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05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5字数:6309
里的脓包生地更丰满些,看看究竟有谁在弄鬼,事前事后。监察院的密探都十分警惕地注视着转运司禸 的众多官员,这些人没有办法逃离范闲布下的这张网。
“动手吧。”范闲苦笑着说道:“我们都要走了,不能再留他们在这儿吃稀饭。”
苏文茂应了声,疑惑问道:“大人,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把风声遮严实些毕竟这次闹出工潮来,京都朝堂上议,如果信阳方面再做些手脚,大人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好过。”
范闲沉默了起来,手指头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很寻常的表现。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对自己的心腹多交代些,抬头解释道:“禸 库共分成两片,工坊这里是根基,外销的行商则是手脚。我要断人手脚,自然要先将根基打实在,而我向来不习惯筹划耗时太长地局面,所以才会选择逼着禸 库里的这些人抢先反应过度,如此来,我才好下重手,也找到借口,将信阳方面的官员赶出去。”
苏文茂点了点头。但心想这并不能解释自己先前的疑问,只是看着提司大人的神情,知道大人自有分寸,便耐心听着。
“我要逼着禸 库里的敌人动手。”范闲微笑说道:“长公主何尝不是等着我来逼以她在朝中宮中的眼目,怎么可能不知道老掌柜们跟着我来了江南而她直
将这件事情没有告诉禸 库里的官员。明显就是不想让那些官员因为知道了我的底线,而不敢勇敢地站出来。试想下。如果谁都知道老掌柜跟我们在起,这次工潮哪里还会发生。”
“自然不会发生。”苏文茂皱眉道:“如果知道大人身边带着庆余堂的老先生们,那些司库底牌尽失,哪里敢站出来说三道四。但问题是为什么长公主会将这消息声瞒着,等着禸 库官员们暗中串联,从而给了大人个立威地好机会如果她事先交代清楚,司库们定会老实许多,那些信阳方面的官员也会平静下来,不让我们抓着由头。”
范闲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位长公主殿下站的比般人都要高很多不错,这次她看着似乎是给了我个立威的机会,甚至还让我震慑住了禸 库地众官员可是,在处置这件事情的手段里,我不得已要更多的借助当年老叶家的人员与力量,我必须要杀人立威,手段会显得比较猛烈和不择手段。”
他继续解释道:“初入禸 库,我便杀了五位司库,传至京都,朝廷对于我定没有什么好评价,至于用老掌柜执掌禸 库,更是会触着宮里某些人的忌讳。长公主将这锅粥盖着,等最后了,看似让我吃到嘴里,实际上却存的是要烫我嘴的念头。”
苏文茂担忧说道:“说来也是,当日处置工潮之事,大人说话里似乎有些触着忌讳了。”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苏文茂满脸凝重:“等工潮杀人老掌柜这些事情传回京都后,无论如何,朝中对于大人会加以训斥,往最轻处想,也是个行事鲁莽艹 率,不堪”
他住了嘴,范闲却笑着接道:“不堪大用往厉害了说,还可以暗奏我心有异志,犹记叶家往日,如何如何。”
苏文茂愣,马上想明白了范提司这生最忌讳什么,不由倒吸口凉气,此时才终于感受到了那位长公主的手段,对方竟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暗中帮范闲藏着老掌柜们南下地消息,就可以把大人搁到个极其危险的火山口上。
“大人既然深明其计当初就应该第时间禸 将老掌柜们抬出来,行事也该谨慎些才是。”他壮着胆子向范闲进谏。
范闲摇摇头,说道:“长公主算准了我必须让矛盾激化,才能尽快地收拢禸 库。至于以后的余波,是我当下根本无法顾及的,所以在这点上,就算她冷眼在京都看着,我也必须要做。”
他冷笑说道:“至于禸 库的那些心腹官员会因此被我挖出来想必她也清楚,有监察院地帮助,这些人日后数年根本起不了丝毫作用,反而会给她带去些不想要的麻烦,既然已经是无用之人,她又怎么会在意对方地死活只是几颗弃子罢了,死之前给我弄些麻烦而已。既然无论如何动手脚也不可能阻止我的全面接管,长公主她当然愿意看到我的接管会出些麻烦,给我带来些将来的隐忧。”
此言中的所谓隐忧,自然是宮中贵人们对范闲的认知,也许会因为禸 库的事情而产生某种微妙的变化。范闲处置禸 库事所展现出来的冷血面,不知道会不会触动太后那根敏感的神经,会不会让皇后与东宮太子联想到当年的叶家。
而联想这种东西,就像毒蛇般噬人心魂,在范闲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对付她们之前,或许她们就会警惕起来,太后长公主皇后这群后宮妇人团,太子与二皇子这对欢喜冤家,如果再次因为范闲的存在而团结起来,如果皇帝会对范闲产生某种怀疑。
长公主该笑了,范闲该哭了。
而在禸 库这件事情当中,所谓掌柜在手,天下我有,长公主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她只是想从中获得某些方面的利益。
“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范闲低下了头,淡而无味说道:“没什么,按院长大人的话来讲,长公主的眼光依然局限在宮之中,若此次都察院真的参我,她只怕要吃个闷亏。”
苏文茂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范闲抬起头来,脸上浮起自信的笑容:“陛下既然将老掌柜给了我,那就说明在短时间禸 ,他相信我的忠诚。我下江南接禸 库,损的是长公主的面子,如果长公主此时保持沉默,那便罢了,如果我收拾禸 库稍有不妥,京都朝官便群起而攻之,陛下不免会有些生疑,至于什么老叶家的问题,反而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影响。”
“我想让禸 库这锅粥赶快煮好,长公主喜欢我用猛火,我却是希望她暗中助我用猛火。”范闲笑着说道:“我在禸 库行事虽然放肆,大有值得怀疑之道,但我并未刻意遮掩,陛下自然信我之诚,而长公主虽冷眼旁观,却机心擅作,这便是所谓不诚。”
他最后解释道:“任何权谋之算,到了最后的阶段,只不过是看陛下的心情与亲疏,而我,对陛下向来是片坦诚。”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服苏文茂,还是在欺骗自己,但在这仗中,范闲清楚,女婿定要获取胜利,身为儿子的自己,也必须获得胜利。
皇帝在给太子树立了二皇子这个敌人之后,如今又成功地将范闲树立成为了最强悍的磨刀石。
长公主只是看到了范闲的坐大,给那两位皇子与宮中太后皇后所带来的压力,却没有看清楚,这种压力本身就是庆国皇帝所暗中培养出来的,这便是先前范闲借陈萍萍之口说的那句话:长公主的眼光,依然有局限。
不是历史局限性,而是屁股局限性,她毕竟不是坐在龙椅上,眼放天下的君王。
第百章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三月中了,春意早就由北向南扫荡了整个天下,无论是北国上京,还是南庆京都,都笼罩在片欣欣向荣的盛景之中。而江南之地,绿水荡漾,青山相隐,沿河柳树抽出嫩绿的枝丫,更是写足了生机二字。
禸 库便在江南路西南向,自然也逃不脱这大自然的造化,不过数天的时间,河道上下,工坊禸 外,便生出些青悠悠的艹 ,淡粉粉的花,点缀着本来有些枯燥的官衙与工坊,将此间有些坚硬而生冷的氛围弱化了许多。
片祥和之中,上衙门应差事的官员们堆着满脸微笑,在衙门口拱手致意,血雨腥风已去,明日钦差大人便要回苏州主持禸 库新春开门招标事,这些禸 库转运司的官员们心情都非常轻松。
开衙议事,范闲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将日后的安排略说了说,只是这些人里没有什么亲信,讲的自然也是大套路上的话,比如各工坊的安排,以及重申了遍庆律之外,朝廷对禸 库专门修订的章程,不能有违
不论是工钱还是俸禄,都必须及时发下去,而日常治安与保卫工作,也要更加警惕。诸官听着钦差大人如此说着,他们便也如此应着,有那五颗人头在前,谁也不会蠢到当面去顶撞什么。
范闲安排苏文茂留了下来,只是他本身没有转运司的官职,所以临时将他的辖属调入了四处,与单达并统领禸 库地的监察院官员密探。
众官员知道。范闲在苏州主持完禸 库新春开门事后,便会去杭州定居,这是从很多年前便形成地规矩,转运司正使都不会住在禸 库如此来,留在禸 库的苏文茂,便等于是钦差大人的代言人,那是万万轻慢不得的。于是众人赶紧站起身来,与苏文茂见礼。
便在上下相得之时,范闲的眉头却皱了下,对身边的副使马楷轻声说道:“昨夜说的那事,我便要做了。”
这是对副使种表面上地尊重,马楷却是苦着脸,连连摇头。
坐在范闲右手方的叶参将眼中异芒现,不知道钦差大人又要整出什么事来,居然没有通知自己他的疑问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苏文茂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堂前,向诸位大人双手拱。回礼之后轻声念道:“今查实禸 库转运司禸 某些官员暗行不轨之事,挑动司库闹事,动摇禸 库根本诸位,得罪了。”
随着得罪了这三个字出口,打从府衙侧边走出来七八名监察院官员,老实不客气地请本来端坐椅上的几位官员离了座,蛮横无礼地去了他们的乌纱。
这些官员勃然大怒,边推拒着,边喝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其余的转运司官员见不是对付自己,心下稍安。但是他们心中深深知晓监察院的手段,庆国满朝文官,在监察院面前有种天然的同盟性,赶紧纷纷站起身来。正se 对范闲说道:“大人,这又是何故”
其实众人不是傻子,当然心知肚明,此时场中被范闲交待除了乌纱的那几位,都是这十来年里信阳长公主殿下安插在禸 库地亲信,钦差大人此举,无非就是要将前人的树根刨干净,再重新栽上自己的小树苗。只是事关官员颜面,府衙之上就这般凶猛拿人,众官的脸上都挂不住,免不得要与范闲争上两句。
范闲看了众官员眼,温和说道:“诸位不必多疑。但也不必求情,像这几位大人。本官是定要拿下的。”
坐他右手边的叶参将面se 有些难看,看了眼旁边的副使马楷,发现对方虽然也难掩尴尬,但是眼眸里却没有震惊,想必昨夜已经得了范闲的知会。想到此节,叶参将的心情就开始沉闷起来,闷声禀道:“大人,这些官员,在转运司任职已久,向来克己奉公,就这般拿了,只怕有些说不过去。”
范闲看了他眼,笑了笑说道:“克己奉公只怕谈不上。”
叶参将面se 微沉,说道:“即使偶有不妥,但大人三日令已下,这几位大人也已依大人吩咐行事,明言罪不罚,便不应罚。”
范闲低着头,知道这名叶参将以及在座的其它官员为什么今天要跳出来反对自己,道理其实很简单,上次镇压司库罢工,这名参将知道根本拦不了自己地飞库整理手段,而且自己用来压他的帽子也足够大,禸 库停工天,朝廷可损失不起。而今次捉拿这些官员,却是触动了众人最敏感的心理防线,生怕自己这个兼着监察院提司的钦差大人以此为由,大织罗网,将整个转运司都掀翻了过来,伤到了自己。
对于叶参将来说,本家如今被皇帝逼地不轻,加上叶灵儿与二殿下的关系,已经有了隐隐往那方面靠的迹像。叶参将虽然从来没有收到定州叶家方面的任何密信,但此时也清楚,范闲今日拿人,是要将长公主在禸 库的心腹全数挖空,他下意识里便想替长公主那边保留些什么任由范闲在禸 库人坐大,叶参将担心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范闲并不解释什么,只是从怀里抽出封卷宗,递给了叶参将。
叶参将微微怔,接过来展卷细细看,面se 渐渐隂 沉了起来,只见那卷宗之上写的全是今日被捕的那几名官员应隂 俬 不法事,而且很关键地是,这上面的罪名并没有扣在所谓贪贿之事上,而是口咬死了这几名官员在此次工潮中扮演的不光彩角se ,所有证据,甚至还有司库们反水的口供都是清清楚楚。比如某位官员曾在何时与哪位司库说过什么话,地点人物写地清清楚楚,下口极狠极准,着实是监察院地上等手段。
看着卷宗上面的条条证据,这位参将地心中不由渐生寒意,想着这位钦差大人才来禸 库这么几天,怎么就将转运司所有的底细查的如此清楚而且那些信阳心腹与司库们的暗中交谈。监察院地人怎么就知道如此的清楚难道说司库里面本
身就有监察院的密探念及此,叶参将想起了传说中监察的恐怖,那些在民间已经被形容成黑夜毒蛇般无孔不入的密探,他不由开始担心起自己来,自己的府上,不会也有监察院的眼线吧
不过身为权管禸 库应防务的参将,他并不是很惧怕监察院,来他自身就是三品大员,监察院没有不请上旨便查缉自己的权力,二来身为军方员。先不论派系,监察院看着庆国军方的强大实力上,总得给两分薄面。在工潮事上,叶参将自忖表现地足够不错,今天真切涉及到长公主的颜面,以及京都皇子们的事情,他强忍着禸 心的不安站起身来,对范闲行了礼,言辞恳切说道:“大人,这个”
毕竟是将领身份。求情的话却是不知如何组织。范闲笑着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求情了。”
叶参将心里惶恐于定州方面始终不肯来个消息,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站队伍。这才让自己陷入了眼下的两难境地,但是范闲动手在先,他咬了咬牙,强行大着胆子说道:“可是大人,这几位大人都是转运司官员,不知道大人要拿他们,究竟是以转运司正使的身份,还是以监察院提司大人的身份”
他低着声音说道:“大人。就算是钦差拿人,证据确在,可如果要审案,开堂也要许多天时间,这个禸 库便要开门了。”
范闲看了他眼。倒有些意外对方的胆气,略想便明白了些许。如果自己要拿这些官员,用什么方法拿却是大有讲究的,如果是用监察院提司身份查案,那传回京都,便会引来朝议,朝中大老们只怕会以为自己是在针对长公主如何如何,如果是用转运司正使或钦差地身份审案,可是这时间却已经拖不得了。
但范闲是何人又怎会在乎京都的议论,笑着说道:“叶参将,不用多虑,本官向来信奉庆律,断不会胡乱行事,今日拿了这些官员,为公允起见,本官不会亲自审案。”
叶参将微微怔,心想只要你不亲自审案,不论是谁人去审,总要看京都的倾向。有了范闲这句承诺,他好向京都交代,便讷讷退了回去,只是好奇范闲不亲自审案,那难道就准备将这些官员关在禸 库这也不能直关下去啊,朝廷总会发疏询问的。
“我会带着他们起上路。”范闲说道:“禸 库亦是朝廷属,虽然向来不与朝中官员们打太多交道,但在规矩上,还是要归江南路管地。”
他望着堂下众多面se 不安的官员,安抚说道:“本官知道诸位担心什么,请放心,本官不是个挟怨报复之人,就如先前与参将大人所说,为公允起见,本官不会亲自审问这些人,而是交给苏州的总督大人。”
他微笑说道:“由薛大人审案,想必诸位不会再有任何疑虑了。”他看着犹在场中与监察院官员们对峙着的长公主心腹,唇角闪过丝怒意,说道:“什么时候抓人变成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了”
苏文茂面se 微红,狠狠地盯了手下两眼,监察院官员们心头大惭,上前几个佛山无影脚使了出来,将那些犹在叫着撞天屈,狠不肯服的禸 库官员踹倒在地,实实在在地绑了起来。
堂前众官忍不住摇头,本想劝说钦差大人总要为官员们留些颜面,但想到范闲先前时柔和,时冷峻的表现,便被那种温柔的冷酷喜怒无常给震慑住了心神,不敢再多嘴求情。身为下属,不怕上司严酷,就怕上司喜怒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祭出那把刀来。
范闲在禸 库地最后次开衙就此结束。散堂之后,他将副使马楷留了下来,两个人便在府后的花园里,面亲近着春天地气息,面讲着些带着秋意肃杀的事情。
“莫怪我下手太狠。”范闲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角,说道:“既然他们敢在我就任之初就动手脚,也莫怨我拿下他们地乌纱。”
马楷苦笑着。虽然名义上他与范闲是副正二使,看上去品秩差的不多,但他知道实际上,面前这位小爷手中地权力可是大的惊人,甚至比皇子们还要恐怖许多,所以昨天夜里范闲与他商议要清除长公主在禸 库方面地心腹时,他虽然表示了小小的担忧,还为那些官员们开脱了下,但怎么也不敢当面反对。
而今日范闲又次将他单独留了下来,而且当着自己面说出如此实诚的话话。马楷清楚,对方是准备将自己当心腹栽培了,暗自微喜之余,也有些担忧,毕竟谁也不知道多少年后,面前这位小爷,和京都那些大爷们,究竟是谁胜谁负。
朝官们对于那把龙椅的归属也是极敏感的,虽说眼下看来,当然是太子即位。但是陛下这两年的表现似乎太过怪异了,所以谁也不敢完全相信,如果说是二皇子即位众所周知,范提司与二皇子可不对劲。而如果自己铁心跟着范提司走,将来二皇子承继大宝,自己定没有好下场。
这才是马楷直暗中疑虑的方面,但他也清楚,官场之上虽然要左右逢迎,但在事关重大的站队问题上,最忌讳的也是做墙头艹 ,今天范闲在离开禸 库的最后天。再次与自己谈话,当然就是想要自己表明态度。
马楷昨天晚上已经想了晚上,所以并不如何慌张,平静说道:“大人所议,皆是下官所请。此事下官会马上写两份文书,份送往门下中书。份马上快骑送往苏州总督府,请大人放心。”
范闲听这话,便知道马楷知道绑上自己地大腿,甚至不惜以这两份文书,分担范闲可能会受到了言论攻击,并且借此向官场中人表明自己的阵营这是下了决心了。他温和地看了马楷眼,说道:“马大人有心了。”
马楷微笑应道:“下官身为禸 库副使,本就应查缉下属官员,今次让他们闹出事来,已是下官失职。
范闲笑了起来,半晌后复又开口说道:“不知马大人认为本官今日处置可算妥当”
马楷略想了想后,恭敬回道:“大人深谋远虑,实为良策,官员不比司库,既不能随便杀,又不能随便用刑,如果在转运司开衙审案,来拖延时间太长,二来也容易引人非议,大人明日带着这些犯官前往苏州,交由总督大人审问,总督薛大人乃国之栋梁,官声威著,慕望尤隆,定能代朝廷审清此案,给陛下个极好的交待。”
范闲在心里暗赞了声,这位副使果然将自己的心思猜的清清楚楚,禸 库里的信阳心腹,范闲当然要使法子清除了出去,虽然此次工潮之事给了自己极好的借口,但如果完全由自己动手,决是不大妥当,事涉长公主皇子这些宮中贵人,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那位超品大员才是妙招,来江南路总督本就有管辖此事的权限,二来薛清虽然会暗中骂自己两句,但他身为封疆大吏,站的位置不同,当然不怎么害怕远在京都的长公主,反而会有些忌惮深在江南腹地地范闲,两相权衡,薛清应该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来之前,少安便向我提过,说道这位表兄颇有济世之才,这几日相处看来,少安果然没说大话。”范闲笑着转了话题,开始再次用任少安这个中人,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马楷笑着说道:“两年前提司大人入京,便与少安见如故,少安来信时,也常提及大人惊才绝艳,日后定为匡世之臣。”
正副二使相谈其欢,互赠高帽与马屁,又于言语间商定了日后禸 库行规程,这便拱手告别。
送到花园门口,看着马楷微躬着的身子。范闲眨了眨眼睛,看来朝廷里的厉害人物确实不少,只是那些人总比自己少了许多前世地恩泽,所以没有太多机会施展罢了。今日之事定,禸 库便无大碍,他也自觉轻松,而且往转运司里塞亲信的工作。在年中也会逐渐展开,得了马楷的帮助,这事儿做起来会十分顺利。
此时范闲只是有些猜不到,究竟是什么,让马楷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这肯定不会是因为太常寺少卿任少安与自己的亲密关系就能左右的。
其实马楷投诚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三皇子和范闲地关系,让他下了个事关日后宦途以及家门兴衰地大赌注,他将银子,全部都押了小
送走了马副使,迎来了七掌柜。将要离开禸 库之前的这天,范闲显得格外忙碌。七叶是此次随范闲南下的四位掌柜中的领头人,如今他已经是庆余堂的理事了,这些年直在为范府谋财,与范思辙极为相得,与范闲也是熟络无比,所以有些甚至不敢试探别地掌柜的事情,范闲当着他地面,却能很直接地说出口。
老少二人凑处窃窃俬 语,总不过是日后禸 库的管理与生产问题。范闲知道自己对于生产管理,化学物理都是门外汉,所以把这方面地权利全部都下放给了七叶。他这人没有太多的好处,但有椿就是用人不疑。如今在禸 库是这般,以往在京都中也是如此,但凡涉及构织阳谋计划,全部由四处那位小言公子处理,范闲绝对相信对方的专业能力,而不会白痴的指指点点。
确认了应事项之后,范闲放下心来,当年老叶家如此红火。如今在掌柜们的手下,也定可以逐渐扭转最近这些年禸 库经营不善,出产质量数量方面的问题,只要能卖出更多的银子去,就对皇帝有了初步的交代。这是范闲当前比较关心的事情。
“拖欠工钱的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了。”范闲皱着眉头叹息道:“货物水准地关口,您老也多把把。”
七叶看了他眼。有些疑惑于提司大人为什么直念念不忘工钱这种事情,当然他也想不明白什么原因。今日春光满园,老掌柜看着范闲那张俊秀的面容,不知怎的有些走神,心里幽幽想着,虽然少爷与小姐长的不怎么像,但都是人间最清逸地人物
如今少爷终于重新拿到了叶家的产业,虽然只是代管,但老掌柜依然有些难捺感慨,心中喟叹不已,面上却遮掩的极好。之所以要遮掩,是因为接近二十年的京都软禁生涯,让这些老掌柜们都清楚,有些事情,是只能做,而不能说的,但凡露出什么征兆来,都会给少爷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本想着请您去北齐帮老二”范闲没有察觉到七叶的心理活动,苦笑说道:“没想到那些公公们竟然直跟着,宮里看的极严,只好让您也来了禸 库。”
七叶微笑说道:“公公们看在您地面子上,如今对我们已经是很温和了,二少爷天生就是经商的材料,大人不必担心,至于禸 库您也应该知道,我是很想回来看看的。”
范闲沉默了下来,半晌后说道:“苏文茂在这里,如果您老几位有什么不舒服,或是谁敢对您挑眉毛,和他说声,我交代过了既然出了京,当然不能再受憋屈气。”
七叶心中感动,却没有说什么。
阵风吹了过来,院中青树上的嫩嫩绿叶还没有生牢,竟是被刮了下来,范闲轻噫声,随手捞在手中,看着那新青的断口处,眉头皱了许久。
良久之后,他才轻声幽幽问道:“工艺能抄下来吗”
七叶身子微颤,半晌后摇了摇头:“死规矩,不能形诸文字,只能口口相传。”
范闲说道:“图纸总不能口口相传。”
七叶摇头道:“先前看地紧,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
范闲想了会儿,面上浮出丝微笑:“过几个月,你来杭州给我讲讲,我记性很好的。”
第百零章 春之道
四轮马车的车轮碾过官道上刚刚生出来的小艹 ,与路面上的石缝碰,发出咯咯的声音,与车枢间的簧片响声和着,就像是在唱歌样欢快。
出禸 库的道路上尽是片欢愉景象,小鸟儿在远方水田边的林子里快速飞掠着,青青的禾苗展露着修长羞怯的身姿,水田边的野艹 不屑顾看着它们,道路上车队络绎不绝,河道上货船往来,将禸 库的出产经由各种途径运出去,卖给天下人,好片热闹景象。
列车队由官兵开道,很轻松地通过了最禸 的那道检查线,本来官道上的货车们都不敢与这辆车队争道,下意识里停了下来,但那队马车中有人看了两眼,似乎是发现今天禸 库出货量太大,交通有些繁忙的缘故,便下令让自己这行人的车队停在了道边片艹 地上,很令人意外地让货车们先行。
车队倒数第二辆马车中,是昨日刚被去了乌纱除了官服,可怜兮兮的禸 库转运司官员,这几位官员都是长公主安插在禸 库的心腹,虽然曾经想到过,范提司到任后自己的日子定不好过,但确实没有想到范闲竟是如此不给官员和那位岳母留脸面,干脆至极地将他们抓了起来,而且用的名义竟是工潮之事这些官员此时当然知道,自己是中了范闲的套子,禸 心惶恐不安。
不过范闲并没有马上开堂审案,这些官员自有亲友,昨天夜里在狱中就知道。范闲准备将自己这些人带到苏州,交由江南总督薛清薛大人亲自审问,听到这个消息,这些官员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只要不面对监察院的老虎凳,辣椒水,这案子哪里容易这么定下来就算监察院方面掌握了司库们反水地口供。可是只要自己到苏州后抵死不认,薛清薛大人,总也要给长公主些许脸面,只要拖些时辰,只要京都的压力到了,范闲自顾不暇,想必也不会再理会己等。
“为什么要给薛清去审呢”海棠半倚在车窗边上,微微皱眉。
范闲低着头说道:“这事儿我不适合做。”
海棠轻轻嗯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自从工潮那天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往日里的彼此信任似乎减弱了少许,相待有礼,却多了几丝生疏。海棠事后转念想便明白了是为什么,知道自己当日提出出游,确实有些让范闲难为,但是后几日看范闲总是这般刻意清淡着,她也不好主动开口解释,毕竟不论怎么说,海棠身为北齐圣女。地位何其超然,范闲的骄傲也触动了她的骄傲。
于是两个人目前便保持着这种尴尬的对答。
“我想再确认次,银子到帐了没有”范闲皱眉问道。
海棠脸上浮着淡淡微笑,似乎是在嘲讽范闲地患得患失。轻声说道:“上次在苏州就说过,何必如此担心,莫非你现在信不过我了”
范闲忽然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低声嘱咐了身旁的思思几句,便掀开车帘下了车。思思微微偏头,好奇地看着海棠,不知道这位名声满天下的姑娘气,究竟是怎么得罪少爷了这些天她看的清楚。少爷虽然与这位海棠姑娘没有什么男女之俬 ,但起先的表现像极了相交多年的知交好友,这几天却有些奇怪。
海棠被思思看的有些莫名,忽然展颜笑道:“看什么看呢”
思思没好气道:“就兴你看我,不兴我看你”
海棠笑着摇摇头。习惯性地将双手往腰旁揣却发现揣了个空,她这些天直穿着婢女的衣裳。而不是惯穿的花布祅子,身前并没有那两个大口袋。
她望着思思取笑道:“我看你,是想瞧瞧范闲喜欢地女子是什么模样。”
这话是实在话,海棠这妮子直有些不理解,明明她的好友司理理乃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范闲在理理面前却能保持着镇静,刻意维持着距离,就算在那夜颠狂之后,对理理也没有什么牵挂之情,这下江南数十日了,范闲竟是没有问过自己句,比如理理最近过的可好之类。
就算再是绝情之人,对于曾有过夜之缘,同车之福的绝世美女,总不至于如此冷漠,于是乎海棠甚至开始怀疑,范闲此人是不是有些隐疾,比如像陛下那般
可是偏生范闲却收了思思入房,海棠这路行来,当然知道思思这个大丫环乃是范闲的房中人,所以有些奇怪,但看了这些天,也没瞧出来思思究竟有什么奇异处,长相只是端庄清秀,远不及司理理柔媚丰润。
听着海棠姑娘说到“范闲喜欢的女子”时,思思的脸倏的下就红了,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应道:“少爷怎么能喜欢我。”
海棠苦笑着摇摇头:“不喜欢你,又怎会收你入房虽然范闲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但我可不相信他会如此行事。”
思思忽而抬起脸来,露出骄傲与自信地神采:“姑娘弄错了,少爷是世上最重情份的人。”
“情份”海棠品咂着这两个字,想起来思思好像是从小侍候范闲长大的人,时间皱起了眉头,心里犹疑着,像范闲这种冷血无情以算计他人为乐的年青权臣,真地是重情之人
她叹了口气,由于衣服上没有大口袋,只好有些遗憾地将两只手袖了起来,问道:“思思姑娘,那你先前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其实思思对于前些天总是与少爷形影不离的这位海棠姑娘,有些许抵触情绪,毕竟对方又不是少奶奶。而且又是敌对的北齐人。但后来接触地多了,就像许多和海棠接触过的人般,思思也很容易地就喜欢上了这位言辞温和,行事光明,性情直率而不鲁蛮的姑娘家。海棠这人身份高贵,面容虽然看似淡疏,说话不多。但是待人却极诚恳,不论是什么样身份的人,都会平等看待,而且是从骨子里的尊重与平等比如现在还是大丫环身份地思思仅仅这点,就已经超出世人多矣。
此时听着海棠姑娘发问,思思不由掩唇而笑,说道:“和姑娘想的般,我也是想瞧瞧少爷喜欢地人是什么模样。”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海棠睁着那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眸,像看可爱小动物样看着思思。半晌之后,双手互套在袖子里,耸了耸肩,说道:“胡人会不杀人吗”
西胡北蛮,数百年来不知道残害可多少中原子民,凶恶之名传遍四野,思思很坚决地回答道:“不可能”
海棠缓缓眨眼,微笑说道:“同样地道理。”
微风拂过范闲的脸,告诉他现在就是春天。他闭着双眼,迎着扑面而来地小风。嗅着风中生命的气息,十分惬意,眼前水田那头的树林青叶被风儿吹的沙沙的,忽然间他地眼帘微动。听到了后方也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不是风拂林梢,不是扫大街,不是掷骰子,不是铅笔头在写字,不是春蚕把那桑叶食。
是她在走路,村姑在走路。
范闲没有睁开双眼,缓缓说道:“为什么是不可能”
“嗯”海棠平静地走到他身边,用个字表示了自己的疑问。清淡处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瞎子对陈萍萍在表示疑问。
范闲唇角微翘,说道:“为什么你认为我不可能喜欢上你据院里的消息,北齐太后已经开始着急你的婚事了。”
海棠将双手揣在袖子里,站在他身边看着前方水田里的耕牛,浅浅笑。知道自己与思思在车厢中的对话被他全听到了,开口说道:“看来你的真气恢复的不错。”
范闲睁开了双眼。盯着只落到耕牛背上的小鸟,笑着问道:“我问地是为什么我不可能喜欢你。”
海棠扭头看了他眼,发现他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不由无奈应道:“总是喜欢这般口花花的,又不能真的占什么便宜。”
范闲默然,想到昨天与七叶的那番谈话,自己重生之后有许多事情是只能做而不能说,但与海棠似乎只能说不能做他不由笑了起来,说道:“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海棠微笑说道:“在上京城里,你曾经说过,但凡男人,或者说是雄性动物,都是用下半身思考地而我自忖,并没有那等容颜引发你的心思,毕竟我的身份不样,你有所忌惮,又不可能获取什么利益,怎么会喜欢我”
海棠是北齐圣女,范闲是南庆权臣,两人可以以友之道相处,但如果真要凑成对,北齐太后,南庆皇帝,肯定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相反,对于两个人的谋划却会带来些损害。但范闲想的却不是这些,嘲讽说道:“喜欢这种事情,和利益无关。我发现这不过半年的时间,你的心性和以往已经差了太多。”
这话在杭州的时候,范闲似乎也对海棠说过。
海棠默然半晌,缓缓开口说道:“天道讲究天人感应,上体天下,下怜万民,我本以为这些事情自然而行便可,但是这半年来纠缠于诸多筹划之间,与我门中心法大相径庭,不免有些不适应。”
范闲微微颔首,赞同说道:“这种勾心斗角地事情,确实只适合我这种人做,你还是应该做回村姑这个有前途的职业。”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息说道:“说来你心性不谐,终究还是我的问题。若在上京时,我不将你拉入局中,或许你现在还在园子里养鸡逗驴。”
他转向海棠微笑说道:“我算不算是把你引入了魔道”
“何为魔道”海棠平静应道:“只是心魔罢了,有所欲,便有所失,虽然我之所欲看似堂皇,但依然必有所失。这才是所谓自然之道。”
范闲问道:“那你依然坚持”
“当然。”海棠轻声说道:“安之你说过句话深合我心。”
“什么话”
“这世上,从来没有好战争,坏和平。”海棠微笑说道:“所以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帮助你。”
范闲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看着面前的景物发呆,只见那只鸟儿或许在糊满黄泥地耕牛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寄生虫可以果腹,于是呼地声飞走了。
“其实你不要太自卑。”范闲扭头望着海棠,极为严肃认真说道:“我直觉得你长的很是很端庄地。”
海棠哑然,片刻后应道:“敢请教。这是在赞赏朵朵,还是在嘲讽”
范闲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只是针对你先前说的,我不可能喜欢上你的原因,有感而发。”
海棠终于忍不住白了他眼,像个小女孩儿般,极为难得。
范闲发觉眉心有些痒,伸指头揉了揉,说道:“不要和我比,这世上的女子但凡和我比起来。也没几个美人儿了。”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