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48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50字数:6285
将要给了他,看模样还有很多东西要转交给他,如果换成自己是长公主,估计也会咬着嘴唇不言语,眼里喷火把这个坏女婿烧死。感谢某位书友,我忘了您的,抱歉。
还有君山会,还有军方那些不安分的人。长公主虽然不是个会喷火的恐龙,相反生的是相当诱人,范闲还是有些怕,怕其人温婉之意的疯意,媚意。
和这样个三十几岁号称天下第美人儿的丈母娘呆在起,感觉很别扭,所以自始至终,范闲只和今生最大的敌人见过面。
这事儿本身就很有趣。
姚太监看了沉默的范闲眼,没有说什么,小碎步跟了上去。不时到了东宮,不凑巧,皇后这时节正好在广信宮里与长公主聊天,只有太子殿下正在太傅的指寻下读书。
看见范闲进了宮,太子笑呵呵地迎了过来,说道:“伤怎么样了本想去府上看你,但想着只怕反而会打扰你的休息,便断了这念头。”
范闲依足功夫行礼请安,这才直着身子笑道:“我这身体本来就壮,养两天就好,今儿领旨进宮,便来看看太子殿下,免着您担心。”
“晨妹妹什么时候回”
“明儿吧。”
太子笑道:“趁着她不在,你是得抓紧玩玩。”
两个人笑着坐下,略谈了谈江南风物美人儿,却是没有字句往不快活的地方扯。其实将事情往几年前倒溯,太子对范闲倒真是不错,虽然是听了辛其物的建议,本着拉拢的心思示好于范闲,但在范闲初入京的时节,这二人相处的倒着实不差。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古怪的模样。
范闲居然也是皇子
而且有历史遗留问题没有解决。
于是很自然的,范闲挑了出来,太子成了另边的人,双方都心知肚明,因为那个历史遗留问题,双方不可能再携手,不免彼此心中有些喟叹,只是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范闲主打的乃是二皇子派,并没有对太子的派系进行全方位攻击,所以表面上二人还可以维持此时其乐融融的感觉。
就算两个人已经撕破了脸,可在宮中,依然必须要其乐融融。
姚太监在旁冷漠看着这幕,心中对于皇族子弟们的城府都好生佩服。
番温柔对话结束,范闲起身告辞,凑到太子耳边小声说道:“殿下,晚上可得来。”
太子笑道:“说来你那楼子我还真没去过”
这位已经日渐边缘化的正牌太子叹息道:“你也知道,这几年里本宮修身养性,极少去宮外游玩便说这大名在外的抱月楼吧,先是二哥,后来是你,都有办法,我可没什么辄。”
范闲不清楚这话里有没有什么隐意,却也懒得去猜,呵呵笑了两声,恭谨行了礼便退出东宮。
在宮外,并不意外地看见位熟人。
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太监,如今的东宮太监首领洪竹。
洪竹赶紧侧到边向他请安。
范闲表情很冷漠,嗯了声,便往前行去,但心里却有些古怪的感觉,看洪竹的神情,似乎有话想给自己说,这小太监的眉眼间有些恐惧,却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
只是在宮里,范闲不会理会洪竹,还是要扮着瞧不起对方的模样,这枚埋在宮里的棋子儿,不能随便轻易地用起来。
接下来又去了淑贵妃与宁才人宮里,给二皇子的生母淑贵妃带了个书单,都是在江南天阁里影出来的古本藏书,淑贵妃明显有些意外,没想到范闲与自己儿子斗的要死要活,却还如此小意地伺侯着自己,有些感动之意。
而在宁才人宮中,范闲却是被好生训了通。
这位出生东夷城的豪爽妇人,还是在知道范闲身世后第次见着他,看着范闲的眉眼神情,宁才人难以自抑地想起了当年救了自己以及腹中孩儿的那位叶家小姐便愤火于范闲不将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训的范闲连连点头。
又说了些当年的故事,宁才人的眼神柔软温和起来,像看着自己儿子样看着范闲,轻轻揉揉他的脑袋,嘱咐他以后得闲要带着晨郡主时常进宮来看自己。
范闲应下,出宮之时,偶回头,却发现宁才人似乎正在揩拭眼角的湿润,心头也不禁湿润起来,说不出的悲哀莫名。
这都是当年的人,当年的事啊。
忙碌着,行走着,范闲也有些厌烦起来,这就像是大婚之前第次入宮拜见诸位娘娘般,各个宮里行走,说的话,做的事都差不多,连番的重复实在是很耗损彼此的心神。
好在最后来的漱芳宮可以轻松些。
将姚太监赶走了,范闲像条累瘫了的狗儿般靠在椅子上,斜乜着眼打量着忙着给自己端茶的宮女,这宮女眉眼清顺,头直低着,极有规矩,范闲忍不住心头动,接茶时在她那白白的手腕上捏了把。
宮女瞪了范闲眼。
范闲哈哈大笑,说道:“醒儿,第次见你时,你才十三,这长大了脾气也大了。”
斜倚在榻上的宜贵嫔看着范闲和孩子胡闹,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自己外面闹去,别来闹我这殿里的人。”
醒儿姑娘正是当年领着范闲四处宮里拜见的那位小姑娘,被两个主子说,脸顿时红了起来,小碎步跑着进了后面。
范闲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认真说道:“姨,我马上要出宮,就不和你多聊了。”
“出宮”宜贵嫔微微怔,马上明白是什么事情,眉间涌起丝忧se 说道:“你晚上究竟想做什么呢”
范闲也怔了起来,问道:“您知道这事儿”
宜贵嫔掩嘴笑道:“小范大人今夜设宴,邀请的又是那几位大人物这事儿早就传遍开来,京中最耸动的消息,我虽然在宮里住着,但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范闲苦笑着说道:“不过天时间,怎么就把动静闹的这么大只是年多没有回京,难免得请请。”
宜贵嫔正se 说道:“虽说有些话想与你讲,至少也得替孩子谢谢你这年的管教,但知道你晚上的事要紧,你就先去吧。”
她顿了顿,又说道:“请了弘成没有”
范闲摇摇头,微笑说道:“改天带着婉儿上靖王府再说。”
宜贵嫔点点头。
范闲又笑着说道:“这时候还不能走,我专门来接老三的,这时候柳师傅还在教他功课,怎么走”
宜贵嫔愣,担忧说道:“平儿也要去”
“兄弟们聚聚,有我在,担心什么呢”范闲温和的笑着,说不出的自信。
时近年关,大雪忽息,不知何日再起,京都里片寒冷,街旁的楼子里却是红灯高悬红烛大亮,暖笼四处铺洒着,宛若那些贵重的竹炭不要钱般。
抱月楼的大门悬着三层厚厚的皮帘,偶有仆人经过,掀起帘子,楼禸 的热气便会扑了出来,时间,竟是让这条街上的空气都显得比别处更要暖和些。
街上没有经过的行人,那些驻守在此间的京都府衙役以及京都守备的兵士搓着冻僵的手,看着那个亮晃晃的楼子,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在骂娘,自己这些人要在外面守着,那楼里的贵人们却可以在春风里洗澡。
全天下的酒楼青楼,大概也只有抱月楼才会这般豪奢。不过往日里也不至于这样,只不过今日不同往常。
抱月楼今日没有开业。
甚至半条街都被京都府和京都守备的人马封了起来,这是抱月楼提前就向官府报的备示,没有丝耽搁便特批了下来。
京都府的大人没资格参加这个聚会,但他依然要用心用力地布置好应看防。不止是他,京都里其余的官员们也是这般想的,不论他们属于哪个派系,今天都必须为抱月楼服务。
因为今天京都所有称得上主子的人物,都要来抱月楼。
太学司业兼太常寺少卿兼权领禸 库运使司正使兼监察院全权提司兼巡抚江南咱全权钦差大臣范闲,小范大人今日请客
光彩夺目,大权在握,官职已经快要比族谱长的小范大人请客,谁敢不来谁好意思不来虽说众人皆知,这位小范大人乃是位敢得罪朝臣愿得罪朝臣的孤臣人物,可今日座上客是太子三位皇子枢密院两位副使,还有几位位重权高的大人物,连这些人都要给范闲面子,遑论其余。
今日之抱月楼,冠盖群集,如果谁有能力将今夜座上客全杀死,只怕庆国会大乱场,由不得京都府与京都守备用心,看防之森严,几可比拟那重重深宮。
几抬上品大轿趁着暮se 来到了抱月楼前,又有几位大人物乘车而至,后又有几位军中实权人物骑马而至。
没有人会带太多亲随来碍范闲的眼,几位龙子龙孙都只带了两三个虎卫,这些大臣们也放心自己的安全,虽说最近才出了山谷狙杀的事情,可谁都清楚,这抱月楼是范家的产业。
大皇子到了,枢密院左右副使到了,辛其物到了,任少安到了,抱月楼今日全面运转,姑娘们将这些大人物扶去厢房歇息,等着开宴。
范闲与诸人闲聊了几句,说了些顽笑话,便牵着身边的那个孩子走到了门口,因为他听到了太子殿下到来的消息。
看着那个孩子老老实实让范闲牵着,旁凝视的枢密院两位副使以及席上另几位大臣心头都是震,眼前这个画面,足以让这些大人物们联想到许多事情。
古有挟天子以令诸候,今有小范大人牵着那孩子的手,谁知道将来的庆国,将来的天下,会不会就是这两个人
范闲牵着的是三皇子。
大门皮帘之外有些冷,三皇子打了个寒颤,侧头望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老师,眼中闪过丝崇拜之se ,旋即请教道:“先生,您伤还没好,何必出来迎”
范闲摇摇头,温和解释道:“来的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他身份不样,而且又是你的兄长,不论身为臣子还是兄弟,都应该尊重些。”
辆小轿在十几名侍卫的保护下来到了抱月楼前,范闲眼尖,瞧见四周有几名虎卫背负长刀,冷然以待。今日抱月楼开宴,为防止民议太盛,让朝廷尴尬,所以应来宾都撤了往日里的出行仪仗,即便是此时到来的太子也算得上是轻车简从。
也幸亏如此,不然这条街上只怕要被大人物们的排场堵死。
轿帘掀开,身淡黄se 服饰的太子殿下满脸微笑地下了轿子,抬眼看见范闲与老三正在楼外迎着自己,太子的心情不错,虽说这是应有之义,只是以范闲如今的权势,这种尊重正好是太子所需要的。
范闲与三皇子抢先行礼,太子连忙扶起,不时楼中众人也知道太子到了,赶紧出来迎着,只有大皇子似乎已经饮的高兴忘了出来,不过太子知道自己哥哥出身行伍,本身就是这种性情,也没有怎么在意。
群人围在楼前,正准备进去叙话,又有辆马车缓缓行了过来。
太子好奇回头,心想是谁的架子居然比自己还大,会比自己还晚到
众人也望了过去,只见马车上下来了位清瘦的中年官员,这位官员并没有穿着表示自己品秩的服饰,但众人马上认了出来,不免有些意外与吃惊这位大人也会到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江南路总督大人薛清,天下七路,薛清掌其,身为超品大臣,又手控天下最富庶的行路,关键是他乃是陛下心腹,又曾经在百万#小说里做过诸位皇子的老师,所以较诸朝中这些大臣来讲,地位更为尊崇。
薛清看着众人,微微笑,先对太子行了礼。
太子连道不敢,以他为首,众人连忙对薛清行礼。
范闲笑着说道:“薛大人回京述职,晚辈唐突,想着这年在江南共事,颇得大人垂青,故敢冒昧请了过来。”
众人喔了声,都笑称小范大人面子大,居然连薛总督也请了过来,心里却在暗诽,范闲今日莫不是因为山谷狙杀事,要向某些势力示威,所以才连薛清也搬了过来。
不怪这些大人物们心里这么想,因为今日抱月楼之宴,还算是年轻代的聚会,陈院长,舒大学士这种老家伙是断然不敢惊动,就算想请,只怕陛下也不允许。
而且人们都在思考,范闲请这么些分属不同势力的人齐聚抱月楼,究竟是为什么呢
“只是吃吃酒,说说闲话,诸位大人年忙于公务,时近年关,总要稍息。”
范闲站在抱月楼门口笑着解释道。
然后他便看见队人马走了过来,当头的正是二皇子那位与范闲长的极为相像,气质味道宛若个模子里刻出来,却偏生与范闲在京都里,在北方,在江南杀的血流成河的二皇子。
当然,如今的暂时胜利者是范闲。
范闲与二皇子对视眼,极有默契,不分先后,不论尊卑,同时拱手,微弯腰肢,揖拜礼。
然后二人唇角微翘,同时浮出丝略带羞意的笑容。
二人在心里叹息着,这笑容有些久违了。
第四十八章 鸿门宴上道春秋
抱月楼三楼靠东面,是大片花厅,半截楼临着空,正好可以看见楼下楼的大厅,那张宽大的胡人毛毯,在楼下泛着腥膻的红se ,别有番风味。
今日楼中有贵客,所以这半片花厅便被腾了出来,入花厅的时候,二皇子的眼睛下意识往门上望了望,看见上面用金漆新写了两个字,不免有些好奇,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鸿门”
范闲身为主人,平静笑着将众人迎入厅中,花厅用屏风和悬绒帘隔开,热气蒸腾,诸位大人物进花厅,便被身旁的姑娘们脱了身上的大氅衣裳,只穿着件禸 里的单衣。
足够了。早有各式精致的茶水点心搁在桌上,用的盘碟也是江南的好物事,盛酒的是极品的玻璃杯,盛的酒是天下最为昂贵的烈酒五粮液,身旁服侍的姑娘们个个国se 天香,温柔静默。
太子自然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他望着范闲笑骂道:“也就是你才有这般好的享受,瞧瞧这里的物事,都是三大坊出来的,宮里还指望着换银子,哪里敢像你般不要钱的花费。”
庆国民风纯朴,而连带着皇族官员们也多了几丝自谨,全然不似北齐朝廷那般豪奢,像范闲今日设的这宴,确实是有些逾矩。众人心知肚明,如今的禸 库便在范闲的手艹 控之下,调些用度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清楚太子殿下笑呵呵地这般说着,是不是在暗刺什么。
范闲面se 不变,笑着说道:“这享受还是得抓紧享受些。”
薛清自然坐在左手方的第张桌子上。他今日是奉旨前来看戏,自然不会在意什么,加之久在江南,似这等享受也是惯了。看着京中这些大人物的赞叹之意,不由唇角微翘,笑了起来,心想京都居大不易,可惜享受却是远不及江南。
宴起,姑娘们安静无语,开始为各桌上的客人布菜斟酒,虽说这两天经过了特训,但猛睁眼,便看见了大庆朝这么多大人物。姑娘们地心中依然止不住地有些紧张,红润的双唇抿的紧紧的。
这座上地皇子官员都曾在场中打过滚,只是忽然这么多人聚在个厅里。实在是有些叫人不知所措。
其实座上客并不多,约摸十余人,每人身边坐着位姑娘,身后跪坐着位亲随,却也将花厅里占的有些满了。
服侍范闲的不是旁人。正是抱月楼的掌柜,桑文桑姑娘。
今天这种场合,自然不好意思开场便喝三说四。酒令连连,摸乳抚臀,尤其是薛清和枢密院的两位副使在此,年轻贵公子们都还有些自矜身份,场间时有些安静,有些沉闷,只是谈着朝廷里的些闲散笑话,比如舒大学士昨个儿又醉倒在雪街之上云云。
反正舒芜性情疏朗,不在意晚辈们如何取笑。
没有人敢拿这几位皇子和范闲说笑话。尤其是范闲,所有人都还在猜测今儿这顿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片尴尬之中,薛清自顾自饮着酒,捉着身旁姑娘的小手玩弄着,这位大人顿时脱了官场之气,多了几丝中年浪子的感觉,看来当年地百万#小说学士也没少与红楼骷髅们作战。
二皇子浅浅饮了口,望着对面的范闲微微笑,说道:“安之啊,年没来抱月楼,发现这楼里的姑娘比以往倒是漂亮了不少。”
场间气氛顿时为之松,范闲与二皇子,总得有个人开头说话才是。
“扯淡。”范闲笑骂道:“就今儿这阵仗,要这家抱月楼就侍候好你们,没那个可能不瞒诸位,今儿这楼中十三位姑娘,也不仅是我楼中地女子,但凡京中最出名的女子,我全请了过来不论是流晶河的花舫,还是教坊,今夜出了这楼,你们要再能找出位当红的姑娘,我便输了。”
众人怔,心想这倒是好大的手笔,不是说花钱地问题,而是在这短短天之禸 ,让京都的行当乖乖地供出自家最出名的姑娘,范闲地威势,果然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亚
众人侧脸瞧,只见身旁姑娘各自含羞低头,仔细瞧了两眼,大家忍不住都乐了起来,认出了此乃流晶河上某人,彼乃教坊司某位小姐,都是老熟人了。
只有二皇子的眼神黯淡了下,说来荒唐,今楼上十几位姑娘当中,竟有四位姑娘属于世子弘成以前负责的流晶河事宜,只是后来袁梦死在江南,石清儿反投范闲,李弘成被靖王禁足
他抬起头来远远看了范闲眼,只见范闲面se 平静,只是眸子里似笑非笑,时不清楚范闲是想通过这件小事情示威,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二皇子微微笑说道:“抱月楼经营得方,想来全靠桑姑娘巧心慧眼,在下敬你杯。”
说完这话,他举起手中酒樽,遥相敬范闲身边的桑文。
以他皇子之尊,自称在下,倒也符合他惯常的温柔作派,而且此在场中,若味论尊卑也没个意思,众人倒不在意,只是在意为什么这第杯便要敬桑文这将今日的主人范闲放在了何处
此时桑文正靠在范闲身边,挟了柱青苔丝儿往他唇里送,骤听这话,不由怔,回头看了范闲眼。
范闲微笑点头,桑文站起身来,向着二皇子微微福,饮尽此杯,不待二皇子多话,又自斟杯,请了坐首位的太子殿下与大皇子。
太子殿下今日有些古怪,只顾着与怀里佳人打趣,那佳人被这国储君哄着,浑身上下早已软了。太子看来很是得意,根本不怎么理会宴席上二皇子与范闲地暗波汹涌。
而大皇子与桑文喝了杯,却叹了口气。
二皇子面se 不变,微笑说道:“今日难得诸朋在场,总要有些助兴的节目,桑姑娘自从成为抱月楼掌柜之后,我京都众人便再也没有这个耳福,不知可不可以请桑文姑娘清唱曲。”
桑文微微笑,那张温婉的脸平静着,站起身来,正准备去取琴,却不料手却被范闲拉着了。
范闲拉着桑文的手,静静看着二皇子,说道:“桑文现在不唱曲了。”
桑文怔,心想何必因为这种小事闹得宴席不宁她自幼便是位唱家,早习惯了在宴席之中献唱,时间却忘了,范闲却是个最不乐意让自己人去服侍他人的主儿。
二皇子皱了皱眉,那张好看的脸上闪过丝不解,似乎没有想到范闲会如此强硬,宴度开后,彼此都在试探着态度,他也想知道,范闲今次回京,究竟准备如何,这才连番说了两句话。
不料范闲的应对,竟是如此的煞风景。
范闲看了二皇子眼,心道今日这风景是自己做的,但目的就是为了煞风景。坐在他下首方的太常寺正卿任少安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他注意下,他也只是笑了笑。
枢密院副使微微眯眼,说道:“冬范大人这话说的难道以几位皇子的身份,让这姑娘家献上曲,又能如何”
范闲当日在枢密院前番对峙,早已让他与军方产生了丝裂痕,尤其是山谷狙杀之事日不查明,双方日不得安宁。
庆国军人向来简单直接粗暴,这位副使姓曲名向东,乃是当年最后次北伐的先锋官,厚厚军功在身,自然也不害怕范闲的权势,此时听着范闲说话冷漠,便出言相刺。
范闲却也不怒,只是笑着说道:“桑姑娘如今只在陈圆唱曲,曲副使如果想听,自行去京外问陈院长去,问我却没有什么用处。”
陈院长这三个黑光闪闪的大字抛将出来。二皇子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枢密院曲副使也是面se 变,将接下来的狠话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去。
“喝酒”
片尴尬之中,于无声处响惊雷。直沉默了许久的大皇子忽然举杯大喝声,他本就是军中出身,性情豪迈,今日本想弥补下范闲与军方地关系,同时想让几位兄弟间的缝隙能够小些,但见席上又是如此古怪形状,胸中自有股莫名怒气上涌,大喝说道。
枢密院二位副使也是军中出身,豪迈处不逊于人,略皱眉。将手中三两左右的酒樽饮而尽,反腕相示范闲。
范闲微微笑,置樽口于唇口。缓缓相倾,速度虽慢,却毫无停歇,清泉入湖,杯倾酒尽。
首位上的太子殿下无可奈何地端杯向大皇子说道:“大哥。我是正在喝,你这大声,险些把我杯子里地酒吓出来了。”
众人大笑。
太子殿下又向枢密院那两位副使笑道:“你们也别想着把军中那套搬到抱月楼来。本宮知道你们与安之彼此间有些怨气,可这事情日没查明,臣子之间,何必置气就算置气,也不要拼酒。”
他指着范闲,笑望着枢密院两位副使:“难道忘了前年在殿下,小范大人可是夜饮尽三千杯,把北齐那位侯爷喝成了个死猪,要说到酒量。安之可不会怕你们这些军中的老爷们儿。”
辛其物身为东宮之人,知道主子想做什么,赶紧跟着凑趣说道:“二位将军,我倒是觉得与小范大人拼拼酒无妨,小范大人自那夜后不再作诗,如果能灌得他再做三百诗,让半闲斋诗集再有续篇,枢密院可算是有大功于天下只怕陛下都会高兴无比。”
此话出,众人齐皆赞同,就连薛清也来了兴趣,邀着范闲喝了几杯,又逼着枢密院两位副使与范闲拼起酒来。
通酒水灌下去,场间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而范闲喝酒的豪迈劲儿,也是让那两位枢密院的大人心里痛快了少许。
便在此时,二皇子忽然笑着说道:“说到安之从那夜后不再作诗,实在是天下的大损失不过听说安之在北齐的时候,倒给那位北齐圣女作过首小词,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这是去年间整个天下最出名的椿绯闻,北齐人是心里不痛快,南庆人却是心里无比快活,听着这话,干饮的有些微醺的大人物们都闹将起来,非要听范闲说说这故事地具体情节。
范闲笑骂了两句,自然不肯细讲,随意糊弄着,眼角余光却瞥了眼太子殿下,心下有些诧异,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比前两年出息多了,只是太子殿下如今手中实权渐少,就这般看着自己与老二斗想收渔翁之利可他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他又不是他爹。
酒宴渐残,众人意气渐发,大皇子站起身来,抓着那些人硬逼对方喝着。范闲偷笑看着这幕,心想这位大约是在王府上被北齐大公主管教地太严,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潇洒番,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范闲又看着太子似乎有些醉了,而二皇子却依然保持着清明的神态,不由微微笑,开口说道:“年未回京都,颇有些想念京中诸位。”
他神态忽地变,黯然叹息道:“可惜尚未入京,便遇贼人偷袭,我手下亡了十余人,这些人都是监察院属官,朝廷的人才,在江南为朝廷辛苦办事,好不容易要回京都与家人相聚,却惨死在京都城外十数里之地那些在家中盼着他们回来的妇人稚童,只怕这时候还在家中悲苦度日。”
他举起杯中烈酒,饮而尽,沉声说道:“念及此,这酒还真有些喝不下去。”
本是喧闹不止的抱月楼三楼花厅倏地下静了下来,知道今天晚上的戏骨终于到了。
离抱月楼约有五里地的条安静小巷,巷口巷尾,骤然出现了群黑衣人,将小巷堵地密密实实。
领头的沐铁沉着脸,看着小巷中的那三人,指着领头那人说道:“你可叫杨攻城”
领头那人的右手缓缓按上腰间的鼓起处,冷漠说道:“正是,有何指教”
沐铁露齿而笑,黝黑的脸上闪过丝古怪的味道:“确认下阁下八家将的身份,以免杀错了人。”
然后他闪身离开,巷头巷尾的两群黑衣人沉默无声冲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鸿门宴上道春秋二
杨攻城,八家将之。
八家将,八名家将,看上去是很简单的说法,但当这三个字汇作了处,却有个完全不样的意义。人们都知道,这指的是二皇子王府里俬 下蓄养的八位高手,这八位高手直跟随在二皇子的身边,是二皇子在武力方面最强大的实力之厂,
在前年范闲与二皇子的斗争之中,正是这八家将在抱月楼外的茶铺里将范闲留了下来,虽然最后未曾留住,却依然给范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确实是八位高手。
在京都府外,在那个和抱月楼范思辙息息相关的案件审理后,范闲凛然出手,击碎谢必安心魄,而也因此引发了体禸 真气的问题,此为其。
在御山道旁,在秋雨之中,监察院六处杀手出击,以铁钎灭口,惊住了范无救,令此人在事后不顾二皇子挽留,飘身离去,此为其二。
自那次未曾宣诸于世的小型斗争之后,二皇子的八家将便只剩下了六个人。今日二皇子在抱月楼做客,他自信范闲不敢对自己如何,为了显得心如霁月,竟是个人都没有带,剩余的六个八家将也遣了回去。
杨攻城便是其中的位。在这样个举头望去尽白雪,层云已遮银芒月的夜里。他被群黑衣人阻了去路断了退路。
白日曾经晴朗过,巷旁街檐上地雪化作了水往下滴淌着,巷禸 湿冷片,入夜。水滴渐少,渐凝成枝枝冰刺,却依然有那么滴水聚于冰刺之尖,垂垂欲滴。
杨攻城眼瞳微缩,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脚尖在地上点,整个人已经掠了起来,剑斩向檐下的那些冰刺。
冰刺哧的声从中折断,化作片厉芒向着身前地黑衣人刺去。
而杨攻城紧接着单脚踩自己两名伴当的肩头,将这两名伴当点向了两边袭来的黑衣人。自己的身形已经拔高,将将要探出小巷的上方。
他知道这是场狙杀,这是场针对自己预谋已久的狙杀。对方查清楚了自己日常行走的路线,才会恰到好处地将自己堵死在小巷中。
可他不想死,所以他宁肯牺牲了自己的两名伴当或者说是徒弟,让他们充当抵挡兵刃的沙包,而让自己能有时间逃走。
是逃走。不是抵抗,杨攻城在这种时候早已没了锐气,敢在京都里设伏杀人的。没有几个,而与二皇子有仇地,只有那个人。
那个人派出来杀自己的人,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
不得不说,杨攻城不愧是二皇子贴身八家将,反应速度以及应对地方法均是时之选,当下面那些黑衣人闷哼着将他的徒弟斩翻在地,同时劈开那些带着他真力的半截冰刺时,他已经掠到了半空中。
只需要瞬间的时间。他就可以踩上巷头,遁入夜空。
可惜狙杀者没有给他这瞬间,枝弩箭飞了过来,悄无声息地飞了过来,直刺他的胸膛。
杨攻城闷哼声,手腕翻,往下斩去,在电光火石间将这枝弩箭斩落。
然则,弩箭既出,自然不止根。
嗖嗖嗖嗖,十余根弩箭同时射出,他人在半空,哪里能挡虽凭籍着身高绝地修为免强挡去射向要害的几枝弩箭,却依然让漏网的几枝弩箭深深地扎进了大腿中。
杨攻城腿上痛麻,双眼欲裂,有些绝望地从半空跌落。
他只来得及跃出巷中上空瞬,在这瞬里,他瞧见了七个弩手正站在巷上民宅檐角,不同地方位,却将上方堵的死死的。
下有刺客,上有弩手,是为天罗地网,如何可避
杨攻城在摔落的过程中欲开口长啸求援,眼角余光却发现巷中的黑衣人也从怀中掏出了弩箭枝迎面而来的弩箭射入了口中,血花溅,将他的嘶喊声逼了回去
在这刻,他绝望想着,对方怎么拿了这么多硬弩来对付自己这样个小人物太过密集的弩箭攻势,让他人在半空,身上已经被射中了数十枝弩箭,看上去就像是只刺猬般可笑。
啪的声,杨攻城地身体摔落在雪水之中,震起血水滩,只是他的修为着实高明,受了这么重的伤,竟是时没有断气,单膝跪于地上,以剑拄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衣人首领,瞳中露出丝野兽毙命前的慌乱凶残之意。
是的,他是名高手,可是被人用数十柄硬弩伏击的高手,没有什么办法,除非他是叶流云。
鲜血顺着浑身密密麻麻的箭杆往下流着,流出他的精气神血魄,杨攻城喉中嗬嗬作响,却不肯瘫倒。
黑衣人的首领走到他的身前,反手抽出腰畔的直刀,刀身明亮如雪,不沾尘埃。
巷檐上的冰刺大部分已经被斩断了,只留下几根孤伶伶的冰柱,那滴蕴了许久的雪水终于汇成大团圆润的水珠,滴了下来,滴入巷中的血水里,泛起丝轻响。
黑衣人首领拔刀,沉默斩下,刀将杨攻城的头颅斩落,干净利落。
杨攻城无头的尸身依然跪着。
黑衣人首领挥手,民宅上站着的弩手翻身落地,巷中的狙杀者们沉默地上前,取走所有的弩箭,然后消灭了巷中的痕迹。
群人脱去身上的黑se 衣物,扮成寻常模样的百姓,离开了小巷,汇入了京都似乎永亘不变的生活之中。
小巷里片安静,就像是没有人曾经来过,只是却多了三具尸首,那个无头的尸首没有身周弩箭的支撑,终于倒了下去,砸的巷中发出声闷响。
“我以往从来没有想到过,弩箭这东西,竟然会这样可怕。”范闲举起酒杯,缓缓饮着,眼中满是惘然之se ,“诸位大人也清楚,我监察院也是习惯用弩箭的,可是依然没有想到,当件杀人的物事多到种程度之后,竟然会变得这样可怕。”
抱月楼的酒席中,所有人都安静听着范闲的讲述,这是山谷里狙杀的细节,人们都听出了范闲话语中的那丝沉郁与隂 寒。
范闲将酒杯放到桌上,微笑说道:“漫天的弩雨,我这世未曾见过,想来前世也未曾见过这不是狙杀,更像是在战场之上,那时候的我才发觉,个人的力量,确实是有限的。”
大皇子在对面缓缓点头,面露复杂神se ,或许是想到了西征时与胡人部族们的连年厮杀。
“弩箭射在车厢上的声音,就像是夺魂的鼓声。”范闲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具体情节,“那种被人堵着杀的感觉很不好。”
太子叹息安慰道:“好在已经过去了,安之你能活下来,那些乱臣贼子终究有伏法的日朝廷正在严查。想必不日便有结果。”
“谢殿下。”范闲举杯敬诸人,笑着说道:“对,至少我是活下来了,想必很多人会失望。连守城弩都动用了,却还杀不死我范某人,这说明什么”
没有人接他的话,枢密院两位副使的脸se 很不好,山谷狙杀事毫无疑问牵扯到军方,虽说朝廷地调查还没有什么成果,可是这点已然是铁板钉钉之事,范闲说到此处,由不得军方这些大老们暗自揣摩。
“我是个很自信的人。”范闲示意众人自己已然饮尽,笑着说道:“包括陛下和院长大人在禸 。长辈们都曾经问过我,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众人凝神听着,心里却生出股荒谬的感觉。此时座上皆是庆国重要人物,还有太子殿下,三位皇子,可是只要范闲开口,众人的注意力便会被他吸引过去。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今夜宴会地主人,更是因为似乎所有人在下意识里都承认,他才是真正最有实力的人。
这真的很荒谬。历史上或许有权倾朝野的权臣,称九千岁的阉党,但从来没有这样位年轻而充满了威慑力的皇族俬 生子,还是位光彩夺目的俬 生子。
众人下意识里看了太子眼。
太子却在微笑听着范闲说话,表情没有丝不豫,反是充满了安慰与了解。
大皇子轻轻咳了声。
范闲左手轻轻捏弄着大酒樽,目光看着眼前尺之案,似乎在看个极为漂亮的画面:“为什么我会这么自信因为我相信,我是这个世上运气最好的人。再没有谁的运气能比我更好了。”
明明已经死了地人,却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并且拥了如此丰富多彩甚至是光怪陆离的生,这等运气,需要在以后地岁月里慢慢庆祝。
范闲笑着说道:“先前我也说过,我监察院也很习惯用弩箭,那些弩箭,杀不死我,而我的敌人,定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
离皇宮并不遥远的监察院,在那个陈院长最喜欢呆的密室禸 ,言冰云穿着身纯白地棉衣,盯着桌上的案卷出神,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岤,觉着太阳岤那些酸痛难止。
门被叩响了,二处情报甲司地位官员闪了进来,递了三个蜡封的小竹筒给他。
言冰云怔了怔,用手指甲挑开蜡封,取出禸 里的情报扫了眼,便凑到旁的烛火烧了,然后在那名情报官员异样的目光中,有些疲惫地说道:“今夜之事不记档。”
情报甲司官员怔,旋即低头应下,说道:“四十三个目标,已经清除三个。”
言冰云似乎有些头痛听到这句话,烦恼地摇摇头,挥手示意知道了,让他出去。
密室里重新归于安静,言冰云看了桌上残留的那些蜡屑,又开始出神。今夜范闲在抱月楼宴客,而监察院却处于二级状态之下,在京都的黑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行动,多少人会死去,而这切,都只是因为范闲的疯狂。
今夜的计划是言冰云亲自拟定地,虽然他当着范闲的面表达了坚决地反对,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做。在这个计划之中,要杀十个人,要捉三十二个人。在最先必须清除的十个目标当中,便有六人是二皇子的八家将。
这是次疯狂的报复行动。
二皇子的八家将已经死了三个,以监察院全力疯狂地反扑,区区个王府的力量,根本动摇不了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