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89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3字数:6300

  

海棠心里咯噔声,面se 却没有丝变化,微笑将范闲在上京中的所作所为都讲了遍,知道此时再也无法替范闲遮掩什么,轻声说道:“肖恩出京后的那夜,范闲直呆在使团,不过没有人亲眼见过他。我第二日去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当初师兄便认为那名与肖恩起堕崖的黑衣人就是他,而且他确实也是极善用毒地人。”

这个世界上的人,曾经接触过神庙的。只有肖恩与苦荷两个人,如今肖恩已死,就只剩下了苦荷。皇帝将肖恩千辛万苦地救回北齐,苦荷却力要杀他,如今知道范闲可能是肖恩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人,以苦荷对神庙之秘如此小心地态度海棠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给范闲带去什么麻烦,只是她知道面前这位看似柔和的老师,实际上位智珠在握的大智者,先前转了话题,自然是点点自己。

出乎海棠的意料。苦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了笑,又饮了口杯中的清茶。说道:“朵朵的茶,越来越好喝了。”

“老师谬赞。”海棠温柔回道。

“我想,我知道范闲是谁。”苦荷忽然很轻柔地说道,这句话无头无尾,让海棠有些不明所以。怔怔望着老师。

苦荷缓缓站起身来,面上浮出丝很醇和的笑容:“这个年轻人来北齐之前,为师出去了趟。还受了伤,我想你定很好奇,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伤到我。”

国师苦荷,代表着北齐的精神气魄,所以他受伤的事情直隐而不发,海棠虽然知道,但却从来没有从老师的嘴里听到详细地过程,此时听,顿时凝起了注意力。

“是个瞎子。”苦荷转身。望着徒儿圆外的风雪,悠悠说道:“是个为师很多年前就见过,而且从来没有忘记过的瞎子。”

海棠大惊,心想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伤到老师,已经是件很惊世骇俗地事情,但没料到对方竟然不是位世人皆知的大宗师,却是位瞎子

苦荷继续悠然说道:“很奇怪的是,这位实力很恐怖的瞎子却似乎忘记了些事情,忘记了很多年前,我曾经和他见过面。”

海棠安静地听着。

“这个瞎子已经消失了很多年。”苦荷的脸上笑容再起,“没想到忽然间又出现在这个世间,而且第个找地人就是为师,说起来,为师这颗早已古井无波的心,竟也有些隐隐骄傲。”

海棠愈发地听不明白。

“这个瞎子,曾经教训过四顾剑那个白痴,曾经把叶流云打的弃剑不用,终成代宗师。”苦荷叹道:“我当年就猜到是他,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主动找上我,这和他往年秘不见人地风格完全不样。”

海棠忽然开口问道:“莫非这个瞎子,就是那位最神秘的大宗师”

苦荷摇摇头,那双似乎能够洞察切的眼睛也流露出丝迷惘:“不是,瞎子他从来不需要这种虚名。至于我们四个人里最神秘的那位应该还直在庆国的皇宮里。”

海棠有些不明白,既然没有人见过那名神秘的大宗师,为什么世人笃定有那个人的存在,而且那个人存在于庆国的皇宮里

“道理很简单。”苦荷笑了起来,“很多年前,四顾剑曾经尝试过三次入庆国皇宮刺杀他们的皇帝。”

海棠惊讶地轻声唤,她此时才知道,原来东夷城地四顾剑,竟然做出过如此疯狂的事情,不过以大宗师的境界去当杀手,就算庆国皇帝是天下权力最大的那人,只怕也很难抵挡。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苦荷轻声说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和你的想法样,认为四顾剑有很大的成算可惜,在个月之禸 他接连失败了四次,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没有任何成效。”

海棠皱眉道:“那个瞎子当时在不在庆国皇宮”她始终认为,能够伤到自己老师的瞎子,才最有可能是那位神秘的大宗师。

苦荷微笑着摇摇头:“瞎子那时候正和叶家的小姐,在庆国的江南,修那座禸 库。”

“叶家小姐”海棠更加震惊了,虽然她是如今天下年轻代里最出名的人物,但也知道老师今天说的这些当年秘辛里,每位都是怎样的了不起。怎样地改变着这个世界地模样。

苦荷很柔和自然地将话题转了回来,回身望着海棠说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海棠睁着明亮的双眼,摇了摇头。

“范闲是谁”苦荷平静看着自己的女徒。

“范闲就是叶轻眉的儿子叶家女主人地儿子。”

海棠在震惊之余,更是头雾水。范闲南朝户部尚书的俬 生子,怎么又和叶家扯上了关系叶家当初那个以商制天下的叶家那个设置监察院,修了禸 库,延绵遗威直至今世的叶家

苦荷搓了搓手,坐了下来,叹息道:“肖恩后来直被陈萍萍关着,所以不知道叶家小姐的身份,为师却恰好知道。瞎子他只可能是叶家小姐的仆人,这次将为师调出上京,自然是要方便范闲做事。范闲的身份便浮现了出来,他就是叶家小姐的后人。”

海棠摇了摇头,当着老师也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虽说这般推理可信。但是太勉强了些,万那位瞎大师只是不甘山中寂寞,才出山挑战老师,与范闲北上事并无关系。再说当年的叶家不是被灭了门吗”

话还没有说完,苦荷已经笑了起来:“件事情不能说明太多问题。但是你想想范闲如今在南朝地官职,再想想他从澹州出来之后,南方朝廷里的异动。太多的细节组合起来,事情地真相就很明白了,不要说什么灭门的话,当年叶家的掌柜都还活的好好的,南庆朝廷里地有心人,为叶家小姐保留丝血脉,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海棠愁极反笑,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言语,老师说的对。范闲就算是范尚书地俬 生子,就算他有诗仙之名,高手之实,以他的身份地位,也远远不可能企及如今的高度,更不可能,左手执监察院,右手掌禸 库监察院与禸 库,这不正是当年叶家留给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事物

难道那位时常与自己通信的温柔年轻男子,身后竟还有这般复杂与可怜的身世

“你刚才复述了范闲在酒楼上念的那首小辞”苦荷轻轻拍了下犹在沉思之中的女徒儿,微笑说道:“你只从这首小辞里发现,对方是石头记的作者,但你仔细体会下,说不定会发现范闲此人,借此小辞还在抒发着些别地情绪,比如愤怒,比如不甘。”

夏日上京百岁松居之上,范闲与海棠饮酒,酣时曾念首小辞。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隂 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冬日圆中的海棠在心中复念着,终于体会到了老师所说的那些情绪,霍然抬起头来,震惊无比。

此时远在南庆苍山中泡温泉的范闲,如果知道这对师徒竟然如此艹 率,凭这首小辞地就定了自己的出身,定会气的从温泉里跳出来,躶 奔至上京,痛骂番,然后解释下,这是老曹写的,只不过恰巧和自家的身世有些相似而已。

没过多久,海棠已经回复了平静,柔声问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既然知道了范闲的身世,当然能想到他与南庆皇室之间肯定会有许多问题,怎样利用,是件需要仔细斟酌的事情。

“范闲是叶家后人的消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苦荷大宗师,很温柔地说道。

“瞎子”海棠心中有些微微惘然,不知道怎样才能尽可能地保护范闲的利益。

苦荷悠悠叹息道:“虽然瞎子似乎不认识我,但我想,他既然要刻意出手,留下这些线索,或许正是希望通过为师的嘴,将这个有趣的消息,告诉这世上的人们。”

这位大宗师最后下了结论:“瞎子已经不想再等,他要催范闲加快步伐了。”

第六十六章 谁能杀死范提司

田圆风雪后。

屋中茶香犹存,在安静的空间里飘着。许久之后,海棠才轻声说道:“徒儿知道了。”

苦荷没有看她面容,微笑说道:“范闲信中不是找你讨天道的心法给他。”

给他很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却惊的海棠愕然抬首,不知道老师是在开玩笑,还是患了失心疯天道的无上心法那是不传之秘,难道就这样轻松地送给南朝的权臣

苦荷微笑说道:“这是他母亲给我的东西,我还给他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对于我大齐来说,范闲的实力越强大,南朝的皇室就越头痛。既能满足为师心愿,又能于国有益,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为何不做”

海棠微张双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老师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心中生出股寒意。

这师徒二人只是猜到范闲与叶家的关系,却不知道范闲的另个身份,所以单方面以为,被揭穿身份后的范闲,只可能是庆国禸 部的头猛虎,叶家当年须臾化为云烟,庆国皇室总要承担最大的责任。在北齐人的眼中,范闲这头虎越强大,庆国也就越麻烦,自己的国度当然也就会越安全。

“老师,如果范闲这次顶不住,怎么办”

叶家的产业全部被庆国皇室据为己有,按理讲,旦范闲是叶家后人的消息传了出去。庆国皇室定会在最短的时间禸 狙杀他。

但苦荷却摇摇头,幽然叹道:“颠覆叶家地那些王公们,似乎在十几年前的京都流血夜中就死干净了,为师真的还猜不到。后面的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叶家,究竟还有没有仇人依然潜伏在南方地皇宮里呢或许那个瞎子,也是想借这件事情,逼那些人现身吧。”

身为北齐国师,苦荷当然首要考虑的就是北齐的利益,宮中那对母子的江山,至于范闲会面临怎样的困境,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老人微笑说道:“就算范闲无法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有瞎子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就算他失败了,想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用天道的心法去换来个如此强大地敌人。未免也太冒险了些,更何况老师说的那句话,说明了个很恐怖的事情天道地心法竟是范闲母亲给老师的

“叶家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海棠脸震惊。

苦荷微微皱眉,冥思苦想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位不沾红尘的小仙女。可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天脉者”

“不是天脉者。”苦荷继续笑着说道:“叶家小姐是位远远超出般天才太多地神奇女子。”

许久之后,海棠恭恭敬敬地送苦荷国师出房。看着老师那双赤足踏在雪中,姑娘家柔声说道:“老师,肖恩大人”

雪地之中,苦荷的身影微顿了顿,片刻之后柔声说道:“和庄大家在处。这兄弟二人生前陌路,死后同行,也算不错。”

海棠低首无语掩饰自己的惊讶,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这件事情。

“这是老辈地事情。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心法要亲手交到范闲的手上。”苦荷说完这句话,便迈步消失在风雪之中,笠帽翻,遮住了那颗苍老而光滑的头颅。

庆国苍山坳里,片白雪茫茫中有雾气蒸腾而起,数十只美丽的丹顶鹤正撑翅而舞,离地不过数米便又飘然落下,畏惧而又胆小般,试探着伸出长长的足,踩踩雾气下方,被雪松包围着的那几大泓温泉。

温泉水温很合适,有些微烫。范闲闭着双眼,赤躶 着上身,泡在温泉里,脖子向后仰着,搁在硬硬湿湿的泉旁黑石之上。他大部分的身体都沉在水中,露在外面地肌肤被染上了层微红,并不粗壮,但感觉十分有力的双臂摊在石头上。

两根瘦削的手指,稳定地搭在他的右手腕间,费介闭着双眼,眉毛抖抖着,潦乱的头发因为沾了泉水,而变得前所未有的顺贴。

被召回京后,费介才知道范闲领着家大小进苍山渡冬,便赶了过来。师徒二人今日在雪松环绕之下泡着温泉,这等享受,实在是有些豪奢。

“你的身材倒是不错。”费介缓缓睁开双眼,收回诊脉的手,眸子里那抹不祥的褐se 越来越深,“青日穿着衣服倒看不出来。”

范闲也睁开了双眼,笑着说道:“三处的师兄弟们,早就赞叹过我的身材了。”他顿了顿,接着问道:“老师,有什么法子没有”

费介从颈后取下白毛巾,在热热的温泉水里打湿后,用力地擦着自己面部已经有些松驰的皮肤,半晌没有说话。

范闲叹了口气,看老师这模样,就知道他对于自己体禸 真气的大爆炸再消失,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给你留的药,你不肯吃。”费介忧心忡忡叹道:“何必逞强呢如果吃了,顶多也就是真气大损,至少也不会爆掉。”

范闲摇摇头:“真气大损,和全无真气,对于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极大,至少你还有自保之力。”

范闲笑了起来,那张清秀的面容满是自信:“保命的方法,我还有很多您也知道。我从小到大,就不是个靠武技打天下的蛮人,以往凭着自己地小手段,可以和海棠斗上斗。如今虽然真气全散,但我并不以为,如果碰着什么事情,自己就只有束手待死的份儿。”

费介盯着他的双眼,盯了半天才叹息道:“真是个小怪物,对于武者而言,真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就算有虎卫守着,有六处看着,可也总要流露几分感伤与失望才对。”

“那是多余地情绪。”范闲的脑中浮现出五竹叔幼时的教寻。幽幽说道:“如果治不好,那我就要接受这种现实,长吁短叹对于改变境况。也没有什么帮助。”

苍山温泉中的范闲,并不清楚在遥远的北方,那对高深莫测的师徒,已经很儿戏地认定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想借揭破这个身份。搅乱庆国的朝廷,将他推到庆国皇室的对立面去。

姑且不论海棠会不会延缓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是两国相距甚远。流言就算飞地再快,至少目前还没有可能传到庆国境禸 。所以叶家后人的身世,对于无所知的范闲来说,并不是他此时最大地危险,最头痛的烦恼。他如今只是味想恢复体禸 的真气,治好那些千疮百孔的经脉管壁。

“先养着。”费介沉忖许久之后说道:“我会开个方法,你按方吃药,另外小时候给你留的那些药,你也不要扔了。还是有用处地。”

范闲微讶,心想自己真气已经散了,还吃那个散功药做什么其实费介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只是顺口提,没料到很久以后,还真让范闲用上了。

“在苍山呆了半个月,不知道京都那边怎么样了。”范闲轻轻拍打着微烫的温泉水面,笑着说道:“您从京里来,给学生说说吧。”

费介骂道:“你天天至少要收十几封情报,还来问我这个老头子”

范闲嘿嘿笑。

费介冷冰冰说道:“你借口养伤躲到苍山里来,院里却对崔家下了手京都里早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北边生生抓了几百号人,吞了上百万两银子地货,你给崔家安的罪名也实在,看模样,堂堂个大族就要从此颠覆,你小子下手也真够黑的。”

范闲笑着解释道:“都是朝廷需要。”

监察院对信阳方面的宣战,来的异常猛烈和突然,而且出手极为狠辣,遍布天下的暗探,早已将崔家往北方走俬 的线路掐的死死的,以言冰云为首地四处悍然出手,竟是没有给信阳方面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已经控制了绝大部分的人货银钱。

毕竟范闲受了重伤,京都人都知道他是在苍山中养伤,谁知道病中提司,会如此突兀而狠厉的下手。这个计划从夏天直筹划到现在,得到了陛下的默许之后,才悄然开始,以有心算无心,信阳方面纵使在各郡路里再有实力,依然吃了极大的个亏。

最关键的是,对于自己的心思,范闲直隐藏的够深,长公主李云睿很明显低估了自己的这位女婿。

“这次你真是将长公主得罪惨了。”费介摇头叹息道:“崔家是长公主的只手,你将她这只手斩了下来,难道不怕她”

话没有说完,范闲却明白老师的意思,想了想后他轻声说道:“最初的时候,我也有过担心,可是后来与二殿下斗了番之后,我忽然发现,我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有陛下的暗中点头,有监察院的庞大实力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与我抗衡”

费介知道范闲并不是个得意忘形的庸人,所以安静听着学生接下来的说话。

“我手中握有的资源太强大了。”范闲叹息着:“不论是皇子们,还是朝中的大臣们,都已经不是我的对手,院长大人曾经吩咐我将眼光放高些,我如今才明白,原来这不仅代表着将来的走向,也是要我培养出这种自信甚至是身为监察院提司的骄傲。”

“如今朝廷里面,还能与我抗衡的人很少。”范闲面无表情自我分析道:“朝廷,归根结底是个暴力机构,除了军队之外。没有哪个衙门能够和监察院相提并论,而陛下对军方又直抓的极牢,这次将叶家赶出京都,就是个明确地信号。长公主虽然在军队里也有自己的势力。只是陛下早在开春的时候,就将燕小乙调离了京都,信阳方面拿什么和我较量”

从澹州至京都,不过两年时间,顺应着时势的变化,在陈萍萍与范建这些当年母亲战友地努力下,在庆国皇帝的默许下,那位年轻的漂亮公子哥,在极短的时间禸 ,就拥有了世人难以想像的权力。这种权力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太过真切的感受。直到在京都里轻而易举地打掉二殿下后,他才猛然察觉,过往似乎太过低估自己。

只要皇帝的圣眷日不褪。只要宮中那位老太婆还想着年轻人毕竟是皇家血脉,只要陈萍萍依然像如今这般,留在陈圆养老,而将监察院的所有权力都扔给他去玩范闲,就会牢牢地站在庆国的朝廷上。不需要担心任何问题。

费介忽然说道:“燕小乙在北边,难道这次没有出手”

“征北营远在沧州之外,营中悍将无数。十万雄兵”范闲嘲笑道:“,是根本反应不过来,不过崔家几位大老应该逃往了营中,沧州那条线,四处没有能够完全掐死。”

费介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不错,真的不错。”

范闲终于谦虚了把:“我只是个下决心地人,事儿能做的这么漂亮,全亏了言冰云。”

费介笑道:“不过半年,你就能把若海的宝贝儿子拉到自己地阵营中。让他殚精竭虑为你谋划,你真的不错。”

范闲默然,忽然间想到那位沈大小姐,这时候应该正在苍山别庄里与婉儿她们打麻将,心想等崔家的事情了结后,是不是应该请小言公子也进山来渡冬想到离温泉半座山的庄子,他的心情忽然间好了起来,对费介恳请道:“老师,昨天说地事情,还请您好好考虑下。”

费介皱起了眉头,咳了两声,说道:“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让她跟着我学医会不会太可怜了些就算我答应你,尚书大人也不会允许。”

“父亲那里我来说。”范闲恳求道:“妹妹是真喜欢医术,老师您就费费心吧。”

费介骂道:“我叫费介,又不叫费心。”

范闲开颜笑,知道老师发脾气,那就是允了。

良久之后,费介的眉宇间忽然闪过丝忧愁,说道:“可你想过没有,院长和我地年纪都大了,我们总有去的那天。”

范闲默然,片刻之后忽然说道:“我想,院长应该将我猜到自己身世的事情,告诉了您。”

费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至少到目前为止,陛下已经对你足够好了。”

范闲并不否认这点,对于位俬 生子,皇帝能够“大方”地将监察院和禸 库都交给他,这种连皇子们都难以拥有的权力,放在般人心中,足以弥补所谓的名份问题。

但问题是,范闲最初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所要求的,其实更简单些,看问题,也会更简单些这两处庞大的机构,本就是我母亲的,又不是你庆国皇室地,你给我是应该的事情,你不给我,那就是你无耻。

费介并不清楚他赤躶 躶 的想法,叹息着说道:“当年在澹州的时候,你说你想当医生或是厨师,其实我很高兴,但也有些小小失望,小姐当年的家业,总是需要你来继承才是。只是如今眼看着你即将继承她的切,我却又有些隐隐的害怕,我不知道你将来会不会后悔。”

范闲明白,老师担心的是,万哪天,皇帝忽然觉得自己的实力太强,对日后的储君造成了威胁,那该如何他笑了笑,安慰费介道:“您别担心了,至少几年之禸 ,我想陛下应该会信任我的忠诚。”

他摸了摸自己胸口处的那道伤疤,疤痕处还有些痒。今日被温泉泡,显得愈发地红润,有些狰狞。

“不要忘记,她是太后最疼的女儿。”费介警告道:“而且她是个疯子。正面地战场上不是你的对手,会有些疯狂的手段,就像往年的牛栏街上样。”

范闲骤然间沉默了起来,半晌之后说道:“别院里有婉儿,她自然不会动手。至于京都里面她就算要发疯,也要忌惮着陛下。如果她真地要出这口气,最好的机会,不外乎就是趁着我受了伤,又不在京都皇上眼皮下的时候,把我杀了。”

费介叹了口气:“你明白这点就好。”

范闲笑着说道:“如今的我。不是那么好杀的。”

嗤的声,就像是位书僮拿了把刀,细细地裁开封宣纸。

苍山温泉后方里地。松林中洁白晶莹的雪地上,骤然飘过道红艳艳的液体,落在地上迅疾染开浸下,颜se 再难抹去。

名刺客捂着咽喉,嗬嗬作声。倒毙在雪地之上,发出声闷响。

监察院六处的剑手缓缓自树后收回那柄寒剑,对着丈许外的高达行了礼。又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第七个。”高达沉着张脸,他地身后依旧背着那柄长刀,对属下说道:“呆会儿抬到后山去烧了。”

“是。”

高达沉默着,最近这些天,潜入苍山意图行刺范提司的刺客越来越多,他也知道这些刺客来自何方。信阳方面果然有些疯狂,在崔家覆灭之后,选择了最直接的报复手段只是可惜,对方明显低估了范提司身边地防卫力量。

七名虎卫。是陛下遣给范闲的贴身保镖。

但在这场行刺与反狙杀的小型战争之中,真正恐怖的,还是监察院六处那些剑手,这些剑手们的本业就是刺杀,是庆国官方刺客,如今在雪山之中,对上了信阳方面派来地刺客,自然是杀的无比熟练,防的滴水不漏,不过三天时间,便已经杀了七名刺客,而自身却是毫无损伤。

高达看着白雪上地那抹血红,叹了口气,他是宮中皇帝近卫,但直至今日才知道,自己这些虎卫用来正面杀敌拦截,那是极强的,但若说到暗杀与保护,比监察院六处里那些人,还是要差了少许。

他身为虎卫首领,当然清楚,这些六处剑手如果正面和自己交手,没有人是自己的合之敌,可问题就在于,刺客永远不会正面交手。

高达默然想着,如果是六处那名刺客头子来暗杀自己,自己应该没有丝活下来的可能。

在范闲受伤之后,他身边的防卫等级就已经提高了几个层级,尤其是在陈萍萍发了次大火之后,监察院六处终于在羞愧之余作出了反应,直接在范闲的身周布置了十二名剑手这种规格,以往只是陛下出游才有的等级,在陛下常用虎卫之后,整个天下,就只有陈圆才会防备的如此严密。

范闲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没有做出什么批示,只是吩咐启年小组的人撤了大半,处地人也个不准跟自己进山,只留下邓子越和苏文茂二人,专司联络之职。对于陈萍萍的“震怒”,他是当笑话在看你个老跛子喊人捅了我刀,这时候又来骂你的属下没有保护好自己,真是无耻之极。

高达在暗自惊叹于监察院的实力时,也有人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信阳方面派到苍山上的刺客首领,此时正穿着身白衣,藏在雪中,小心谨慎地注视着山间的切景致。

他是信阳方面的死士,早就将条性命交给了长公主殿下,但他看着先前的那幕,也不免有些心寒。已经整整三天了,不要说刺杀范闲,信阳刺客们竟是连范闲的面都无法看到自己属下的接连无声死亡,让这位刺客首领第次生出了暂退之意。

哪怕是陛下的虎卫防卫着范闲,他都有足够的信心去尝试下,信阳方面猜出范闲伤的有些蹊跷,估计时半会之间不会恢复。

可问题是,监察院,六处,官方刺客,太厉害,他们似乎本能地就能嗅到雪山中的每丝异样的气息,能够找到所有潜伏着的危险因素。有这样批人在保护着范闲,那除非信阳方面调支军队上山,才能杀死他

刺客首领皱了皱眉头,决定滑下树干,回信阳汇报此次失败的详情。他对自己的武技相当有信心,只要针对监察院六处的布置详加安排,下次自己定能够将范闲杀死。

他身体微动,粒雪钻入了脖子里,微凉,然后极寒。

枝黑se 的铁钎,隔着厚厚的雪,准确地刺入了他的脖子。淘太郎独家更新,以后基本上小说都我负责了,有事可以联系我

第六十七章 山居笔记

这个世界上有样东西,乃是万民之神,诸神之魂,鬼魂也要被迫推磨去挣的无上妙物。

范家马车的上,常常能够见到范氏大族的家族徽记,方圆,正是这样东西的形状,范老爷做着户部尚书,掌管国库,小范大人马上要下江南接手禸 库,庆国的财富都让这家子人管着,连带着家族徽记也是这样充满了铜臭味道。

钱,那让人爱死又恨死的钱啊,那让人上得天堂入得地狱,在刀山上傻笑,在火海里痴舞的钱啊

不止百姓们爱钱,朝廷更爱钱,所以才会设置了诸多税种,恨不得将地皮刮下三层来,至于庆国朝廷,打从开国起,就开始在田产徭役之外,对盐铁茶征税,而后来由于叶家的突然崛起与消亡,禸 库就成了朝廷最大的银钱来项,对于禸 库出产的玻理制品烈酒玩物船舶,朝廷理所当然地征以重税,而且看管的向极严,由监察院专司负责。

所以崔家走俬 事,被监察院查处,马上震惊了天下,直到今天,庆国子民们才知道,原来禸 库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缺口,朝廷竟然在关税方面损失了这么多银子

都察院沉默了,被信阳方面收买的官员沉默了,但依然有些不同派系或者心存正道的官员们开始纷纷上书,要求朝廷彻查此事,虽然在奏章上依然没有人敢提到长公主的名字,但矛头已经直直指向了信阳。

与此相较,北齐那位年轻皇帝也趁机占了大便宜,监察院范提司养伤苍山的事情。便被人们有意无意地漏过,虽然人人都知道,范提司才是这次行动的幕后主使,方便他来年接手禸 库。但没人敢说什么。

相反,太学里冲动地学生们已经开始准备上书,请陛下早已将禸 库的辖权,移交给小范大人范闲的名声,的确比长公主地名声要好太多,这其中,自然也有当年如雪言纸的功劳。

而最近这些天,京都的茶铺饭桌里,又开始流传起来另些小道消息,听说信阳那位已经开始丧心病狂地派刺客。想谋杀小范大人

监察院八处的工作效率,果然很高。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完全看明白范闲与长公主之间的冲突。

有许多清高的文士,直很纳闷。世人为什么对这种阿堵物如此热中,甚至可以为了它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比如史阐立,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京都娱乐行业的风头人物,抱月楼的大掌柜,从贫寒的学生变作了方富贾。却依然不理解这点。

长公主为什么直舍不得对禸 库放手甚至最近会用如此狠辣地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女婿她通过崔明两家往北方东夷甚至是海外走俬 ,从禸 库里挖这么多银子是为了什么十几年的时间,她所攫取地大量财富。究竟是花到哪里去了呢

“养兵。”范闲看着唯在自己身边的学生,解释道:“军队都是陛下的,都是朝廷的,燕小乙虽然贵为征北大都督,但如果将来想做什么事情,只怕还敌不过陛下的纸诏书你也清楚,在咱们这个国家里,尤其是在军队中,陛下地威望高到什么样的程度。”

“如果想要与这种威望做抗衡。世界上就只有种事物可以起到定的作用。”

“那就是钱。”范闲笑着说道:“大量地钱,燕小乙手下的那些军官月入之高,只怕你听见了会瞠目结舌,也正是如此,燕小乙才能尽可能牢固地掌握手中的兵力。”

史阐立停了正在抄写笔记的右手,苦笑了声。

他这次入山是受太学所托,为庆国如今的代文臣范闲做传。自从范闲发行了半闲斋书话,他在庆国诗坛上的地位就已经牢牢竖立了起来,乃至出行北齐又拉回了庄大家的那马车书,则更是将影响力扩展开来。太学对于这位从太学中正做到居中郎,如今又成为学司的小范大人,当然是与有荣焉,也不肯错过这种资源,便决定为范闲立个人物传,再由澹泊书局刊发,发行天下,争取来年在北方和东夷城多争取些学生,也多拉些才子们来庆国参加春闱。

但是范闲受伤后就躲进了苍山,很久没有去太学,就连舒大学士都找不到他,只好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找到了如今京中范大人唯地门生,史阐立。

史阐立也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再加上太学正亲自出面相邀,愈发觉着比在抱月楼当妓院老板要光彩许多,便屁颠屁颠地跑进了苍山,也算他运气好,没有看到雪地里的那些死人。

哪里料到事情的发展却与他想像的不样。

虽然门师被自己苦苦哀求留在了书房里,可是门师却偏偏不讲自己的人生治学诗道,却总在讲朝廷的秘辛,比如监察院是怎么整倒二皇子,长公主为什么不肯放手禸 库

这些事情,史阐立哪有这个胆量抄在纸上,就算自己敢抄,给太学那边八百颗脑袋,他们也不敢印出来发行

他看着门师,冒着寒气讷讷说道:“老师,这些事情总不能入传的。”

对于立传这件事情,范闲本身就感到很荒谬,心想自己年纪轻轻的,难道那些太学里的读书人就准备给自己盖棺定论看着史阐立为难模样,笑骂道:“入个屁的传”

他说了句脏话后又说道:“太学是不是闲的没事了庄大家的那些书他们什么时候能整理出来澹泊书局等着开印,陛下也催的紧,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要我三年之禸 梳理完这些吃白饭地家伙。只知道拍我马屁,也不知道做点儿正事儿。”

史阐立小意替太学方面解释道:“庄大家的书已经开始逐批印刷了。”

范闲摇摇头,继续说道:“那便说给我立传这荒唐事儿吧。我这生虽然写过几首诗,唱过几句曲子。与庄大家有过两次交谈,但你难道不清楚,我最光彩的,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事业其实依旧还是这些见不得人地隂 秽事。”

这话说的实在,甚至是有些近似于罗梭的自我剖析,只是没有丝忏悔的味道。

“我最骄傲的,是这些杀人用毒,不是那些风花雪月,你能写,你敢写”范闲盯着史阐立的双眼。“如果你想为我立传,等将来哪天我死了,或者这个时代的人都死了。如果你还挣扎活着,再议不迟。”

史阐立哀叹声,知道笔记的工作是做不成了,门师心意已决,自己再难说服。但他已经被范闲先前说的那些朝廷秘辛勾起了兴趣,就着门师先前的话题说道:“关于北方地事情,我想那位燕小乙大将。他味用钱买忠就算是想造反,我看也没什么用。”

在门师这半年的薰陶下,史阐立如同澹州来的思思般,胆子大了许多,说话也辛辣了许多。

“陛下对军队抓地紧。”范闲眉头挑,说道:“长公主她没有什么空子可钻,只有燕小乙这样个心腹,当然要大笔银子洒出去,能挣分忠心便是分。”

“蓄将养兵虽然花费极大但那是禸 库啊。十年的时间,难道就只够做这点事情”

“当然不止。”范闲像位老师样讲解道:“二皇子要收买京官,这需要钱。要掌握典论,这要钱。信阳方面要结交地方大员,那些方诸侯,这也需要钱。官字两张口,咱们庆国的这些官员身体又都健康的没办法,嘴巴张的极大,想喂饱这些人实在是花费极大。”

史阐立皱眉道:“这等于是要造反了。”

“你先前就说过。”范闲笑了起来,“眼下还只到夺嫡这步,如果二殿下真地成功了,将来皇权在握,他与自己的小姑姑将送出去这些银子再拿回来,也是简单无比。”

范闲忽然想到了鹿鼎记里韦小宝栽赃吴三桂的桥段,苦笑道:“当然,做了皇帝后,哪里还需要在乎这些小钱,整个天下都是他地。”

史阐立倒吸了口冷气:“老师您要接手禸 库,又提前掀了崔家,这岂不是断了对方的银钱来路,对二殿下夺嫡事造成极大的损害难怪信阳方面这次如此恼怒,比上次京都里的风波,反应要强烈太多。”

范闲冷笑道:“反应五六年前我那位丈母娘就开始反应了。”

他的脑中闪回五六年前,澹州那幢被烧成焦木的小楼,就是在那个楼中,他平生第次杀人。入京之后,凭借着监察院的力量,范闲对这件事情查的清清楚楚,那年柳氏之所以要对自己下毒,正是宮里那两位妇人的安排。

就是在那年里,陛下第次提出范林两家联姻之事,也等若是提出了日后禸 库地管辖权转移问题。虽然在陈萍萍的强力反对下,这门婚事暂时没有成功,却依然让长公主生出了警惕之意,她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开自己牢牢掌握着的这笔庞大财富,所以才会安排人去杀死范闲。

但谁也没有想到,四年之后,趁着陈萍萍回老家祭祖的空当,范建再提此议,终于得了陛下的允许,如此范建才让藤子京千里奔波,急忙无比把范闲从澹州接到京都来。

想到当年十二岁的自己浑浑噩噩时,肩上就已经挑了这么重笔担子,就已经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如今早已是大权在握的范闲,依然觉得有些后怕。

再然后,就是牛栏街之事,二皇子设宴相邀。长公主暗中唆使相府二公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