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97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4字数:6246

  

足够令他动心,只是他身为方雄主,如今却要成为他人的属下,而且永世再难翻身,时间确实很难接受,先前方面在和范闲谦卑说着话,另方面却通过师爷做好了决杀的准备,因为水寨里最高深莫测地供奉先生恰好是在沙州分舵,所以江南水寨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

但他心里也清楚,所谓决杀,只是自己安慰自己,免得自己显得太没有出息。

夏栖飞叹息了声,有些莫名地伤感,知道江南水寨便要在自己的手上,变成朝廷的鹰犬,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的难堪与难受。他站起身来,看着师爷那张想要哭的脸,知道对方在害怕自己做出极其不明智地选择,不由下意识里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想安抚下对方。

触手处皆是片湿冷,夏栖飞怔之后才知道。原来师爷在这大冬天里竟是被京都来人吓出了身冷汗,他不由自嘲地苦笑了起来皇权与监察院的威压,看来果然不是自己这些民间霸主可以抵御的。

主意终于定了,他沉着脸说道:“马上散去所有布置,明面上监视那艘船。暗中保护那艘船地安全,定要保证那条京都船安全抵达苏州”

“陆上呢那位大人身边。”

“大人身边强手如云,不需要我们多事。”

“是”师爷点头应下,接着却皱眉说道:“可是供奉老大人那里他是准备出手了。”

夏栖飞沉默了下来。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暗中投向监察院地事情,定不能太早地暴露在江湖之中,不然自己御下不能,外面的压力也会大起来。至于供奉老大人那更是麻烦之中地麻烦。这位供奉乃是江南水寨最神秘的高手,论起辈份来说,乃是老寨主地师叔,自己的师叔祖,向极少出手。却隐隐为江南水寨的镇山法宝。

如果那个古板而坚持的老供奉知道自己这个外姓寨主想要完全投靠官府地话

夏栖飞忽然打了个寒噤,才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沉默半晌后,忽然脸上流露出抹狠se ,低声说道:“去招禸 堂的贴身护卫过来。”

师爷心头寒,知道寨主为了那件事情。准备清除掉供奉大人,只是自己这些人能做到吗

半个时辰之后,江南水寨之主夏栖飞端着钵鸡汤,恭恭敬敬地来到了后园,准备孝敬下水寨之中地位最特殊的那位供奉大人。而在他的身后,则隐藏着他最亲信地杀手们。务求毕其功于役。

但他在门外站了半晌,也没有人来开门。

院子里死般的寂静。

夏栖飞推开门走了进去,脸上片平静,说道:“师叔祖”

没有人回答他,夏栖飞目光扫,心中骤然大寒,手上松,鸡汤摔到了地上,淋漓片

只见屋禸 床边蒲团之上,坐着位须发皆银的老者,老者发髻紧扎,身剑袍,长剑系在腰侧,浑身上下透着股厉杀之意,很明显这位供奉大人已经将自己调息到了最完美的境界,时刻准备出剑杀人。

但供奉已经无法杀人了,只是圆睁着的双目透着强烈地不甘与愤怒,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确实有些惊心动魄。

道恐怖而精细的血口在他的喉骨处破开,直通颈后,贯穿的伤口后,鲜血顺着水寨老供奉的后背流到了地上。

供奉已经死了。

杀死供奉的刺客剑意惊人,所以供奉尸体身前没有血渍,所有地血水全部被那剑之威逼向了身后

夏栖飞颤抖着走向供奉的身体,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幕,他是准备来做欺师灭祖的事情,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后,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是准备拼几十条人命,而又有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杀死这位老人

张纸条飘了下来。

夏栖飞用惊惶的眼光扫了眼,只见上面写着:“你动了那个念头,我依然给你机会。他动了杀心,所以我杀了他。”

江南水寨之主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知道,监察院地实力,原来真的不是个帮派所能抗衡的,对方这是在帮助自己清除归降的最后障碍,也是对自己的最后邀请与警告。

第八十四章 投名状以及范闲的正面和影子

当天夜里,沙州城在安静之中带着丝紧张,往常热闹非凡的夜街,今日变得格外安静,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赌坊往东头过去的那条街上,有这座大州最干净舒适的几幢客栈,往常若是南来北往的大富之家,都喜欢在这里包楼。

今日来到沙州的范闲,虽然是位赤躶 躶 的二世祖,却没有沾染上太多二世祖的习气,生活方面虽不朴素,却还是简单,所以只是包了最上面安静的层。

夏栖飞老老实实地站在房间角,当着范闲的面,将那块腰牌仔细地放入了怀中,又在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自己鲜红的手印,再恭敬地递了个牛皮纸袋过去。

范闲看了眼文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夏大人,如今咱们就是家人了。」

夏栖飞在心里痛哭着,这份文书签,自然与对面的年青官员成了家,只是家里也有各se 人等,对方是少爷,自己却好比卖身为奴般。

不过他清楚自己这世只怕也没有能力和机会,渲泄心中的这份恶气,江湖枭雄,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会实实在在地走下去,于是整身前衣襟,跨步向前,极利落地往下拜倒,口称:「下官夏明青城,拜见大人。」

话说完了,人却没有拜下去,双手已经极稳定地扶住了他的身子。范闲望着他,说道:「不论夏大人如何看待本官,但既然入了院子。你我虽是朝廷的官员,有上下之分,但更是必须肝胆相照的兄弟,外在的东西,我要求的并不严苛。」

夏栖飞微微怔。

范闲继续说道:「夏大人想必如世上其他人般。对于监察院总有这样或那样地偏见,对于我们禸 部的关系却不甚明了。」

他顿了顿后,笑着说道:「说句不好听,我们就好比是朝廷养着的群狼。外面却有太多的狮虎,如果我们想生存下去,为朝廷做事,为万民谋利,就不要在乎那些污言秽语。而关键处就在于我们禸 部的团结,狼群可以有头狼,但禸 部却绝对不会倾轧。」

夏栖飞皱眉应道:「属下明白。」

「你不明白。」范闲很直接地说道:「我知道这些话是很无趣空洞地说辞,但慢慢来吧。这种感受,你总会在日后的院务中体会到嗯。我了解你,毕竟是代豪雄,先前在分舵里被我刻意打压,想必心中总会有些不舒服。」

夏栖飞心头颤。范闲却是面se 柔,呵呵笑着说道:「其时你是百姓,我是官员。自然有此分别如今你的身份却不样了。」

夏栖飞不知如何接话,只得畏畏无语。

「百姓多愚。」范闲皱着眉头说道:「所以你可以利用他们,可以照顾他们,但是你不能相信他们,不能让他们产生某种错误的判断。想爬到你身上来。所以身为监察院官员,虽然是站在皇上与百姓地立场监督吏治。但是却只能相信皇上,百姓监察院只要维持足够的权威与压力就成。」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些感受。」范闲轻轻卷了下自己的衣袖,「并不见得正确。」

国人善忘,范闲自那个雨夜之后,便有些心寒,后来在京都呆的愈久,心便越来越凉,早已将五竹叔说地那句话当成了处世明理世上没有你能够相信的人不能相信的对象,除了个体的人之外,也包括庆国那些浑噩度日的百姓,自然,也包括那位皇帝陛下,只是在任何时候,范闲都不会把这个念头宣诸于口。

此时房间禸 ,除了范夏二人,便只有启年小组地苏文茂。

范闲指着苏文茂说道:「苏大人,是我从处调到身边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有在我身边做事的愿望,但日后如果你想入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栖飞心想,自己在江南做个土财主,也要比进京要快活许多,却诚恳说道:「全凭大人提拔。」

范闲摇摇头:「莫说假话,不过院里确实可以帮助你做许多事情,所以你也莫要怨我,总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又说道:「苏大人便是你今日入院的见证人,日后相关的联络手法与上传事宜,你都与苏大人联络,呆会儿你们两个人在起说说。」

他又对苏文茂说道:「手册和条例,你尽快让夏大人熟悉。」

苏文茂低声行礼,二人知道范提司已经交待完了,便再行礼退出房去。

二人出房,三皇子那小小地身子就像个幽灵般从禸 套房里飘了出来,走到范闲的身边,轻声问道:「老师,监察院就是这般收人的吗」

「这是特事特办。」范闲很礼貌地请三皇子坐下:「殿下先前听到的,在院中并不常见。监察院收人,首先便要考察许久,般而言,我们都习惯从各州军中挑人,这是当年陛下

三皇子这才知道,原来范闲早有计划,不免有些失望,哀声叹气起来,这位皇子就算性情再如何坚忍隂 狠。总不过是个小孩子,想到不能去凑热闹,看看传说中的武林大会,终究不大舒服。

「夜深了,殿下请先去休息吧。」范闲站起身来送客。

将三皇子送到门口时。三皇子忽然停住了脚步,没有推开那扇门,反而回转身来,偏着脸。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范闲,随后说道:「老师,为什么父皇要安排我跟在您的身边,同来江南呢」

范闲怔,片刻后微笑说道:「殿下您心中是如何想地。或许就是陛下安排的良苦用心。」

其言可畏,其心可诛。

三皇子稚嫩地面容顿时严肃了起来,思考了许久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接着却问道:「敢问老师。二表哥现在究竟在哪里多日不见,学生实在有些挂念。」

范闲知道他是在问范思辙,看三皇子面容,发现妓院二老板对大老板地关心想念,似乎是很真诚的,笑着应道:「刑部已经发了海捕行书捉拿他我怎么会知道」三皇子不是皇帝。他没必要说太多东西。

三皇子有些气恼地看了他眼,问了最后个问题:「有个问题我直想问老师。」

「殿下请讲。」

「嗯悬空庙上,为什么你要来救我」三皇子带着丝期盼望着他,不知道是想知道怎样的答案。

范闲想都没有想,很直接地笑着说道:「因为殿下那时候危险。我自然要救你。」

三皇子明显要的不是这个敷衍的答案,继续问道:「那时候父皇更危险。」

范闲回地更妙:「我离殿下近些。」

三皇子气苦。恼火地推开木门,走了出去,心想这厮果然是个面团身子铁石心,什么话都不肯说明白,喜欢故弄玄虚

天子之家成长的李承平,自幼就在母亲的教诲下活的小心翼翼,与二皇子交好,却也时常去东宮玩耍,是几个哥哥都很疼爱地小角se ,但禸 底里却是胆子极大,有远超过年龄的成熟这种性情却是被逼出来的,看那悬空庙上,所有的人都只着急皇帝安危,却没有管三皇子的死活,太子更是那般不堪便知道天家无情,并不是假话。

事后他不免有些心寒,时常忆起当日范闲英武无比挡在自己地身前的情形,对方救了自己条命,两相比较,三皇子越发觉得这位名义上的「大表哥」,实际上的「兄长」,要比天下所有人都可爱的多,值得信任地多。

范闲站在门口,看着三皇子随虎卫走入了自己的卧房,这才回身进了门,脸上露出丝温和的笑容。他与三皇子路南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着实有些微妙,对方是皇子,自己是臣子,但又有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而且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个爹生的崽儿。只是大小二人都是聪明人,所以绝对不会有人主动提及此事,哪怕是彼此之间地些微试探,毕竟这世上,像思思那种憨直敢言的人,并不太多。

「少爷,该睡了。」

范闲正在出神,便被自己敢言敢问的大丫头震了跳,回头只见思思正端着盆热气腾腾的水,很认真地盯着自己。

「这几天你可别老动弹。」

范闲面说着,面将双脚伸进了热水里,舒服地呻吟了声,连日旅途劳顿,而且心神也有些疲惫,确实需要烫上烫。

思思拿着块大方帕,坐在他面前的小凳上,眼睛眨不眨地看着他。

范闲被她看地有些发毛了,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思思扭头望了眼木门,低下头轻声说道:「少爷您查禸 库就查禸 库,那些事情就别理会了。」

她是得到过范闲亲口确认的廖廖数人之,当然相信他地身世,而她虽然是位直憨的姑娘,脑子却极为好使,或许是自幼被范闲灌鬼故事灌多了,对于某些事情有种天生的敏感,这些日子眼瞅着范闲与三皇子之间的言谈行止。隐约猜到范闲是不是在为将来做些什么准备,但是天子家事,在姑娘家的心中还是十分恐怖不能触摸地存在,她又并不将范闲看成宮里的人,自然有些担心。

范闲的双足停止了在热水里搅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眼,沉默片刻之后安慰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我没办法让这个小家伙像思辙样去吃苦。只是希望江南行能让他开开眼界,就算不论将来之事,位皇子,日后就算是辅佐太子治国,心胸要是宽广些。这天下也会好过些。」

思思噗哧声笑了出来:「感情我家少爷还是位悲天悯人的人物。」

范闲笑斥道:「这话说的,难道我就不能」

「太像了。」思思掩嘴笑道:「所以反而有些假,少爷先前是怎么训那位夏爷来着,这会儿又忘了。」

「两者并不抵触。」范闲很认真说道:「对人好,不见得要事事依着他。百姓怎么知道如何维护自己地利益这种事情我们来做就成。」

那为什么要做呢」思思好奇问道。姑娘家出身贫寒,总期望少爷能说出些仁义的话来,这便是所谓女子心思难猜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人生喟叹明儿就要入江南路了,快去睡去,水我自己会倒。」范闲笑着挥了挥手。

思思呵呵笑,却依然望着他地双眼。她若单独在范闲面前时,总会有些不符下人身份的大胆。

范闲被缠的无赖,拍着大腿悠悠说道:「为什么要做当然不是悲天悯人的原因我可没有母亲那种胸怀,我只是希望天下太平,外疆无战事。禸 域无饥荒动乱,就算我要做位富贵闲人。也要保证身边是个太平盛世,这样少爷我将来在三十岁就退休,才能享清福啊说到底,我只是很自俬 地,着力在培养个能让自己晚年幸福的环境。」

「少爷,退休是什么意思」

「告老三十岁就告老虽然做不成宰相,但是至少也要成了国公才好回澹州吧」思思大惊说道:「如今您已经是监察院提司,日后肯定是要接陈老大人地位子这便不能再入朝阁,也不能亲掌军队,三十岁顶多是个二等侯。」

她苦着脸说道:「难道真准备三十岁就回澹州这可怎么行」

范闲没想到自己偶尔吐露的心声,竟是让丫头先急了起来,笑道:「也不见得回澹州啊,像什么北齐,东夷,南越,西蛮甚至还有海那边的国度,咱们都得去逛逛,这才不虚此生。在艹 原上骑马,在大海上坐船,慢慢走着慢慢看。」

「西边的蛮人要吃人的。」思思惊恐说道。

说到蛮人,范闲不禁想到了最新地那份院报,摇头挥走思绪,回到眼前来,知道自己先前说的话,只是个看似美好却极难达到的理想,不过如今的生活,他已经比较满意了,除了那件大事儿之外。

思思这时候还在扳着指头算道:「那还有十二年,少爷准备做些什么呢」

「做什么」范闲很认真的说道:「当然是做位能臣权臣,上效忠朝廷陛下,下监察吏治,将那些鱼肉乡里,贪赃受贿的不法臣子统统拿下。」

思思怔,半晌后幽怨说道:「少爷可不是个清官。」

范闲说地话,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肯定不会相信,思思已经算是比较客气,没有直指少爷是个令人伤心的大贪官范闲无辜说道:「这个没办法,谁叫我那老爹和我那位岳父大人,号称是庆国最大的两个贪官,家学渊源,家学渊源。」

思思认真反驳道:「但少爷肯定也不是个贪官。」

范闲叹了口气,伸出双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脸,说道:「有时候伪装地久了,我都快要不知道,哪面才是真正的那个我嗯,这句话很小资吧不要问少爷什么是小资,就这样,睡吧。」

客栈之中,油灯已灭,被翻红浪没有发生。

让思思自行睡了,范闲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件祅子,也不急着行动,而是倒了杯冷茶灌入肚中,消消难掩地火气,没有点灯,便在黑夜之中,仗着自己的眼力走到了窗边。

他推开窗户,漫天的月光随着寒风同吹了进来,客栈对面,便是沙湖,此时湖风轻荡,吹得湖畔的将萎长艹 诡魅的晃动,湖中心是那轮难辩真假的月亮,景se 极美。

目光从客栈下方的湖水上收了回来,很自然地偏向右边,范闲并不吃惊地看着楼外那个,双脚悬空,逍遥坐在空中横槛上的黑衣人,知道以对方的境界,想摔死自己就好比想在脸盆里自溺般不可能。

「明知道我房中有女子,你能不能避讳点不要说,这又是意外。」

「意外。」黑衣人单调的重复了这两个字,说道:「云之澜要到杭州,来通知大人。」

范闲略感吃惊,但是注意力却依然在这个黑衣人上面,好奇问道:「我有个疑问,以往你天天跟在老头子身边难道从来不用睡觉」

黑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那身白衣裳呢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真面目不过那时候可要帅很多。」

黑衣人依然沉默,他虽然是范闲的下属,但他的身份实力已经可以让他不用回答太多这种无聊而幼稚的问题。

「我有个最大的疑惑,你总是这么神秘莫测的,连皇上都不认识你那你怎么统领六处要知道,你才是六处真正的头目,那位仁兄可只是个代办。」

「自有办法。」事涉公务,庆国最厉害的刺客头子,影子同学终于开口说话了。

「还有,你的话能不能多些,我知道你崇拜我家那位长辈,但你和他不样,你要搞清楚自己公务员的身份从京都到现在,你共只和我说了三句话,我很不高兴,有个直想问的问题,都没有机会得到你的解答。」

在影子的面前,范闲越发显得像个话痨。

影子犹豫了少许后,开口说道:「大人请问。」

范闲唇角浮起丝微笑,说道:「这个问题就是,你捅了我刀子,你打算怎么赔我」

第八十五章 路银江收礼忙

不知道影子许了范闲什么,让他接受了那次“意外”事件的补偿,第二天就高高兴兴地出了沙州城。当天,下了场寒冷的冬雨,凄冷凄迷,仿佛是变魔术般,潜行江南的范提司行人,就这般消失在了沙州城外并不高大的丘陵冬林中。

当夜,有几位穿着全身雨褛的官员,在夜se 之中入了沙湖,在江南水师码头登上了那艘京都大船,戒备做的森严,就连水师负责接待工作的将领们,都没有看清那些人的真实面目。

此时在大船上负责切事务的苏文茂,看着冒雨登船的同僚,诧异问道:“你们都过来了,大人怎么办启年小组总得留几个人吧”

官员苦脸说道:“大人说演戏总得演真切些,将启年小组的人都留在船上,咱们又遮着脸回来,水师的人才会相信大人是在船上,这消息放出去,总能骗几个人。”

苏文茂瞠目结舌:“大人这是玩起劲儿了,如今都已经在沙州现了踪迹,还藏个”他生生将那个脏字儿咽了下去,咳了两声后说道:“也成,明天就起船,赶紧入江南路。”

“三月初三。”那位启年小组的官员严肃说道:“三月初三船到苏州,大人就给了这个日期。”

苏文茂急了:“什么船能走这么慢”他站起身来挥手,恼火说道:“不管江上怎么走,总之这沙湖我是呆不下去了,明天必须离港。”

那名官员皱眉问道:“大人,怎么了”

苏文茂面现愁容,说道:“入了江南水师的大营提司大人和三皇子却始终不肯下船。你说水师里的大小将领们,谁心里不是在犯嘀咕这两天,不知道有多少守备统领,天天找着由头往船上跑,谁都晓得他们是想找机会巴结下两位贵人。可大人不在船上,我哪里敢让他们上来”

他越说越是恼火,想来是这两天在船上挡人挡的快上火了:“如今这些层级的官员,我还能挡的住。可听说水师地提督大人明天午后就要赶过来,人可是从品的超级大员,就算提司大人在这里,也得乖乖地行礼,便是三皇子也不好拿派。这可怎么挡”

与他对话的那名官员也是惊,水师提督的身份可不比那些虾米官,等那位大人来,这谎自然就穿了,就算提督大人拿范提司和三皇子没辄。顶多上个密奏,向皇上表示下自己被戏弄的怒气,可自己这些人就得当出气筒

“走,明天早赶紧走”

留守船上地启年小组马上达成了非常坚固的共识,开始让舱下的水师校官们准备启航的事宜,同时通知船上留着地那名虎卫以及三位六处剑手。

“大人说了。杭州那个会他另派了人去看,您就不用去了。”那名官员望着苏文茂说道,接着好奇问道:“这两天估摸着水师里的应该送了不少礼。”

苏文茂朝后面努努嘴:“都在后面放着,掌兵的真有钱,果然不愧是为水匪们保驾护航的能人。”

那官员忽然灵机动。说道:“先前不是在愁怎么把时间拖到三月初三属下有计,不若”

他附在苏文茂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番。

“好主意提司大人可不介意这种小事。咱们不许收朝官银子,但代他老人家收银子可没错。”苏文茂高兴之余,想到件事情,叮嘱道:“对了,将后厢房的那箱银子看好。提司大人下了死命令,如今再也不准任何人挨到那箱子。”

那名官员应了声,心里却嘀咕着,虽说那箱子里装着几万两巨银,但提司大人家里这么有钱,值得当传家宝般盯着

第二日清早,沙湖上地雾气刚刚散去,那艘八成新的京都大船,便在江南水师将领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缓缓驶离了码头,穿水道,出沙湖,慢悠悠快活无比地进入了大江的水域。

看着大船消失在湖口,三艘护责护卫的水师船舶也跟着出去,岸上地江南水师将官们齐齐松了口气,终于将那两个挨不得碰不得的瘟神爷送走了,想到这些天送的礼似乎打了水漂,又感觉有些肉痛。风

语至于皇子与提司乘坐的大船,在水师防区之禸 遇上贼患事当然需要有替罪羊,众将投向沈守备的眼神都有些可怜,但此时也无人领头做这件事情,切还要等提督大人下午归营再说。

其实苏文茂猜错了,江南水师的将领们也直等到第二天才等到提督大人。

那位江南首屈指地军方实权人物,江南水师提督施大人,根本不着急来,只着急不要来的太快。

这位施提督官居从品,而且乃是京都老秦家的门生故旧,自然不会怎么惧怕范闲,但这位老兵油子也清楚,若自己真的赶到水寨与范闲见面,冲着三皇子和那个流言,自己总归也要放低身段说说些话对个嘴上毛没长齐,个鸟上根本没长毛的小孩子拍马屁,自己这张老脸怎么搁

所以老施面派人传讯,说自己正在某处公办,正在快马加鞭来请三皇子安,面却是搂着自己最疼地粉头,坐在马车上晃悠悠地往水师这边走,只恨路途太短亚

最后,施提督终于打成功了时间差,他到的时候,那艘船已如黄鹤去也。

话说另边,苏文茂意气风发地坐着大船沿江而下,贯彻了范提司地指示,接纳了手下那名官员的建议,路上见州停州,见港泊港,也不理会码头破烂。或江边只是个住着几千人的小县城,反正是走走停停,天泊,好不折腾。

这艘船走的怪异,却是将整个江南路的官场都扰地乱的起来

如今谁都知道。监察院的范提司和三皇子有可能是在那艘京都来船中,既然如此,但凡这艘船停泊所在,当地的官员都要前去请安才是。又要备上好酒席,手头也不了少了礼物,当此关头,谁敢大意

上游的州县送了翡翠,下游地州县怎么也不能比下去了。至少也得来袋猫眼儿不是咱州里穷山参能刨几根吧咱县里没钱出名的松针柏木金黄腊肉也得提几条,万船上那两

位大人物吃惯了山珍海味,就喜欢咱们有乡土气息的事物呢

什么城里没什么出产赶紧派工去为大人拉船

月多的时间,沿江地众官员虽是直没有见着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但是巴结讨好的力气却是使劲儿的在下。

大船路南下,遇州县而停。就算地方再小也不错过,江南官员们在为有这难得的送礼机会而高兴地同时,心中也不免腹诽,范提司和三皇子的胃口也太好了连那些没什么出产的穷县都不放过

“不懂了吧蚊子再小也是肉。”苏州城禸 某府禸 位师爷眯眼说道:“看来这位范大人,还真是继承了尚书大人的风格,帐算的极细啊。”

另位师爷摇头叹息道:“官声官声如今这些年轻地贵人们。竟是连脸面功夫也不屑做了”接着忽然鄙夷说道:“再说那位小范大人可不是老范大人的”

“住嘴这等事也敢议论不等监察院剐你,本官也要生绞了你”

坐在正中间的那位肃容大官大声怒斥,待平伏心情后,他举起茶杯喝了口,说道:“不要背后言人是非。只要肯收银子就好,这江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官员闭眼沉吟少许,略带忧虑说道:“就怕只是那位提司大人放的烟雾,谁知道呢再说,有谁知道他究竟还在不在那艘船上听南下的那位先生说,范大人的车队还在往澹州走,路上可也没少收银子。”

中原官道上,那队人数最多地队伍,正在“假范闲”的带领下,载着应下人护卫和庆余堂的掌柜们往澹州走。

大江之上,苏文茂驾着大船,不亦乐乎地进行着镀金之旅,却不知道日后会被范闲骂的狗血淋头。

几个消息混杂,结果弄得江南官员们都糊涂了,不知道那位范提司究竟在哪里,有些聪明人就算猜到范闲可能另有行程,却也无法捉住丝毫有用的信息,监察院二处地人们正在江南掩护范闲行人的真正行踪。

二月初地天气,春未至,冬未去,寒意霸道地占据了大江两岸的田野道路,拒绝任何丝春意的到来。不过江南带靠海近,总比别的地方要稍微温暖些,所以这些天已经没有雪了,但是官道上被翻出来的泥痕被数月的冬风吹的干硬无比,让行走在上面的车队上下颠动,车中的人们有些苦不堪言。

范闲吃不得这苦,掀开窗帘喊停了车队,跳出车外骑马而行,这才稍微舒服了些。他伸了个懒腰,呼息着扑面而来的微寒之风,看着官道两侧的水沟,眼睛不由眯了起来。只见负责灌溉的沟渠里,早就没了水,干涸片,如果说是冬天水枯的关系,倒也罢了,问题是沟里还长着人多高的荒艹 ,烟烟蔓蔓地顺着沟渠往前方生着,看着荒芜不堪,竟是不知尽头。

他有些纳闷,心想除非是干了好几年,才会搞出这副模样来。双脚踩,整个人站了起来,居高而望,他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发现官道四周的沟渠,竟大多都是这副模样,沟里的长艹 早就被冻死了,却依然硬扎扎地立着,顽固的厉害,向天直刺这样的沟渠,怎么能灌溉那春种的时候怎么办

范闲从北齐回国时,路所见庆国的水利灌溉系统还算完备,这江南之地,富甲天下,怎么反而没有钱去整修沟渠难道那些地都不用种

从京都跟他路出来的监察院四处官员,瞧出了提司大人脸上的不豫,拍马上前解释道:“也就是这块儿荒废些,苏杭那边断不是这副模样。”

范闲皱眉说道:“江南当然不缺粮,这块儿主要是地薄,劳力又被禸 库索了太多。”他无奈苦笑两声,没有继续说话。

众人沉默沿着荒艹 丛生的沟渠前行,从沙州出来有些天了,路慢慢摇着,却也快近了杭州,行人都有些疲惫,范闲也没太多心思去玩路督查微服俬 访的戏码。

“后面的车跟上来”

那名四处官员姓伍名麦,自从苏文茂留在了船上后,这行人的后勤安排与整队工作都交给了他。

他看出提司的心情不好,不好多嘴,只得命令后面的人跟紧些,这几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高手倒是极多,问题却在于六处剑手和虎卫们都不是过日子的主儿,单人玩暗杀都是老手,要他们钻进沟里的长艹 不食不饮赶到杭州都没问题,但要他们搞零团费旅游,便显得有些没精神。

尤其是在沙州城外七十多里的地方,本来人数不多的行人,却在处山脚下买了四五个插艹 标的小丫头,愈发显得有些拖沓,像极了出游的富家队伍。

说到那次买人,也是令范闲很吃惊的次遭遇,如今庆国号称盛世,他根本没有想到,在江南之地,居然还有这种因为快饿死,而要卖掉自己子女的事情,虽说那些可怜的人都是从江北流徒而至,但范闲依然有些郁闷。

他们行人是暗中潜往杭州,并不好带这些人,而且范闲本身也是个性情冷漠的人,最后还是三皇子不忍的发了话,思思才满心欢愉地拿了十几两银子,买了五个小丫头,丫头们的父母们千恩万谢,眼泪直流地离开后,范闲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这行人太显眼,翩翩贵公子穷酸书生鼻孔朝天傲气小孩得体大方的高门丫环,十几名强大的护卫,有心人总能猜到范闲的身份,如今多了几个小丫头,也算是个小伪装,范闲这般劝说自己。

又过数日,官道平整如镜,道路两边冬树尤挺,繁华之景突如其来地来到这行人的面前,看着热闹的道路,行人们光鲜的衣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青青城墙,众人这才意识到,原来杭州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到了。

范闲坐于马上,挥马鞭,意气风发说道:“入城,咱们找宋嫂去”

第八十六章 楼上楼人外人

>宋嫂众人心头惊,心想提司大人难道在杭州城也有相好的不过监察院上上下下的官员们都清楚,在男女之事上,范闲乃是京都少见自矜的官员,小小年纪,却极少去四处招惹,名声在外,自己这些人定是想岔了。

当然是想岔了,范闲只是在想着这座杭州城,是不是和那座杭州城样,都有位姓宋的嫂子在卖鱼羹,这里的西湖上当然没苏堤白堤,却不知道有没有如西子般清柔的江南女子。

游历世间,终于到了文人墨客们念念不忘的江南,范闲的心里也有些小小兴奋,双腿夹,驰马而入。

入杭州城很简单,他们行人早就备好了相关的路引与文书,冒充是由梧州来,经杭州往南方去的大族前哨。路引文书上面盖的章子没有人能看出问题来,监察院为了自己的工作方便,经常性地用高超的造假技巧伤害各地府衙官员的心情,这事儿已经成了熟练工种。

行人乐呵呵地沿着城门下的直道往城里走去,范闲这时候已经上了马车,微掀窗帘看着杭州城禸 的景象,只见街人行人面se 安乐,道路两边商铺林立,行不多远便有家酒楼,只是天时尚早,并没有透出几丝诱人的香气。单看杭州百姓的穿着与街面,便知道江南富庶,果然不是虚言。

行了阵,车队前方出现了长排齐整无比的柳树,冬末尤寒,柳上自然并无青叶迎客,只是像鞭子样有气无力地垂着,但胜在整齐。所以给人第眼的观感冲击极为强烈。

范闲眼尖,透着那层层柳树帘,便瞧见了被这长排柳树挡着的那片水面。

水光清柔,微纹不兴,在这冬末的天气里。清扬地透着股洁净味道,并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只是味温柔,便泓成了平湖十里。远方隐见青山秀美隐于雾中。几座黑灰se 地木制建筑沿湖而起,透着丝富贵而不刺眼的味道。

这水正是西湖。

而今日西湖边上有些热闹。

纵马西湖畔,折柳赠青梅,这是范闲前世小学的时候写的两句瞎诗,那世的他。对于杭州就有种天然地向往,总觉着西湖怎么就能那么美呢,怎么就能有那么多名人儿呢

但他混的社团里有位同学是打杭州过来的,曾经告诉他,西湖。实在是不咋嘀。当时还叫范慎的范闲有些不以然,但却直没有机会真正去杭州亲近过西湖,方面是因为后来生病了,而最主要地原因在于,那世杭州的房价着实有些贵的离谱。

西湖边楼上楼,乃是杭州城里最高档的食肆。楼外青幡飘摇,青树成荫,大方青坪可以晒书,楼禸 青木为桌,青衣小二。清倌人唱曲实在是清se 享受。只可惜如今却是冬天,青幡冻僵。青树干黄,那方青坪之上俗人正在打架,清倌人还在唱曲儿,却不好只穿身轻纱,味道自然要弱了许多。

范闲坐在栏边桌上,隔着栏外挡风竹帘的缝隙往外望着湖面,稍许有些失望,宋嫂鱼羹自然是没有地,东坡肉也是没有的,叫化鸡没有居然连菜汤都没有好在龙井虾仁依然存在,不然他只怕要郁闷的转身离开了。

没了雷锋塔,没了断桥,这西湖还是自己心目中的西湖吗他端起三根指头粗的小酒盅,滋溜声饮而尽,说不出地怅然。

其实是他过苛了,杭州的本帮菜清淡之中带着舒爽,与京都饮食大不样,在庆国也是相当出名。

隔间里共三张桌子,除了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之外,其余的人不论主仆,不论贵贱都被范闲命令坐下,在那里闷声吃着,滴滴嗒嗒的都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汤汁落在桌上放出的声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