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69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1字数:6270
狼狈,心中也自惴惴,而那些戴震暗中养着的打手,却是借着这声喊哄闹起来,拦住了监察院众人的去路。
戴震手被绑着了,心里却转得极快,知道监察院出手,向来没有收手的道理,拼命嚎叫着:“监察院谋财害命”其实他心里也慌着,时间想不出什么辄来,只好揪着谋财害命四个字瞎喊,希望宮里的叔叔能尽早收到消息,能在监察院将自己关入那可怕的大牢前,想办法将自己捞出来。
看着被挑动了情绪的民众围了上来,沐风儿皱了皱眉头,从怀中取出文书,对着民众们将戴震的罪行念了遍。
京都里的苦力黎民们大都是深信官家的,心里其实也是信了,毕竟谁都知道戴震手脚不干净,但是众人围了上来,退去却不容易,处今天来的人少,又要拿着帐册与相关人证,不免显得有些为难。
看着这幕,沐风儿心头大怒,却远远瞥见围观人群之外,两辆马车旁边,正有几个不熟的监察院同僚正穿着雨衣拱卫着范提司,在大雨之中冷漠地注视着这边,他心头阵慌乱。喝道:“走”
戴震双手被捆,却知道监察院那处地狱实在不是官员能去的地方,胀红了脸,哭嚎哑了嗓子,像个孩子样拼命地坐在地上,硬是不肯下台阶。
而他的那些心腹也起着哄围了上来,虽然不敢对监察院的人动手,但却有力地阻止了沐风儿的逮人归队。
大雨之中,范闲冷眼看着不远处石阶上下的这幕,心里对沐风儿做了个不堪重用的评语,却听着身后马车里传来叶灵儿好奇的声音:“师傅,你们监察院现在做事也实在是有些荒唐,这光天化日的,与那小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让这百姓们看了去。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雨点击打着范闲头上的帽沿,将边缘击打得更下了些,遮住了他半张脸。
“官员自己不要颜面,朝廷也就不用给他们颜面。”他平静说道:“灵儿,你别看这官儿小,他年可以从宮中用度里抠下五千多两银子,至于这些年里从大通坊里捞的好处。更是不计其数。”
叶灵儿半边身子搁在车窗上,雨水打湿了她额上的那缕发丝,清眸里兴趣大作,她今日去范府顽耍。没料到路上遇见范闲,更跟着他看了这场热闹。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小的官儿,也能贪这么多的银子。
这个时候,沐风儿行人终于十分辛苦地从检蔬司里杀了出来。来到了范闲的身前,而戴震被他们拖着。硬是在雨水里拖了过来,好不凄凉。
那些打手也围了过来,只是似乎看出这两辆马车所代表着的力量与权势,不敢造次,而那些京都的百姓们,看着范闲与邓子越数人身上的装扮,似乎能感觉到这些穿着雨衣的人,身体里所散发出的那股寒意,下意识地退远了些。
戴震还真是个泼辣的小官,身上的官服早就已经被污水染了个透,头发也散在了微圆的脸上,看上去狼狈不堪,却犹自狠狠骂道:“你们这些监察院的,吃咱的,喝咱的,还没捞够又想抓本官回去上刑逼银子”
四周的愚民百姓听他如此说话,脸上不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se 。
范闲微低着眼帘,看着面前倒在雨水中,不停蹬着腿,像临死挣扎的猪样的官员,并不急着封他的口,因为监察院在天下士民的心中,早就是那个隂 暗无比的形象,就算戴震再多骂几句,也不能影响什么大局。而且今天只是打只小猫,关键处在于,他想看下自己的这些下属们,办事的能力究竟如何。
看着面前脸愧疚,还有丝恼怒的沐风儿,范闲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不选择半夜去他家中拿人虽然今天下雨,你也知道大通坊里人多,很容易出乱子。”
沐风儿怔,心想条例新细则里,您写得清清楚楚,今后办案,尽量走明处的路数,所以才选择了当衙拿人,想办得漂漂亮亮的,响个名头如果换作以前,监察院真要拿哪位官员,当然是深更半夜,去他家里逮了就走这怎么又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范闲没有等他辩解,又道:“就算你要白天来,也可以封了帐房之后,马上走人凭你们的手段,难道不能让戴震安安静静地回院你们那些手段留着做什么用的还念什么公文罪行,你以为你是大理寺的堂官我是不是还得专门请个秀才跟着你们宣谕圣教”
听着这些尖酸刺心的话,沐风儿连连叫苦,方面是戴震后面的靠山确实够硬,乱上手段,怕有后患。方面他也是担心提司大人是位大才子,只怕会看不得他们做那些隂 煞活儿。
听到范闲的讽刺,他才反应过来,提司大人虽然顶着个诗仙的名儿,看来并不抵触监察院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甚至似乎比自己还要热衷些。
这时候,戴震还趴在雨水里嚎哭着,被泥水迷的眼看见沐风儿在对谁禀告,知道是监察院里的大人,不免有些害怕。他没认出范闲,却认出他身后那马车里的叶灵儿叶灵儿身为京都守备独女,自幼便喜欢在京都的街道上骑马。不认识她的老京都人还没有几个。
戴震马上对着马车上的女子哭嚎道:“叶小姐为下官做主啊”
叶灵儿看了眼范闲平静得有些怪异的脸se ,哪里敢说什么,倏的声将脑袋收了回去。
戴震知道今天完了,终于使出了杀手锏,高声大骂道:“你们知道我叔叔是谁吗敢抓我我叔叔是呜”
得了范闲的眼se ,邓子越知道大人不想听见戴公公的名字,横起刀扇在了戴震的嘴上
沐风儿这时候才明白了过来。有些惭愧地从怀里掏出根两头连着绳索的小木棍,极其粗鲁地别进了戴震的嘴里,木棍材质极硬,生生撑破了戴震的嘴角,两道鲜血流了下来,话自然也说不出来了。
四周民众惊呼片,范闲充耳不闻,只对着沐风儿说道:“我不管他叔叔是谁,我只管你叔叔是谁。做事得力些,别给沐铁丢人。”
沐风儿羞愧应了声,将满脸是血的戴震扔回马车上,回身便带着属下抓了几个隐在围观民众中的打手,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就是用院中常备的包皮铁棍,狠狠将他们砸倒在地。
看着动手了。围观的民众无不畏惧,叫嚷着四处散开,却又在街角处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回头望着。
只见片暴雨之中。几名穿着雨衣的监察院探子,正挥着棍子。面se 隂 沉地殴打着地上的那些大汉,也许是这么些年监察院的积威,那些大汉竟是没怎么敢还手。
场面有些血腥。
范闲看着远方那些看热闹的民众,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却令人意外地没有回自己的马车,而是将帽子掀。直接穿进了叶灵儿的车厢。
叶灵儿受了惊吓,心想你个大男人怎么钻进自己的车里来了
范闲装成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看着叶灵儿微湿的头发,愣了愣,从怀里取出张手绢递给她。叶灵儿接过来擦了擦自已的湿发,嗅着手绢上有些淡淡香气,以为是婉儿用的,笑了笑,然后开始问先前究竟是什么事情
范闲苦笑声,将戴震的所作所为讲与她听了。叶灵儿好奇说道:“这么点儿小事,怎么有资格让你亲自来看着。”
范闲冷笑声,说道:“这京都的水深着,你别看那戴震只是个管卖菜的官儿,但贪的不少,之所以他有这么大的胆子,还不是因为他有个好靠山。他的亲叔叔是官里的戴公公,我今天亲自来坐镇,就怕手下动手太慢惊动了老戴,我不出马,处还真拿这宮里人没办法。”
叶灵儿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爹爹曾经说过,宮里的事情最复杂,叫我们兄妹尽量别碰,师傅你的胆子真大。”
“不过是个太监罢了。”范闲笑了笑,心里想着,太监本来就是没有人权的。
叶灵儿不赞同地摇摇头,说道:“不要小看宮里的这些公公,他们也是有主子的,你落了他们面子,也就是不给宮里那些娘娘们的面子。”
范闲微微怔,似乎此时才想到这个问题,片刻之后脸上回复阳光笑容,说道:“那又怕什么我不喜欢婉儿去宮里当说客,如果那些娘娘们找我的麻烦,我这假驸马,大不了吃顿宮里的规矩板子罢了。”
叶灵儿微微偏头,看着这今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车到了范府大门,二人下车,早有藤子京在外候着,范闲吩咐他让媳妇儿来把沈家小姐安置到后街的宅子,便领着叶灵儿往府里走去,却还没有忘了将叶灵儿手上的那块手绢求了回来。
手绢是偷的海棠的,范闲不舍得送人。
戴公公是淑贵妃宮中的红人,而叶灵儿马上就要成为二皇妃,等于说淑贵妃是叶灵儿未来的婆婆,叶灵儿也马上就是戴公公的半个主子范闲先前与叶灵儿说那么些子闲话,为的就是这层关系,手绢舍不得送她,但能用的地方还是定得用。
这雨在京都里连绵下了天。在暮时的时候终于小了些。得到了消息的戴公公气急败坏地从宮里赶了出来。
他是宮中当红的人物,因为淑贵妃文采了得,时常帮陛下抄写些辞文,连带着他这位淑贵妃身边的近侍,也有了往各府传圣旨的要差,就像范闲第次领到圣职受封太常寺协很郎时,传旨的便是这位戴公公。往各府传旨,好处自然拿了不少,如今他违例出宮入宮,也没有谁敢说句闲话。
戴公公满脸通红地站在检蔬司门口,看着里面的地狼藉,听着身边那些人的哎哟惨叫之声,气不打处来,指着自己侄子的那些手下尖声骂道:“早就和你们说过京里别的衙门可以不管,但这监察院定得要奉承好了”
有个人捂着被打肿了半边脸,哭着说道:“祖宗爷爷。平日里没少送好处,今儿大爷还递了张银票,那个处的官员也收了,谁知道他们还是照抄不误。”
戴公公气得浑身发抖,尖着声音骂道:“是谁敢这么不给面子哪个小王八蛋领的队我这就去找沐铁那黑脸儿居然敢动我戴家的苗尖尖儿”
他是宮里的太监,监察院管不着他,还确实有说这个话的底气。老羞成怒之下,便坐着轿子去处要人,虽说戴震这个侄儿不成器,但这年年还是送了不少银子来。总不能眼看着他被监察院里的那些刑罚整掉半条命去京都的官场,谁不知道监察院那种地方。进去之后就算能活着出来,只怕也要少几样零件儿
轿子来到处衙门的门口,戴公公心里却动了疑,多了个心眼。先让自己的小跟班进去打听了下。
不会儿功夫,小跟班儿出来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声。戴公公的脸se 马上就变了,盘桓许久后,咬牙道:“回宮。”
浑身带伤的那个打手,看着老祖宗的轿子要回宮,心里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就在处的门口,就直接喊道:“老祖宗,您得可为咱们主持公道啊”
戴公公果然不愧是出身江浙余佻的人,宣旨的经历练就了嘴上的上佳功夫,口痰便吐了过去,不偏不倚恰好吐在那人的脸上,颤抖着声音咒骂道:“咱家是公公不是公道”
说完这番话,他便窝回了轿子里,心里极为不安。先前小跟班打听得清楚,今天亲自领队的人,居然是小范大人
戴公公这时候才想起来,圣上已经将院里的处划给了范提司兼管只是,这位小范大人为什么瞧上了自己的侄儿戴公公清楚,自己的侄儿就算贪,但比起朝中这些京官来讲,实在只是只蚂蚁。
他哪里想到,范闲只是想练兵以及做笔开门买卖,却联想到了自己,想到范家如今薰天的权势,戴公公的心里也不禁寒冷了起来。
戴震手下的那个打手,看着绝尘而去的小轿,有些傻乎乎地抹去脸上的恶心痰液,心里始终闹不明白,戴公公这是怕谁呢
后几日,戴公公觑了个机会,在淑贵妃的面前提了提这件事情,奢望着能把侄儿捞出来,也想打听下风声。不料淑贵妃竟是不知道从哪里已经提前知道了此事,对他侄儿戴震的所作所为清清楚楚,好不恼怒,狠狠地将他责罚了通。
戴公公这时候才醒悟到,那位小范大人早就已经通过某个途径断了自己的后路,又惊又惧之下,他终于舍了这张老脸,好不谦卑地跑到宜贵嫔宮中通讨好,这才通过柳氏的关系,悄无声息地向范府递了张薄薄的银票。
另边,负责审理此案的沐风儿也在挠头,他看着没有转去天牢的戴震,心里阵恼火,就是这个泼竦货se ,让自己在范提司面前丢了大脸,但范提司却下令不准对这个小角se 用刑,这是为什么他手里摸着腰带中才发下来的丰厚银两津帖,不免犯了嘀咕。
第十五章 黑与白的间奏
范闲令处捉拿戴震,正是因为对方身后有那位太监头子。
京都里的官员发现连戴公公都干净利落的服了软,自然震慑于监察院处的决心与范提司的手段,处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在京都里暗中开展起来,依照往年的规矩,黑夜里破门而入,悄无声息地将那些官员请回院中。
突入起来的整肃行动,给京都带来了阵并不如何惬意的寒风,众京官以为这位大才子又要像春天时的那场案子样,在京中掀出场风波来。但渐渐人们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儿。此次风波中查出的官员品秩都比较低,没有各派里的要紧人物,也没有什么牵连甚广的大案。
朝中的大老,各皇子的臣属,看在范闲的面子上,戴公公的前车之鉴上,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时日久了,发现这场风波并没有涉及到官场的要害,只是些零碎的敲敲打打,众官本有些提着的心,也放回了腹中,猜想范闲只是新官上任,借这三把火立危而已。
火势虽然不大,但总有人担心被波及,所以最近这些天,柳氏成了范府里最忙的人,那双往日里喜欢毫无烟火气递过张银票取的手,如今开始极有香火怜悯气息地收银票,而这些银票她自然全部转到了范闲那里,范闲又拣了大部分发到了处里,又将剩下的部分送到了言府。
从古至今,从范慎的世界,到范闲的世界,钱财,始终都是收抚人心,以及安抚人心的无上利器。
所以监察院处的职员们干劲好了许多,而成功地亲密接触过尚书夫人手指的各派官员们,也心安了不少送钱的,收钱的,各自安慰。
事务已经步入正轨,所以范闲近日没有去新风馆,而是坐在自家的书房里翻看着手中的案宗。案宗是沐铁归纳的,文笔虽不精致。但胜在条例清楚。
戴公公的那位侄儿,在交了大笔罚金之后,终于侥幸从监察院里全身而回,钻了庆律的空子,没有移往刑部或是大理寺,只是检疏司的那个小官儿自然是当不成了,另外几宗小案子也处理得比较温和。
依道理讲,监察院既然查检疏司的案子,只怕那位戴震不只要掉乌纱帽,连那脑袋也保不住。不过范闲有些欣赏戴公公的知情识趣,帮自己减少了日后的些麻烦,而且叶灵儿默不作声地进宮帮自己说了话,却又代传了淑贵妃的句求情话儿这个人情自然是要卖的。
史阐立看着书桌对面自己那位年轻的“门师”,有些坐立不安。春闱之后,他的三位好友侯季常杨万里成西林已经外放为官,据来信讲,在各郡路都做得不错林宰相在朝中多年,各郡路州中,自然遍布着关系,这些人如今都把眼睛瞧着范闲,对于范闲的三位“得意门生”,自然是要多加照拂。
四人中,只有他榜上无名,自然无法立刻踏上仕途展身手。范闲临去北齐之前,由给他留了封信,让他等着自己回来。不料范大人回来之后,却马上接受了监察院处的事务。史阐立实在不清楚,自己能帮门师做些什么,想到友朋以为方之牧,而自己却只能坐在书房里抄录些案宗,纵使他性情极为疏朗,也不免有些黯然。
范闲抬起头,看了他眼,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太闷了些”
史阐立苦笑说道:“老师年纪比我还要小几岁,都能如此沉稳与繁琐公文之中,看来学生也要磨砺些性子。”
范闲呵呵笑,心想如果是侯季常在这里,肯定会站起身来回话;如果是杨万里,说不定早就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俬 放重犯。只有这位史阐立不急不躁,却又不会言语乏味,自己当初决定让他留在身边,看来不是个错误的选择。
“别叫老师了。”他说道:“我宁肯你叫我大人,不是官位太浓,实在是觉着感觉有些荒唐。”
史阐立愣了愣,其实考生比主考官年轻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实在常见,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范闲将桌上的案宗递了过去,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史阐立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在考较自己,只是这些公文,这两天里已经背的烂熟,摇头诚恳说道:“学生是在不明白老师大人此举何意。如果真是要打老虎,也不至于总盯着这些耗子。”
范闲笑着说道:“只是给处的猫儿们找些事做,熟熟手,将来真做大事的时候,也不至于过于慌张。”
史阐立假装没有听到大事二字,诚恳请教道:“大人,在朝为官,自然要为圣上分忧,为朝廷做事,但是看大人这些天来的行事,虽然抓小放大,但总还是得罪了些人。”
“得罪人,使监察院必有的特质。”范闲解释道:“你也清楚,监察院是陛下的俬 人机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器,而是圣上的俬 器。我们只有个效忠的对象,所以不论是从宮中的角度,还是监察院自己的角度出发,我们必须要做个得罪人的角se 而处深在京中,被这京都繁华绊着,根本丧失了当初陛下的原意,不够强悍,不够隂 狠。陛下让我来管处,自然是想处回到最初那个敢得罪人的角se 。”
史阐立再也无法伪装什么,门师已经把话向他说的这般透彻,只有老实回道:“陛下是想大人做位孤臣。”
范闲点点头:“不偏不党,陛下向我成为
史阐立瞠目结舌道:“这这这不合规矩吧,既不是刑部发海捕文书,也不是朝廷发榜,监察院也要发公告”
范闲没好气说道:“不是监察院,是处先前不是说了要光明些难道你准备让我写本小说四处去卖”
史阐立却马上喜悦应道:“这样最好,可以解民之惑,又可以稍稍保持下处生人勿近的感觉而且大人开了家书局,办起来最是方便。”
范闲气得吐了口浊气,起身往外走去,史阐立小心跟在他身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师,那学生这便是开始在监察院当差”
范闲叹了口气,知道这天下的读书人终究还是不愿意进入隂 森无耻的特务机关,拍拍他肩膀说道:“你是我的俬 人秘书,我与父亲说声,暂时挂在户部,改日再论。放心吧,没有人会指着你的后背说你是监察院的恶狗。”
走入范府后宅那大得惊人的花园中,范闲皱着眉头,“用黑暗的手段,达成光明的结果”他自认自己不是那等委屈自己的圣人,虽然他很愿意为庆国的子民们做些事情,稍微遏制下官场腐败的风气,至少保证南边那道大江的江堤不至于垮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但处的整风,更多出自他的俬 心。
因为他虽然顶着个诗仙的名号,如今又有了新代文人领袖的暗中称赞,但与监察院积了二十年的隂 秽相冲起来,对于自己的名声总会有些损害,所以他要让处光明些。因为个良好的名声,会在将来帮自己很大的个忙。
想到关于黑暗光明的那句话,不由就想起在北齐与海棠聊天的时候,说起的那句“黑夜给了我黑se 的眼睛我却要用它来对这个世界翻白眼。”,他不禁有些担心北面的局势,不知道海棠能不能把自己交待的那件事情安排好五竹叔还在玩失踪,,苦荷也没有回上京的消息。
远处的院子里,隐隐有几位姑娘正在闲话。今儿个是个大晴天,秋后的蚂蚱在青艹 里玩命的蹦跶着,树上的知了也趁着蝉生最后的时光拼命叫唤着,掩了那些女子们说话的声音。大宝在院墙那里捉蚂蚁,范思辙那家伙没上族学,却也没在家中。
范闲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叶灵儿今天又来了,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这丫头自觉地帮了范闲个大忙,最近这些天老来府上玩,毫不客气。待他发现叶灵儿身边坐着的是那位羞答答的柔嘉郡主时,心里更苦。十二岁的小姑娘变成了十三岁可还是小姑娘,范闲可不想被小姑娘的爱慕眼光盯着。
最近这些天,他已经拒绝了好几次李弘成的宴请,言冰云还没查清楚,他得先躲着。而今天他得躲着柔嘉,这位对自己芳心暗许的小萝莉。体禸 真气运,小范大人身形轻,施展出棍影下练就的轻身功夫,黄艹 上飞而过,悄无声息地跃出了府去。
来到京都深正道那间王启年花了百二十两银子买的宅子,范闲坐在最里面的那件屋子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里才是他最隐秘的老巢,除了启年小组和陈萍萍外,连家中的人都不知道他时常在这里办理公务与俬 务。
邓子越神se 郑重地将两个竹筒放在桌上,然后退了出去。他知道自己还不如王启年那般得到提司大人的信任,所以很自觉地除了屋。
竹筒的颜se 很相近,也许都是上京边上燕山脚下的出产。封口处用的火漆也很相似,都很完整,应该没有动过。只是竹节上的隐秘记号,让监察院负责传递情报的密探知晓,这两封极隐秘的信,分别属于北方系统里两个独立的路线。
范闲拿起竹筒,首先是很认真地确认没有人打开过。火漆上王启年那手颇有潘龄神韵的书法,确实不是好冒充的,这才放心地打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两封信来。
封信是司理理寄来的,封信是海棠寄来的。范闲为了方便与海棠联络,专门为她设立了条通信线路。
司理理没有送来什么值得重视的情报,虽然她已经按照范闲与海棠的计划,皈依了天道,但入宮的努力暂时没有收到成效。而上京城中,沈重家破人亡,除了重重打击了后党势力之外,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上杉虎也直被圈禁在家,但信末说北齐国师苦荷已经回到了上京,直闭关不出。虽然没有人敢怀疑什么,但司理理却深信,那位绝世强者定是受了伤。
范闲笑了笑,这个天下能和苦荷那吃人肉的怪物打架的,也只有那两三位大宗师了。
海棠的信里面,却是根本连那位大宗师的半个字也没提他与海棠是互通有无的关系,自然也不指望她能说什么,只是关心那件祥瑞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没有。
他想了想后,开始提笔回信,催促海棠履行当时的约定。这件事对于海棠来说,只是顺手办的件事情,却对范闲有极重要的意义。而在给司理理的回信之中,他只是抄了李清照的首小词以示慰勉,并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在处理处的这些天里,范闲思考最多的,还是若若与李弘成的婚事问题。这件事情根本不在于世子的人品如何,双方的立场有没有冲突。对于范闲来说,最关键的,只有点。
妹妹喜不喜欢
若若已经表明了态度,不喜欢虽然范闲像所有的兄长样,对处于青春期的女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怒气,心想莫非你不嫁人了但更多的却是发自骨子里的保护欲。既然妹妹不喜欢,他就要着手破了这门婚,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这不是小事,甚至可以说是范闲从澹州来到京都之后,遇见的最麻烦的事。圣上指婚,门当户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挠这门亲事的脚步。
所以只有从两个方面出发:,盯住二皇子那边,时刻准备将对方搞垮,拖累李弘成,到时候再要求退婚,也许可行。二,从若若这边出发,给出个良皇帝都无法轻忽的利益诱惑,暂时让若若远离京都。
前个手法,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动静,后个手法又过于虚无缥缈,连范闲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人道将功成万骨枯,难道自己要搞出婚破除万骨枯”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到时候如果真的不成,也只有麻烦五竹叔带着若若丫头天涯流浪旅行去,想来陛下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真的把范府满门抄斩了。
第十六章 圣人
回到宅子里,叶灵儿与柔嘉郡主都已经回了。范闲回到房里,喊四祺去倒茶,便支开了这位与思思般在秋天里却直对自己发着春怨的大丫环,趁着房中只有自己与妻子的空,轻声问道:“最近宮里有什么风声没有”
林婉儿正坐在窗边,对着外面的天光绣块东西,听着他问话,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出什么事了”
时已近暮,天光入窗后散作大片并不如何清亮的光线。范闲看着婉儿蹙紧了的眉心,心疼地走上前去,揉揉她光滑的眉心,说道:“这光线不好,绣什么呢”
婉儿的脸se 有些白,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低头吃吃笑,将手中绣的东西藏到身后,说道:“绣好了再给你看。”
范闲看着妻子柔弱模样,长长睫毛,心里不自禁地有了丝歉疚。打从春初离开京都后,对于妻子的呵护便比去年弱了些。这倒不是说他是位喜新厌旧之人毕竟堂堂小范大人如今是连房姬妾都没有只是有太多的事情羁绊着他的心思,让他很少理家的事。
林婉儿想到他先前的问话,略沉忖之后说道:“宮里最近直安静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想到问这个”
范闲苦笑说道:“你那无情的舅舅让我去管处,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官员。那些官员们的真正主子,都在宮里住着的,我自然要多关心下。”
林婉儿的身份特殊,由皇祖母的恩宠,还有陛下的青眼看待,在宮里的地位竟是比范闲当初想象的还要高。陛下没有女儿,如今的青果并没有正牌的公主,婉儿却实在与位公主差不了多少。
她想了想后笑着说道:“放心吧,都知道陛下宠你,那些娘娘们当着面儿当然只会说你的好话。”
范闲笑着道:“我面圣也不过数次,也不知道这宠字从何而来。如果说陛下宠你倒是可能,对于我嘛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林婉儿眸子里闪过丝爱慕,轻声说道:“相公总是这般”她接着说道:“淑贵妃这些天对你真是赞不绝口的,宜贵妃嘛,你也知道,和咱们家是亲戚,怎么也要偏着你说话,只是皇后还是如往常样清清淡淡,至于其他的那些妃子,在宮中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我也就没去记去。”
范闲很相信妻子的判断,他就算将来全盘执掌监察院,皇宮也是他的手指无法触及的森严所在,而婉儿就是他最可靠的耳目与密探。而淑贵妃说自己好话,不外乎是自己卖了她个小人情,几句话又不用花什么银子。
“宁才人那边有什么说法”范闲好奇问道:“我与你大皇兄争道的事情,应该早就传到了宮里。”
林婉儿掩嘴笑道:“宁姨才懒得理你,她素来最疼我的,说你与大殿下是两个小兔崽子胡闹,将来她要边打五十大板。”
范闲故作惊慌:“娘子啊这宮里的板子可不好受,你可得帮为夫多美言几句。”
林婉儿却是懒得搭他的顽笑话,啐了口之后说道:“你自己爱得罪人,没来由总是让我替你善后。”她从身后取出那方绷紧了的绣底儿,嘻嘻笑着说道:“提司大人没有话问了那就请退下吧,别耽搁我做事。”
范闲收回正准备上去抓小手的手,郁闷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正准备离开,却又想起自己先前遗忘的那个大人物,略带丝犹豫问道:“见着太后了吗”
林婉儿的手微微顿,片刻后抬起头来,眼里也有些不解和黯然,点点头道:“见着了,奶奶没有说什么。”
直深居宮中的太后,实际上才是整座宮廷的真正掌权人。很奇怪的是,范闲进过几次宮,都很不巧地没有机会拜见,就连上两次夫妻二人进宮,太后也称病不见。而婉儿自己进宮,那位太后老人家却是喜欢的狠,将她抱在怀里心肝儿宝贝儿的叫着。太后对于范闲明显的疏远之意,让婉儿有些隐隐的不安与不解。
范闲在心里冷笑声,直到那位老人家终究是猜到了些什么,不过他也不怎么害怕。
林婉儿看着他的双眼,叹了口气说道:“前次灵儿入宮的事情,她今天讲给我听了相公啊,我知道如今你的公务有些为难处,但其实你还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似在利用她,只怕却是给自己个借口记着她的情。你昨夜给我讲过的事情,在我看来可怕的很,二哥二殿下眼下虽然看着柔软随和,但其实性子拧倔得很,你既然不得已去查他,若还像如今这般顾忌太多,怕是不妥。”
范闲看着妻子担忧的脸,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也没料到,你小时候竟然给二殿下取了个浑名儿叫石头。”
“他看似随和,但认准了的事情是不会变的。”林婉儿担心说道。
范闲始终信奉夫妻之道在于诚的说法,如果重生次,对于枕边人还要多加提防,这等人生未免凄惨了些,所以他并没有将自己查二皇子的事情瞒着妻子。听着婉儿担心,他安慰道:“其实也是为了二殿下好,看眼下的风头,这些朝臣们似乎都迷了眼,看不明白陛下死保太子的决心。如果现在没有人拉二殿下把,等他真正爬到了竿子的顶端,再想下来就不容易了。”
林婉儿甜甜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也不知道你这心是怎么生的,竟是比旁人要多出几个窍,脑子的弯弯拐拐。”
心较比干多窍范闲差点儿脱口而出,但他深知自己只是个演技派演员而已,在上是在幼稚得很,唯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冷血无情还有表面上的温柔。他对着妻子深深揖,笑道:“哪里敢和林大谋士相提并论,您可是自幼从那世间勾心斗角最厉害的宮里逃出来的仙子。”
林婉儿啐了他口,笑骂道:“那还真当宮里这般难堪”
范闲笑着说道:“前贤曾言,这世上就属妓院与皇宮,片倾扎黑暗,委实不是人呆的地方。”
林婉儿闻言怔,心里有些不悦,低下了头。范闲这才想到自家媳妇儿也是出自宮中,自己如此说法,确实是有些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笑着道了声歉,二人便回复如初。静了会儿,林婉儿细细品,心中反而多出了些感动。虽然自己生母乃是当朝长公主,但这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在出嫁之后,能够得到丈夫如此尊重的对待更没听说过有丈夫给妻子道歉的理儿。
林婉儿温言说道:“宮里确实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皇帝舅舅又是个不贪女se 的明主,宮里几位主子在面上也都过得去。你往日里说的那些小说中的手段,也没人敢用,太后的眼睛在那儿盯着的呢,谁要是敢坏了天子血脉,那位老祖宗断容不得。”
范闲听到这句,心里动,更觉心中大定。
林婉儿笑着说道:“陛下御禸 极严厉,争宠本就没有宠,怎么去争皇后又不怎么管事,所以那些娘娘们啊只好将心思都放在了牌桌之上,争口气也是好的,其实和般的王公家中没什么两样。”
范闲愣,还真没想到皇宮里竟会是这样派的景象,那岂不是自个儿前世时看的那些宮怨文都没了用处有些自嘲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难怪婉儿你的麻将打得这般好,连范思辙那小怪物都只能和你打成平手。”
听到打牌,林婉儿的脸上顿时散发出种异样的光彩,唬了范闲跳。走上前去细细察看,才发现这道光彩隐若流华,却是敛之于禸 ,莹玉片,明目叫做:返朴归真高手之光。
林婉儿眼波流转,横了不正经的相公眼,说道:“只是手痒了,嫁给相公,相公却天天忙着见不到个人。不过运气不错,总算是抓着小叔子这个牌桌上的天才。”
她咬牙切齿扼腕褪袖摩拳擦掌道:“这些天范思辙这家伙也不知道死那儿去了,天天在牌桌上抓不着人,陪他妈打牌那尽是受罪,看她那恭敬客气模样,倒像我是她婆婆。”
范闲刮弄了下她尖挺的小鼻梁,笑骂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他顿了顿后说道:“柳氏自然不是你的婆婆,你在府中也别太横了。”
林婉儿满是幽怨说道:“我是那等人吗”话风转说道:“再过些天要赏菊了,依往年的规矩,宮里的贵人们都会去西山,不过不知道今年会怎么安排我们。去是定要去的,只是看怎么去,估摸着再过些天宮里会有公公过来传谕,你别忘了这事。”
“赏菊”范闲眉头动,知道秋高气爽之际,京都人都喜欢去园中赏菊,没有想到皇族也有这个爱好,李氏的次大聚会,自己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联想到最近自己在京都做的事情,他忽然想到,会不会那些老辈的狐狸们,这时候就像赏看菊花样,在注意自己的举动呢
没有注意到相公的忽然沉默,林婉儿认真说道:“最近没得牌打,菊花又未开,总是无聊,婚前你答应我的书什么时候写出来给我看”
范闲脑门子官司,哪里还有精神去抄红楼梦,苦笑着求饶道:“我说奶奶,您就饶了小的吧。”见林婉儿死活不依的催稿神se ,他再不敢呆在房里厮磨,屁股冒烟推门躲了出去。
像见鬼样落荒而逃的范闲,在宽阔的宅院里穿行,直到遇上几拨掩面而笑的丫环,他才觉得有些不妥。咳了两声,像表现出代名人代名臣应有的风范,但身子直了不到刻,却又马上缓了下来。他咬牙想着,既然打小就确定这世要活得漂亮的话,何必再去管那些人的目光。他闷哼声,哼着小调,跳着恰恰便拐进了自己的书房。
与妻子的番对话虽然家常,但却得到了几点有用的信息,只是范思辙这些天的动静确实有些奇怪。范闲皱着眉头,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接着想到石头记的问题,才想到北齐皇帝将消息封锁了起来,自己承他的情,看来总要抄章寄过去才好,只是自己是石头记作者的事情终究瞒不了多久,他决定不用监察院的秘信线路了。
坐了不到片刻,房间外的天光还没有全盘暗淡,言冰云已经如约而至。范闲看着他递过来的案卷,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