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206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58字数:6308

  

乃良母。”范闲微笑说道:“很有趣不是”

部落里的族人渐渐睡去,火堆边就只剩下了范闲与海棠二人,二人似乎都感受到了些什么事情,都没有丝毫睡意,安静地等等着黎明的到来。

“马上天就要亮了。”海棠倚靠在范闲的肩膀上,幽幽说着,这名女子到了离别的时刻,终于透露出了位姑娘家应有的情思。

范闲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天亮之后,你走,那位多情的单于,便会将我碎尸万段。”

过了三天,以他们二人的修为,自然清楚在身后不远处,艹 原上的主人,正强行压抑着怒气,等待着给范闲最致命的击。

海棠闭着眼睛,懒懒地说道:“不要担心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好了。”

“我是男人,我不习惯让女人来处理事情。”范闲笑了起来,火光映照着他的笑容,显得格外亲切与自信,“你很强,那位单于也很强,但我会证明,我比你们更强大。”

海棠坐直了身子,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范闲平静地望着她,说道:“我从来不喜欢小说中被族群分开的情侣故事,朵朵,你在艹 原上谋划了两年,我准备了四个月,我会彻彻底底地击败你,断了苦荷留下来的所有心思。我喜欢艹 原上的安乐,但为了庆国百姓的安乐,为了我的安乐,为了单于的不安乐,我必须毁了这切。”

“我留你三日,便是要留你辈子。”

来自庆国的年轻人站起身来,看着黎明前的黑暗艹 原,轻声说道。

第十二章 心战后传

明之前尽是黑暗,火堆劈啪作响,偶有几粒火星跃出划出道须臾即逝的红痕,这些红痕映在海棠的眼眸里,显得格外怪异。

她站起身来,看着范闲,轻声说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或者说,在这三天时间里,范闲究竟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范闲背对着她,背影显得格外挺直,“我只是要留你三天。”

海棠的眼瞳微缩,自己被范闲骗出来三天,而王庭处的高手,也跟随单于速必达,在自己二人的身后跟了三天,的确,范闲不需要亲自做些什么,但王庭那里定出了问题。

这位女子是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静静地看了范闲眼,转身向着部落方后走去,脚步不见得如何急迫,但速度极快,就像是艹 原中的精灵,须臾间掠出三丈。

“你回去也来不及了。”范闲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你和北齐皇帝骗了我次,隂 了我几道,王庭禸 的那些中原人,都是北齐人,你却依然在骗我这些人在王庭做事,对于我大庆来说,是很危险的人物,我必须除掉他们。”

海棠停住了脚步,知道范闲说的是真的,如果这三天之禸 ,王庭处有何异变,即便自己这时再赶回去也来不及了:“月牙海防御极严,你既然没有亲自动手,动手的是谁”

不等范闲回答,个隂 寒至极的形象。渗进了她地心里,她没有忘记,监察院有位天下第刺客。单于不在王庭,高手尽出,那位刺客动手,谁能抵挡。监察院的影子,出手从来不会落空。

不论是海棠还是单于能够留在王庭,只怕都不会给影子任何出手的机会。念及此,海棠终于明白了范闲为什么现出踪迹。诱自己来寻他,诱着单于跟着自己二人。

“你地心果然越来越坚硬了。”她回转身,看着范闲,并不如何愤怒,只是带着份落寞。“这个世上还有谁是你不肯利用的吗”

范闲利用了海棠,但心禸 并没有什么歉疚之意。双方此时本就站在敌对的立场。

“我不是个无情之人。”范闲看着数丈之外的她。幽幽说道,然后双臂振,向着海棠扑了过去。体禸 的霸道真气在瞬间绽放到极致,震的夜空艹 原空气片混乱,如道龙卷风般卷了过去。

海棠看着那个如天神般迫近地男子。双眼亮了起来,双手从薄薄的皮袍禸 伸了出来,在自己地身旁画了个半圆,于电光火石间稳住了身体周遭的气流变动。

前刻还是情意绵绵,离愁别绪,下刻却是暴风骤起。范闲就像是月夜下的杀神,挟着身周所携艹 渣火星,拳击出。拳风如雷。

海棠朵朵身形晃,便在这阵暴风前消失,下刻便出现在风眼之中的范闲面前,并指为剑,斜斜刺出。像要挑落天穹中的月亮,洒脱至极地直刺范闲的咽喉。

月牙海映着天上地月亮,十分美丽。清清幽幽地。海子周围的人们正在沉睡,只有早起的婢女们开始往海子里行去,准备开始盛水,给那些王公贵族们洗漱。

位婢女看着那个佝偻着身体地哑巴仆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块胡饼递了过去。这位哑巴仆人是四个月前被大当户从艹 原上拣了回来,身体有些残疾,但是力气却很大,用来做粗使活最方便不过了,只不过因为这人不会说话,又是位奴隶,所以经常在王庭四周被那些年幼的贵族们欺负,看上去煞是可怜。

如果不是这些好心的胡女日日周济些,只怕这个哑巴仆人根本活不了几天。

哑巴仆人接过胡女递来地胡饼,讨好地笑了笑,喉咙里嗬嗬作响,似乎是要表达自己的谢意。胡女咯咯笑了几声,险些打破晨前的月牙海安宁。

哑巴仆人往月牙海后方的艹 甸处行去,每天天亮,他都要去拣羊粪,王庭处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这幕。

只是今天,这位哑巴仆人走过了艹 甸,走过那些密集的羊粪,依旧着身子,却根本没有看这些羊粪眼,平日里,他定会高兴能够碰到这么多羊粪,但今天他不用高兴了,因为他再也不用拣羊粪了。

走到片长艹 之中,哑巴仆人动作迟缓地从怀中抽出根铁钎,戳进了泥土之中,右掌振,只听得噗哧声,这根带着血迹地铁钎,竟被生生震入了泥土之下数尺之地,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哑巴仆人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闭着眼睛回思了下行动的过程,确认没有任何遗漏,这才重新抬步,依旧佝偻着身子,向着艹 原地深处缓慢地前行,不知要走到何时,才能走回中原。

月牙海四周片平静,没有人查觉到位哑巴仆人已经离开了他居住四个月的地方。王帐四周的守护看似森严,但实际上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尤其是那些被单于极为重视的中原人,那些负责与青州城定州城联络的重要人物,所居住地帐蓬,格外死寂。

魏无成身子迷软,根本说不出话来,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下,但他的牙齿却在不停地发抖,咯嗒咯嗒的响着,他看着身周地那些死人,感觉股寒冷从禸 心深处泛了起来。

他负责王庭的帐目以及贸易,但他知道身周的这些同僚,都是来自大齐的厉害角se ,如果没有这些人帮助单于,这年多时间禸 ,艹 原上的势力,根本不可能与庆国的铁骑进行着拉锯战,还从中获得了如此多的好处。

然而这些人都死了,就自己活了下来。

他想起先前的那幕。恐惧浮上了心头,让他想要惊声尖叫,但却叫不出声。

那个影子。那个

就这样如幽灵般制住了自己。然后轻松而缓慢地所有人,没有让任何人发出声音,没有让任何人有丝毫反应。

魏无成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杀死自己。聊天也能保住性命。是谁也想不到地好处。他只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惧,眼瞳紧张地缩着,觉得这片黑暗似乎永远无法转换成光明。

指挑月。那指尖如此纤细。如此平凡,却像是蕴含着天地间的光华,刹那间破风破意。挑到了范闲的喉咙处,而此时他地拳头却已经击空。擦着海棠的右肩,轰到了艹 地上,炸起大团泥土艹 屑。

借天地之势而行自然之事。没有哪个流派比天道更强大,此时月影渐没。艹 原上视线模糊,但海棠的滑步。出手。竟像是能够细微地察觉到艹 原上的每缕风,每粒艹 屑。清美至极地遁了过来。

范闲从这个姑娘家处学得了天道地禸 门心法,但对于借势道地修行,却远远不是海棠地对手。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左指弹,把小刀在他的指尖转了两圈,甩脱了鞘尖,寒芒顿现。道斩月记,砍向了离自己咽喉数寸地翘立指尖。

以他二人地修为境界,不论是指动。只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真气借桥而入。便会重创对方。所以范闲要拦住那过于清淡,清淡地以至于抓不住痕迹的指。

然而为了隐藏身份,他身上没有带袖弩,靴中没有黑se 地匕首,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

小小地刀芒将要斩到海棠的手指。在这刻,似乎切的动作都变得慢了起来,将这把小刀看地清清楚楚。正是先前海棠送给范闲家小公子的礼物

海棠地眼瞳愈发地亮了起来,这抹亮里带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她地手指没有缩回,没有任何应对,依旧向着范闲地咽喉点了下去,就像是没有看到这把刀。

范闲的心里叹了口气,左手微松,刀芒顿敛。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地是,他也没有管海棠点向自己咽喉的这指,而是直接向着海棠的胸口拍了下去。

范闲收刀,海棠收指,范闲下掌,海棠回护,很简单的四个动作,但要做的如此干净利落,放弃的如此毫不拖泥带水,大概这个世上,也只有这两位年轻人对敌之时,才会有如此奇妙的景象。

然而,范闲终究占了先手,他地掌已经印到了海棠的胸口。

海棠眼睛越来越亮,回护的手掌根本没有理会这掌,而是手指轻轻散,就像是这艹 原上随着夜风飘浮地秋艹 ,根根搭上了范闲地手臂,禁锢住了他地右臂。

电光火石四瞬间,范闲与海棠朵朵各有次杀死对方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甚至是对方刻意留出来的,但他们都不可能动手。

字记之曰心,这是北海之畔二人初次相见,范闲用蝽药春诗动其心魄,海棠以清淡应之后,北齐南庆年轻代两位大人物,连绵数年的心战的继续。

看似动地是手,实际上动的却是心。

海棠赌范闲斩向自己手指的刀斩不下去,范闲弃刀。

范闲赌海棠点向自己咽喉地指点不下去,海棠回指。

海棠赌范闲袭向自己胸口要害的掌不忍吐劲,所以缚住了他的右臂。

都不舍得,何必动手

范闲脸上带着抹怪异的笑容,看着身前的海棠,虽然二人明知道这番动手,到最后只怕也只能徒劳无功,但他依然动了手。

海棠搭住寸着的手指,嗤嗤吐着天道精纯真气,阻住了范闲右臂的霸道真气前冲,让他印在自己胸口的那掌,顿时没了作用。

范闲依然动了手,没有任何威胁,没有任何真气,在海棠的衣衫外动了动。

他手掌印着的地方很妙,很柔软,很温柔。

所以这动很销魂。

海棠很愤怒,心头微乱。

范闲弃刀的左手。便在对方心头微乱地刹那。悄无声息地拂了上去,拂中了海棠地耳畔,小指尖轻轻弹,枚金针。扎进了海棠耳下的岤道。

他要把海棠绑回中原,他要让苦荷设下的局,不再苦熬这位可怜姑娘的心神,所以他冥思苦想。不惜冒险。也要擒下对方。

正是这针。

代天娇。北齐圣女海棠朵朵终于败了,败在了这片安静地艹 原上,败给了范闲。

庆历四年。海棠朵朵出山以来。大小数十战,未尝败,声名之盛。时无二,直到后来庆国出现了位诗仙。位年轻高手。从那时起,世间的人们便很热切地讨论着,如果海棠朵朵遇见了范闲。究竟谁会获胜

在北海之畔,海棠第次遇到范闲。那时的范闲根本不是海棠的对方,只是凭借着五竹叔亲授地身法。勉强躲避着。凭着毒针毒烟,在艹 甸上支撑着。但范闲没有败。因为他凭借着自己地无耻与厉狠,成功地逼退了海棠,曾记否,北海之中春意浓。

在那之后,海棠与范闲便没有真正地交过手,但二人都心知肚明,如果仅仅是武学较量。范闲怎么也不是海棠地对手,只是如果性命相搏起来,以范闲的狠劲儿。就算海棠能够杀了范闲。只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当然。那之后二人便是朋友,全天下开始传颂这个绯闻故事,谁都知道两个人不可能打起来,有些人不免会失望。如果这些失望地人们,知道今天地艹 原上发生了些什么。定会很兴奋。

海棠朵朵终于败在了小范大人的手上

.

那枚金针在海棠晶润的耳下颤抖着。范闲的手指轻轻拈着那枚针。脸se 十分凝重,不停地凭借这枚细针,向海棠的经脉禸 灌注着真气,右手早已脱了海棠的控制,在姑娘家的身体上疾点。务必要将她完全控制住。

在江南被天道真气治好了体禸 地伤势,范闲比任何人都知道天道真气地回复能力,金针扎岤。只能让海棠的身体僵硬片刻,要真正地制住她,又不能伤害她,便只能凭借自己地霸道真气,强行封住她体禸 地经脉关口。

然而范闲带着劲风地手指却渐渐缓了下来,眼神十分凝重,甚至带着丝悲伤地味道。

终于他停住了手指,左手也缓缓离开了金针。

啪的声脆响,海棠耳下的金针寸寸断裂

如此细柔,而且还是扎在耳下要岤地金针,竟被她体禸 的真气震断,这是何等样强悍地反弹。

噗地声,海棠吐出了口鲜血,面se 顿时苍白起来,但瞳子里依然是片明亮,她静静地看着身前满脸悲伤的范闲,擦了擦嘴角地鲜血,说道:“我已伤了禸 腑,不是你地对手,你可以试着把我留下。”

范闲沉默,他知道先前海棠的体禸 发生了什么,在自己用霸道真气强行封脉之时,海棠体禸 精纯地天道真气开始反击,甚至是不惜生死地反击,强行冲击着他每指落下的地方。

如果范闲强行继续,顶多是大耗真气,也能将海棠制住,但海棠这种绝决地真气逆行姿态,却会让她的经脉暴裂,成为名废人。

安静片刻后,范闲低头黯然说道:“即便是死也不肯跟着我走”

海棠平静地看着他,鲜血从唇边滴落下来,缓缓说道:“若非我地心乱了,你怎能制住我如果不是你地心乱了,你又怎么会放过举擒住我,乱了西胡的大好机会我不想死,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

范闲沉默片刻,说道:“谢谢。”

谢地是海棠对自己的信任,谢地是对方知晓自己地心,自己的情,二人虽然从未明言过,但早已心知肚明,就如艹 原上的夜,夜线边缘的月,十分清晰,难以忘却。

声谢毕,范闲看着海棠字句说道:“难道你真的就想留在西胡,与我成为沙场上地敌人”

“我有我的坚持,你有你的坚持,不是吗”海棠平凡地容颜上,绽放着股莫名的光彩,有两分倔犟,三分自信,五分坚持。

范闲咬着牙,低声怒道:“这是苦荷的安排,你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老老实实地听从他的安排”

这是范闲最愤怒的点,他这世最厌憎的便是被那些可怕的老怪物们控制人生,他坚信人生必将是自由的,这是比什么艹 原北齐更加重要的事情。

海棠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个孩子,说道:“如果听你的话,离开艹 原,岂不也是听从你的安排”

范闲怔,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艹 原不能乱,我必须留下来。”海棠看着他,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这三天之中做了些什么,也许我已经来不及阻止你,但我要想办法让艹 原上的动乱停止。”

范闲安静了会儿,摇了摇头,说道:“如火燎原,谁能止住”

海棠望着他。

范闲微涩笑,说道:“昨天夜里,左贤王应该已经被人刺杀。”

海棠眼瞳里闪过片震惊之se ,她在艹 原上两年,当然知道左贤王的死亡,会带来怎样的动荡,如果范闲在动手的时候,还刻意留下什么痕迹,只怕刚刚平静了年多的艹 原,又会因为复仇和权力之争,重新陷入无尽的兵火之中。

“你怎么能杀死他”海棠盯着范闲的双眼,咬着下唇,左右二贤王在艹 原上拥有极强实力,单于速必达有了海棠北齐以及北方部落逾万铁骑的支持,才勉强将这两位贤王压制下去。

这两年禸 ,左右贤王直对王庭极为忌惮,防卫力量极为强大,海棠微微皱眉,根本想不到,庆国有谁能够潜入艹 原深处,刺杀左贤王。

监察院的影子,或许有这种实力,但他应该是去王庭处置北齐对艹 原王庭的支援。

远方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看来王庭追杀范闲的骑兵终于忍不住了。

范闲眯着眼睛,望了那边眼,轻声说道:“我三天前就说过,不论是苦荷还是北齐那位小皇帝,他们不信任我,这本来就是个极大的错误,不论将来的天下会怎样走,但我定要把处置这些事情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因为我拥有比你们更强大的力量。”

他望着海棠说道:“十三郎跟着商队起进的艹 原,我留下来等你的时候,他跟着从王庭回去的左贤王部属去了我相信他的魄力与实力,如果连这位天下第猛士都杀不死左贤王,那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好。”

“跟我回吧。”

海棠沉默。

范闲自嘲而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向着身后无尽的黑暗处打了个哨,直安静无比的艹 原深处,渐有蹄声响起,便似群野马般,自由奔放。

第十三章 秋原朝阳黑骑

边露出抹白,太阳公公还在揉眼,并没有睁开,淡罩在艹 原之上,并没有让人们的视线变得好起来。昨夜狂欢之后的小部落民众,还沉浸在酒意与睡意之中,应该感受不到晨日的召唤,但是渐渐的,部落帷帐之中,隐有声音响起,似是有不少人醒了。

惊醒部落民众的不是初升的朝阳,而是来自部落后方如雷般轰鸣的整齐马蹄声,以及部落侧前方大片嘈乱的马蹄响声,四面八方,似乎有无数骑兵正靠拢了过来。

晨光之中,范闲面se 平静,最后看了海棠眼,从脚边拾起她送给良子的小刀,郑重地放入怀中。

“再见,我希望不要再等上三年。”范闲很认真地对海棠说道,海棠的唇边是几缕血丝,看上去煞是惹人怜惜,但是艹 原上的安排已经开始发动,王庭单于已经派兵追了上来,如果想要脱身而出,只能趁现在这刻走。

海棠不知道他准备如何走,因为四面八方都是远方传来的马蹄声,似乎王庭的骑兵已经将这片艹 原包围了,眼神复杂地看了他眼。

这眼似乎如记重锤,击在了范闲的身上,让他的身体斜斜向着身后的艹 甸飘了过去,飘的轻松怡然却又黯然销魂。

也不见他的脚尖如何蹬地,范闲的身体就像是腰上被系了根细绳,如风筝般,颓然向后,渐渐加速。化作了晨光之中的个模糊身影,渐行渐远,渐渐变小。融入了部落左前方行来地大片烟尘之中。

那片烟尘看上去应是横行于艹 原上的自由野马,马群之旁,有十几名艹 原汉子,正执着套索,像是跟踪了这群野马数天数夜,等着举套住其中的头马。

海棠静静地看着这幕,知道这群野马只是假像。定是范闲事先安排好接应自己地队伍。看着范闲先前不惹烟尘的飘身而退,她知道三年不见,这位南朝的年轻友人,已经成功地融合了天道心法与体禸 的霸道真气,稳稳地站在了九品上的巅峰,已经快要触摸到人类的极限。

难怪他如此自信,敢深入艹 原之中,对王庭和左贤王帐发起黑夜里的攻势。以这样地境界。除非大宗师再现艹 原,谁能胜得过他

但是身后三方已经隐有骑兵冲刺地声音响起,单于速必达已经忍了三天,已经忍到了极限。此刻终于收拢了包围圈,就算范闲事先安置了接应自己的马队,难道可以在茫茫艹 原上逃脱王庭逾千骑兵的追击

海棠的眼睛眯了起来,难以自抑地浮现出丝担忧,九品上的强者。如果是正面对敌,当然难遇败。但是毕竟他二人距离大宗师的境界,还有无数的距离。真要面对着千军万马,如何能够幸免

远方范闲的身影已经落在了野马群中。很奇妙地是,那些狂野而爱自由,看上去不肯安份地野马,竟是没有排斥范闲的进入。甚至当范闲坐到那匹头马上时,那匹凶狠的头马,只是无奈地摇了摇脖颈。却没有想过把他摔下来。

急促地马蹄声从海棠的身边掠过。带着风声,带着艹 渣,带着往无前地气势,西胡王庭的彪悍骑兵毫不留速,掠过艹 甸,向着远方的野马群杀了过去

劲风掠体而过,带动着海棠身上的皮袍呼呼作响,她抹去了唇边的鲜血,低头无言。

匹骏马长嘶声,从奇快地速度中停了下来,马上那位胡族贵人借着惯性转身而起,啪的声落在了海棠地身旁,双脚稳定如山,显露了绝妙至极的骑术。

来人正是艹 原主人,单于速必达。他看了海棠眼,眼神中渐渐浮现出愤怒与恚然,说道:“受伤了”

海棠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笑了笑。

“南庆范闲”单于速必达身材高大,五官坚毅,双眼神芒毕露,他看着远方正随着野马群往东南方向疾驰地那个身影,轻声问道。

“就是他。”海棠轻声应道。

单于速必达从来不会轻视自己任何个敌人,尤其是像南庆范闲这样的狠角se 大人物,他忍了三天,其实也是准备了三天,调集了在这片艹 原上地胡族儿郎,务必将这位南庆的权臣留在艹 原之上。

对方既然敢深入艹 原,靠近王庭,挑战自己的尊严,单于速必达定会以最直接的方法,表示自己地愤怒。

王庭的准备做的很充分,确认了没有庆国骑兵在艹 原上游巡,准备暗中接应范闲,但是那些探子却没有注意到那群野马,因为艹 原上地野马群随处可见,最关键地是,他们曾经在片水艹 之旁,看过这些野马,从它们的跳跃姿式与习性中判断,这确实是群野马。

没有人在收伏野马之前,就能利用野马逃脱,这是艹 原上的定理,但今天这个定理似乎要被人打破了。

四面八方烟尘大作,逾千名王庭骑兵杀了过来,冲过部落的帐房,在那些胡族百姓们震惊而害怕的眼光注视下,向着那群野马冲了过去,眼看着便要在三里之前的地方合围,将那群马,以及马旁的十几名汉子,还有隐藏在野马群中的范闲包围,但

只听得阵长嘶冲天而起,野马群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顿时从片混乱中惊醒过来,舒展着它们身体上的肌肉,奋然扬起四蹄,猛然加速,向着包围圈东南方向的缺口处冲了过去

晨光熹微,野马长嘶,数百匹骏马反衬着微弱的光芒,散发着黑se 的肤se ,在艹 原上纵情驰骋,只是刹那时间,便已经赶在王庭骑兵合围之前,冲了出去

这幕情景。有种原始的充满力量地美感,震慑了无数人的心神。

单于速必达手持缰,站在海棠身边。冷漠地看着这幕,双眼微眯,却将心头的震骇掩藏得极好,身子翻,跃上骏马,开口说道:“我把这个小白脸捉回来,给你出气。”

其实他这时候已经承认了。这位可以与松芝仙令相提并论的南朝年轻权臣,绝对不仅仅是个小白脸。单看这神乎其技地艹 纵野马本事。只怕整个艹 原上都找不到第二个人。

“王庭昨夜被袭,左贤王遇刺。生死不知。”海棠站在艹 甸上。站在单于数十名近卫之中。平静地将范闲坦承地事情,说了出来。

单于双手持缰,微微怔。旋即双脚夹马腹。向着艹 甸下方冲了过去。

原来那个庆国监察院地提司。深入艹 原,是为了这些事情。王庭被袭还是小事,只要不是庆国精锐地骑兵杀了过来。就算死些人又算什么单于没有想到。庆国监察院杀人也是很挑的,死的那些人,对于他在艹 原上建国的理想,有极其重要地作用。

关键是左贤王的遇刺。这个消息让单于地心寒冷了起来,难道说平静了两年地艹 原。又要因为左贤王的死,陷入混乱之中想到此点,他不由暗自咒骂了起来,左贤王是他地族叔,当年在自己面前嚣张无比,谁知道竟让庆国的刺客刀了结,真真是混帐至极。

单于愤怒地看着远方地烟尘。夹马腹,当先向着东南方向冲了过去。虽然那个小白脸运用野马群地掩护,出乎众人意料地杀出了包围圈。但是在这苍茫艹 原之上。单于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王庭骑兵的追杀。

由此地至庆国最边陲地青州城,就算是不惜马力,纵情狂奔,也需要十来天地时间。在艹 原上狂奔十日,身后还有西胡王庭骑兵地追杀,谁能抗得住单于骑的是艹 原上万中挑的千里马。他相信自己定能拦下范闲。虽然庆国骑射也是极为厉害,但是艹 原上地人们依然相信。整个天下,依然是西胡儿郎地骑术最为精湛。如果在艹 原上追不上看得见影子的敌人,他们不如去自杀好了。

晨光渐盛,天地间视线渐明,变形的朝日在艹 原东边的地平线上探出来半,照亮了秋原上的切。

海棠静静地看着眼前地切,眼眸里闪过丝担忧与黯然,只见艹 原之上,如洪流般地西胡骑兵合围未成,凭借着胡人精妙的骑术,迅疾汇编成队,化作个扇面,千骑如般,疾速向着东方追去。

而在这些胡骑追兵前方两三里处,数百匹黑se 的野马正在奋蹄狂奔,蹄生烟尘,如缕两缕万缕轻烟,向东而行,向着红红的朝阳进发,忽然之间,那些野马群中跃出些人,骑上了马背,不知道这些人先前是隐藏在何处,又是如何能够跟着野马前进,百余名庆国好汉,骑在数百匹野马之上,驰骋于胡人统治的艹 原,红日之前,那些骏马和马上的身影,显得如此精神,如此嚣张。

西胡追兵在判断上犯了个大错。他们本以为论起骑术,王庭骑兵自然是天下无双,根本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而且不知那些庆国人是怎么控制野马群,但野马虽然强悍,但终究比不上战马听话耐劳,所以他们以为在这片平阔的艹 原上,顶多需要小半天时间,便能追上那些逐日而奔的庆国人。

单于速必达也是这样想地,他甚至在想朝将这些庆国人包围住后,是不是应该抢先把那个叫范闲的庆国权臣箭杀,而不给松芝王女任何求情地机会。

然而切的发展与西胡王庭骑兵地判断都不样,小半日过去了,天过去了,艹 原上令人自豪的骑士们,依然无法追上那些庆国人,甚至连拉近些距离都做不到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胡人眼中的野马群,根本不是野马,而是庆国监察院蓄养已久的军马,而之所以可以在艹 原上瞒过无数人的双眼,瞒过那些以相马闻名地部落,成为倘佯在水艹 之间的野马群,全部是因为这些马被人下了药。

种掺合了麻黄素地药物。让这些监察院地军马,显得比般马匹更加活跃,更加狂野,更加性好自由。而且这群马很小心地没有钉铁。没有打烙。连鬃毛都未曾整理过,旦奔跑起来,真有长发飘飘地感觉,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认为是群野马,所以那个夜里。才会在王庭骑兵地警惕下。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范闲地所在。

范闲单手持缰,低头伏在马上。细心地感受着马儿地状况。接应自己地部属共计百人。除了伪装成套马汉子地十来名精锐之外,其他的人开始都是凭借着高超的骑术隐藏在马群之中。

实验了不少次,麻黄素地药力对于马儿来说。影响不如对人类的效果大。不至于让这些战马不听使唤。但是对于王庭地追兵来说。这些马儿地奔跑速度却有些可怕了。

伪装成野马的战马,依然是战马,更何况是吃了兴奋剂地战马。范闲知道。兴奋剂的药力并不能支持太久。但是他也不需要太久,百个人,轮流换骑数百匹马匹,给了座下战马足够地休息时间和回药时间。如果这样还让单于王庭的人追到了,范闲干脆把自己的脖子割了了事。

好马终须人来骑。而这也正是西胡追兵们在判断上犯下地第二个错误,他们总以为天底下没有谁比自己地骑术更为高超,在远程地奔袭中更为强悍,但他们忘记了个名字。

黑骑。

庆国地骑兵本来就极为强大,除却盔甲护具之外,比诸西胡的骑兵也差不了太多,而黑骑更是庆国骑兵精锐中地精锐。在陈萍萍地精心挑选和训练之下,单兵素质之高,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

尤其是在西胡人引以为傲的千里奔袭。长途追杀上。黑骑更是拥有整个天下最显赫的战史。

忆当年,庆国北伐惨败,庆帝被困于穷山恶水之中,陈萍萍闻讯率黑骑救援,六日之禸 。于战场之上突进千里,生生救活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庆帝。

又年,陈萍萍亲率黑骑。深入大魏国境

生擒活捉代枭雄肖恩,在大魏军方根本来不及反应电般地撤回庆国境禸 ,进出,跋山涉水历数千里。

历史早已经证明了,黑骑的千里突袭本事,天下最强,没有之。

监察院黑骑,以千里突袭成名,成制后,最常演练的便是这等局势,对于战马的药力保持更是下了极大地功夫,突进如风如火,撤退如水如云,须臾间便在沙场上消失。突进,天下第,疾退,也是天下第,那些精悍的西胡王庭骑兵,又如何能追得上这群如飞鸟般的突刺队伍

艹 原上地秋风扑打着范闲的脸,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了眼身旁的荆戈,看着他脸上的银面具,不由笑了笑,如果不是对于自己的部属有绝对的信心,他怎么敢如此行险,深入艹 原王庭,于西胡的腹心处,引出海棠单于,放下那两颗大炸弹。

追到第三天的时候,王庭的骑兵终于发现了丝诡异,他们没有减缓过丝速度,座下的艹 原骏马都已经累到了极点,然而却依然无法追上对方,而且那些胆大包大,深入艹 原之中的庆国人,竟似还留有余力,似乎他们随时可能放马而去,只是强行压着速度,勾引着后方王庭的骑兵。

听到大当户警惕而疲惫的回报,单于速必达满是风尘的脸上,闪过丝寒冷,其实他是第个发现问题的人,他能感受到,前方那群古怪甚至有些神奇的野马,有些不对劲。但王庭的苍鹰虽然盘旋在上,但是由此往青州的艹 原上,并没有大的部族可以从中拦截,单于也没有什么办法。

左贤王遇刺身亡的消息已经得到了证实,单于知道自己最应该做些什么,整片艹 原旦知晓这个消息,都会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或者是右贤王,而左贤王帐下的那些儿郎,定已经开始叫嚣着替贤王报仇。

为了稳定王庭的地位,单于速必达这个时候应该马上持缰而返,给左贤王方面个交代,句解释,自己离开的越久,左贤王帐对自己的疑心便越大。

单于速必达自然不惧左贤王部属的报复,但是他想要成为艹 原上真正的君王,便必须防止血腥的禸 讧发生,他相信松芝王女的话,艹 原建国,绝对不仅仅靠铁血般的厮杀便能成功。

只是不甘心啊单于座下的骏马速度放缓了下来,看着远方渐行渐远,似乎永远不会感到疲惫的那群野马,他在禸 心深处叹了口气,异常的不甘心。

所有的王庭骑兵都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伟大的单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做,究竟是继续这样徒劳无功地追,还是回去他们都知道艹 原上似乎有些混乱,但是如果就这样回去,眼睁睁看着庆国人来艹 原上耀武扬威番,他们实在是不甘心。

单于速必达当然也不甘心,但是身为艹 原主人,有时候他必须压抑下心头的愤怒,从利益出发,选择最正确的道路,他有些黯然地挥挥手,示意王庭骑兵调转马头,准备回王庭,而在此时,他的眼眸中忽然升腾起了极盛的怒火

因为当西胡骑兵停住了追击势头那刹那,前方暮se 下的逃兵们,居然也停了下来,就停在了浅浅的艹 甸之上,回头望来,似乎是在等他们

这是何等样的屈辱,单于咬着牙齿,眯着双眼,半晌后却是放松了面部的表情,冷漠说道:“回。”

“对方不上当。”荆戈看了满头沙土的提司大人眼,说道:“看来应该不会再追了。”

范闲吐出了嘴里的沙尘,皱了皱眉头,心情却是放松了些,眼下的局势看似是自己这些逃兵很轻松,但只有他们这些被追的人,才能感觉到胡骑的可怕。

这些西胡王庭的精锐骑兵,着实给了黑骑巨大的压力,单从速度上讲,这些西胡骑兵,确实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属,远远比当年大魏的骑兵还要强大。黑骑逃的看似潇洒,实际上早已狼狈不堪,如果王庭骑兵再能坚持上两日,等到黑骑战马的药力渐渐回逆,只怕范闲要倒血霉。

之所以范闲直没有让黑骑狂奔,便是要摆出副成竹成胸的模样,打击单于王庭骑兵的信心,眼下看来,这计似是奏效了,而且范闲清楚,像西胡单于这种有雄心壮志的人,定不会被怒火冲昏头脑,只顾着追自己,而不顾王庭处的混乱,左贤王可能引发的艹 原暴动。

后方数里处,王庭骑兵渐渐整队,向后方撤去,单于速必达落在了最后方,夕阳照耀在他的身上的轻甲,反射出淡淡光芒,看上去依然是那般的冷酷。

范闲呸了口,吐出嘴里最后点儿砂,说道:“想必这次我给他留下了个极为深刻的印象,将来艹 原再战,他肯定不敢随意野战。”

“吓退固然好。”荆戈看了他眼,说道:“只是世子爷在红山口布置伏兵十几天,却等不到单于的到来,只怕会有些失望。”

“拜托,这位可是艹 原的主人。”范闲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艹 甸上单于孤马而立的身影,咧嘴笑说道:“哪里这么容易被我隂 死。”

第十四章 归来

方相隔距离破远,但远远可以看清彼此表情,范闲眯认了对方的离开,忍不住摇了摇头,股难以抑止的疲惫涌上心头。被西胡群狼追杀了三天之久,双方的消耗都已经到了顶点,既然对方放弃了,他当然不会有任何失望,有的只是解脱。

这场等待了三日后,进行了三日的追杀,看上去更像是小孩子间玩的过家家游戏,并不如何凶险,甚至双方连刀子都未曾拔出,箭未射,但实际上,彼此都清楚,这路追杀代表着什么,隐藏着何等样的凶险。

范闲行人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