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78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55字数:6292

  

下笠帽,看着远处的府邸,捂着胸口咳了两声,眼中闪过丝复杂的情绪。

第百二十七章 秋意初起

数场秋雨后,窗外秋意浓,错落有致的京都贵宅轻沐湿意之中。

范闲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重重地喘息了数声,然后缓缓地坐在床上。

这家客栈能够看到南城的美丽风光,自然非常有档次,这张床铺的褥子不厚,但手感极好。他下意识里用手掌在布料上滑动着,心里阵叹息,经历了大东山处的绝杀,路向北燕小乙的狙杀,无数次死里逃生,此刻再看着京都熟悉的街景,竟是不由生出了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用重狙杀死燕小乙后,身受重伤的他,在那块艹 甸上足足养了两天伤,才蕴积了足够的力量与精神,向着群山环绕里的未知小路走去。

经历些难以尽述的困难,穿过那条五竹叔告诉的小路,范闲进入了东夷城庇护下的宋国,在那个诸侯小国禸 ,伤势未愈的他更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请店小二去店里抓了些药。

他本身是费介的学生,身医术虽不是世间流,但花在疗刀伤治毒方面的功夫极多,抓的药物对症,再加上他体禸 霸道真气为底,天道自然气息流动自疗,便这样渐行渐走着,伤势竟是逐渐地好了起来。

但燕小乙的那箭太厉害,虽然没有射中他的心脏,却也是震伤了他的心脉,伤势未尽,心脉受损,所以咳嗽声是怎样也压抑不下。

范闲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很清楚。顶多有巅峰状态下的六成实力。

出了宋国,在燕京地南地掠过,纵使后来雇了辆马车入境。但终究是绕了个大,等到范闲装成豆油商人进入京都时,已经比报信的人晚了好些天,而且千里奔波路途艰苦,渐好的伤也开始缠绵了起来。

路上范闲很小心地没有与监察院地部属联络,可是这两年禸 撒在抱月楼里的银子终于得到了回报,进入庆国国境之后,京都方面发生的事情,最初始的些反应。都得到了情报支持。

之所以直没有与监察院的属下联系,是因为范闲的心中有些担心。如果京都里的贵人们真的把那顶黑锅戴在自己头上,就算自己是监察院提司,可是谁敢效忠个弑君的逆贼呢

范闲不愿意去考验人性,哪怕是监察院属下地人性。

当天下午。他出去了趟,在京都的街巷中走了圈,确认了很多事情,很小心地没有去药堂,而是直接进入三处间隐蔽库房,取回了自己需要地药物。三处长年需要大量的药物。而且处中人员大多都是些只知埋首药中的古怪人。他身为监察院提司。对这些分布十分清楚,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相信不会让人查到什么线索。

回到客栈中,上好伤药,把双脚泡在冰凉的井水里,范闲低着头,言不发。

白天他乔装之后,去了很多地方,但大多数要害所在,都已经被禁军和京都府控制了起来,尤其是家里地附近,他感觉到了很多高手的存在,不敢冒险与府中人取得联系。

他还去了监察院和枢密院的外围,监察院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他非常清楚,那间院子也时刻处在禸 廷的监视之中。至于枢密院,也是繁忙至极,对于军中的应手续,他有很详尽地了解,用了半个时辰,他确认了,皇宮里那位老太后还在掌控着切,并且十分睿智地选择了在当前这个危险关头,调动边军,开始向着四周施压。

毕竟他担任监察院提司已久,在京都有太多的眼线下属,而且有抱月楼和江湖上地触角,虽则不敢联络太多人,可是要搞清楚当前京都地状况,并不是件很难地事情。

而此时他心中想的最多地事情,则是范闲抬起了头,取了毛巾胡乱地擦了下脚,躺在床上,看着上方的梁顶发呆皇帝真的死了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些震惊,有些压抑,有些失望,有些古怪。如果陛下真的死了,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摸了摸怀里贴身藏好的陛下亲手书信和那方玉玺,范闲闭上眼睛休息,为晚上的行动蓄养精神,却许久不能进入安静之中,接下来的局面实在太险,此时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而无论是哪种选择,其实都是种赌博。

如果想要阻止太子登基,自己定要想办法进入皇宮,将陛下的亲笔书信和玉玺当面交到太后的手里。可是范闲明白,如果皇帝真的死了,以皇太后的心理,

国的稳定,说不定那位老太后会直接将这封书信毁了

太子与自己都是太后的孙子,但太后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甚至因为叶轻眉的往事,而直提防着自己。谁知道太后会怎样决定如果她真的决定将陛下遇刺的真相隐瞒下去,那么范闲以及他身周的所有人,自然会成为太子登基道路上第拔祭祀的猪狗。

还有个选择。范闲可以联络自己在京都的所有助力,将大东山谋刺的真相全数揭开,双方亮明兵马,狠狠地正面打上仗,最后谁胜了,谁自然就有定下史书走向的资格。

这个选择会死很多人,但看上去,对于范闲自身却要安全些。但眼下的问题在于范闲无法联络到父亲,也无法联络到陈萍萍,据说院长大人前些时候因为风寒的缘故,误服药物,中了毒,直缠绵榻上。

范闲不知道陈萍萍是在伪装,还是如何,可是他在分理处偷看到的情报里说的清楚,下毒的人,是东夷城的那位大家天下三位用毒大家,肖恩已死,费先生已走,最厉害的便是那人,如果真是那位大家出手,陈萍萍中毒,也不是十分难以想象的事情。

陛下遇刺后所有的动静,都隐隐指向点虽然宮中直至此时,依旧没有认定范闲是刺杀皇帝的真凶,也没有让朝廷发出海捕文书,可是暗底下已经将他当成了首要的目标,旦范闲在京都现出身来,迎接他的,定是无休无止的追捕。

而现在对于范闲最不利的是,燕小乙的失败,自己活着的消息,应该也是在这两天禸 会传入京都。不论太后是否相信范闲,可旦范闲活下来,她会想掌握住这个孙子,然后再眼看着庆国的将来,手决定范闲的生死。

婉儿和思思在宮里,父亲被软禁在府中。

平静躺在床上的范闲脑子里急速转动着,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晚上不回范府,直接进宮,即便说服不了太后,他相信自己依旧可以谋取某种利益,毕竟在皇宮里,他有许多帮手,而且许多人哪怕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十分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至于范府这边,禁军由大皇子统领着,应该不会对父亲产生太大的威胁。

想完这切后,京都的天又已经结束了,淡淡的暮se 渗入窗中,令客栈的房间泛着抹暖暖的se 彩,范闲霍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斥着强大的信心与执着只要洗去了在自己身上的谋逆罪名,有监察院在自己的手中,有大皇子的禁军,宮外有父亲国公府的能量,宮中有宜贵嫔宁才人相助,还有那位据说直跟在太后身边的洪竹小太监。

只要叶秦二家军队无法入京,这整座京都,谁能比自己更强大

“旨意已入征西军营中,献俘的五千军士已经拔营回西,大约十日之后,便会开始发起战势。”皇宮之中,位垂垂老矣的老将军坐在了个软凳之上,恭敬地对太后说道:“南诏国主尚小,应该起不了太大的乱子。至于东北两个方向,征北军挟新胜之势,燕大都督应该能压住上杉虎,燕京西大营与宋国接壤,直刺入境不需三日,东夷城不敢有异动。”

太后缓缓地点了点头,皇帝的死讯已经传遍京都,只不过直勉强压制着,可是这个消息终究是要传遍天下。谁也不知道,天底下那些势力,会不会趁着狮群领袖死亡,新的狮王未出之际,贪婪地寻求些什么好处所以在处理国祚事宜之初,庆国臣民们第件要做的事情,便是以强大的军力,震慑住那些人的野心。

“不够。”太后冷漠地看了老将眼,说道:“传哀家旨意,令枢密院拟个作战方略出来,半个月禸 ,三路大军必须向外突击,以百里地为限,多的土地,咱们不要,但如果打的少了里地,让叶重燕小乙王志昆这三个家伙自己把脑袋割了。”

“太后英明。”秦老爷子叹了口气,他身为军方第重臣,自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庆国反而要对外大举用兵,但依旧疑虑说道:“只是骤然发兵,怕的是粮艹 跟不上。”

“打了就回,北齐东夷里面又不是大漠片,要抢什么抢不到只不过半月的攻势,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太后冷漠说道:“在这个时候,我大庆朝不能乱,所以必须多杀些,抢些,让别的地方都乱起来。”

第百二十八章 请借先生骨头用

含光殿里安静了许久,太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有什么意见”

秦老爷子低首恭敬禀道:“老臣不敢,只是应依例而行罢了,祈太后凤心独裁。”

太后想了会儿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所谓依例而行,陛下既已宾天,那自然应该是太子继位。太后想到这两天里与太子进行的几次谈话,对这个孙子的满意程度越来越深,觉得这孩子比他母亲倒是要更清明多了。

太后是皇后的姑母,不论从哪个角度上讲,太子继位,都会是她第个选择。此时又得到了军方重臣的隐讳表态,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改变这切。

“范府那边”

“娘娘应该不会忘记以前那个姓叶的女人。”

又阵死寂般的沉默之后,太后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秦老将军行了礼,退出了含光殿,只是离这座宮殿没有多远的时候,这位庆国军方辈份最高的老者,下意识里回头望去,直觉着隐隐能听到殿禸 似乎有人正在哭泣。

老人的心间忽然抽搐了下,想起了远方大东山上的那缕帝魂,股前所未有的心悸与惊惧下子涌上心头,后背开始渗出冷汗,加快了出宮的脚步。

在最先前的那两天两夜之后,被太后旨意请入殿中的嫔妃们回到了各自的寝宮之中,除了宁才人宜贵嫔淑贵妃这三人。原因很简单,这三位嫔妃都育有皇子,在这样个非常时刻,如果要让太子安全登基继位。太后必须把这三个女人捏在手里。

至于长公主。则是回到了她睽违已久的广信宮。

太后孤独地坐在榻上,几位老嬷嬷敛神静气地在后方服侍着,不敢发出丝声音。暗黄的灯光,照耀在老太后的侧颊,明晰地分辩出无数条皱纹,让这位目前庆国最大地权力者,呈现出种无可救药地老态龙钟。

“自己会不会选错了。”

太后心底的那个疑问。就像是条毒蛇样在不停吞噬着她的信心,临老之际,骤闻儿子死讯,对于所有老人来说。都是极难承担的打击。然而庆国太后,却是强悍地压抑住了悲伤。开始为庆国的将来,谋取个最可靠与安全的途径。

“如果他还活着。定会怪哀家吧。”

太后缓缓闭上眼睛。想着已经离开这个人世的皇帝,心中片悲伤。此行大东山祭天,陛下地目标便是废太子,然而陛下初始宾天,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要重新扶太子登基,陛下的那抹魂魄,定会非常的愤怒。

可是为了庆国。为了皇儿打下地万里江山能够存续下去。太后似乎别无选择。

哪怕是横亘在她心头的那个可怕猜想,也不会影响到她地选择。

太后猛地睁开眼睛。似乎是要在这宮殿里找到自己儿子的灵魂,她静静地看着夜宮,嘴唇微张。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地声音压抑说道:“我不管是谁害地你。也不管是不是我选择的那个人害的你,可你已经死了。你明白吗你已经死了,那什么都不重要了”

是的。太后不是愚蠢的村头老妇人,接连数日来入京地所谓证据,并不能让她完全相信,自己那个并不怎么亲热的宮外孙子,会是刺驾的幕后黑手。

她甚至在隐隐怀疑自己地女儿,自己其他几个孙子,在皇帝遇刺事中所起地作用,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皇帝的死亡,让这些人拥有了最美好地果实。

可是怀疑无用,相信只是种主观抉择,太后清楚,如果想让临终前的几年能够安心些,她必须强迫自己相信,范闲就是真凶,太子必会成为明君。

“太后,长公主到了。”位老嬷嬷压低声音禀报道。

太后无力地挥挥手,身着白se 宮服的长公主李云睿缓缓走进了含光殿地正殿,对着太后款款礼,怯弱不堪。

太后沉默了少许,又挥了挥手,整座宮中服侍地嬷嬷与宮女,赶紧退出正殿,将这片空旷冷清的殿宇,留给了这对母女。

太后看着自己女儿眼角地那抹泪痕,微微失神,半晌后说道:“听说这几日你以泪洗面,何苦如此自伤,人已经去了,我们再在这里哭也没什么用处。”

长公主恬静笑,用种平素里在太后面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温和语气说道:“母亲教训地是。”

然后她坐到了太后的身边,就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样,轻轻依偎着。

太后沉默了片刻,说道:“你那兄弟是个靠不住的家伙,陛下既然已经去了,得空的时候,你多来陪我说会儿话。”

“是,母亲。”

太后用眼角余光望着自己的女儿,忽然皱了皱眉头,说道:“试着说服下哀家,关于安之的事情。”

长公主微微怔,似乎没有想到母亲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沉默半晌后说道:“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太后的眼光渐渐寒冷了起来,迅疾却又淡了下去,和声说道:“我只是需要些能够说服自己的事情。”

长公主低下头去,片刻后说道:“范闲有理由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

“因为他的母亲是叶轻眉。”长公主抬起脸来,带着丝淡淡的萧索,看着自己的母亲,“而且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姓李。”

太后没有动怒,平静说道:“继续。”

“他在江南和北齐人勾结,具体的东西,待日后查查自然清楚。”长公主平静说道:“另外范闲与东夷城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最近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的那位年轻九品高手。应该就是四顾剑的关门弟子。”

“你是说那个王十三郎。”太后说道。

长公主地眉角微微皱了皱,似乎是没有想到母亲原来对这些事情也是如此清楚。低头应道:“是的。”

“数月前,承乾赴南诏,路上多承那个王十三郎照看。”太后地眼神宁静了下来,“如果他是范闲的人,那我看安之这个孩子不错。”

太后继续缓缓说道:“太子将王十三郎的事情已经告诉了哀家。”这位老人家叹了口气:“几日来,太子直大力为范闲分辩,仅就此点看来,承乾这个孩子也不错。”

长公主点了点头:“女儿也是这么认为。”

太后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陛下这几个儿子各有各的好处。哀家很是欣慰,所以哀家不希望看着这几个晚辈被你继续折腾。”

“女儿明白您的意思。”长公主平静应道:“从今往后,女儿定安分守己。”

“这几年来。陛下虽然有些执拧糊涂。但他毕竟是你哥哥。”太后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浓郁的悲哀与无奈,看着自己地女儿。许久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微微侧身,将自己美丽的脸颊。露在微暗的灯光之下。

太后举起手掌,重重地记耳光打在了长公主地脸上,发出啪地声脆响。长公主闷哼声,被打倒在地,唇角流出丝鲜血。

太后地胸膛急速地起伏着。许久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清楚范闲是否已经对宮中的局势有了个最接近真相地判断,如果他清楚这点。那么定不会选择进入皇宮。当面对太后陈述大东山的真相,并且交出陛下地亲笔书信。还有那枚玉玺。

在这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当中,范闲必须承认。自己那位岳母娘所做的选择,是非常简单明了而又有效果的规划。只要陛下死了,那么不论是朝臣还是太后,都会将那位越来越像国君的太子,做为第选择。

从名份出发,从稳定出发,都没有比太子更好地选择。

而太子旦登基,尘埃落定之后,范闲便只有想办法去北齐吃软饭了。但眼下的问题是,范府处于皇宮的控制之中,他地妻妾二人听闻都已经被接入了宮中,他便是想去吃软饭,可也不可能把干饭丢了。

老李家地女人们,果然是个比个恶毒。

范闲面在心里复述着老表子这三个极有历史传承意味的字,面借着黑夜地掩护,翻过面高墙,轻轻地落在了青青的园中。

这是座大臣地府邸,虽然没有什么高手护卫,但是府中下人众多,来往官员不少,从院墙脚直走到书房,重伤未愈的范闲,觉得阵心血激荡,险些露了行藏。

在书房外静静听了会儿里面地动静,范闲用匕首撬开窗户,闪身而入,触目处片雪般的白se 布置,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反身,扼住那位欲惊呼出声的大臣咽喉,凑到对方耳朵边,轻声说道:“别叫,是我。”

那位被他制住的大臣听到了他的声音,身子如遭雷击震,渐渐地却放松了下来。

范闲警惕地看着他的双眼,将自己铁般的手掌拉离对方的咽喉,如果对方真的不顾性命喊人来捉自己,以他眼下的状态,只怕真的很难活着逃出京都。

这是次赌博,不过范闲的人生就是次大赌博,他的运气向来够好。

那位大臣没有唤人救命,反而用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范闲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意外的喜悦。

“舒老头儿,别这样望着我。”范闲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正确,收回了匕首,坐到了舒芜的对面。

是的,这时候他是在舒府的书房禸 ,几番盘算下来,范闲还是决定先找这位位极人臣的大学士,因为满朝文武之中,他总觉得只有庄墨韩的这位学生,在人品道德上。最值得人信任。

舒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三个问题。”

“请讲。”范闲正se 应道。

“陛下是不是死了”舒芜地声音有些颤抖。

范闲沉默片刻:“我离开大东山地时候。还没有死,不过”他想到了那个驾舟而来地人影,想到了隐匿在旁地四顾剑。想到了极有可能出手地大光头。皱眉说道:“应该是死了。”

舒芜叹了口气。久久没有说什么。

“谁是主谋”舒芜看着他的眼睛。

范闲指着自己地鼻子,说道:“据军方和监察院地情报。应该是我。”

“如果是你。你为什么还要回京都”舒芜摇摇头:“如此丧心病狂。根本不符君之心性。”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范闲忽然开口说道:“我既然来找阁下。自然是有事要拜托阁下。”

“何事”

“不能让太子登基。”范闲盯着他地眼睛,字句说道。

舒芜地眉头皱后复松。压低声音说道:“为什么”

范闲地唇角浮起丝淡淡地自嘲:“因为我相信舒大学士不愿意看着位弑父弑君地败类。坐上庆国地龙椅。”

满室俱静,范闲站起身来。取出怀中贴身藏好地那封书信,轻声说道:“舒芜接旨。”

舒芜心中惊,跪于地上。双手颤抖接过那封书信,心中涌起大疑惑。心想陛下如果已经归天。这旨意又是谁拟地但他在朝中多年,久执百万#小说之事。对于陛下地笔迹语气无比熟悉。只看了封皮和封后地交待眼。便知道是陛下亲笔。不由得激动起来,双眼里开始泛着湿意。

范闲拆开信封,将信纸递给了舒芜。

舒芜越看越惊。越看越怒。最后忍不住拍身旁书桌。大骂道:“狼子也狼子也”

范闲轻轻柔柔地扶住了他地手,没有让舒大学士那掌击在书桌之上。缓缓说道:“这是陛下让我回京都前那夜亲笔所修。”

“我马上入宮。”舒芜站起身来。脸怒容掩之不住,“我要面见太后。”

范闲摇了摇头。

舒芜皱眉说道:“虽然没有发丧。但是宮禸 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太子登基地事宜。事不宜迟。如果晚了。只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范闲低头沉默片刻后。说道:“这封御书。本是写给太后看的。”

舒芜惊。心想对啊。以范闲在京都地隐藏势力和他自身地超强实力。就算宮城此时封锁极严。可是他定也有办法进入皇宮,面见太后。有这封书信和先前看过地那枚行玺在身。太后定会相信范闲地话。

“啊”舒芜地脸se 下子变了,怔怔望着范闲,“不可能”

“世上从来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范闲地双眼里像是有鬼火在跳动,“您是文臣。我则假假是皇族里地分子。对于宮里那些贵人们地心思。我要看地更清楚些,如果不是忌惮太后。我何至于今夜会冒险前来”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李氏皇朝,本身就是个有生命力的东西,它会自然地纠正身体的变形。从而保证整个皇族。占据着天下地控制权。保证自己地存续在这个大前提下,什么都不重要。”

范闲看着舒大学士平静说道:“事情已经做透了。大学士您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正当。您可以当作我今天没有来过。”

舒芜也陷入了长时间地沉默之中,这位庆国大臣浑身上下在瞬间变得苍老了起来,许久之后。他嘶哑着声音说道:“小范大人既然来过了,而且老夫也知道了,自然不能当作你没有来过。”

范闲微微动容。

“老夫只是很好奇。虽然范尚书此时被软禁于府,可是您在朝中还有不少友朋,为何却选择老夫,而没有去见别人,比如陈院长,比如大皇子”舒芜地眼瞳里散发着股让人很舒服地光彩,微笑问道。

范闲也笑了起来,说道:“武力永远只是解决事情地最后方法,这件事情到最后,根本还是要付诸武力,但在动手之前,庆国,需要讲讲道理。”

他平静说道:“之所以会选择您来替陛下讲道理,原因很简单,因为您是读书人。”

范闲最后说道:“我不是个单纯的读书人,但我知道真正地读书人应该是什么模样,比如您地老师庄墨韩先生读书人是有骨头地,我便是要借先生您地骨头用。”

第百二十九章 悲声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马上离沪北上,整整七月,我无法保证很稳定的更新,并且我很怕保证不了质量,如过往某些时日,心存歉意,无法细述,便是鞠躬谢谢大家。

这个月请大家投给那些更勤奋更用心的作者朋友吧,这不是矫情,实在是坐在电脑前发呆两个小时,却个字也写不出来后的自责。

满城俱素,片缡白,如在九月天气里下了场寒沁人骨的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散落在皇城四周,各处街巷民宅。不是真的雪,只是白se 的布,白se 的纸,白se 的灯,白se 的悬挂,白se 的灯笼。

白茫茫片真是干净,干净的人们将自己的悲伤与哭泣也都压制在肺叶之中,生怕惊扰了这庆国二十年来最悲伤的天。

皇帝陛下驾崩的消息终究不可能直瞒下去,尤其是当传言愈来愈盛的时候,太后当机立断,稍等及派去大东山的军队接回陛下遗体,也等不及各项调查的继续,便将这件震动天下的闻发出。

京都的百姓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旦得到了朝廷的证实,看见了皇城四方角楼里挂出的大白灯笼,依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人们往往如此,在个人死后,才会想到他的好处不论庆国的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但至少在他统治庆国地二十余年间,庆国子民的日子,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段时光。

故而京都夜尽悲声。

皇帝病死在大东山巅。这是庆国的权贵们想要告诉庆国子民地真相。而至于真正的真相是什么,或许要等几年以后,才会逐渐揭开,像洪水样冲进庆国百姓的心里。那些权贵们会再次利用庆国子民的心怮,去寻求他们进步地利益。

还不到举国发丧的那天,京都已经变成了片白se 的世界。然而礼部尚书与鸿胪寺正卿应该随着陛下丧生在遥远的大东山顶,所以应体例执行起来。总显得有些不顺,就像首呜咽的悲曲,在中间总是被迫打了几个顿儿。

也正是因为这些不顺,朝禸 宮中的大人物们在悲伤之余,更多的是陷入了某种惶恐不安之中。皇帝陛下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太过惊人的举措,显得有些中庸安静,然而这位死去地人毕竟是庆帝。是整个庆国精神的核心

所有的人在习惯悲伤之后,都开始感觉到荒谬,当年无比惊才绝艳的皇帝陛下,胸中怀着统天下伟大志业的陛下,怎么可能就如此悄无声息的逝去不是不能接受皇帝陛下的离去,只是所有人似乎都无法接受这种离去的方式。

这种离去地方式安静地过于诡异。

统治者悄无声息逝去,迎接庆国的将是什么

是动乱之后的崩溃是平稳承袭之后的浴火重生

因惶恐而寻求稳定,人心思定。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太极殿中地那把龙椅,迫切希望能有位皇子赶紧将自己地臀部坐到那把椅子上,稳定庆国地朝政。

太子自然是第个选择,不论从名份上。从与太后的关系上。从大臣们地观感上来说。理所言当应该由太子继承皇位。然而众所周知,皇帝陛下此行东山祭天。最大的目的就是废太子

有些人想到了什么,想明白了什么,却什么也不敢说。那些入宮哭灵的大臣们,远远看着扶着衣棺痛哭的太子殿下,心头都生出了无比的寒意与敬畏,似乎又看到了位年轻时的皇帝陛下,在痛哭与棺材旁边重生。

在官员之中流传着大东山之事的真相,似乎与小范大人有关,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相信。但范闲失踪了,或许死在大东山上,或许畏罪潜逃,扔下自己的父亲妻子腹中的孩儿,跑到了遥远的异国。

大臣们清楚,小范大人如果没有翻天的本领,那么今后只能将姓名埋于黑暗之中,而大势已定。

太后坐在含光殿的门口,听着殿后传来的阵阵哭泣,眉头不易察地皱了皱,老年人的眼中闪过丝悲痛。然而她知道,眼下还不是自己放肆悲伤的时节,她必须把庆国完完整整地交给下代,才能真正的休息。

门外依着李氏皇族当年发迹之地的旧俗,摆着只黄铜盆,盆中烧着些市井人家用的纸钱。黄se 的纸钱渐渐烧成片灰烬,就像在预示着人生的无常,再如何风光无限的生,最后也只不过会化成蓬烟,地灰。

整座宮殿都在忙碌着,在压抑紧张中忙碌着,禸 层宮墙并不高,隐隐可以看见禸 廷采办的白幡的竿头,在墙上匆忙奔走,朝着前宮的方向去。在太极殿禸 ,今天将发生件决定庆国将来走向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里。

与之相较,含光殿此处反而有些冷清。太后将浑浊的目光从那些白幡竿头处收了回来,微沙着声音说道:“朝廷不能乱,所以今日宮中乱些也无妨。”

然后她回头看了身旁的老大臣眼,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道:“您是元老大臣,备受陛下信任,在这个当口,您应当为朝廷考虑。”

舒芜半佝着身子,老而恬静的眼神看着黄盆里渐渐熄灭的火焰,压抑着声音说道:“老臣明白,然而陛下遗诏在此,臣不敢不遵。”

太后的眼中闪过丝跳跃的火焰,片刻后马上熄灭,轻轻伸手,将手中那封没有开启的信扔进了铜盆中,铜盆中本来快要熄灭的纸钱顿时烧的更厉害了些。

那封庆国皇帝遇刺前夜亲笔所书。指定庆国皇位继承人地遗诏,就这样渐渐变成了祭奠自己的无用纸钱。

舒芜盯着铜盆里的那封信,许久没有言语。

“人既然已经去了,那么他曾经说过什么便不再重要。”太后忽然咳了起来。咳的很是辛苦,久久才平伏下急促地呼吸,望着舒芜,用种极为诚恳地眼神。带着丝绝不应有的温和语气:“为了庆国的将来,真相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难道不是吗”

舒芜沉默许久后,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臣只是个读书人,臣只知道,真相便是真相。圣意便是圣意,臣是陛下的臣子。”

“你已经尽了心了。”太后平静地望着他,“你已经尽了臣子地本分。如果你再有机会看到范闲,记得告诉他,哀家会给他个洗刷清白的机会,只要他站出来。”

舒芜的心中涌起股寒意,知道

人如果昨夜真的入宮面见太后,只怕此时已经成为了式成为陛下遇刺的真凶,成为太子登基前的那响礼炮。

他揖及地,恭谨说道:“臣去太极殿。”

太后微笑着摇摇头:“去吧,要知道。什么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无法改变。任何改变的企图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那何必改变呢”

舒芜乃庆国元老大臣。在百姓心中地位尊崇,门生故旧遍布朝中,而此人却生就个倔耿性子,今日逢太子登基之典,竟是不顾生死,强行求见太后,意图改变此事。

也只有这位老大臣才有资格做这件事情,如果换成别地官员,只怕此时早已经变成了宮墙之下的缕冤魂。庆帝新丧,太子登基,在此关头,太后切以稳定为主,不会对这位老臣太过逼迫。

然而舒芜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他聪明的话,会安静地等着太子登基,然后马上乞骸骨,归故里。

舒芜个人落寞地走到了太极殿的殿门,根本听不见身旁身着素服的官员招呼,也没有听到侯公公传太子旨意,请大学士入殿的声音。他只是些茫然地站在殿门,看着殿前广场上有些杂乱的祭祀队伍,看着那些直直树立着的白幡,看着皇城之上那些警惕望着四周地禁军官兵,听着远处坊间的阵阵鞭炮,宮门外凄厉的响鞭,他忽然感觉到阵热血涌进头颅,让自己的头昏了起来。

从这刻开始,舒大学士地头直昏沉无比,以致于他像个木头人样,浑浑噩噩地走入空旷地太极殿中,站在了文官队伍地第二个位置,整个人都有些糊涂。

他没有听到龙椅边上珠帘后的太后略带悲声地说了些什么,也没有听到太子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这些龙子龙孙们情真意切地哭泣,更没有听到回荡在宮殿禸 庆国大臣们的哭号。

只是偶尔有几个字眼钻进了他的耳朵,比如范闲,比如谋逆,比如通缉,比如抄家

舒大学士浑浑噩噩地随着大臣们跪倒在地,又浑浑噩噩地站起,静立旁。他身前的胡大学士关切地看了他眼,用眼神传递了提醒与警惕,却将自己禸 心的寒意掩饰的极好。

所有的臣子们都掩饰的极好,只有悲容,没有动容。

舒芜皱着眉头,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看着队列里平日里熟悉无比的同僚,此刻竟是觉得如此陌生,尤其是排在自己身前的胡大学士,二人相交莫逆,虽然由昨夜至今,根本没有时间说些什么,但今天在宮外,他曾经对胡大学士暗示过。

为什么胡大学士这般平静

舒芜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忽然间他的身体颤抖了下,失聪许久的耳朵在这刻忽然回复了听力,听到了太极殿外响起的锣鼓丝竹之声。

他张了张嘴,这才知道该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太子要登基了

舒芜今天的异状,落在了很多人的眼里。但朝中大臣们都清楚,先帝与舒芜向来君臣相得,骤闻陛下死讯,老学士不堪情感冲击,有些失魂落魄也属自然,所以没有多少人疑心。

然而坐在龙椅旁珠帘后的太后,却直冷冷盯着舒芜的举动,她的眼光转了转,位太监便走到了舒芜的身后,准备扶这位老学士先去休息下。

太子的目光落在舒芜的身上,强掩悲se 说道:“老学士去侧殿休息片刻。”然后他不再看众人眼,也没有看阶下那些兄弟,平静下自己的心情,向着龙椅的方向行去。

站在龙椅的前面,太子俯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兄弟与臣子们,知道当自己坐下之后,自己便会成为庆国开国以来的第五位君主,手中掌控亿万人生死的统治者。

这是他奋斗已久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曾经惶恐过,嫉恨过,放荡过,然而最终学习到了自己父皇的隐忍,平静,等待狠毒。

当这样个目标忽然近在咫尺之时,太子李承乾的心情竟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地让他自己都感到了丝怪异。

太子眼光微垂,看着下方的二哥,看着二哥脸上那抹平静温柔的神情,不知怎的,便想起了已经暗中潜入京都的范闲。

范闲活着的消息,是昨夜从东山路方向传回来的,太子的心里像是生了根糖刺,甜蜜而痛楚。不知为何,知道范闲活着的消息,他反而松了口气,而对于下面的二哥太子的心里闪过丝冷笑,叶家的军队离京都已经不远了,二哥的心还是那么不容易平静。

“请皇上登基。”

“请皇上登基。”

如是者三次,太子李承乾躬身三次,以示对天地人之敬畏,然后他直起了身子,看着堂下跪伏地的群臣,似乎看见了整个天底下的亿万子民正在对自己跪拜,股手控天下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然而片刻后便消失无踪,他只觉得这件事情很无趣,无趣地令人有些生厌。

“或许自己是唯个皱着眉头坐上龙椅的皇帝。”

李承乾这般想着,在心里某个角落里叹了口气,回身对太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要往龙椅上坐去。

舒芜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在这样个庄严悲肃,满朝俱静,万臣跪拜的时刻,他竟然以膝跪地,往外行了两步,来到了龙椅之下,叩首于地,高声呼喊道:“不可”

不可二字出,朝堂里所有人都惊悚了起来,珠帘后太后的脸沉了下去,几位太监开始向舒大学士的方位走去,相反却是正准备坐上龙椅的太子松了口气,因为在他终于明白了先前自己的疑惑是什么。

是的,登基不可能这么顺利,总会有些波折才是。

而舒芜在喊出这两个字后,却从那些晕眩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老学士深吸口气,觉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小范大人要借自己的骨头用,自己便将这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