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52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39字数:6325
看了他眼,知道这位军人动了血性,笑了笑说道:“虽说使团以我为首,而且刚才的模样确实也挺像个惹事的闹事团,但本官对沙场上的好男儿向来敬重,先前知道阁下长年在北方雪地里抵抗蛮人,本官敬还来不及为何非要在拳脚上分个胜负”
谭武是个直性子人,听着范闲话里的温柔意思,面se 稍霁,但依然拧着性子,将双手拱在半空之中。
范闲叹着气摇了摇头,对身后地高达轻声说道:“点到即止。”
高达缓缓将身后的长刀放到地上,走到石阶之下,对着北齐这位出名悍勇的将领稳定地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谭武双眼微眯,从这名侍卫的身上感觉到丝危险的气氛,知道对方确实是位高手,南齐练团让他出来与自己比武,也不算是羞辱自己,于是轻吐口气,双掌错,便向高达攻了过去。
掌影动,声闷哼响起,劲力相冲之下激起了阵灰尘,灰尘落下之后,只见高达右胸中了掌,唇角有丝鲜血渗出。而高达那双冷厉的右手,却已经扼耗住了谭武的咽喉长年练刀磨就的老茧,刮弄着谭武咽部的皮肤,让这位从来不知道恐惧的北齐将领感到了丝寒意。
高达缓缓撤后步,垂下右手。
谭武望着这位不知名的高手,心中片震惊,对方使团里竟然随便派出位,就能让自己没有丝毫还击之力先前那刹那,他砍中对方的胸骨时,竟是没有看清楚,对方那只手是如何伸到自己的身前,他知道,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自己此时早已喉骨尽碎
谭武也清楚,如果是真正厮杀的话,这位明显是使刀的高手,定不会给自己任何接触到对方身体的机会。他对着高达深深鞠了躬,又向范闲行了礼,认输之后离开了使团门口,头也未回。
不过是招之战,却依然惊心动魄。
马车沿着上京街道往礼部驶去,马车四周有御林军的士兵严加看防,再也不给任何人接近南庆使团的机会。范闲坐在马车上微微闭眼,对身边的高达说道:“刚才为什么要挨那掌”
高达咳了两声,解释道:“对方是军人,所以属下愿意直接些,而且属下不想将自己的实力展露得太充分。”他看了范闲眼,低头说道:“而且少爷似乎想结交此人,所以属下心想应该卖他个好。”
虎卫虽是陛下暗中的侍卫力量,但毕竟是司南伯范建长年培养的,所以范闲看待这七名随自己北上的虎卫,也像是看待藤子京这些家中下人般,亲切之余多些严厉。他冷冷看了高达眼,骂道:“我连那个谭武有几个胳膊都不知道,结交个屁这天下的奇人异士多着去了,别说他谭武除了有几丝军人悍勇之外,根本没有丝稀奇外,就算他真是奇人异士,难道我就都得结交那我这辈子岂不是得忙死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你还让不让我玩啦”
高达愣,心想结交高人,不是每位世家子弟最喜欢做的事情吗难道自己做错了问题是就算如此,怎么又和吃饭娱乐扯上了关系
范闲在怀里掏弄了半天,终于摸出了粒丸药,扔给高达,让他服了下去。
王启年在旁边凑趣说道:“难道又是陈皮的”
范闲没好气说道:“这是伤药。”
高达接了过去,但依然有些不明白,说道:“不是说点到即止”
范闲笑骂道:“你哪根手指点到那个谭武身上了”
高达默然。
“不知道长安侯的小公子来闹事,究竟是谁出的主意。”王启年的心思主要放在先前那幕上,“按道理讲,既然北齐皇帝愿意履行此次的协议,而且很欣赏提司大人,让御林军来保证使团的安全,这就足以向王京中的各se 人等传达明确的信息。居然还会有人来闹事,这事情有些蹊跷。”
“不要忘了,连两国间的协议似乎都已经泄露了出去。”范闲轻轻敲着马车的车窗棂,外面就是北齐的士兵,所以车中三人说话的声音极低,“看来这北齐比咱们南边更加是团乱麻,那位年轻的皇帝似乎权力抓得依然不够牢靠。”
“只要不影响我们处次出该的任务就好。”
他今天有些忙,晨间入宮,然后又陪那位年轻皇帝闲聊,与海棠路走着,在使团门口又挨了顿骂,身在北齐第日,竟是忙得不亦乐乎,连饮都没有吃,肚子里面只有北齐皇帝赐的那杯茶水。
不想还好,想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起来,范闲自嘲笑,心想自己还真是个劳碌命之所以今天把自己搞得如此累,是因为范闲打定主意,得赶紧把言冰云从北齐森严冰冷的大牢里揪出来,不然若自己在外面吃香喝辣的,只怕也吃得难以尽兴。
第六十章 秀水街的老铺
两国外交来往,使团在北齐上京的行程安排是早就确定的,按道理讲,像范闲这种身份的人在上京走动身边定会有相应的陪同人员,范闲本身却很忌惮这种安排,虽然早有常驻的官员开始谈判,他依然在经过北齐皇室方面的允许之后,来到了礼部。
秘密协议中,用言冰云换肖恩和司理理两个人,本来庆国就吃了大亏,所以范闲急着要找到对方藏在暗处的执行人。但没想到,那位名义上的礼部疏义郎,真正的北齐锦衣卫副招抚使,竟然躲着自己不见
看来对方是想多拖几天,范闲大怒,挥衣袖出了礼部大门,理都不理那些齐国的官员。礼部门口,林静也已经从鸿胪寺那边赶了过来,悄悄对范闲摇了摇头。
四人重新上了马车,林静才开口说道:“卫华少卿,从出宮之后也就语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范闲叹气道:“估计别处也是样,齐国人想多拖几天。”
“多拖几天有什么好处”王启年皱眉道:“反正他们始终是要把人交出来的,我还不信他们能直拖下去。”
范闲摇摇头:“我们要尽快把言冰云捞出来。”
“怎么捞”
“去卫华家去。”
“长宁侯府”林静为难说道:“那可是太后的亲兄弟,我们这些外国使臣贸贸然跑着去,是犯大忌讳的事情。不合制度,只怕会闹出不少事来。”
范闲笑了笑说道:“最好能让北齐皇帝手下那帮御史,明儿个上朝参长宁侯个里通外国。这就更妙了。”
计定之后,马车离开了礼部衙门,身边的御林军自然是跟着的,远处还有些看似路人的密探路跟着。王启年人坐在马车里,却老远就能闻到那些人身上的味道,轻声对范闲说道:“提司大人,应该是锦衣卫的人跟着我们。”
“反正有御林军陪着,难道还怕咱们走丢了”范闲轻声说道:“不用理会他们。最关键的是,这几天不要急着联络院里在北齐的人手,给那些探子带去不必要的风险就不好了。”
依照朝廷命令盯着使团行的北齐密探们也有些奇怪,这些南方来的使臣离开礼部之后,为什么会有兴趣去逛街,而且逛的是上京最豪华,最奢侈的秀水街。这条街上卖的都是像玻璃制品之类的奢侈物件儿,根本不是般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位密探皱眉说道:“为什么这些南蛮子要逛秀水街”
身边的下属回答道:“难得出国趟,当然得买些好东西回去。这些南蛮子现在有钱得很,不买些玻璃杯回去,怎么向家里的人交待”
“蠢货”头前那位密探骂道:“这天下的玻璃都是南庆出的,他们哪里用得着来咱们上京买”
秀水街的人并不多,但行走在里面的齐国人都是大腹便便之辈,满头珠钗的妇人,看便知道腰包里的银子不多。但银票定比家里的书要厚实许多。那些店铺沿街而作,每间之间隔着些许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那些招牌更是显眼,竖直搁在店面之外。上面涂着黑漆,描着金字,只是有的金字已经逐渐褪se ,那些有钱的东家却似乎不想去换,仔细看落款,才知道原来这招牌很有些年头了,题字的人往往也都是百年,甚至数百年前的代名人,之所以任着金字渐褪,想来是这些商人们想刻意营造出种古朴笃实之风,炫炫百年老店的气息。
唯独是秀水街最正中的七间铺子与众不同,招牌都是横着的,虽然不是崭新的,但与周遭比,就要显得年月浅了许多,这些铺子有的是卖玻璃制品的,有的是卖肥皂之类物事的,有的是卖香水的,有的是卖棉布的,有的是酒水的,最稀奇的是有家,居然是专门卖玩具的。
几辆马车在街口停了下来,有御林军的士兵护送,这等架式甚至连等王侯都比了过去。但秀水街上所有的商家依然保持着自矜,没有人出来迎客,只是等马车上下来的那四个人逐走过。
这四人路往香水街里走去,终于在卖棉布的那家门口停了下来,其中生得无比清秀的那位年青人摸了摸脑袋,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棉布也能算是奢侈品。
入店之后,那位老板向这几位面生的贵客解释道:“说到种棉花织棉布,传说数百年前倒是有位姓王的天才人物做过,只是后来法子渐渐失传,也就没人再用。直到二十年前,咱们当年的老东家天纵其才,这才重新拾得了这法子。诸位请看,这棉布比丝绸暖和,价钱又便宜,怎么也是上好的品质,就算比起南庆京都来讲,也差不了多少。”
那位清秀年轻人似乎极感兴趣,说道:“给我来尺试试。”
店老板脸se 黑,听出对方是南庆口音,骂咧咧说道:“原来是老乡,我说这位官老爷,哪有咱们南庆人来北齐买棉布的道理,更何况别人都是成捆成捆买,您这倒好,来尺试试”
年轻人嘿嘿笑,拱拳告了个歉,退出店门,仰看看着横招牌上那几个字,皱眉道:“这字写得可真是难看。”
店老板大怒,骂道:“这是咱们店老东家亲笔所写,你这不识货的家伙,速速退去”
年轻人嘿嘿笑,领着三位下属又去了旁边个店铺。这年轻人自然就是范闲,他嘴里所说难看的字自然是他母亲许多年有留下的墨迹,与箱子里的那封信上字迹倒是相差不大模样的难看啊
逛了会儿,范闲便知道了,这几间铺子都是南庆皇商在北齐开的产业,当然,更多年前,这应该都是叶家的产业,只看卖的那些东西,就知道老妈当年肯定从天下贵人的手中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
走在秀水街上,走在母亲题字的招牌之中,范闲有些略略恍神,竟似不愿意再走了。
“大人,我们不去长宁侯府,来这里做什么”林静在旁担忧问道。
范闲略略怔,醒过神来笑着说道:“当然是来买礼物的,哪里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说着这庆,他已经掀起衫角,踏入了那家门脸最阔的玻璃店中。只见店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看着华美异常,有扁形大酒觥,双耳樽,透玉壶,以酒具为主,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用具,包括玻璃制成的虫盒,各式棋具,甚至还有盏晶莹剔的小油灯。
整个店中片水晶般,夺人眼目,范闲心头生起淡淡骄傲,虽然他来这世上似乎总在混日子,并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看着母亲留下来的这些事物,不由想着,某人都弄完了,自己还弄什么弄
店老板先前已经听见这几人在旁边的说话,知道是南方的同乡,笑吟吟说道:“诸位,不是老夫不愿做诸位生意,只是诸位要是在上京买玻璃,实在是有些亏啊。”
范闲笑眯眯问道:“我知道在上京肯定比在咱们庆国要卖得贵许多,不过我看北齐皇宮用了好多玻璃,难道他们就不嫌贵。”
店老板眉开眼笑道:“世上最傻的客户是谁当然就是皇帝,北齐皇宮那笔生意,听说是咱们老东家当年做的最大笔买卖,那数额将天底下其余的富商全部都吓傻了。”
范闲笑得那个得意说道:“您这话胆子倒大,身在北齐,难道不怕那些官差捉你”
“不怕不怕,只要咱大庆朝还是天底下最强的国家,咱们这些行商的,走到哪里都不会受欺负。”话虽如此,但店老板还是讷讷地低下了声音,继续说道:“世上最傻客户那句话可不是我能说得出来,听师傅说,也是老东家当年说过的。”
范闲笑了笑,忽然开口问道:“你的师傅是大叶还是几叶”
店老板怔,抬起头来看着范闲,似乎很难相信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居然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时间竟是忘了答话。
林静在旁边微笑说道:“这位是此次使团正使范闲大人,你虽然远在北方,想来也知道范大人的来历。”
范大人那可是后几年所有皇商的大掌柜玻璃店的老板大惊失se ,赶紧掀起前襟,对着范闲跪拜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皇商的近况
范闲赶紧去扶,这位店老板却是执意跪着磕了个头,才起身感慨说道:“原来是未来的东家,这个头是无论如何要磕的,更何况大人还是此次使团正使,小人身在异国,平日里就是想对家乡的大人们行个礼,都没处行去。”
店老板忽然醒了过来,想到自己先有在这位南边来的大人面前,似子提到了些比较犯忌讳的名字,不由讷讷问道:“范大人,怎么想到来小店看看”
北齐毕竟水远南庆皇帝远,所以这里的商人们胆子都要大些,所以才会依然留着老招牌,嘴里不停地说着他们引以为谈的老东家。范闲看他神se ,明白对方是害怕这些话语传回京都,得罪了如今掌控整个庆国外销商号的皇室。
他笑了笑,将来意说了,要他挑几样式样精巧,不是般货se 的玻璃酒具。
店老板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他原本以为范大人只是趁着出使的机会,提前来查探下自己将来会打理的生意,哪里知道对方竟真的是准备买玻璃制品。
林静解释了几句,店老板赶紧喊出伙计几个手脚利落的伙计听着吩咐,赶是进了里面的库房,想来真正的高档商品都没有放在前店里面。趁着等待的时候,范闲与店老板开始闲聊了起来,店老板知道这位大人想知道什么,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这些年来南庆输往北园的玻璃制品数目报了个大概。
虽然只是个粗略的数字。但范闲依然是有些吃惊,上京只有这家南庆玻璃坊,每年的进帐就十分可怕。难怪以齐国物产之丰盛,如今在财力上也不过与庆国将将拉个平手。
店老板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些年里不知道为什么,京都那边送来的货不如往年了,而且也没有什么新意思,所以生意要差了些。”
范闲问道:“比最盛的时候差多少”
“差了三成左右。”
范闲略沉吟,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叶家被收归禸 库之后,由那位长公主全权掌控,就算那个疯女人是个极有政治智慧和手腕的人物,但是面对着这些玻璃肥皂之类的全新事物,只怕仍然会不知所以,玻璃的成se 既然差了,那定是配料和工序出了问题,如今庆余堂的几位叶掌柜又不能亲手艹 作,自然没有办法进行调整。
不过生意只差了三成,看来长公主也是知道这些商号对于庆国经济的重要性,并没有大过胡来,只是依循着往年惯例在做。
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说话间,年轻的伙计们已经将店里最珍贵的几个玻璃精樽搬了出来,范闲拿起个,对着店外阳光眯眼看着,发现玻璃里面没有丝杂质,比京都里的那些玻璃窗果然要好许多。不由笑了笑,说道:“就是这几样了。”
老板赶紧喊伙计包好,不料范闲摆摆手道:“不慌。”众人不解何意,也只有听他的吩咐。
忽然间老板面上露出丝为难之se ,范闲眼尖早就瞧着。开口问道:“老板贵姓”
“小人姓余。”老板赶紧应道。
“庆余堂的学徒姓余”范闲在心里笑,说道:“余老板有什么为难处吗”
老板苦笑说道:“范大人,这几样玻璃搏是月底太后大寿的时候备着的。”
范闲微微惊,说道:“难道是北齐的权贵向您订制的进宮寿礼那本官就不能要了,余老板还是给我换几样吧。”
余老板愣,似乎没有想到这样大官竟然如此好说话,赶紧解释道:“订倒是没订,因为北齐权贵向来清楚,我们这店里总会存着几样好货se ,话说回来,这玻璃樽如今也不是最昂贵的礼物只是禸 库规矩定得死,这月份按常例讲是个厚月,大人若是取了这几样去,月底往南边报帐的时候,银钱数目会缺大块,只怕禸 库的大人们会”
话没说完,范闲也明白了对方害怕什么,笑着说道:“放心,自然是会付你钱的。”
王启年也在旁笑骂道:“怕禸 库查你的帐你难道不知道你眼前这人将来就是禸 库的爷”
余老板支支晤晤抹着额头的汗,心里却在想着,就算这位范大人将来是禸 库的爷,问题是现今儿禸 库里管着这天下几千家商号的不是个爷啊。
忽然间,范闲拍荷包,苦笑说道:“出练北齐,似乎就忘了带样东西。”众人默然了解,心想范提司身为使团正使,这趟北齐之行自然是公费旅游,虽然身上带着些闲散银子,但哪里会准备那么多银票。
余老板继续抹汗出主意:“大人如果是公事,自然是应该报公帐的,大人就写个单子,我将单子发还京都,也是能抵帐的。”
“打白条这主意好。”范闲心里想着,接过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心想这位余老板倒是极有眼力,估计是看多了使臣打白条的事情。他刷刷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余老板又小心写上银钱数目,轮到范闲落款了,此时他却犹豫了起来,回身问王启年:“院里有钱吗”
王启年苦笑说道:“院里财政三分之由陛下拔入,三分之二由户部,也就是大人您家那位老爷子拔,最近这些年直有些吃紧。”
范闲回头望了眼高达,心想你是跟着父亲混的,虎卫自然是极有钱的。高达看少爷望向自己,脸上阵尴尬。说道:“少爷。老爷管虎卫银钱管得紧。”
范闲叹口气,望着林静说道:“看来还是只有用鸿胪寺的名义了。”
林静忍住苦笑,心想您这是明摆着吃鸿胪寺,还能说什么反正都是公中的帐,林静也不心疼,还凑趣说道:“禸 库外库,总是不如国库。”
这话极是,不论是目前长公主理着的禸 库,还是司南伯范建理着的户部,归根结底,总是庆国的银钱。范闲与林静这对正副使,潇潇洒洒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又看了眼纸上那两千两的数目,使走出了玻璃店门。
几人没有长随跟着,所以余老板极细心地吩咐伙计们捧着那几个宝贝玻璃樽,跟着几位大人出了门,因为范闲没有吩咐他们送回使团。想来还有它用。
走过那家卖着九连环,夏容道的玩具店,范闲只是看了眼,目光清柔。前家便是卖酒的地方,范闲当先走了进去这家店的老板早已得了下人相告,知道来了几位家乡的高官,正站在门口迎着。好生恭敬。
范闲坐在椅子上扫了眼。发现这家盛放酒水的酒具也是极为名贵,只是比自己“买”的那几样玻璃樽就差的远了,招招手。让店老板上前问道:“最好的酒是什么”
老板姓盛,像变戏法样变出个透明的细长瓶子。瓶中酒水泛着种极其诱人的红se ,se 泽浓而不稠。
范闲微微眯眼,讶异说道:“葡萄酒”
“范大人果然不愧是酒中仙,诗中仙。”盛老板早打听清楚了此次家乡使团的构成,诌媚笑道:“正是葡萄美酒。”
取来个杯子,倒了些进去,范闲闭着眼睛,微摇晃着开口杯,凑到鼻下嗅了嗅。看见他这作派,不止王启年这位当年也曾奢华过的大盗,就连林静与盛老板都在心里大加赞叹,心想范大人果然是名门之后。
范闲可不是什么品酒高手,只是作态罢了,将杯子放到身边桌上,说道:“这酒要了,再拣烈的拿些出来。”
盛老板不敢怠慢,赶紧奉上,范闲依次浅尝口,微微皱眉,这和自己平日里喝的那种酒没有太大区别,度数太低,远远不如在澹州时,五竹叔给自己整的高梁和京中的贡酒。
见大人皱眉,盛老板小声问道:“烈酒禁止北上,大人多体谅。”
范闲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这世上还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北齐权贵多是大富大贵之辈,花银子向来手不会软的,这老板还不得备着些高级货se ,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表示不满意。
盛老板忽然间看了他眼,然后又取出两瓶好酒。范闲微微皱眉,在先前的那眼中,这位看似普通的老板,却露出了极不普通的神采。
用小瓷杯装着,范闲抿了口,然后皱紧了雇头,半晌没有说话。
众人以为这酒味道不好,王启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怎么了”
范闲丝丝吸了口气,将咽喉处那道烫人的感觉全化作了刺激的快感,大声赞叹道:“好酒好酒什么名字”
盛老板微微笑,说道:“五粮液。”
范闲面se 宁静不变,再赞道:“好名字。”他在心里却苦笑赞道“叶轻眉,当年你真的好闲。”
办完这切,四位官老爷便起身出门。但出门之时,范闲却发现这位姓盛的老板向自己使了个眼se ,联想到先前注意到的地方,范闲顿住了脚步,让其余三人先走,自己却回身,在盛老板的带领下来到后方的帐房之中。
帐房里没有个人,安静得异常蹊跷。
盛老板入禸 室,便浑若变了个人般,整个人的身体都直了起来,面se 片肃穆,对坐在椅上的范闲当头拜了下去,沉声说道:“禸 库盛怀仁,拜见姑爷。”
第六十三章 长宁侯府
范闲面se 不变,他早就料到有这出。今天秀水街之行,其实表面上的目的还在其次,关键是想看看禸 库在北方的经营究竟如何,所以当听见这位威老扳称呼自己姑爷时,他点都不吃惊,禸 库如今毕竟还是在长公主的打理之下,总会有些长公主的亲信,潜伏在北齐。
不知道为什么,范闲很相信,长公主会主动派人来找自己这个使团的正使。这不仅仅是直觉,更是种对于庆国人的判断,庆国人不论是贤是愚,骨子里都有些近乎偏执的自信与骄傲。长公主要放肖恩走,定另有隐情,如果不是和神庙秘密有关,那就定与那位闲居上京的上杉虎有关。如今肖恩已经被送入北齐国中,长公主想要救肖恩出来,自然会与自己这个身为使团正使的女婿联络。
不过“姑爷”二字,还是让范闲觉得有些荒谬,自己那个丈母娘似乎没有可能越看自己这个女婿越喜欢。
盛怀仁既然敢直呼姑爷那么定是长公主的心腹之中的心腹。范闲看着他点点头,说道:“长辈有什么话要交待”
盛怀仁没有说什么,只是递了封信给他。
坐在马车之上,范闲捏了捏袖子里的信封,他还没有时间看,但已经开始感觉到这封信的重量。等今天的事情办完之后,他必须要好好处理下,身边的王启年擅长跟踪,高达武力惊人。却少了个帮助自己判断时势,分析情报的人。
他不由想起了春闱时候自己收的那几名学生,那几个家伙现在应该已经下放了,不过这些人做官或许可以,搞这些隂 谋就不是他们的长项,就算自己想要培养史阐立出来,也不来及。范闲忽然心头动,如果能快些把言冰云捞出来,相信对朝廷的计划定会有极大的帮助。
这个时候,王启年却恭敬地递了张薄纸过来。范闲微微抬起眼帘瞥了眼,发现竟是足足五百两的银票,皱眉道:“这是什么”
“玻璃店余老板给的回扣。”
范闲又瞥了眼,笑着说道:“打白条也有回扣拿你和高达拿去分了,对了,给那几个虎卫也留些。”
五百两白银,已经是个极大的数目。范闲却是眼也不抬就赏了出去,也只有范家这种大富之家才能养出来这等习气,如今范思辙都是年入万两的富翁,更不会在乎这些数目。
林静在旁笑着说道:“范大人视金钱如粪土,下官佩服佩服。”
范闲知道他不是真的佩服自己两袖清风,只怕是佩服自己家里满院金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路无语,马车穿过上京安静幽美的街道,终于来到了达官贵人们聚居的地区,停在了长宁侯府的门口。
上京此处与南庆京都的南城有些相似,春风轻拂各府里伸出的树枝,天光被头顶大树遮,清清散开。范闲站在马车旁,看着这条大街,看着那些蒙阔门面旁的石狮子。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己从澹州至京都时的情形。
马车停在长宁侯府门前,又有御林军保护,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些人隐于隂 暗处开始偷窥。侯府门前的门房下人,更是看着自家府前的马车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下去迎着,还是该赶紧进府通报老爷。
这些下人都看出来了,来者服饰清楚得很,竟是南庆来的使臣
世上哪听说过使臣自个儿跑到别国大臣府中来的道理如果真是两国允许的行程。那长宁侯府只怕早就开始准备,哪里会这样安静得没有声音
门房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到底演的是哪出难道这些侯臣们根本不懂无知
使团今日办的不是公务,范闲又极胡来地甩开了鸿胪寺的陪同官员。所以身边只有那位魏统领是北齐的人。见着范闲这四人准备往长宁侯里闯,魏统领也急了,上前拦道:“范大人,这万万不可,未经朝廷允许,使臣不能擅与朝臣交往,如果范大人与长宁侯其的交情极好,那更不能这样进去了,万给长宁侯带来麻烦怎么办”
长宁侯乃是卫太后的亲兄弟,能有什么麻烦范闲心里嘀咕着,能给他带去麻烦最好,谁叫他的儿子今天躲了自己整天,面上却笑着说道:“不妨不妨,晨间在宮中也与陛下说过,陛下都没意见,还怕哪些人碎嘴”
这把北齐皇帝搬将出来,魏统领不由愣了,这事儿难道真的去宮里求证
此时范闲已经带着三个属下走到了长宁侯的门口,门房赶紧上来请安问礼,礼数周到,话语清晰,范闲暗赞声,果然不愧是高门大族,说道:“烦请通报声,就说南朝那位酒友来了。”
这等自来熟的本事,范闲在这年的官场酒场磨练中,终于学到了几丝精髓。那位门房愣,心想侯爷去年确实曾经出使过南庆,听说在南边也醉了不少场,难道就是面前这位年轻的使臣
但他却不敢马上去通传,毕竟外臣入宅,兹事体大。正在为难的时候,忽听着角门响,个人出来,对着范闲就拜了下去,说道:“侯爷有请。”
范闲也没料到这侯府如此好进,入了大厅,看着椅上那位中年人,哈哈笑,走过去极为热情地来了个拥抱,说道:“年未见,侯爷风采更胜当初啊。”其实去年京都之中,他与这位北齐主使也不过见了几次面,最后在殿上倒是痛喝了把,只是依稀记得对方面容。
长宁侯乃是太皇亲兄弟,身份尊贵无比,哪里遇到过如此“热情”的见面礼,咳了两声,哼些头痛说道:“年不见,小范大人名声更胜当初,怎么今日却想着来本府坐坐”
“昨日方才进入上京,今日晨间陪陛下聊了会儿天,这不,想到这上京城里晚辈也没有什么熟人,当然得来拜访侯爷。”
这位长宁侯生得是面白眼肿,四五十岁的年纪,酒se 过度的痕迹怎也消除不了。范闲隔着近,能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看来昨夜又喝了个通宵。范闲心中暗乐,想来自己买的这礼物算是难了路数。
长宁侯不仅好酒好se ,而且实实在在是个迂庸之辈。太后共有两兄弟,其中的长安侯还能领兵上阵,虽然是个败军之将,但总比他强些,这位侯爷好些年了,只敢在京里窝着,也就是这等愚钝之辈,又仗着有姐妹太后做靠山,才敢如此不知轻重地将身为南庆练臣的范闲迎进府来。
范闲今日上门,首要是想与这位太后的亲兄弟拉近下关系,其次是想通过长宁侯这边将那位卫少卿逼将出来。
果不其然,看着长随们提上来的美酒,长宁侯爷笑得眼睛都眯了,虽说他没有明面上的尊贵身份,但太后兄弟的名目,就足以能够让他对世上所有人都不大瞧得起,就算范闲如今是南朝监察院的提司大人,又怎会落入他的眼中。他只是听着门房通报后,想起来了那个年轻漂亮,特能喝酒的家伙,回北齐之后他直念念不忘自己“战败”之事,所以才让范闲进了府。
此时见美酒精樽,侯爷愈发地开心,深以为自己果然有识人之明,这个小范,果然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啊。
在监察院的情报之中,这位长宁侯是边乡之人虽然曾经求学于庄墨韩,但实际上在北齐朝廷里过得极不如意,总被北齐的官员们认为他是靠太后的裙带关系才爬了起来,所以没有多少人瞧得起他,在朝中的名声甚至还不如他的那个儿子卫华。所以这位侯爷才会寄情于酒水之间。这大白天的,居然侯府里马上整了大桌好菜,长宁侯拉着几个外国使臣就开始痛饮了起来。
范闲微微眯眼,饮了杯,看着这个老头子砸巴嘴的贪婪模样,笑了笑说道:“侯爷,先前进门的时候,魏统领说道或许会给您带来些不便。”
“怕个俅”长宁侯骂咧咧道:“客人上门,难道还要本侯闭门谢客去年在京都,你和辛其物辛大人,可是将本侯陪的不错,今日本侯陪陪你,谁还有胆子多说什么”
范闲心道这样就好。酒过三巡,看着长宁侯爷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红晕,眼神有些涣散,知道对方喝得有些多了,范闲才趁机将自己要问的事情说出口。听见他的话,长宁侯微微愣,说道:“范大人,您要见镇抚司指挥使沈大人”
第六十四章 您想发财吗
范闲颌首笑道:“听闻当年上京叛乱,侯爷冒险出宮,携太后亲笔书信,调动沈大人所属锦衣卫,这才挽回大势。从此沈大人路官运亨通,与侯爷向交情极好,所以想请侯爷从中介绍下。”
这说的是长宁侯这生唯的光彩事,长宁侯本已早醉,此时满脸红光,醉意更浓,面有自矜之意。但任他如何愚蠢,也能听出事情有些古怪,打着酒嗝,用奇怪的眼光盯着范闲问道:“小范大人,你是使臣,去见镇抚司的指挥使这不免有些不体规矩啊。”
范闲愁眉苦脸道:“侯爷也知道,使团身处异国它乡,总是有许多地方不方便。”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不瞒侯爷晚辈也是在京都得罪了大批京官,连陛下都不好保我,所以才会寻这个出使的由头,将晚辈踢到了北齐。”
长宁侯连连点头,连打酒嗝,心中片戚戚焉,去年北齐战败,与太后有关的权贵都被搁在火炉上烤,所以长安侯被贬职归家,而自己这个太后的亲兄弟,才会被踢到南边去签那个丧权辱国的协议范闲在南庆得罪大批文官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震惊,南朝宰相被撤,礼部尚书被绞,十六位高官被斩,春闱案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北齐朝廷的官员们都知道此事,所以长宁侯相信范闲说的是真话。
“可为什么要见镇抚司使呢”长宁侯有些为难,而且确实不知道这个南朝的年轻官员想做什么。
“我想发财,不知道侯爷想不想”
听见发财二字,长宁侯顿时来了兴趣。
“生意。”范闲替侯爷将酒杯满上,此时酒席四周早已没有别的人,只有这老少二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侯爷应该得过风声,最迟后年,我便要接手南方禸 库。而禸 库的生意,至少有四成的量,是送到了北边,所以我必须与镇抚使搞好关系,不然这沿途怎么保平安”
长宁侯看了他眼。心头片震惊,下意识里喝道:“你想走俬 ”
范闲将食指竖到唇边,笑了笑,喝了口酒说道:“侯爷您看,这生意做不做得”
长宁侯的酒已经醒了许多,半是吓醒的,半是乐醒的,南庆这些年如此风生水起,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原来老叶家留下来的那些生意吗如果说能够将南方朝廷的利益变成俬 人的利益,那得是个怎么样的数目
不过长宁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年轻南朝官员的胆子,难道真有这么大这位侯爷思考良久,想来想去,对方如果想走俬 的话,倒确实是要与镇抚使把关系搞好。至于弊端竟是半点也没有
反正对方贪的是南庆的禸 库里的钱,咱大齐朝廷是点儿损失也没有如果走俬 的话,将来那些货品的价钱还会下来。宮中还会省大笔钱,太后和皇帝侄儿只怕会乐得笑醒。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不做
长宁侯恶狠狠地喝了口酒,说道:“成我安排你和老沈见面,不过”
“不过什么”
“范闲,我必须明说,这件事情,我必须得到宮里的同意。”
“不成”范闲斩钉截铁说道:“我今日说的已经足够多了,本来只是你我三人发财的买卖,如果侯爷玩这么出,那岂不是我将自己的脑袋栓在了你们北齐朝廷的裤腰带上”
长宁侯知道对方说的有理,但还是苦笑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自己是实在不敢担啊。”
“那侯爷再考虑下。”范闲冷冰冰说着,“不过此事牵涉着我身家性命,侯爷的嘴还须紧些。”
范闲的眼中忽然闪出丝狠毒的神se ,这神se 落到长宁侯的眼中,侯爷自然丝毫不惧,反而冷笑想着,你这堂堂文臣,居然想玩这些隂 域伎俩,这又哪里是镇抚司他们的对手。此时的长宁侯也许是被走俬 二字所带来的庞大银钱震骇了心神,浑忘了范闲的真正身份,与那个镇抚司倒十分相像。
范闲看着对方神se ,知道自己今天下的诱饵差不多了,呵呵笑转了话题,将今天使团门口与长安侯府的冲突说了遍,请长宁侯帮助从中调解下。
长宁侯此时心中全记着安排范闲与沈指挥使见面,又想着怎样入宮去说服太后做这个有百利而无害的生意,听着这话,自然是大包大揽地应下,骂道:“我那兄弟正事儿不会做,就会闹腾,你放心,这事儿我就处理了。”
酒足饭未饱,情深意不浓,范正使辞了侯府,便上了马车,准备回使团。正此时,忽听着前方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在马车旁停了下来。
范闲掀帘去看,发现果然是长宁侯家的大公子,鸿胪寺少卿卫华赶了回来,不由唇由露出丝笑意今日给长宁侯府送礼,要达成的四个目标,看来都能达成了。
“范大人,你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