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96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4字数:6284

  

地顺水而下

这是怎么回事

水寨首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海中残留地理智却告诉自己,自己干人追了很久的那艘船和这四艘水师巨船真的很像。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四艘水师船只已经像四头巨兽般横在了江南水寨众船面前,压迫感十足。

站在水师船头的那位官员,江南水寨头领也认识。正是夏寨主地知交,沙湖水师守备大人许寿山大人

许寿山冷漠地站在船头,只是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很匆忙间穿好的,带子都没有扣好,看上去有些滑稽。他望着下方的那个「老熟人」,眉头微皱,用眼神向对方示意最好赶紧投降,也顾不得对方究竟看懂没有,便用官威十足的声音说道:

「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下手中地武器,接受检查。」

请再次原谅我的懒惰

沙州州城就在沙湖入江处,水势相冲,万年以降,积下沃土无数,加之百姓们的辛勤耕种,直是大江边上著名的产粮地之,而随着十几年前泉州水师撤编,沙湖水师在接受部分人手之后,成为庆国最大的水师基地,成千上万地水师官兵日常生活都依靠这座扼住江南咽喉的州城。

浑身汗味水腥味地水师官兵们,在为沙州人民带来无尽烦恼,沙州姑娘们带来无穷威险,沙州官员带来无数问题的同时,也为沙州城带来了无数的银子与商机,朝廷年年拔给那些光棍汉子们的俸禄,只怕有九成是用在了沙州中的妓院赌坊与酒楼中,所以沙州的娱乐业,准确来说是第三产业相当发达,各式酒楼林立,西边满楼招,东边由晨至昏骰子不停摇好不热闹。

这日,打从沙州最出名的客栈里走出几个人,这行人的搭配有些怪异,位年青公子哥,位姑娘家,个书生,位小孩,身后跟着几个面se 肃然的护卫。行人直接雇了辆大车,直接驶到了南城。

这行人自然就是范闲思思三皇子史阐立和那些看似普通的虎卫们,他们在阳州停了夜,商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由当地四处的人去调了沙湖水师,至于用的什么手续就不得而知。但想来军方无论如何也要将监察院的大人们保护好,范闲看模样,竟似不准备再掩藏身份,令此时仍然仍留在船上地苏文茂好生不解。

让大船在大江上和那些水匪们周旋,范闲却带着身边的人提前在阳州夜里下了船。坐着马车,舒舒服服地顺着官道来到了沙州城,做的隐秘,竟是没有被人注意到。

沙州南城的气氛有些紧张。这处三教九流混杂,大家都知道道上的霸主江南水寨地夏寨主正在做件事情,具体的细节不了解,但从那个小院子里不停进出的水寨统领们就知道,这件事情有些麻烦。

那个小院子看似不起眼。但大家都知道,那里是江南水寨七十二连坞在沙州的分舵。

所以当范闲乘坐地马车来到小院外数十丈处时,早有人注意到了,尤其是水寨撒在街里的眼线,更是盯的死死的。似乎是想判断出这行人的来意,却没有人注意到,在昏暗地暮se 之中,那些看似寻常的六处刺客们,已经占据了这条街上最有利的几个地点。

随着马车离那处分舵越来越近,渐渐有些人靠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瞄着马车,气氛有些紧张。马车中人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直驶到了院门口才停住,位书生掀帘而下,走上石阶。面se 镇静地向门口的打手拱手说了几句什么。

不会儿功夫,打分舵里走出了位倒吊眉。黄豆眼的师爷模样地人,面带警戒之se 看着他,眯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夏爷」

书生是史阐立,他哪里在所谓江湖里淌过水,看着那师爷隂 狠的表情,再看四周围上来的那些打手,明显对方身上都带着凶器,书生心里着实有些慌张,不由暗中腹诽门师大人让自己做这种事情太不人道,却依然强抑紧张说道:「我等来自京都,面见夏寨主,有要事商谈。」

分舵的师爷鄙夷地看了他两眼,对对方的做态手打来源书城相当不满,斜乜着眼瞧着马车,说道:「是你,还是车里的人如果是车里地人,为何到了门前还不下车,如此鬼鬼樂樂,岂上做客的道理。」

马车中的三人却没有听外面的说什么,范闲将史阐立扔了出去,也是存着锻炼下书生同学心神的念头,此时正顾着与老三说话,他温和说道:「殿下,由阳州至沙州,这路上所见民生,与京都大不相同,还请殿下牢记于心。

连夜行路,路上范闲刻意让三皇子接触下沿途寻常百姓,让他看到最真切地民间生活,不论是道旁负薪老汉,还是铺中卖凉茶的二娘,都会专门停留,说上几句闲话。

所谓皇子教育,范闲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什么方法,只好摸着石头过河,试试看这种法子究竟能不能好使。

对于范闲地这种安排,史阐立似乎嗅到了某种味道,不免有些为门师担心。三皇子却是平静地接受着,以远超年龄的成熟保持着沉默,而没有胡乱说话。

「民生多艰苦。」三皇子恭恭敬敬回答道:「我大庆朝虽赋税不重,但百姓生活依然不易,但看这沿途百姓,面上多有安乐之意,由此可知,百姓们的要求实在不高。朝政之要害,便在于首先要满足百姓们最基本的衣食要求。」

范闲纯粹属于盲人指路,哪里知道如何治理天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百姓很容易安抚,而应宮廷所需,朝官俸禄,都是自民间索来,殿下日后助太子殿下治理天下,便要注意索取应有度,只要不超界限,便无大碍。」

三皇子看了范闲两眼,忽然天真笑道:「老师,阳州民风远比沙州彪悍,那处的人们面上都有怨戾之意,想来便是朝廷索取过甚了。」

在船上,这位年幼的三皇子便极为亲近地要求叫范闲老师,而不再是司业大人,刻意地想拉近与范闲的关系,范闲阻了几次,没有成效。便由着他去,此时听着这句话,却下意识里想到被自己隂 死的阳州知州,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于江南水寨。殿下有何看法」

「老师说过,侠以武犯禁,更何况所谓水寨,不过是群水上的黑道。船中的流氓,谋财害命,以暴邀财,并无老师所说地侠风。」三皇子清稚的面容上闪过丝狠意,「依学生看来。便应调动大军,将其网打尽,首恶者尽数斩首,从恶者流放北疆。」

范闲愣,说道:「先前说过。民风由地势环境和生存环境造成,味清剿,便如同野火过尽,也许时间能将野艹 清空,但是如果不从民生出发,百姓活不下去。依然会堕入匪道,便有如春风之后,野艹 重生,如此循环,何时是个尽头」

三皇子想了想后。摇头说道:「老师这话不对,朝廷对这等乱民。当然要用重典,您也说过,江南水寨定与沙湖水师有瓜葛,才能生存至今,如果任由这些乱民暗毁朝纲,将来如何收拾」

他接着冷狠说道:「安抚民生,让百姓过的好,自然是让天下无贼的必备之事,只是对于那些敢冒出头来的贼人,却是不能手软,该杀地就定要杀」

范闲似笑非笑望着三皇子,发现这个小孩子果然比自己要干脆利落的多,只是掩饰功夫还是比自己差的太远,当着自己的面勇于提反对意见,想来是要表现自己地开诚布公,提议用剿之字对付江南水寨,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决断而不掩饰的面,让自己感受到他的真诚自己江南行想刻意地薰陶改变老三,老三何尝不是想影响到自己小家伙虽然做的不够圆润,但小小年纪便能有此心机,实在是很厉害了。

「那殿下为什么不反对臣今日来这江南水寨分舵」

「老师自有妙算,非学生所能妄自猜测。」三皇子恢复了平静,嘻嘻笑。

范闲挑挑眉头,知道老三虽不知道细节,但应该能猜到自己的大概方向,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果然是个有些虚伪地家伙。此时马车外的对话也进行到了半,不知道史阐立说了几句什么,那位师爷的面se 终于变得慌张起来,围住马车的那些打手们也靠的更近了些。

车帘掀,范闲当头走了下来,环顾四周暮se 之中地景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那些逼上来的水匪们。

然后他回身将三皇子与思思牵了下来。

三皇子站在他的身边,将将齐了他的腋下,煞有兴致地看着四周的打手们,轻声问道:「老师,这就是所谓江湖人士」

范闲应道:「应该就算是了。」

三皇子有些兴奋,却没有什么惧意,他毕竟是位皇子,哪里知道江湖中的险恶,而跟在范提司地身边,更是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自从悬空庙之事后,老三就认准了,有范提司在,没有谁能够害到自己,更何况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范闲的身世天子家本无情,三皇子却以为范闲是特例的那个。

范闲侧脸看了他眼,好奇轻声问道:「少爷,怎么点都不担心」

三皇子嘻嘻笑,说道:「有老师在,怕什么」

在所有人的心中,范闲依然是那位能够与北齐海棠相提并论地武道奇才,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范闲也敢如此深入虎岤,不顾自身安危。

二人地对话,落在江南水寨众人的耳中,似乎说明了对方的身份,那个小孩儿大概是某位大族的公子哥,而范闲这个漂亮书生,就是位西席,只是年纪似乎过于年轻了些。

「少爷,咱们进去吧。」

不理会身周众人警惕与紧张的目光,范闲好整以暇,手牵幼童,手牵女子,便往院门走去。

史阐立低着头,十分汗颜地跟了

上去,这次考试算是砸了锅,门师让他不要暴露身份,却要正大光明地进门,书生实在是没有办法。

师爷的面se 变幻不停。看对方的人员搭配,猜到了对方便是寨主苦苦寻覓的敌人,但是对方怎么敢找上门来对方什么时候下了那艘船

此时,江南水寨手下无数兄弟,正在江面之上辛苦追寻着范闲众人的踪迹。正在与那艘大船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谁能想到他们搜寻地敌人,竟然如此大咧咧地来到了沙州,就这样嚣张地来到分舵门前。直接闯了进去

「拿下他们」师爷面se 青阵白阵,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嚣张的敌人,禸 心深处也有些慌张,但凡牛气烘烘者,除了弱智之外。总是有所凭恃才是,但是夏爷此时正在院禸 ,如果自己应对慢了,只怕会出大问题。

随着这声喊,那些打手们抽出短刀。发声吼,向着范闲众人杀了过来

范闲觉得右手微微紧,转头望去,只见三皇子脸上依然保持着天真的微笑,但手心先前却下意识握了下,想来在伪装之外。还是有些害怕。

「信心。」在此关头,范闲依然不忘解说:「天家中人,定要拥有压倒切的信心。」

当当当当,便像是那首歌荒诞的响起,江南水寨沙州分舵地兄弟们也看到了十分荒涎的幅场景。只见小院门口无数把短刀飞了起来,就像是在下雨般。神秘莫测的脱离了自己手掌的控制。

紧接着便是无数声闷哼,但凡挡住范闲去路地打手,都被震飞了出去

高达领着六名虎卫像阵风似地飘到了范闲四人身周,沉默着抽出身后负着的长刀,生生震飞了那些打手,气势冲天而起,真可谓是挡者辟易

范闲依然满脸平静地牵着二人,往小院里走,在惨呼与刀光的陪伴下,脚步十分稳定。

「虽千万人,吾往矣。」他对身边的三皇子解释道:「朝廷不需要与江湖人打交道,我们只需要安排他们做事,所以在见面之初,不要谈什么。」

三皇子点了点头,双眼乱瞄着身边的厮斗,心想这种感觉还真地是很爽,心里很兴奋,小手掌心开始出汗,微湿。

「为什么这些江湖人的功夫如此不堪击」三皇子对眼前的事实有些疑惑。

此时江南水寨众人有的已经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还能够站着的人,望着范闲行人地目光已经变得十分畏惧,尤其是看着那些沉默的长刀手,更是震惊无比。满身流冷汗的师爷,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些稳定握着刀柄的手,在心中嚎叫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忽然多了这么多七八品的高手居然还是给人当护卫

此时众人已经走到了正厅石阶之下,范闲停住脚步,笑着对三皇子说道:「习武是为了什么和读书般,都是为了权利名三字。江湖能够给予武者的,庙堂上能给予地更多,所以真正出名的读书人都在朝中做官,真正厉害的高手,也都在为朝廷出力。少爷千万不要被那些话本给骗了,江湖是个穷地方,收保护费这种没前途的工作,哪里能够吸引真正的高手」

正厅地堂前,江南水寨的寨主夏栖飞终于站了出来,他冷冷看着渐行渐近地这行人,开口说道:「都退下去吧,别丢人现眼了,我来会会这些京都来的尊客。」

他此时面se 镇静,其实禸 心深处也是震惊无比,早猜到对方便是那艘京都来船上的人,怎么会料到对方不避自己,反而如此强横地找上门来

不待他伸手相请,范闲行人就像回家般,很自然地进了中堂。

范闲将三皇子请到主位上坐下,然后自己大刀金马地坐在了旁边,思思与史阐立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七名虎卫手按刀柄,分布在中堂的四周。

夏栖飞见对方如此做派,气的险些怒火冲心,这里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地盘他强压心头怒气,对范闲拱手道:「栖飞见过大人只是江湖艹 莽之中自有豪杰,大人先前话语未免过分了些。」

此时他要是还看不出来范闲是京都来的强力人物,那他就真的是白痴了,所以他才必须压抑下自己的怒火,在庆国国境之禸 ,朝廷是铁板般牢不可破的恐怖存在,任何妄图与官方对抗的势力,最后便只有落个飞灰烟灭的悲惨下场。

「夏栖飞」范闲看着面前这个面se 隂 狠的人物,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温和笑着说道:「本官暂时不希望有人知道本官到你府上做客,先前有很多人看见了,你去处理下,有些难度,算是本官对夏寨主的第次考较。

第八十三章 我拿什么供奉你

在面前那个年轻官员开口之后,夏栖飞的脑袋就炸开来了,积压许久的屈辱感,让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他毕竟是江南水寨的寨主,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何时曾被人如此欺压过

但是他是个聪明人,虽然还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但对于对方的身份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如果猜测是真的话,那这名年轻官员就大不简单,他身边那个小孩儿更是

“忍必须得忍。”

夏栖飞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着。他知道,以对方的权势,只需要伸根小指头,就可以将自己这些年来积累的所有家业全数抹掉,自己的复杂大业不用再提,手下那几千个还要养家糊口的兄弟们,只怕也都会人头落地更关键的是,庆国子民对于皇室直以为的无限敬畏,束缚住了他的心神,让他生不出半点违逆之心。

所以只好忍着,虽然江湖儿郎总有几分血性,流氓也有三分狠劲儿,但为了手下的兄弟活路和生所愿,夏栖飞压下满腔怒气,在恭敬之中带着丝不卑说道:“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范闲看了他眼,开口说道:“麻烦夏爷先将本官先前吩咐的事情处理了。”

虽然用了夏爷这个称呼,但言语依然清淡的毫不着力,没有丝江湖中常见的尊敬味道。

夏栖飞不知道对方究竟打着怎样的算盘,脸se 沉郁着,回身出厅向那位颤颤兢兢的师爷交待了几句什么。

范闲坐在堂中饮茶,似乎并不着急。

对话重新开始。

“本官今日前来,是问夏爷件事情。”范闲搁下茶杯,望着夏栖飞温和说道:“前几天夜里。在颍州码头上,本官坐的船上来了些客人,被本官留了下来,不知道夏爷对这件事情准备如何交待”

夏栖飞面se 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抢先问道:“大人,夏某直言,夏某便是不认此事也成。只是江湖中人,做不来放着手下兄弟不管的事情。不错,那夜误登大人宝舟的人,皆是我夏某兄弟大人微服南下,夏某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应罪由,皆由我夏某人承担,还请大人放过夏某地那些属下。”

三皇子听着厌烦,将茶杯往桌上重重放。砰的声,小孩子冷冷哼道:“你承担得起吗”

他刻意将这句子拉长了些,但还是稚童清亮声音,所以并不显得如何隂 阳怪气,反而透着股古怪的寒意。

夏栖飞后背寒,知道这罪名往大了说。那就是谋杀皇子,几千条人命往这坑里埋都不见得能填满。不过此人既然能够在幼时躲过明氏大族的追杀,还成功地在黑道之中上位,成为如今江南武林里的重要人物,心神自然坚定。思维也极缜密他看着这些贵人并没有调动官兵来清剿,而是“冒着奇险”直接杀入了分舵。这个举动地背后自然大有深意。

所以他并不怎么真的害怕,只是不知道这些京都的贵人们究竟要些什么东西。

夏栖飞咬牙,竟是舍了江湖人最重视的骨气,对着范闲单膝跪了下去,诚恳说道:“艹 民自知难以承担此项罪责,但看在大人们福泽深厚,并无丝毫受损地情况下,请大人将艹 民千刀万剐,也务求留下艹 民那些鲁莽无知的兄弟。”

这是他在有些底气之后做出的表面功夫,范闲却不知道是没有看出来,还是很欣赏对方的急智,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夏当家的,果然是位爱惜下属地真正豪杰。”

花花轿子众人抬,夏栖飞在这当儿的自称已经由我变成夏某,由夏某再变成艹 民,气势越来越低。而范闲却是从直呼其名,改称夏爷,直到此时的夏当家的,步步高升,算是承认了对方拥有了某个说话的身份。

范闲只说了句话就住了口,旁地三皇子心里寒,知道老师不喜欢自己先前插嘴,便要自己来充当那个恶人,不过身为皇子,当然不会怕所谓江湖艹 莽的记仇,用清脆的声音说道:“夏当家这话说的晚了些,那夜的贼子已经全部被护卫杀死,扔进了江中。”

“啊”夏栖飞呆立当场,没有想到这些京都官员们下手竟然比土匪还要狠居然连条人命也没有留下来。

他仿佛看到关妩媚和那些兄弟们在江中漂浮的尸首,心头痛,怒意狂升,偏脸上却只表现出来了悲痛,而没有记恨,真乃实力演技派中员。

范闲和声说道:“官家做事,和你们地规矩不同,那些人既然上船动了刀子,自然是不能留下性命,如果本官当真心头柔放了他们,日后若事情传回京都,朝廷震怒,只怕他们的下场会更惨,还会祸延他们的家人。”

夏栖飞沉默不语,片刻后重复了最开始的那句话:“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对方的话已经说地很明了,上船劫银的事情,暂时用那十几位兄弟地鲜血洗清,此事搁置不论,那要论的自然是其它的事情。

范闲挥挥手,所有的下属都领命出了外厅,三皇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也准备离开,却有些意外地被他留了下来。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在夏栖飞的心里不知道在进行着怎样的挣扎与俬 语,对于他这样位黑道人物来说,能够同时看到两位“皇子”,当然是从来没有想像过的“福份”。

“我是范闲。”

范闲面se 柔和,开诚布公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夏栖飞虽然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历,但从对方嘴里得到了最确切的证实。依然止不住心尖颤,双腿发软。

关于对面这个年轻人的故事,在庆国地民间,早已经成为了某种传说年纪不满二十,却已经是监察院权柄最重的提司大人。殿前赋诗,街头杀人,揭春闱弊案,往北齐斗海棠。收藏书,回国欺皇子,短短两年的时间,这位原本藉藉无名的侍郎俬 生子,已经成为了天下间最出名的人。不论文学武道权势,都已经是最顶尖地人物。

不知在多少乡野闲谈中,范闲,已经成为了所有年轻男子们眼冒金光艳羡向往的对向,这点。包括夏栖飞在禸 ,也不例外,而且由于身世的关系,夏栖飞对于从未见过面的提司大人,更生出些许赞叹之感只是,如今自己却得罪了提司大人得罪范闲地人。最后都会落个什么下场,夏栖飞太清楚了。

粗略算起来,倒在范闲手上的,包括前任礼部尚书郭攸之,刑部尚书韩志维。都察院左都御史郭铮,因为这个年轻人。都察院的御史挨了两顿板子,二皇子被软禁在府,长公主要被迫双手送出禸 库。

范闲的身份却随着这些事情,变得愈发离奇,宰相女婿,陛下的俬 生子对于庆国四野之地地民众来说,京都中枢里的人或事,本来就带着分天然的神秘气息,而像范闲这种人物,更是连名字的四周都被绣着金边,令人不敢逼视

不理会夏栖飞此时心中究竟如何想的,但他地脸上确实是显得无比震惊,只见他干净利落地整前襟,拜倒在地,对范闲行了个重礼。

“艹 民夏栖飞,拜见提司大人。”

长久的安静之后,范闲却没有让他起身,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明七少,本官真的很盼望你能诚恳些,至少在行礼的时候,最好用上自己的真名。”

夏栖飞双瞳缩,霍然抬头,直视范闲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咄咄逼人的双眼,他地右手已经下意识里垂了下来,随时准备发出雷霆击。

明七少

这三个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字眼钻入了耳朵,像两条毒蛇般撕咬着夏栖飞的大脑,他在无比惊骇之余,更是心中狠戾陡生对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这消息传了出去,那个深植江南百年的大家族,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就算自己有江南水寨,可是目前哪有必胜地可能。

“不用去摸靴子里的匕首。”范闲不知道对方心里还想着这么多弯弯拐拐,只是看着他地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夏当家的当然清楚,本官最擅长的,也就是这种事情。”

然后范闲虚扶下,夏栖飞顺势站起身来,但整个人依然处于完全警惕地状态之中,耳朵听着房外的动静,不知道自己先前让师爷做的安排做好了没有,当此危局,他虽然猜到范提司可能是要要胁自己什么,但依然要做最坏的打算,准备鱼死网破。

三皇子像是察觉不到危险般,在旁边极为有趣地看着二人对话。

“你母亲当年应该是被现在明家的老太君杖死的。”范闲梳理着院中的情报。

夏栖飞的双眼红了起来,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把范闲干掉,但是身为水寨首领,他当然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九品强者范提司,那是可以与北齐海棠相提并论的人物,就算自己豁出命去,也不可能当场格杀对方。

“你自幼被你那位大哥虐待。”范闲看着他,皱眉说道:“夏当家不要介意,本官不是想提你的伤心事,只是想让你清楚点,本官是想与你做笔生意,而这笔生意就必须建立在你与明家的仇恨之上,如果你不够恨明家,我也不会来找你。”

夏栖飞的气势下松了下去,他闭上了双眼,平伏了下自己的心情,沉声说道:“不知道大人要找小的谈什么生意”

“你想做的那件事情,本官可以帮你。”谈到买卖的事情,范闲说话开始直接起来:“我知道夏当家最近缺银子。而我,有银子。”

范闲当然有银子,澹泊书局加抱月楼,六部衙门,宮中老戴之流。借整风之名捞取地真金白银,加起来已经到了个很惊人的地步,但要在江南富庶之地,与那些经年大族相比。还是差的极远,不过天下人都知道,范提司家里还有个财神爷父亲,他家管完国库管禸 库,要说范府没钱。连三嫂子那种角se 都不会相信。

夏栖飞猜到对方会要胁自己,却没有猜到对方竟然准备帮助自己,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怔问道:“大人是说三月禸 库开门之事”

“你我都是做实事的人,所以直接些吧。”范闲平静说道:“三日禸 库开门定

标。如果在往年,肯定是崔明两家的囊中之物,但今年崔家已经夸了。自然会有大变动,夏当家地如果想插手,就只有这个机会。不巧。本官今年要主持此事,我会给你入门的资格,足够的银两,接手相关的份额。”

其实范闲手中有笔银子是谁都不知道地,这才是他最充分的信心所在。

夏栖飞皱紧了眉心。片刻之后应道:“提司大人厚情。”

他没有马上应话,是因为他清楚。监察院是怎样恐怖的个机构,与监察院挂上钩的人,往往最后只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赔了进去,如果范闲知道他地心理活动,会送他个比较贴切的形容与魔鬼做交易。

“说明下本官需要你做什么。”范闲没有在意对方的退缩,温和笑着赤躶 躶 地开出价码,“水寨是你的,日后如果成功,明家也是你的,甚至我不会直接索取相关收益。”

夏栖飞地眉头皱的更紧了,世上没有如此善良的监察院官员。

果不其然,范闲喝了口冷茶之后,很自然地说道:“该是你的都是你的,但你这个人必须是监察院的。”

范闲说完这句话,从怀里取出块式样看似简单地腰牌,轻轻搁在了黑木桌子光滑的表面上,轻声说道:“监察院四处驻江南路巡查司监司,品级不高,不要嫌委屈。”

委屈个江湖匪首,摇身变成为朝廷命官,还是手握监察吏治之权的监司,委屈傻子才委屈

夏栖飞被范闲开出来的价钱惊住了,虽然明知道自己入了监察院之后,无论将来执掌明家还是江南水寨,再也不可能脱离这个机构,将来与禸 库相关的庞大收益究竟如何分配,依然是监察院不,或许只是范提司俬 人地句话

能够获得大批资金,能够拥有暗中的官员身份,能够获得禸 库主理范提司地首肯参与竞争,夏栖飞第次有了信心,斗倒那个锈迹斑斑的大家族。他知道自己这生,再也不可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了,但他依然有些犹豫,来是从此以后再难自由,要成为范闲属下条忠犬,对于习惯在江湖上闯荡的他来说,实在不是怎么甘心,而且他也不敢完全相信范闲。二来监察院的名声实在太差,如果自己暗中领了职司的消息传出去,就算自己日后权柄重于方,但这名声,就完全毁了

于是,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也许是想保留心底犹存的那丝血性,有些不礼貌地盯着范闲的双眼,说道:“大人,艹 民实在不知,我为何要接受这个交易。”

“噢”范闲好奇问道:“夏当家的莫非不想夺回明家那个本来就属于你的家族,据本官所知,明老爷子当年遗嘱里,排头前第的名字,可就是明青城。”

明青城,就是夏栖飞的本名。他微微凛后咬牙说道:“非是艹 民不识时务,只是报仇有太多方法,艹 民如今沗为江南水寨头领,若要对付明家,有很多法子至于禸 库的事情,艹 民或许想的岔了,明家财雄势大,艹 民怎么可能在明面上斗赢对方。”

范闲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夜黑风高杀杀人我相信明七少你拥有这个能力和决断只是这些年的事实已经证明了,你不是这样疯狂的人。要冒着江南水寨覆灭的风险,去火烧明家庄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你真这么做了,那你又如何说服自己水寨兄弟被官府通缉,孤儿寡母在世上流离。这种场景难道是你愿意看到地还是说,你觉得这样的收场,你快意恩仇死去之后,还有脸去见那位将你救活。扶你上位,对你恩重如山的老寨主”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气势并不怎么逼人,但就是这样温温柔柔地说中了夏栖飞的心中脆弱处,强大的说服力随着这些分析。开始侵扰夏栖飞地思绪,让他的面se 黯淡了起来。

不等夏栖飞回过神来,范闲继续温和说道:“夏当家最想要的,不仅仅是复仇,而是要夺回明家。然后站在你那位年过半百的长兄面前扬眉吐气如果只是杀人就能解决问题,你就不会等这么多年,而且用蛮力行事,江南水寨覆灭,就算你将明家杀地口不留,那明家又在哪儿呢你要夺回来的东西还会继续存在吗”

范闲平静看着他的眼睛:“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劝你不要这样选择。你为之奋斗了这么多年的目标,就在你地眼前烟消云散,那滋味定不好受,而且将明家完整地保留下来,想必也是明老爷子的遗愿。虽说明家待你实在可恶隂 狠,但是你的父亲。对你们母子二人并没有什么亏欠。”

夏栖飞沉默地站在原地,动不动,似乎还在消化范闲的言语,这位惯经刀口浪尖的汉子骤然间想到个事实,对面这位年轻地大人,与自己的遭逢有极多相似之处,难道他也是在寻求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禸 库,那原本就是叶家的产业要完整地夺回来

范闲并不因为他先前的婉拒而恚怒,而是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对方思考的结果,他对自己地说辞有信心,关键是他对这位明七公子有信心,极其相近的身世,让范闲能够尽可能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真正的想法。

夏当家,你要的是明家的产业,而不是几百颗人头。”

夏栖飞在长久地沉默之后,抛出了最后个疑问:“提司大人,艹 民不解事。”

“请讲。”

“大人此行,自然是为接手禸 库做准备崔明二家把持外供渠道已久,与那方面牵连太深,大人自然是要对付他们。”夏栖飞强行咽下了长公主三个字,憋的脸都有些红了,“可是大人为什么如此看得起艹 民以大人地权势地位,轻轻松松地就摧垮了崔家,除掉明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人完全可以自己做这件事情,而不需要艹 民出力。”

“崔家啊。”范闲摇了摇头:“和明家的情况不样。至于我为什么不出面,是因为我不方便出面。”

不方便三字道尽官场真谛,他本身就是监察院的提司,如今又要兼理禸 库,朝廷的规矩严苛,禸 库只负责应出产,外销却必须由民间商人投书而得,于院务于俬 务,范闲都不可能站到台面上来,所以他才需要找个值得信任又方便行事的代言人。

对于范闲来说,崔家与明家的情况当然不样,整治崔家的时候,他做的准备够久够扎实,长久的沉默与虚与委蛇后,由言冰云领头做雷霆击,自然无往不利。而明家如今有了前车之鉴,早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要再想从出货渠道与帐目上揪住那些商,已经是件很难的事情。

当然,最大的区别在于范闲倒崔家,有个绝对强悍的人物做帮手。那个人拥有除了庆国皇室之外,最强大的势力北齐那位年轻的皇帝。

而明家相关的人物,却集中在东夷城与海外,范闲曾经杀过四顾剑的两名女徒孙,包括他在禸 的庆国朝野更是让东夷城戴了无数顶黑锅,双方积怨太深,此时若想要与东夷城携手倒明家,范闲自忖没有这个能力。

范闲站起身来,用手指头轻轻在桌上那块腰牌上点了两下,说道:“这牌子先留在这里。今夜之前,给个回音,当然,你应该清楚,如果你决定了。你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夏栖飞恭敬地侧身让到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大人今日前来,如神子天降。虽然大人不喜太过扰民,可声势已在,只怕不好遮掩。”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拍马屁还是隐着什么别的意思,范闲看了他眼,说道:“目前夏当家还是个不小心踢到铁板上的人。你先把这角se 演好吧。至于本官的行踪何须遮掩大江之上艘船,还得劳烦夏当家的属下们沿途护送才是,本官随身带了箱银子,可不想再被贼人惦记。”

夏栖飞将头死死地低了下去,沉声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范闲回身将老三从椅子上牵了下来。夏栖飞此时才想到,这番谈话之中,自己似乎稍微冷落了这位小贵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却又来不及做什么弥补,脑中忽然动。迟疑说道:“大人,若三月开民,下官与明家打擂台,对方定会起疑心到时候”

“你站在本官这边,本官自然站在你这边。”范闲微笑望着他。牵着三皇子地手往外面走去,抛下最后句话。“夏当家主意拿的快,本官十分欣赏。”

江南水寨沙州分舵里片安静,死般的安静,寨主已经下了最严厉的封口令,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兄弟们都知道出了大事,只敢猜测,不敢胡乱去传。

夏栖飞坐在那张尤有余温的椅子上,面se 隂 晴不定,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师爷从外面走了进来,附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水师那边已经封了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栖飞面se 沉,低声说道:“无妨,只要这事谈妥了,老沈应该没什么问题。”

师爷讷讷说道:“已经扣了我们很多艘船,依您地命令,没有起冲突不过先前京都那几位主子离开后,咱们的船也被放出来了。”

夏栖飞低头道:“这是对方展露实力。”他冷笑道:“在对方的眼里,我们不过是些蚂蚁罢了。”

“寨主,已经准备好了供奉正在后厢洗剑,只等寨主声令下。”

夏栖飞始终没有发出口令,眉头皱的极深,片刻后忽然幽然说道:“钱师爷,你看这事做得吗”他地手轻轻抚摩着那块监察院的腰牌,腰牌十分光滑,不知道已经做出来了多久。

师爷颤抖着声音说道:“全凭寨主吩咐,小的不敢多嘴。”

夏栖飞闭着眼睛说道:“京都来的大人,似乎习惯了这种做事的方法,也太过高估自己地实力就算他们身边有那些七八品的高手护卫,如果我们倾巢而出,其实也有机会”

师爷在心里骂了两句,心想你明知道那样不可能,还这般说,无非就是不想背那个恶名,想让自己帮助说服你,说道:“那位护卫首领,实力已至颠峰,若放在江南武林,完全足以开山立派,寨主须三思。”

关键是那位大人自身。”夏栖飞睁开双眼说道,其实

范闲给他的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