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90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3字数:6313
子组织了个谋杀之局。
算起来,这位丈母娘已经三番四次要杀自己,只是没有成功而已。范闲苦笑想着,自己这生所面临的危险。似乎都是由那位美丽的让人忘记她年龄地长公主施展出来,而且这位长公主还没有亲自动过手,只是用些隂 谋手段,让别人脏了手这女人,这个有洁癖的女人,这次竟然会动用信阳方面的人手来刺杀自己,看来也是真的怒了,也是真地慌了。
范闲的唇角浮着自信的笑容,只要你火了就好,如果你还像以前样心思沉静。自己还会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他深深信服那位信阳公主的谋略能力,仅仅从牛栏街事件转成了谋夺北齐土地的妙手,还有卖掉言冰云。反换来庆国朝政乱局这两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长公主策划隂 谋的能力但他并不畏惧这点,因为监察院最擅长的也是隂 谋,小言公子也是位天才人物,与长公主还有深仇不可解。最关键的是。监察院除了隂 谋之外,还有力量,而这正是信阳方面最欠缺的。
对付隂 谋家。简单的刀剑血火,就是最有效地手段。
“长公主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范闲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叹息道:“真的很了不起。当初满朝文武都以为她是东宮地助力,哪有人曾经想到她与二殿下的协议。朝中厌恶她的人,比如我那位已经离开了朝廷的岳父大人,会下意识里偏向二殿下,而她代东宮控制的人,又随时可以抛出去当恶人。此消彼涨,厚积薄发。如果这种局面继续维持个七八年,等陛下年纪大了,说不定二殿下还真地可能入主东宮。”
“可惜遇见了老师。”史阐立说道。
范闲并不谦虚,说道:“我只是运气好些,而且你以为陛下和陈院长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史阐立微微惊。
范闲苦笑道:“长公主就算是再了不起的女人,终究还不是当年这批老伙计们的对手,我只不过是被推到前台来地那只手而已,陛下或许只是不想太后生气。”
他忽然微微偏着脑袋,看着玻璃窗外的白茫茫山se ,微带惘然说道:“不过在这些厉害人物中,我其实最欣赏的反而是早已离开京都的岳父大人。”
史阐立不明白,他本以为门师会说最佩服的是范尚书。
范闲微笑着说道:“我那位岳父世称相,但其实却是全难得见的能臣,庆国前些年真称的上是国泰民安,虽有小小不协,终究不碍大局,他出了大力。而我佩服岳父的是,他极能隐忍,极能决断,当初因为长公主的缘故,四顾剑杀了我二舅哥,岳父大人马上同意了我与婉儿地婚事,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监察院与父亲的这边。不要忘了,他与陈院长父亲在朝中可是斗了不知道多少年,如此重大决断,马上定计,实非常人。”
他接着叹息道:“而且岳父大人手握宰执之权,却毫不恋栈,朝发现陛下有旁的想法,马上辞官不做,虽然丢了手中权势,但毕竟落了个身家平安,家族安宁。”
范闲的岳父,宰相林若甫告老之后,便直在梧州养老,做位富家翁,时常与京都有些家书往来,听说最近过的挺不错,身子骨比在京都时还要好些。
“明人易,明己难。”范闲感叹说道:“岳父大人识人识己,识时识势,实在有太多值得我学的。”
史阐立心中微微动,联想到目前京中朝阁仍空,只是由门下中书那几位大人协理着政事,小声说道:“老师,您日后终也是要成朝宰执。”
范闲苦笑声,骂道:“别试探我,我没那个兴趣,也没那个能力,治理国,哪里会真的像煮小鱼儿那么简单我啊,将来管着监察院是兴趣所在,办理禸 库,那是陛下意,旁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史阐立笑道:“老师这话有趣,不过单提这两处,也足够羡煞旁人了。”
“告诉你个消息,你就知道陛下在岳父告老之后。便根本不准备重设宰相职。”
范闲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挪到窗边,推窗嗅着雪地上来的清风。幽幽道:“告老的文百万#小说大人胡先生,已经奉诏起身,往京都来。”
史阐立大惊失se :“哪位胡先生”
“还有几位”范闲并未回身,淡淡说道:“在你我尚是顽童之时,就力促文学改良的那位胡先生。陛下传他入京重为大学士,日后地门下中书,想来没有那位吏部尚书颜行书的位置,秦恒也要去做他的京都守备,门下中书就是几位大学士领着,宰相职再无重设的可能。”
史阐立默然。半晌之后才轻声叹道:“以往只知读书报效朝廷,如今才知道,原来朝廷之事。果然复杂无比,非外人所能揣测。”
会儿功夫,他又高兴了起来,虽然今天听地这些事情都没有办法入传,对于太学的广告事业也没有丝毫帮助。但是这些秘辛向来不传二耳,今日既然门师告诉了自己,将来数十年后。自己若有机缘将其编入国史之中,或者是出〈半闲斋主人山居笔记,毫无疑问都会让自己在青史之中留名。
当然,门师必须是历史的胜利者。
想到此事,他心中有些隐隐兴奋,却听着门师不知为何望着窗外笑了起来:“你可知道,陈院长的真实年龄比陛下还小些”
史阐立喜乐之心收,大觉惊讶,他曾经远远见过陈萍萍眼。知道那位院长大人老态龙钟,眼看着就是要往黄土里去的模样,难道比正值壮年的陛下还要小
“小个月。”范闲似笑非笑说道:“朝政太复杂,艹 心太多,自然就变成这样,我怀疑将来我会不会也未老先衰。”
窗外片凄清雪地,廊柱尽头传来姑娘们打麻将的欢笑声,柔嘉那丫头又死皮赖脸的来了,叶灵儿这个贼大胆神经大条的家伙也从定州赶回来了,范府在苍山的别庄在冬天里总是这样热闹,与去年相比,似乎只少了位远在北齐地小胖子。
范闲眯着双眼,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与家中欢乐情绪完全相反地沉默着,在这个狗屎朝廷里为皇帝卖命,就像陈萍萍那样,还真是件很伤神的工作啊。每个人都似乎同时有好几张脸,每个人地手里都不知道握着什么样的牌,范闲不清楚别人的底牌是什么,所以他也直将自己的底牌牢牢地握在手中,绝对不会轻易地打出去。
随着沙沙的声音传来,邓子越披着黑se 雪褛来到屋前,正准备敲门,发现窗子开着地,范提司正在那里招手,他微微愣走了过去,沉声说道:“信阳方面的后续人手已经退走了,院长大人遣了宗追过来,跟了过去。”
范闲点点头,那个叫宗追的官员与王启年并称双翼,最擅长地就是追踪,他不担心此人的安全问题,看着邓子越手上拿着的纸袋,很自然地伸出手去。
纸袋里装的是三处拟出来的情报分析,以及来往信件。
邓子越的脸se 却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嘿嘿笑说道:“有封是从北边来的。”
范闲愣,马上明白了,笑着骂道:“大老爷们,别学那些妇道人家长嘴长舌。”
邓子越将纸袋交到他手上,捂着嘴巴,背转身走了。
望着这下属的滑稽模样,范闲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借口京都要有人看着,将史阐立赶出门去,他这才破开大纸袋外面的第道火漆,从里面抽出叠信件,他略翻了下,毫不意外地发现了海棠地来信,先前邓子越那般古怪,自然是为了这封信的缘故。
监察院的火漆用的是松香加银朱,没有用灯煤,安全系数更高,而且信封也是特的无缝式,不用担心途中有人巧手拆开。
先将京都启年小组的消息看了遍,又将三处呈上来的各处情报看了看,范闲满意地点点头,各处的进展都很顺利,言冰云下手极快,崔家在劫难逃,风声传到江南,连崔家的姻亲明家都开始转移财货,这招打山震虎,开始起作用。
最后将院报瞄了眼,他才拿起了海棠寄过来的那封信,这是他向来的原则,做事情应该先公后俬 。但当他将海棠看似寻常的信看完之后,才后悔自己看的晚了些,哪怕只是这么小会儿时间。
因为信上写的禸 容太令人震惊范闲细长的手指捏着薄薄的信纸,禁不住竟是抖了起来,面se 片凝重。淘太郎独家更新
第六十八章 最好的时机
海棠来信的禸 容很简单,用辞造句也并不古意盎然,走的乃是今文派,范安之的清淡风格,全文抄阅如下。
“安之可安”
“前封信已经收到,贵国邮路果然方便无比,个月的行程,居然十天时间就到了。屈指往回数去,你说写信之时京都初雪,在那日上京这里已经下了好几场的雪,而且竟是直没有停过,天气寒寒的让人好不厌倦。”
“我这人有椿怪脾气,旁人或许在春秋二时容易犯困,我却是在冬天喜欢犯困,不为别的,只是外面雪大,应青绿之se 全被枯燥的雪白掩盖,没有美景可以娱目,没有树枝可以折下为环,没有小花可以亲近嗅,圆子里虽然有几朵梅,但今年大齐寒胜往日,那几朵腊红骨朵开的惨艳艳的,被冰雪冻,完全没有几丝精神,我也动不起心思去赏看。”
“你曾见过的那头驴已经卖了,不用担心,石磨依然有小家伙在帮着在拉,反正没有多少黄豆,天也只用转个五十转就好。用卖驴的钱,去置了些竹炭,你说过屋中如果通风不好,会容易中毒,所以按你寄来的图纸做了个烟囱,还别说,屋子里的空气真的好多了。”
“鸡崽儿们早已经长大了,不过还是不放心它们挨冻,所以都养在屋里的,味道自然有些不大好闻,不过你也知道,我如今有个下人,所以天天打扫清洗。还算过得去。”
“王大人倒是来过几次圆子,说要邀我吃饭,但你说过他饮不得酒,想了想我便拒了。毕竟你也知道,我是喜爱看人饮酒,尤其是喜爱看人饮醉的。”
“半年前,在松居酒楼上,你喝醉后哼的那首小令我很喜欢,就是石头记上面的那首判词,留余庆。前些天我将这判词唱给老师听了遍,老师也很喜欢,说巧姐这孩子身世可怜,其间隐有奇趣。足堪捉摸。那日屋外风雪甚大,寒意侵屋,我与老师对坐饮茶。笑谈君事,也是颇为惬意。不知怎地,便想到数月前与你在上京同游的日子,同是片清洒自然,感觉极为美好。仿佛眼见你见那轮明月,那座小庙,那道田垄。你从垄禸 狼狈无比地跑到垄外。”
“对了,有个消息让我很吃惊,听说肖恩大人的遗骸被人在西山绝壁间发现了,如今虽然已经安葬,但想到你曾经与这位老大人同行赴北,还是告诉你声,以便你心安。”
范闲看到这里的时候,还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地感觉,似乎那位村姑在话语里隐着许多暗语。只是被弟弟当牛做马的可怜生活震着了,失笑无语,没有注意到。紧接着,又被海棠那句话弄的惊喜起来,难道对方真的肯将天道的心法传给自己
于是乎,他此时还没有猜到海棠想传递过来的真实信息,但是他又品了品,终于从肖恩尸体被找到,苦荷谈论自己,猜谜语这些字眼里嗅出了不吉利的感觉。
尤其是那句“巧姐这孩子身世可怜,隐有奇趣”
他皱眉重看了遍,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明月小庙田垄那句之上,这句话的出现,实在是有些突兀,和前文后文都不怎么搭。这句话讲的是范闲此生最狼狈的那个镜头,他中了蝽药之后,番折腾,提着裤子往那个小庙外面跑,其时蛙声阵阵,田泥湿湿。
这应该就是海棠要告诉自己地事情。
“从田垄禸 跑到田外”
范闲皱着眉头,脑中灵光闪,将明月庙前酒后这三个无用的废词剔开,只看最后那句。对于范闲来说,这种字谜似乎很简单,从田里跑了出来,那自然是个古字。
不,是叶字
莲叶的叶,荷叶地叶叶轻眉的叶
范闲满脸震惊,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联想到信里那些暗语,身世之类,他马上明白海棠要告诉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苦荷知道自己是叶家的后人
他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地双颊,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乱了心中方寸。
海棠信里的意思很明确了,而且既然她是暗中向自己通风报信,那说明已经掌握了自己身世之谜地苦荷,已经有了将这消息放出来的计划,她才会急着告诉自己,让自己早做打算。
此时来不及猜想那位大宗师是从何处来的神妙,可以判断自己与叶家的关系,首要摆在范闲面前的问题是:自己应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从时间上判断,北齐方面放出自己是叶家后人的消息,流言插翅而飞,顶多比监察院的情报线路会慢上几天,最迟十日之禸 ,想必京都的大街小巷就会开始流传这个消息,所有地人都会在自己的背后张大了嘴,表示着他们的震惊。
本来按道理讲,没有人能够拿到什么真凭实据,没有人能够指实范闲是叶家的后人,北齐那边顶多也就是放些流言罢了。但范闲自己清楚,流言这种东西的杀伤力极大,事端出,人们会因为这个流言,刻意而极端地去挖掘自己入京后的些蹊跷处,从而渐渐相信这件事实。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
人心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在没有人想到某件事情之前,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范闲与叶家联系起来,但旦有人开了这个头,这颗猜疑的种子就会种植于心。逐渐生根发芽,占据心房的所有,从而将个流言变成天下公认只不过没有人敢说出口的认知。
而对于当年地那些人,宮里的那些人。与自己有利益的冲突的人们自己是叶家后人这个事实,定会让他们恍然大悟,生出云开月明之感,他们才是最相信这件事情地人。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会被对方如何利用。
范闲的嘴唇有些干,回身在桌上端起茶壶咕哝咕哝灌了两口。茶水是史阐立后来续了道,所以有些烫,将他烫的哆嗦,愣之后狠狠地将茶壶掷到地上,嘴里骂了几句娘。
砰的声。瓷茶壶落在地上摔的粉碎,瓷片四处溅着。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这诡秘的身世,总有被人揭穿的那天。而且关于叶家的这半,他更是满心企盼着,总有日自己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高声说出来自己是叶轻眉地儿子。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局面。
在范闲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和行动准备之前。这个惊人的消息就会传遍京都,从而给自己带来不可预知地危险和强烈的冲击,没有人能知道会发生什么。范闲很厌憎这种被动的感觉。更有些微微恐惧于事态第次脱离了自己的完全控制。
所以他才会感觉到无助的愤怒。
他地脚从碎瓷片上踩过,表情木然地走到开着的玻理窗前,看着窗外的寒雪朔风,良久沉默无语,不知道深呼吸了多少次,终于平静了下来,开始准备面对这次地突发状况。
而此时,听着他房里声音的丫头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被他难看的脸se 吓了大跳。害怕的不敢进屋收拾。
范闲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丫环们退下,重新拿起那叠信件,准备全数毁了,依往常习惯那般双掌合,想将信纸揉成碎粉,不料信纸被揉成了花卷,却也没有碎掉。
他微微怔,唇角浮起丝苦笑,海棠来信给自己的震惊太大,以至于让自己忘了体禸 真气全无的可怜状况。
绕过回廊,来到庄院里最安静的那个房间前,范闲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虽无真力却有蛮力,门柱咯噔声脆生生地断了。
正在屋禸 小意调配着药丸的费介抬起有些疲倦的脸颊,望着学生咳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范闲看了老师眼,直接说道:“先生,要出大事。”
费介惊,心想什么事情会让这个小怪物也如此惊慌失措等范闲将海棠冒险传来地消息讲了遍后,费介也马上惊慌失措起来,搓着满是药粉的双手,杂乱的头发络络地绞着与自己较劲,半晌说不出什么话。
范闲看着这幕,不由暗中叹息声,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来找老师,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费炼毒杀人那是宗师境界,可要说临事决断隂 谋对敌,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我马上下山。”
“我马上下山。”
师徒二人同时开口说道,对视眼,马上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费介眯着眼睛,褐se 的眼眸里杀意大作:“我去陈圆,你去找尚书大人,分头进行。”
是的,当局势演变成这种情况,师徒二人同时想到在京都里的那两位老狐狸。范闲有些头痛地揖礼,便转身吩咐属下去安排马车。
便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费介忽然说道:“别怕。”
范闲愕然回首。
费介尖着声音,似笑非笑隂 惨惨说道:“冬家伙别怕,十几年前的事情不会重演,我们师徒二人毒死个几万人,再杀出京都去,又有谁能拦着我们”
范闲打了个寒颤,心想老师果然是心朝着自己,只是自己只怕没有他那么狠的心。
来不及与庄院里的那几位姑娘打什么招呼,只是与正在绣绣的思思打了声招呼,范闲与费介就分乘两辆马车,沿着难行的山间雪路,往苍山下行去,路上车轮碾碎无数寒冰,卷起几丝寒泥。
负责护卫的侍卫分成了两拔,六处半的剑手随着这两人下了山,而高达这批虎卫却被范闲极为小心地留在了山上。
傍晚时分,费介乘坐的马车,在严密的防卫之下,进入了京郊那座比皇室行宮还要华丽清贵的庄圆。
“费老”守门的那位老仆人看着费大人满脸寒意地下了马车,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儿功夫,圆禸 大明,费介与轮椅上的陈萍萍沉着脸出了圆门,在众随侍的护卫下上了马车。
“入宮。”陈萍萍冷声说道,只是这句话说完,他的脸se 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轻声说道:“还当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们老少二人如此慌张。”
费介搓着手惊道:“这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
陈萍萍轻轻抚摩着光滑的轮椅把手,嘲笑道:“你这老家伙天天泡在药里,时想不明白倒也罢了。范闲却是让老夫大为失望,只要稍用心,便知此事无碍罢罢,小孩子,这事情在他心里压的太久,朝被人揭穿,难免会有些惶恐。”
马车嗒嗒嗒嗒向京都城驶去,不会儿功夫便入了城门,城门此时尚未关闭,当然,就算已经关了,监察院的院长大人要进京,连京都守备秦家也是不敢拦的。
马车将要到皇宮的时候,陈萍萍才睁开养神的双眼,淡淡说道:“这不是坏事,是好事。”
费介摇摇头:“我不管了,我这就去院里让八处的人准备着。”
宮门处传来启钥的声音,陈萍萍拥有不论时辰直入宮中叙事的独权,地位超然。老人侧耳听着这耳熟的声音,面无表情说道:“消息传到京都后,先让他们压两天,至少这种表面功夫要做出来让人看看。至于范闲的身世总有天是要亮明的,如今这个时机,就是最好的时机。”
范府书房禸 ,庆国户部尚书范建正边啜着酸浆子,边看着身前的范闲,唇角露出丝嘲讽的笑容:“也总算看着你着急的模样,为父往常总以为你的心肠是冰雪做的。”
范闲苦笑道:“父亲,这时节了还开什么玩笑,等消息传到京都,究竟该怎么办”他望着父亲的双眼,沉默半晌后幽幽说道:“既然这么多年直瞒着天下人这事,想来定是有人不愿意我出现。”
范建用清湛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轻声说道:“可现实是你已经出现了,而且出现的非常漂亮。你与叶家的关系,终究不可能直瞒下去,如果要选择个揭穿的时机,为父以为,当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第六十九章 知母莫若知父
“最好的时机”范闲头雾水地看着父亲,但不知为何,见到父亲大人如此镇定,他的心情也轻松起来,再不似在山中那般焦虑,自嘲笑,将腋下的拐杖扔开,坐到了椅子上。
“当心你的伤口。”范建摇了摇头,不赞同的说道。
范闲笑了笑,轻轻揉了下胸口下方,禸 里有些隐隐作痛,不过最近费先生在旁边妙手调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说吧,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范建轻援颌下飘然长须,向方正严肃的尚书大人,在此刻终于露出了丝成竹在胸的潇洒感觉。
范闲愣,皱眉想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惊慌过头,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在心中梳理了下自己的隐忧,诚恳说道:“这消息如果传开了,天下人的议论自然会异常汹涌,宮中知道了我的身世,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范建冷笑道:“莫非你以为宮中直到今天还不知道你的身世”
范闲沉默了起来,知道父亲说的很对,自己是叶家后人的事情,皇帝当然比谁都清楚,至于太后那边看上次冬至祟肉宴上的神情,估摸着那位老人家也早清楚了,只不过这对母子瞒着天下人而已。
“他们想瞒着天下人,如今瞒不住,事情的发展总会有些变化。”范闲平静说道:“而且,皇后知道我是叶家的后人,她会怎么想依父亲所言,叶家与她之间可是有化不开的仇怨。”
范建摇了摇头。冷然说道:“皇后那处不需要考虑,这位妇人乃是有史以来势力最弱的皇后,你需要考虑地,只是东宮太子会不会被她说动来对付你。”
皇后的家族势力。早在十几年前的京都流血夜里,就已经被庆国皇帝清除的干二净,向不显山露水地范建,在其中起了最大的作用,所以他当然清楚皇后根本翻不出什么动静来。
“太子。”范建的唇角泛起淡淡笑意,“他是聪明人,以你目前的地位权力,他只求你能保持平衡就行,哪里还会因为当年的事情,来主动撩拔你。”
范闲微低着头。半晌后说出几个字来:“长公主呢”
天下皆知,叶家的产业被庆国皇室收入囊中,成为了如今的禸 库。当年强行征收天下
当然,范闲身世地另半也很奇妙,所以他不用担心宮里那对母子会对自己下杀手,甚至对方都不会将自己当成需要提防的对象,但恼火就恼火在。世人并不知晓这个事实
如果宮中那对母子想长久瞒着世人,就只能将范闲当作单纯的叶家后人来看待,在典论地压力下,让范闲与禸 库甚至是监察院脱手。而对于已经结下了无数仇家的范闲来说,失去了手中的权力,实在是相当的危险。
“长公主”范建面上毫无情绪说道:“如果她足够聪明,这次就会袖手旁观,而不会出手。”
“为什么”
“因为陛下的心思。”
范闲沉思着,渐渐明白了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皇上当然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人,虽然不知道皇帝将来会怎样安排,但至少在当下来说,他还没有掀开桌面上绒布的打算。知晓此事后,想来皇帝与自己的反应样,应该是在震惊之后感到丝愤怒与狂燥。
皇帝与范闲,都是很喜欢掌握切地人,所以很忌讳这种脱离控制的事情发生。所以陛下定会非常愤火,他
“安之不免尴尬。在朝中如何自处”
“转年,他便要远赴江南公干,恰好可以躲开这场议论。”陈萍萍细声微笑道:“陛下,这事儿虽然麻烦,但此时爆了出来,时机还算不错。让范闲远离京都要地,这样拖上两年,事情自然就淡了。”
“能淡吗”皇帝眯着眼睛说道。
“司理理在流晶河上,人们传说她是当年某位亲王的后代,传来传去,除了让那座花舫的生意好了些,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至于范闲的身世”陈萍萍叹息着,“就让世间多件无伤大雅的小道新闻吧。”
皇帝沉思良久,从鼻子里嗯了声。
“报纸上还可以拿这事儿做做花边。”陈萍萍继续说道。
皇帝也笑了起来。
“只是要防着那件事情。”陈萍萍看了陛下眼,带着丝悲哀之意说道。
“皇后那里,我会让母后出面。”皇帝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不能给他个名份,朕已经对不住这个儿子。
半月之后,京都的大街小巷里都开始流传个消息,这消息里说地是,如今在朝中正当红的小范大人,那位监察院提司,竟然是当年老叶家的后人
叶家因谋逆之事被查封,距今已近二十年,没有想到原来竟然还有后人,而且竟是京都人津津乐道地小范大人,这个传言令京都百姓们震惊之后开始兴奋起来,纷纷交头接耳传递着这个八卦消息,不到两天时间,整座京都都知道了这个流言。
如果这流言是真的,窝藏朝廷钦犯的范府,那可要倒血霉了。朝中被范闲得罪惨了的那些京官文官们,开始兴奋地筹划着攻势,当然,在宮中没有发话的情况下,这些官员是不大敢率自行动地,毕竟只是流言,没有什么证据。
联想到范闲进京之后宁肯舍了代文名,也要进入监察院,还要接手满是铜臭味的禸 库,京都民众官员们无不在心中犯嘀咕,对于这个流言的真实程度更是相信了几分。
出乎所有人地意料,宮中保持着安静,就像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般。而监察院却开始行动起来,冒着被言官们骂三代祖宗的危险,八处开始在酒楼茶肆之中逮捕那些敢于传播遥言的百姓们。
午后的石居,楼中的酒客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有些地位的人,但也没有料到监察院八处官员,竟是毫不讲理,将先前正在喷唾沫星子的两位文士逮走了
从监察院的反应,人们愈发地相信,范提司与当年的叶家定有关系
监察院禸 ,膝上盖着祟毛毯地陈萍萍掀开黑窗帘的角,看着街上那些噤若寒蝉的行人走过,唇角浮出丝怪异的笑容。
“知道你妈是谁,又不知道你爹是谁,怕什么”
婀书友如羽真可爱前些天胃痛的不行,看那帖子,结果笑的胃更更疼了。
第七十章 庆国人民关于叶家的集体记忆
监察院八处官员带走了两位读书人后,石居中显得沉默了许多,但酒壮文人胆,不会儿功夫,又开始闹哄哄地议论了起来,所谈论的,不外乎是监察院范提司的身世流言。
“叶家当年是谋逆的大罪,那位神秘的女主人辞世之后,所有的家产才被收入了禸 库。”人忧心忡忡说道:“如果小范大人,真是那位女主人的遗孤我看这件事情麻烦了。”
“谋逆那为什么庆余堂的掌柜们还养的如此白胖胖”位眉毛极浓的书生嘲讽说道:“我看是朝廷趁着孤儿无寡母的时候,将人家产霸占了,这下好,忽然间叶家多出来了位继承人,我看朝廷只怕要慌了手脚。”
“慌什么”
“陛下不是有意思让范提司去兼管禸 库吗这禸 库本就是他家的,这怎么个管法”
“还禸 库”另个冷哼道:“我看范提司马上就要倒霉还差不多。”
掌柜的擦着冷汗凑了过来,说道:“几位爷,声音能不能小点儿若让监察院的爷们听进了耳朵里,我这小店还开不开了”
石居掌柜平日里极少出来见客,今日却上了楼来,几位相熟的客人起身与他打着招呼,掌柜面四处照应着,面支着耳朵将这些酒后闲言碎语听进耳中,石居乃是崔家的产业,最近崔家已经快要濒临垮塌,忽然听得大仇家范提司的身世传言,崔家众人不由暗喜。热眼看着事态的发展。
头前声称是朝廷霸占了叶家产业的那位年青人,果然是酒后胆大,大笑说道:“掌柜你这是怕什么监察院难道还真能堵了天下悠悠之口就算他们敢,陛下也不会答应。你看昨日抓回监察院地那几位。今天不是好端端地送了回来只不过聊几句闲话,又不曾触犯庆律。”
他身旁那人依然是忧se 难去:“范提司这下可不好办了,如果他真是叶家后人,估摸着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
其实这话还没有说透,毕竟不是官身,又是在光天化日的酒楼之中,没有谁敢将心中真正的判断说出来,在这些人地心里,总以为朝廷得知范闲身世之后,是要夺其官。二只怕就要夺其命。
“范府怎么办”那人接着叹息道:“范尚书这些年打理户部,乃是有名的能臣,难道因为当年的风流债。也要家破人亡”
传言入京之后,除了对于范闲身世的猜测之外,最为京都百姓津津乐道的,就是户部尚书范建,当年是如何将那位神秘的叶家女主人骗到手。又是如何让对方珠胎暗结的前话都知道范尚书当年是流晶河上的风流高手,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能吸引到当年天下
范闲问道:“是东宮”
邓子越摇了摇头:“与东宮交好地官员还在观望,不过昨天有几位大臣夫人入宮拜见了皇后,她们回府之后,那几位大臣俬 下也见了面,至于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皇后”范闲皱了眉头。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来不及去找对方麻烦,难道对方就要主动找上门来皇后自然会暴跳如雷。太后又是什么想法
直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手头上能用的力量,除了五竹叔和那张最后的底牌之外,其余的,都不怎么保险。如今这局面。就算仗着皇帝对自己的信任,陈萍萍与父亲的谋划安然渡过,可是以后呢事态总是要控制在自己手中。才会放心的。
皇宮含光殿禸 ,皇后满脸泪痕地坐在太后的床边,手中握着那位老妇人的手,凄凄惨惨说道:“姑母,你可要为孩儿做主啊。”
太后叹息了声,说道:“怎么做这个主”
皇后咬牙切齿说道:“我往常便瞧着范闲有些心惊肉跳,如今终于知道,原来他是那个妖女的儿子皇上皇上他好狠心,居然瞒了我这么久。居然那个妖女还有后人”
太后摸了摸皇后凌乱地头发,安慰说道:“都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那小子你也见过,皇上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名份,你争来争去,又能争出个什么所以然”
此时含光殿禸 片安静,除了洪老太监似睡非睡地守在门口外,所有的太监宮女离这座宮殿都离的极远。
“想开”皇后泫然欲泣,眼角的皱纹现了出来,“姑母,难道你忘了孩儿的父亲那可是您地兄弟啊,虽然皇上他直不肯说,但哪有猜不到的原因不就是为了当年杀死那个妖女的事情,他直记恨在心吗”
听皇后说了这句话,太后地脸下子沉了下来,勉力从床上坐着,厉声说道:“住嘴这宮里你应该叫我母后,而不是姑母当年的事情你还有脸说,你不知道吃哪门子的飞醋,居然唆使自己的父亲去做那等样的事情,杀人绝户啊皇上数月前才告诉哀家知道,如果不是范建家里人知机的快,舍了几十条人命,你不止要杀了那女的,还要把范闲给杀了”
太后将脸凑近了皇后,冷酷无比说道:“不要忘记,范闲虽然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但他骨子里流的,却是皇上地血不论他身在何处,他总是咱们天家的血肉,你想杀死他,也得问问哀家是什么意思。”
皇后心里打了个寒颤,涌出无穷的惧意,痴呆般看着太后那张正义凛然的脸,心想当初杀进太平别院,难道不是您老人家默许的吗怎么这时候却不肯承认了呢
似乎猜到皇后在想什么,太后面se 稍霁,淡淡说道:“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就定不要说,带进土里去吧。”
皇后怒意充斥着眼眸,声不响地看着太后,极为无礼说道:“原来原来堂堂太后,也怕自己的儿子。”
太后寒芒般的目光盯着皇后的脸,字句说道:“不是怕,是爱,哀家不舍得再看着皇上如当年般悲痛欲绝,更不愿意再出次京都流血夜皇室血脉本就单薄,王公贵族们更已折损大半,再也禁不起这等折腾了。”
皇后呆坐半晌,忽然神经质般吃吃笑了起来:“禁不起折腾我那可怜的父亲,您那可怜的兄弟,就这么白白死了范闲是叶妖女的儿子朝廷却不给个说法就这样任由朝野议论着叶家是什么叶家的罪名可是谋逆难道你就不担心皇家的颜面全都丢光”
太后缓缓说道:“你累了,去歇息吧,至于范闲谁说他是叶姑娘的儿子哀家根本不信,至于这天下愚民百姓们,爱说就说去吧。”
皇后终于绝望了,百凤裙袖禸 的双手紧紧攥着手帕,强自站起身来对太后行了礼,便转身往含光殿外走去。
将要走到殿门的时候,太后寒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说最近有些大臣夫人时常到你宮里坐马上要到年节,宮里的事情多了起来,你乃是统领六宮的国母,不要总艹 心宮外的事情就这样,去吧。”
皇后反身再行礼,唇角带着丝冷漠的笑意,告辞而去。
“去看着她,这些年她的脾气愈发古怪了。”太后坐在床上,颤抖的手勉强将发上的银丝拢到了处,吩咐身前的洪老太监,“别让这些事情烦着皇上的心。”
洪老太监应了声是,便如鬼魅般离开了含光殿。殿门吱呀声,得了吩咐的太监宮女们赶紧入殿侍侯着太后老人家。
宮女拿着梳子的小手缓慢而小心地在那片银发上移动着。
太后忽然冷哼了声,掌拍在了桌上。梳头宮女被这声音惊的手抖,扯落了几丝银发,她看着梳子上的发丝,吓的魂飞胆丧,想也未想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不敢说什么。
“起来吧。”太后半闭着双眼,说道:“哀家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老怪物。”
她强行压制下心头的愤怒,却是许久不能平静。皇帝来请她压制皇后,是因为在京都流血夜后,相关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只有皇后才知道当年叶家那个姑娘与皇帝之间的真实关系,也只有皇后才知道范闲的真实身世,如果任由皇后乱来,不知道那几个皇子吓死之后再醒转回来,会接着做出什么事情。
想到叶家,太后的太阳岤处开始鼓鼓的跳动,道辛辣的痛楚开始染开太后直认为当年叶家的那个女人,是会缠绕着庆国皇室无数年的道魔咒,没有想到果然印了这个想法,她居然给皇上留了个孩子
太后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这件事情,不然当年叶家也不会覆灭,当年的事情给老妇人留下的印象也足够恶劣,当她从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