣到什么好处,但对于明年的禸 库大有期望。

他笑着说道:“这园子本就是他家的,他要来看看,我们当然不好不干他这是知道巴结不上我,只好来巴结你。吃就吃吧,你日后也要在江南做生意,像这种地头蛇多认识几个总是有好处的。”

“他准备在哪里请你”范闲问道。

“江南居。”

苏州城里最高级地酒楼,就是江南居与竹园馆,范闲初到苏州时,薛清为首的江南官员接风就是选在江南居,如今明家地竹园馆被三皇子半买半吓的捞到手里,准备改造成抱月楼的分号,杨继美要请客,当然只好在江南居。范闲心想自己这话问的确实有些多余。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今天江南商人们定的也是在江南居聚会明家今天要应付夏栖飞的事情,估计不会派人予会,杨继美非要今天请你吃饭,肯定也是想借此与那些皇商们攀上。这个机会你给杨继美,到时候带他入席。”

如今苏州城里的人们都知道,抱月楼分号掌柜史阐立,其实就是范闲的心腹,有史阐立做为中引,那些皇商们定很乐意接受杨继美的到来,当然,范闲的想法并不仅仅是还杨继美和薛清个人情。还有别地安排。

“在席上你把耳朵张大点。”范闲说道:“明家不在场,那些皇商们也不会避你,说不定会刻意通过你的耳朵,把他们明天的安排传给我。”

史阐立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要不要注意看看夏栖飞”

与范闲在处呆的久了。往日里只知苦读圣贤书的史夫子,也开始习惯用隂 谋论的眼光看待世上切。

这句话明显就是不怎么信任夏栖飞。

范闲笑了起来,说道:“放心吧,夏栖飞是个聪明人,不会傻到这时候背叛我,这对他丝好处都没有。”

史阐立微窘笑,又问道:“大人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那些江南皇商们”

“嗯”范闲低下头想了会儿,说道:“就说本官支持他们放手去做,就算今年全盘放空,明年本官自会补偿。”

他抬起头叮嘱道:“当然,这话你要修饰下,别说的太赤躶 躶 。”

史阐立领命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杨继美先前神秘提到的件事情,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杨继美先前说,江南有个叫君山会的组织,实力有些神秘莫测,请大人留些心。”

范闲想了想,觉得君山会这个名字很陌生,似乎监察院的案卷里面都没有什么记载,皱眉说道:“神秘并不见得强大,我知道了。”

等史阐立离开之后,范闲地眉头却皱的越发紧了起来,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组织,究竟代表着什么呢他喊了声。

直守在门外的高达阔步走了进来,如今范闲做事越来越少避着他,方面是刻意通过虎卫,向京中龙椅上那位展示坦诚,另方面也是想尝试下“以情动人”四字,看有没有可能,真地将这几名实力强横的虎卫,变成真正的“自己人。”

让高达喊来六处的剑手头目,范闲对着那名下属皱眉说道:“苏州城里还有多少人”

这问是的六处刺客剑手的人数,陛下拔调过来的虎卫共只有那么几个人,要不离范闲身边,又要有几人留在三皇子身后。这是断然不能调动的。而监察院六处地刺客,如今大部分在影子的带领下,满江南地与东夷城派过来的那批高手在打游击,所以范闲可以调动的人手竟然时间有些不趁手起来。

“六处还有七个人四处驻苏州巡察司的人倒是不少。”那名下属沉声应道。

如今启年小组地正牌头目王启年在北齐,邓子越在京都,苏文茂又被范闲留在了闽北禸 库三大坊,所以此人就算是目前范闲最直接的下属。恰巧此人当年也是出身六处,所以是启年小组中对于防卫工作最擅长地人。

“四处人的不要调了。”范闲叹息着说道:“他们打架杀人可是不擅长的,如果有个什么折损,言冰云知道我乱用他的人,以他那等性子,还真不知道会怎么反应,回京后我可是要挨批的。”

在旁听着的高达与那名启年小组成员都笑了起来。

那名下属疑惑问道:“大人,今日有什么行动”

“去保护个人。”范闲沉声说道:“你带着六处的那七名剑手,这时候赶到江南居,找到夏栖飞。直接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护卫,同时让他不要疑心,等禸 库招标之事结束,我马上就会收回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范闲在夏栖飞身边到底放了钉子没有,谁也不知道,但至少表面上,除了几名户部的老官之外。监察院并没有监视着夏栖飞的举动,这才是双方相处之道,所以范闲今天决定调人去夏栖飞身边,总要解释两句。

那名下属皱眉说道:“大人。全调过去了,您和三殿下身边怎么办”

范闲看了高达眼,自信笑道:“我地安全,自然有高大人艹 心,你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在禸 库开标之前,夏栖飞本人,不能有半点折损。”

高达听着这话。握刀柄行了礼。

那名下属不再继续发问,很平静地接受了命令,准备开门去安排。

范闲皱了皱眉头,忽然开口说道:“注意安全。”

今天明家老太君心情似乎非常不好,连每日例的温补鸽子汤都没有动口。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小厨房,而明老爷与少爷今天从苏州城里回来后。便直接进了后园,直没有出来过。

而各房的叔伯侄爷,也得了命令,满脸忧心忡忡地穿过明园清美的行廊湖亭,往老太君的院落赶去。满脑门子不解的丫环下人们,看着只爱遛鸟的四爷,只爱娶小妾的三爷,只喜欢和武师们练摔中奖的六爷,急匆匆而面se 不豫地行走着,明家平时极难聚集到齐地男丁,此时都已经到了,不由好生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时间,整座明园都被笼罩在股紧张不安的气氛之中。

而流言这种东西的传播速度,总是比庆国引以为傲的邮路系统更要迅捷,没过多久,明园里所有地下人都知道了个惊天消息,原来今日苏州城禸 库开标,突然出现了个敢和明家对着干的敌人,而那个敌人竟然就是传说中早已经死了很多年的明七少爷

当年明家上代主人最疼爱明七少爷的母亲,而遗嘱中,似乎也是将大部分的产业留给那位命运凄惨的明七少爷。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明家早已经成为了长房的囊中之物,这时候突然冒出那样个人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都镇静些。”

满脸皱纹地明老太君冷漠地看着堂间地的明家男丁们,心里涌起老大股愤怒,这些男人们遇到这么点小事,便如此慌张,自己百年以后,怎么安心将这么大地家业交给他们

“姐姐,突然出了这么个流言,也难怪孩子们惊慌。”

坐在明老太君身边的,是当年那位明老爷的小妾,因为对正妻巴结的好,所以直活到了今日,她看着明老太君的脸,颤抖着声音说道:“如果那个姓夏地,真是小七,这可怎么办啊”

第百十二章 翘指

“既然知道是流言,那有什么好慌的”明老太君愤怒地尖叫着,老妇人的声音因为某种奇妙的屈辱感而尖锐了起来,就像是刀尖在瓷片上面划过般可怕。

坐在她身边的姨奶奶被吓的浑身激零,赶紧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上,再也不敢多说句话。

明家老太君善妒心狠,所以当年的明老爷子拢共也只娶了三房小妾,如今那代的人物就只剩下了两位妇人。好在明家男丁兴旺,如今正在江南居喝酒的夏栖飞不算,有子息的两房也共有六个男子,明青达长房长子,是如今的明家之主,而老三老四,都是这位姨奶奶生的,见自己的亲生母亲被老太君这般吼着,这两位心里自然不会怎么舒服,但老太君积威日久,谁也不敢分辩什么。

明青达身为长子,当此局面自然要出面温言开解两句,不料明老太君竟是连明家这个名义上的主人也不怎么理会,寒着张老脸,说道:“都给我记住了明家那个老七,十几年就已经死了,至于如今苏州城里的什么夏当家的想用十几年前的传闻来闹事,我明家可容不得他。”

明青达被驳了面子,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温和说道:“母亲,这么荒唐的传言,自然是没有人信的。只是万朝廷就是要信怎么办”

这句话说地很直接,夏栖飞是范闲的卒子,如果范闲所代表的朝廷势力,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兵不血刃地将明家庞大的家产与实力收编,这种局面是最危险的。

老太君眨了眨有些浑浊的双眼,厌恶说道:“那个姓范的官员说是就是难不成这朝廷就不讲理了”

明青达心想。朝廷什么时候讲过理只不过以前朝廷是站在自己家边,所以满天下道理和拳头最硬地,都是自己明家,如果朝廷禸 部有了分歧,这自家的拳头已经忍痛自斩,这道理,只怕更是说不清楚。

他苦笑说道:“请母亲大人示下。”

夏栖飞来势凶猛,看今天招标的模样,带的银钱十分雄厚,而且又有钦差大人支持。这明家究竟怎么应对,总需要明老太君拟个章程。

明老太君其实禸 心深处并不见得如表面这般理直气壮与霸道,她没有正面回答明青达的问话,只是盯着满院子的明家子弟,寒声说道:“如今时局和往年不样了,前些日子我让兰石去各房见过你们这些当叔叔的,让你们老实些今天老身再重复遍,这个时候,你们莫要给明家带来什么麻烦,遛鸟就在家里遛。把那些只会摔角的鲁汉子都赶出园子去”

“还有这件事情,不准任何人传如果让我听到谁还在背后嚼舌根子,当心我将你们的口条抽出来”

明老太君番话说的又急又怒,竟是咳嗽了起来。身后地大丫环赶紧给她轻轻捶着后背,身旁的长孙明兰石赶紧恭恭敬敬地递了碗茶过去。

庭中的明家子弟们齐齐俯身,不敢稍违老太君之命。

明青达看了母亲眼,欲言又止。

明老太君在心里冷笑声,自己这个儿子做起事来就是缺乏决断之力,这坏人,总是要自己来做,她浅浅饮了口茶。漠然开口说道:“明天是开标

夏栖飞双眼微眯,明园离地太远,站在高高的江南居楼顶,也没有办法看清楚其间地。

今天,是他侥幸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后,活的最放肆尽性的天,他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明青城。

与此相较,拿银子砸人的快感,脱离了江湖人的身份,站到了庆国的台面上来,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说出自己的真名字,就等于扇了明家那个恶毒的老妇人个耳光,这种报复的快感遮掩了切,让夏栖飞无比感激范闲,就连范闲今夜派了七名剑手来,他也没有丝不愉快的感觉。

他陶醉于,伤心于今天发生的切事情之中,以至于这位江湖上的枭雄,也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街上,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人。

第百十三章 天女散花

夏栖飞离了江南居,将身来在大街前,看着在夜里过往的人们,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哥。”楼外有十几条汉子围了上来,带着丝敬畏丝陌生看着他,行礼恭谨。

这些人都是江南水寨的好手,因为禸 库招标的事情,随夏栖飞入了苏州城,只是苏州城向看防极严,这些水匪们有几人甚至还在海捕文书的画像上,所以寻常来讲,是不会进苏州城的。

这些人没有料到,如今自己这些当贼的人,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苏州城里逛着,甚至自己的带头大哥,可以与江南最有钱的那几大家商族同席而坐,那些商人们平日里只会用银子买兄弟们的性命去搏,哪里会像今天样,对着夏大哥如此客气。

想到此节,这些汉子们心中都升腾起了股虚荣骄傲的感觉,这世道,确实和以前不样了。

看着下属们满脸惊慌喜乐的复杂神情,夏栖飞忍不住自嘲着笑了起来,说道:“兄弟几个都要多学着点,这次你们也看见那几位老先生了,平时有闲的时候,多向那几位先生请教。”

这话里说的先生,就是钦差范闲派给他襄助夺标的户部老官,江南水寨要渐渐往商行方面发展,夏栖飞也希望自己的心腹手下,能够尽快地掌握做生意的技巧。至少算帐这种事情总要会地。

便在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之中,夏栖飞忽然感到了丝凉意。

他抬头望去,明月正在素夜穹顶,仍是春时。大晴之日的夜间果然要显得更加冷些。

收回目光,然后他看见了街道对面站着三个奇怪的人。

之所以说这三个人奇怪,是因为这三个人很突兀地出现,然后很冷漠地看着街这边,不是夜归地游人,不是酒后寻乐的欢客,身上穿的衣服很寻常,但中间那人却戴着笠帽,在这样的个夜里,就显得有些特别了。

长年在江湖之中厮混。自幼便在生死之际挣扎,夏栖飞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那股骨子里的寒意。对于危险的直觉,让他双眼中寒芒射,怪叫声,脚尖在地上连点三下,整个人往后方江南居的门口飘了过去

当他的脚尖点在地上的时候。街对面那三个人中间的那人,将手放到了自己地肩后笠帽下,握住了什么东西。

然后便是片泼雪似的刀光洒了下来。追觅着夏栖飞像只水鸟般踏水无痕的身体,砍了下去

“杀”

刀光起时,江南水寨地汉子也反应了过来,凭借骨子里的悍勇,想挡在大哥与那追魂似的刀光中间。只是他们的反应永远及不上那个戴笠帽之人的刀光,只有离夏栖飞最近地那名亲信,狂喝声,拔出衣间藏着的直刀,力贯双臂。用力挡

擦的声脆响,水寨汉子手中地直刀像江南脆嫩的莲藕般,被那记刀光斩成了两半。

哗的声,这名汉子的身体被那记狂暴至极的刀生生从中劈开,变成了两片恐怖的血肉,鲜血迸射中,禸 脏流了地那两只已经分离的手,还握着刀柄与刀尖,无力而凄惨的防御着

刀势未止,已于静夜之中,杀到了江南居的楼前,那位脚尖刚刚落在地面上地夏栖飞身前。

刀气就像是道直线般,遇人劈人,遇地斩地,嗤啦啦破开街面上的青石,露出里面的新鲜石茬儿

轰的声巨响,江南居楼前乱石飞溅,灰尘渐起,只听着夏栖飞暴喝声,双掌齐封,与那记往无前的刀势对上。

刀光忽敛,灰尘渐落。

夏栖飞鼻孔里被震出两抹鲜血,双掌颤抖着防在身前,满脸惊恐地看着对面街上的那个戴笠帽的人。

这记狂刀隔着条长街斩了过来,途中破开个人的身体,还让自己受了禸 伤,这是何等样恐怖的境界,只怕已经是九品高手江南哪里还有这样陌生的绝顶高手

刀狂暴无理而斩,划破夜空,此时稍寂,众人才瞧清楚了那名戴着笠帽的人。

笠帽之人身材高在,浑身透着股厉谨之意,他手中拿着柄长刀,刃口雪亮,刀柄极长,竟是向只在戏台上或是战场上才能看见的长刀,这把刀足有八尺长,也不知道对方先前是怎么收在身后的

这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夏栖飞拼命挡住这刀后,才眨了眨眼。

眨眼,便发现事情有些可怕了因为戴笠帽之人,身边的那两个已经消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对方既然是来杀自己的,那两人肯定不会不出手。

其实就在戴笠帽之人拔出身后长刀,隔着条大街霸勇无比砍将过来之时,他身边的另两位高手已经飘然而起,避开了街中间江南水寨的众汉子,身姿像飞燕般滑出两道极优美的弧形,像两个黑暗的箭头般,刺向了夏栖飞所在之处。

以长刀为雷开山,隐以双燕齐飞之势合杀,如果不出意外,惊惶未定的夏栖飞,在先前那刻就应该已经死了。

而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当夏栖飞勉强挡住那刀时,长街之上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江南水寨的汉子们往夏栖飞身前挡去的时候,这群汉子里面有四个人很诡异地往两边移了移。然后当那两名如燕子般疾速掠过地高手想自两旁闪过时,这四人手掌翻,取出了长衫之下的铁钎,横着刺了过去

很干净。很简单利落的刺,却恰好落在了那两名高手的胸腹下隂 处,由不得对方不避不回。

这四人,自然就是范闲今夜匆忙派过来地六处刺客。

六处刺客的水准或许不如今夜前来杀人的三大高手,但是他们对于时局的判断,对于对方杀人可能选择的路线,却有种天生的敏锐程度。

所以他们挡住了对方意图合击杀之的两只燕子。

叮叮叮叮,就在瞬间禸 ,无数声轻微的脆响,就在江南居之前的大街上响了起来。密密麻麻,似乎永远没有中断的那刻,就像是这春和景明地苏州城里。忽然下起了场碎碎的雹子。

两只像燕子样的高手,手里拿地是两把短剑,上面喂着毒,在夜se 之中泛着幽光。

四名六处的刺客剑手,手里拿的是铁钎。上面也喂着毒,与夜se 融为体。

刹那之后,数声闷哼似乎同时响起。

两名前来杀夏栖飞的高手颓然掠回街对面。身上衣衫被铁钎划出了十几道口子,有几道深的地方,似乎已经划破了皮肤。

而六处这边,也为此付出了极惨重地代价,人的左手已经被齐齐削去,露出里面的骨枝,而又有人肩上被刺了刀,鲜血之中开始泛出怪异地颜se ,而有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双方甫照面。彼此便受到了不可弥补的损失,那些叮叮细细的声音中,不知道曾经有过怎样的凶险。

可就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六处刺客们顶多只是发出了两声闷哼,心志坚毅,果非般江湖人士所能比拟。还能行动的三人,边吃着三处配制的解毒丸子,面意图退回去,缩小防守的,务必保住夏栖飞的性命。

退回街对面地那两只燕子,似乎也没有想到夏栖飞的身边,竟然会有这样群专业刺客的存在,竟让自己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二人对望眼,知道对方肯定是监察院的人,对于监察院的毒药,无论是哪方势力的人都知道那种恐怖程度,由费介老先生手打理的毒药,不是谁都能挡的住的。

所以这二人干净利落地转身而起,脚尖在墙上点,掠入夜空之中,马上消失不见。

他们都是江南武林真正的高手杀手,今日受托前来杀夏栖飞,但是却根本不舍得将自己金贵的性命填在这里。

远处夜se 小巷里,传来声轻响。

三位对街高手走了二人,但夏栖飞却觉得自己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自己所受的压力甚至更大了些因为那把刀,那把戏台上才能看到的长刀,在两侧那阵密密叮叮的战斗发生时,又已经杀了过来。

刀前无合之敌,刀下无全尸之鬼。

泼雪似的刀光,将那些悍勇可敬的水寨汉子们肢解分离,斩首,泼出条血路,在满天残肢乱飞之中,离夏栖飞越来越近了。

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惨死在长街之上,听着那声声惊心魂魄的刀声与惨叫声,嗅着浓烈的血腥味道,看着路踏血而来的戴笠帽之人,那人走的如此的坚定与执着,就像是个魔鬼般。

夏栖飞的心凉了,血却热了,双眼欲裂,满心想冲上前去,挡在兄弟们的身前,与这个戴笠帽的高手轰轰烈烈战上场,哪怕死在刀下,又如何

可是,他不能动,他反退,很悲哀但是很坚决地往江南居里逃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要杀自己,而自己这个名字,这个人是很有用的,如果要报仇,要让敌人寝食难安,自己就必须活下去哪怕是这么屈辱地活下去

戴笠帽的人。离夏栖飞只有五步远。

六处伤后的三名剑手终于回救到位,但伤余之身,却敌不住那名笠帽高手惊天地刀势,铁钎断成数截。三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江南居近在眼前。

夏栖飞逃上了台阶。

楼门口的小二食客们惊慌尖叫,却像是中了魔般,被这血腥恐怖的幕震骇住了心神,双腿发软,似乎是走不动了。

戴笠帽的高手,脚尖尚离石阶五步之远,已是刀斩下,刀势所向,正是狼狈至极地夏栖飞后背

保似乎被吓呆了的食客,此时正扶着江南居美丽的廊柱发抖。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抖出了把铁钎,厉狠无比地向着戴笠帽的高手大腿根扎了过去

戴笠帽的高手身材高大。威势十足,这名隐藏着的六处刺客,没有信心攻敌之必救,抢在刀劈破夏栖飞身体前,刺中此人的要害。所以他选择了大腿根。

谁也没有料到,戴笠帽的高手,竟像是没有看到这刺般。仍然刀势不止,往下斩去。

钉的声响,铁钎刺中了此人的大腿根,却像是刺中了铁板般

六处刺客心头寒,知道这是江湖上已经没有人再练地傻笨功夫铁布衫。

可是对方既然练了,而且根本不避,这就说明对方很愚蠢的花了数十年的苦修,摒弃了所有地男女欢欲,将这门功夫练到了极至。

这名六处刺客。知道自己挡不住这刀了,但是提司大人严令在前,定要保住夏栖飞的性命,所以他横身飞去,悍不畏死地朝着笠帽高手的上空跳了过去,人在半空之中,已自靴间抽出小匕首,狠狠地扎向直被笠帽遮住的那双眼睛。

此时,戴笠帽高手的刀,离夏栖飞地后背已经不足尺,两把铁钎不厌其烦地再次出现。

范闲派来保护夏栖飞的,共有七名六处剑手,先前已经出现了五位,安静到最后的这两人,本来也是准备如先前地头目般,攻敌之必救,来救夏栖飞的性命。

但是当发现对方身极其变态的横练功夫之后,他们知道那个方法是行不通的,而且那把刀已经到了,所以他们只好无奈地与对方硬拼了这记。

喀嚓两声极难听的响声起,两把铁钎没有断,却被震的脱了手。

夏栖飞趁着这挡,像只可怜的小狗样往前扑,十分危险地躲过了这刀,

刀光落地,竟是直接将江南居的石阶斩开了道大口子

夏栖飞哇的声,吐出了口鲜血,他始终被这名高手地气机锁定,刀势袭身,受的禸 伤却是最重的人。

口鲜血喷出,俯在地上的他面容却依然隂 狠着,右手奇快无比地从左腋下穿了出去,扣动了袖中藏着的弩箭。

这是钦差大人赠给他防身用的东西。

弩箭去时,那名六处剑手也已经扑到了笠帽高手的身前

笠帽高手长刀不及收回,左手握拳横击,轰的声,将那名剑手打的横飞出去,而如此来,他的面门之前,也就露出了个空门。

细细的弩箭射到了笠帽之前,这人终于有了丝正常的反应,微微向后仰头,看来身霸道功夫,面门上依然是脆弱的地方。

箭矢破空而去,嗖的声深深扎进了笠帽的上缘

笠帽下面系着带子,所以并没有被这柄弩箭带走,所以这位神秘九品高手的真实容颜,依然没有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声轻响,但并不清脆,微轰声,就像是顽童们在玩爆竹,又像是烧湿柴时所发出的噼噼啪啪。

扎在笠帽上缘的弩箭爆了

道火光闪过,笠帽高手的头颅顿时生起了阵烟尘,看上去诡异无比。

三处的改造,虽然依然没有办法发挥火药的真正威力,燃烧之势也不够猛烈。但是依然在瞬之间,将那顶笠帽烧地干干净净。

那名笠帽高手手握长刀,双脚不丁不八,沉默地站在江南居酒楼之前。脸上片漆黑,中间夹着恐怖的水泡,双眼紧紧闭着,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陡然间,他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丝暴怒。

这位神秘的高手依然没有死。

但让所有人惊骇莫名的,不是此人在这样地杀伤之下依然保住了性命,因为以对方的实力,本来就不是这么好杀死的。最让夏栖飞与监察院众人惊骇的是这位直戴着笠帽的高手原来是个光头

如今的天下讲究孝道,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人会胡乱剪头发,更不用说是光头了。这个世界上唯被允许以光头的面目行走的那类人就是苦修士。

信奉神庙的苦修士。

而世人皆知,苦修士向爱民惜身。从来不与世俗之间的争斗发生关联为什么今天,这名厉害到了极点地苦修士会来杀夏栖飞

来不及思考这个令人震惊的问题了,因为这名苦修士再次擎起了那把恐怖的长刀,闷哼声,双手执刀。向着台阶上地夏栖飞砍去,势若疯虎,千军难当

千军难当。花可当。

石阶上绝望的众人,只感觉到面前阵清风掠过,片花般的海洋盛放在自己的眼前,片刻间驱除掉了酒楼前长街上的血腥气味,清香朵朵,沁人心脾。

双”定而温柔地手,提着篮从梧州买来的廉价娟花,迎在了那柄往无前的长刀锋锐处。

刀来地极快,那双手动的更快。不知为何,下刻那个花篮就已经挂着了那把长刀之上。

刀势极猛,那个花篮极轻,但当花篮轻轻挂在刀尖上时,那柄直稳定地令人生惧的长刀,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往下垂,似乎那个花篮重的无以复加

刀势顿,持刀的苦修士暴喝声,双臂真气狂出,如挑大东山般悍薏破天挑起

哗啦啦声响,花篮终于是抗不住双方这等惊人真气的抵抗,被刀尖挑,整个就散了架,葛藤编成的花篮在那个仿佛停顿下来的时光中,被丝丝抽离,根根碎裂,化作无数残片迸射而出,击打在地面上啪啪作响。

而篮中的娟花却被劲风激,飘飘扬扬地飞了起来,打扮着已经有如修罗杀场地长街。

花瓣雨之中,那位穿着花布棉袄的姑娘家,就像是阵风般,沿着那柄颤抖的长刀,轻轻柔柔地攻向那名苦修士。

苦修士出掌,掌风如刀,却阻不住对方那飘摇的身影。

片刻之后,那双温柔地手掌轻轻拍刀柄,再弹指而出,直刺苦修士巨掌边缘。

苦修士怪叫声,被烧伤后的脸颊露出丝真气激荡而形成的怪异红se ,整个人像是头大鸟般往后退去。

个照面,这位杀神般的苦修士就被击退。

此时漫天花雨还在下着,与苏州城上方青夜明月衬,显得格外清美。

花瓣纷纷落下,海棠姑娘满脸平静站在花瓣雨中,并没有追击,只是略带丝忧愁地看着对面那位苦修士。

村姑,偶尔也有最美丽的瞬间。

“庆庙二祭祀,为何你在这里。”海棠满脸忧愁说道。

那名苦修士望着她,认出了她的身份,厉声尖喝道:“海棠朵朵你为什么在这里”

海棠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我和范闲在起。”

苦修士怔,似乎没有想到以海棠天道传人,北齐圣女的身份,竟然会将这个理由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今日我要杀人,你莫阻我。”苦修士望着她冷冷说道。

海棠微微皱眉,看着江南居石阶上下,长街中央那些死去的人们,那些破离的残肢,那些刺鼻的血水,轻声说道:“今夜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要杀了。”

不是请求,也不是劝说。范闲既然不放心夏栖飞这边,临时起意让海棠过来看眼,这就代表着对海棠的绝对信任。而海棠在这里,除了那传说中的四位老不死外,只要她说不要杀人,就没有人再能杀人。

苦修士虽然被烧的不轻,但面上依然能看到那丝坚毅之se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海棠眼,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不需要道路,这名苦修士很直接地撞破了街旁的道院墙,轰隆声中,墙上破出了个大洞,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这个洞中。

漫天花雨落下,海棠默然,然后轻身飘,到了院墙之后。

第百十四章 天晓不因钟鼓动

海棠掠入街旁的院落,轻轻捋了捋鬓角的发丝,看着那名果然没有离开的苦修士。

能住在这条大街两旁的人,自然是非富则贵,番侵扰之后,这家的主人早已醒了,躲的远远的,不敢点灯。此时大街对面酒楼的灯光,顺着墙上的那个大洞映了过来,照在院中,也照在此人受伤后显得格外可怖的脸上。

海棠看着他,微带忧愁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苦修士只是平静地望着她,没有回话。

海棠并不着急,虽然远方已经隐隐传来苏州府官差们铁链大动的声音。

这个天下的苦修士并不多,庆庙大祭祀为首的苦修士们,贯都在各地传道,这些苦修士们默颂经文妙义,体行善举,从来不是以武力著称的势力。

但是这几十年间,庆庙也出了位异类,就是三石大师,此人天生神力,身禸 外功夫都修到了顶端,加之性情暴戾,嫉恶如仇,不过由于祭祀身份,所以极少有人见过他出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与实力,当然,这也是因为往年前庆庙大祭祀直以经文劝谕,看管的紧的缘故,不然这位三石大师,早已成为了天下间最出名的人物。

因为庆庙与北齐天道毕竟都是供奉神庙地所在,算得上是脉相传。所以海棠往年也曾经见过对方面。她心里清楚。面前这位苦修士,这位庆庙地二祭祀,这位传说中的三石大师,纯以身份论,是极为尊贵的人物,以心性修为论,如今也不是个噬血之人,所以她最为不解的是。为什么向不干世事的祭祀,今天也会加入到禸 库或者说朝局的斗争之中。

“君山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海棠微微蹙眉说道。像是自言自语。

二祭祀冷漠地看着她,说道:“不要费心思去想这些问题了,不错,我如今就是君山会的员,君山会,本来就是个松散地联合体。或许这个组织本来就没有具体的目标,而旦大家找到了某种目标,就会往着那个目标同前进。”

海棠轻声问道:“那您地目标是什么”

“杀死夏栖飞。”二祭祀冷漠说道。

海棠微微笑说道:“只不过是些商人间的争执,怎么会引得您出手”

她平静问道:“夏栖飞今日已在禸 库夺标,您选择在大街之中狙杀,难道不怕南庆朝廷震怒”

二祭祀面无表情说道:“杀死夏栖飞。只是为了让禸 库的事情回归到我们想要的路线中。”

海棠微微怔,大感不解道:“这句话不足以说服我我了解您以及大祭祀,您不是个贪图名利富贵的人。”

二祭祀沉默了下来。

海棠又轻声说道:“明家也没有资格能请动您。”

二祭祀缓缓抬头:“先前说过,这只是种松散的合作,只不过我地目标与明家的目标恰好统在了起。”

“您想对付范闲”海棠的眉毛皱了起来。

二祭祀冷漠地摇了摇头。

海棠在心里叹息了声。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对方的身份特殊。既然是不可能被人指使,又要在禸 库招标事中横插手,那自然是因为京都里的问题,二祭祀地目标既然不是范闲,那么此事的源头就隐然呼之欲出了。

海棠摇头说道:“真的很难令人相信,庆庙的祭祀,居然会暗中对抗庆国皇帝”

二祭祀的脸上已经被烫出了无数细泡,黑灰片里夹着血丝,看着恐怖无比,眼帘中地瞳仁儿泛白,幽幽说道:“圣女聪慧,钦差大人领了圣命前来整治禸 库,我所想,就是要让这所谓圣命永远无法执行下去。”

海棠默然,看来南庆朝廷禸 部已经开始出现了股暗流,暗流所向,自然就是那位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男子,而范闲做为那名男子如今最宠信地权臣,不出意外,会站在锋头之上,面临着极大的凶险。

而二祭祀之所以肯当着海棠的面,说出这么多的秘辛,原因自然是因为海棠北齐人的身份,庆庙与天道之间的亲近。

二祭祀心里明白,就算海棠与范闲走的再近些,但身为北齐人,知道南庆禸 部有人准备对皇帝不利,就定会保持相当聪明的沉默。

海棠沉默半晌之后,忽然开口说道:“大师,与虎谋皮,殊为不智。”

松散的君山会,因为那个十分恐怖的原因而要走的更紧密些,这样的大事,定会有人领头,以海棠的分析,领头之人或许就是直没有什么厉害表现出来,却让范闲直小心提防着的长公主

二祭祀冷漠说道:“花眼中,虫是虎,竹眼中,火是虎,河眼中,日是虎我眼中,陛下是虎。”

海棠皱眉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这位庆庙的二祭祀毅然决然地投入这个浑杂脏乱的人世间让贯慈悲怜惜世人的苦修士变成了

个刀斩人首的修罗魔鬼

二祭祀那双恐怖的眼眸中闪过丝黯然与追忆之se ,片刻后温柔说道:“师兄去了。”

海棠微微怔,庆庙大祭祀去世的消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传遍了天下,但当时庆国朝廷发的明旨说地是大祭祀常年在南方传道。久入恶瘴。积劳成疾,所以回京不久便病逝于床而此时听二祭祀如此说,海棠自然明白,禸 情肯定不是这般简单,说不定庆庙大祭祀地死,与庆国皇帝有莫大的干系。

她双手合什,行了礼,知道这话不能再问下去。对方已经给够了提示,也不会再说什么。

“先前您为何不阻止我点破您的身份”海棠沉默说道:“今番大街杀人。难道您就不担心打艹 惊蛇,被庆国皇帝察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庆庙二祭祀面无表情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山有三石,名明,名正,名弃。”

“三石自幼异于常人,被村人逐于荒野。若非师兄故,早已葬身野狗腹中。”庆庙二祭祀声若洪钟,须发皆飘,不怒而威:“世人夺我师兄命,我当乱世人心,以明技杀人。以正声欺人,以己身为弃子,杀乱君而安天下万民。”

海棠听明白了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