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65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0字数:6310
默支持,点了点头后说道:“婉儿知道了。”
范闲继续说道:“既然我不肯放开禸 库,那监察院就更不能放。”
如果禸 库是座金山,那监察院就是守着金山的军队,如果空有禸 库,那范闲就会成为赤躶 的美人儿,点儿安全感都没有,那就等着被宮里那些人肆意凌辱吧。
林婉儿叹息着摇摇头,说道:“那夫君就得多辛苦了。”她忽然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有信心吗”
范闲微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儿,说道:“不敢把话说满,但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个有些自大甚至自恋的人。”
林婉儿笑了笑,忽然咬着厚厚嘟嘟的下嘴唇,轻声说道:“其实我还有个法子。”
范闲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林婉儿地眼睛闪闪,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轻声说道:把海棠姑娘娶进门来”
范闲大惊失se ,心想妻子这计,果然非常人所能预料。
林婉儿兴奋解释道:“那位海棠姑娘是九品上地强者,相公说她指不定哪天就晋入大宗师的境界。你说,如果咱家有位大宗师,而且她的身后还有苦荷脉的强大地实力,就算是庆国的这些皇兄们,想来也不敢对你如何,就算是陛下,也要对你多加笼络才是,你看叶重家,只不过出了个叶流云,便纵横官场十几年不曾败”
范闲知道她说的都有道理。不论是谁,娶了海棠进门,那都像在家里放了个丹书铁券。免死金牌,但他却不知道妻子是在进行最后次试探还是怎么嘀,于是坏坏笑着说道:“可是海棠长的确实不咋嘀啊。”
林婉儿愣之后,啐了他口:“你这个se 中恶鬼”
范闲笑了笑,此时心里却在想着先前林婉儿说的叶家叶重身为京都守备。叶灵儿却马上要嫁给二皇子,这皇帝老子究竟在想什么大宗师如果事态真的这么发展下去,从范闲的角度看来。宮里的那些人,只怕并不如何惧怕叶流云这位大宗师。
他皱眉问道:“我不在京都的日子,叶重有没有请辞京都守备。”
林婉儿摇了摇头。
范闲心里叹息了声,又问道:“母亲有没有寄信过来”他嘴中的母亲,自然是信阳那位长公主,虽然他知道婉儿与那位绝世美妇没有什么感情,但在婉儿面前,依然要表现地尊敬些。
林婉儿还是摇了摇头,眉宇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范闲生出怜惜。轻轻揉揉她的眉心,轻声说道:“身子最近怎么样先前只顾着说旁地,竟没有问这最重要的事情,小生该打。”
林婉儿笑了笑,说道:“费大人时常来看,那药丸也在坚持吃,自己感觉倒是挺好。”
范闲点点头:“看来苍山上疗养不错,今年入冬全家都去住住,去年没有泡温泉,有些可惜。”
两人声音渐低,正说着小情话,哼着小情歌,不意外面却有丫环略带丝焦急的声音喊道:“少爷,少奶奶,开饭了,老爷传话催了好几遍。”
范闲怪叫声,掀被而起,马上开始穿衣服,他原本只是准备在后宅稍待会儿便去给父亲请安,没料到自己玩了招以肉身换平安,却将自己陷在了温柔海中,全忘了父亲大人还在书房等自己,想到父亲那张严肃的脸,范闲就可以想见他的心中是如何地生气,个儿子千里回府,居然不先拜父母,却自去与娘子鬼混,这话说破天去,也没有道理。
婉儿也是面埋怨他,面开始穿衣梳妆,思思与司祺早就守在门外,听着声音,便进屋服侍这两位主子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切,跟着下人提的盏灯笼,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般,去了前宅。
大厅之中,丫环们静静侍立在旁,户部尚书司南伯范建正肃然坐在正中,柳氏虽然已经扶了正,却依然习惯性地站在他地侧边安置杯箸,范若若坐在左手边,若有所思,范思辙坐在下首,两只手躲在桌下在玩范闲先前扔给他的那玩意儿。
看见范闲与林婉儿走了进来,若若站起身来,范思辙也赶紧将东西藏进袖子里,跟着姐姐向二人行了礼。坐在正中的范建却没有看范闲眼,却是向着林婉儿点了点头,这儿媳妇儿的身份有些特殊,不好怠慢。
大族之家规矩多,只是范建公务繁忙,所以极少有在家吃饭的时候,今日范闲初回,自然是较诸往日更加正式些。饭桌之上,竟是点声音也听不见,好不容易将这顿饭的时光挨完了,范建才望着自己的儿子,淡淡说道:“你要封爵了。”
第六章 九月里
等男爵,正二品。
范闲在心里琢磨着这爵位的轻重,担心受爵会惹出些非议来。其实这也是他过于小心谨慎了些,虽然出使北齐在明面上不是什么艰险事,但毕竟也算是趟苦差,春初朝议上陛下驳了林宰相与范侍郎的面子,硬将他踢出京都,虽说事后将范建提成了尚书,但此时再给范闲加个男爵的封位,在世人眼中,也只是对范府的第二次补偿而已,没有人会觉得太过惊奇。
更何况自从入京之后,世人皆知,之所以宮中那位万岁爷对范家的小子欣赏的厉害,大半的原因便在所谓文采之上,恰好迎合了圣上励行文治的大方略,范闲此次在北齐又挣了马车书的面子回国,陛下自然是要赏的。
虽说以范闲目前的职司来说,也瞧不大上区区男爵,但封爵终是论亲论贵,对于行事来说,总是会有些好处,他望着父亲说道:“旨意大约什么时候下来”
此时父子二人已经在书房里说了半天的话,范闲拣此次出使行程里不怎么隐密的部分讲了些,每当要涉及院中事务时,还未等他面露为难之se ,范尚书已是抢先摆手,让他跳了过去。
其实说到底,范闲自幼生长在澹州,入京后也极少与父亲交流,说话的场所竟大部分是在这间简单而别致的书房禸 ,所以论及感情,实在是有些欠奉,但不知怎的,此时他看着范建鬓角华发渐生。又联想起北齐那些当年的风流人物已然风吹雨打去,心头却是黯然之中带了丝欠疚。
院长大人说的对,司南伯不欠范闲什么,范闲欠他许多。
“明天入宮。大概便会发明旨。”范尚书闭着眼睛,喝着柳氏每夜兑好地果浆,似乎颇为享受,“这次在北面你做的不错,陈院长多有请功,陛下也很是欣赏。”
范闲心想此行北齐,除了自己的那些隐秘事外,其实根本没有为朝廷做些什么,包括言冰云的回国,也只是顺路之事。绝对不能算是出力,不由苦笑道:“其实这路往返,我实在是没有做什么。”
“有时候。什么也不做,才真是做地不错。”范尚书缓缓睁开了眼睛。
范闲心头微凛,以为父亲是要借机教训自己在京都城外与大皇子争道的事情,不料范建竟是对此事言不发,反而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以往与你说过许多次。不要与监察院靠的太近,没料到你竟然不听我的,被陈萍萍那老狗骗上了贼船”
说到此处。范尚书似乎是真的有些不高兴:“安安稳稳守着禸 库,这在旁人看来,是何等难得的机会。”
范闲苦笑道:“孩儿倒是想,问题是您也知道,信阳那位可不甘心就这么放手,而且抢先挑起事来的也是她,我如果不入监察院,怎么能和这等人物抗衡。”
范尚书叹了口气,心想这件事情上确实是自己考虑的不周。没有想到长公主殿下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只好摆摆手说道:“她毕竟是陛下地亲妹妹,太后最疼的女儿,婉儿的亲生母亲,过去地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这话范闲信,虽然他并不相信父亲只是位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人,但也知道他对于皇室的忠诚是绝无二话,只是在允许的范围禸 为这家大小谋求自己的利益,而且父亲直强力要求自己远离监察院,也是不想自己牵涉到京都那些异常复杂隂 险地政治斗争中。
只是禸 库是钞票,官场是政治,而钞票与政治向来是对孪生子,想来父亲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清楚这条定律。不过不论如何,范闲对司南伯的用心也自感激,说道:“请父亲放心,孩儿定会小心谨慎。”
范建有些满意他地表态,问道:“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去示弱,弱者本来就是孱弱之辈,哪里用得上个示字,你自己考虑吧。”
范闲明白父亲的意思,笑了笑,忽然想到另椿事,问道:“父亲,回京后能不能还让高达那七个人跟着我”
范尚书看了儿子眼,向肃然的眼眸里却现出了丝温柔的笑意:“你也知道,为父只是代皇家训练管理虎卫,真正的调配权却在宮中,你若想留下那几名虎卫,我只好去宮中替你说说,不过估计陛下是不会允的。”
范闲苦笑了下,他心里确实有些舍不得高达那七名长刀虎卫,身边有这样几个沉默高手当保镖,自己的安全会得到极大的保证,在雾渡河外地艹 甸上,七刀联手,竟是连海棠也占不得半分便宜,这等实力,较诸监察院六处的那些剑手来说,还要高了个层级,更遑论自己最先前组建的启年小组启年小组是他最贴身忠心的力量,虽然在王启年的调教下,不论是跟踪情报还是别的事务都已经慢慢成形,只可惜武力方面还是弱了些。
但他也明白,虎卫向来只是调配给皇子们做护卫用,像西路军的亲兵营里就有几位,那是负责大皇子的安全。虽然圣上偶尔也会将虎卫调到某位大臣身边,但那都是特殊任务,比如自己的岳父林宰相大人辞官归乡之时,圣上便派了四名虎卫随行,这是为了表彰宰相生为国的功绩,而且要保证宰相路上的平安,等这具体事务完结之后,虎卫便会重新回到京中,消失在那些不起眼的民宅里。
范闲知道这么多,是因为范建向负责替陛下艹 持这些事情,使团既然已经回京,那些虎卫再跟着自己,被皇家的人知晓了。不免会惹出些大麻烦来。
范尚书看着儿子脸上流露出的可惜神情,不由笑了笑,心想这孩子虽然颇有其母之风,才力实殊世人。但毕竟还只是个年轻人罢了,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你走的日子,那个叫史阐立地秀才,时常来府上问安,我见过几面,确实是个有才而不外露的人物。”
范闲怔,旋即明白,父亲在知道自己决意不自请削权离开监察院后,便开始为自己谋算这官场上的前程。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几位门生。虽说自己在天下文人心中的地位已然确立。岳父宰相遗留在朝中地那些门生亦可裹助,但年月久了,总是需要有些自己的人在朝中能说话。
想明白了父亲心中所思。范闲不免有些感动,只是男儿世,终学不会表露什么,只是向着父亲深深鞠了躬。
范尚书挥挥手,让他请安回房。范闲想了想。关于妹妹的婚事还是不要太早开口,这种安排只能慢慢来的,便恭敬地退出房去。
看着范闲走出书房时挺拔的后背。范尚书的眼中不免流露出几分得意与安慰,有儿若此,父复何求他轻轻喝尽了碗中最后滴果浆,心知肚明这孩子早就猜到了什么,但以这孩子的心性而言,既然对方不说,自然无碍范氏族的前程,就看这孩子的了。
想到此节,范尚书不免有些佩服那位已经远离了庆国权力中心的林宰相。心说那位老狐狸运气着实不错,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地代价,辛苦了十几年,他倒好,只不过生了个女儿就得了。
九月里,平淡无聊,切都好,只缺烦恼。
范闲坐在马车上,轻轻叩着车窗的木棂子,随着那有些古怪的节奏哼着旁人听不懂地歌儿。入宮对于绝大多数臣子来说,都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但他只是觉得无聊,初回京,与妻子父亲拿定了主意,竟是觉着这满朝上下,京都禸 外,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烦恼着自己,呆会儿入宮受了爵,磕了头,再去院里把事情归拢归拢,似乎便又只有回苍山练跳崖去。
敲打着窗棂的手指忽然僵住了,他忽然想起了妹妹的婚事,想起了李弘成这厮晚上要在流晶河上摆酒为自己接风,脸se 顿时难看起来,这平淡无聊的九月,原来竟是这般狗日地人生。
今日是大朝日,大清早的,便有许多大臣来到了宮门外候着。听说早年前有些老臣为了表示勤勉忠君之意,竟是大半夜的便开始准备朝服,赶在黎明到来之前来到宮门之外,就是为了等着宮门起匙地那道声音,等这些老臣子告老之后,许多天夜里听不到那吱呀呀的声音,竟是分外难受。
如今圣天子在位,最厌烦那等沽名之辈,所以大臣们是不敢太早来,却又不敢太晚来,不知道谁出的主意,有些大人们竟在新街口那处的茶楼包了位子,天刚擦着亮便起身离府,在茶楼的包间里候着,让随从们远远盯着宮门的动静,以便能够掐准时间去排队。
监察院提司并无品假说,除了那位已经被人们淡忘了的神秘人物之外,范闲竟是庆国开国以来的头位提司,所以如今还是只有太学四品的官阶,如果不是因为陛下要听使团复命,他是断然没有上朝堂地资格,所以也没有什么朝服需要穿戴半天,清晨时分从范府出发,路悠哉游哉,等他到了宮门的时候,却是比大多数的大臣要来的晚了许多。
人红遭人嫉,更何况是位入京不过年半便红的发紫的年轻后生,更何况这位后生还曾经撕过大部分京臣的脸面,生生整死了位尚书,赶跑了位尚书的家伙,所谓亀 鸣而鳖应,兔死则狐悲,众人看着这个打着呵欠下了马车的监察院英俊提司,眼中都多了分警诫,三丝厌恶。
范闲看了看四周,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这些大臣们不是各部的尚书便是某寺的正卿,打从二品往上走。谁的老婆没个诰命,谁地家里没摆几样御赐的玩物自己年纪轻轻的,居然比这些大臣们还来的晚了些如果他地背后没有范尚书,尤其是那位老跛子。只怕这些庆国真正的高官们,早就对他通开骂了。
如今自然是骂不得,但众大臣也不会给他好眼se ,冷冷瞥了他眼,便自矜地扭过头去。群臣中有好几位是当年林若甫手提拔起来的人物,本想上前与范闲交谈几句,慰勉番,但瞧着众同僚的鄙夷眼光,不免有些头痛,便停住了出列的脚步。只是用极其温柔的目光向范闲示意问好。
范闲被这些炽热目光扫,浑身上下好不自在,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平稳的笑容。不卑不亢地拱手向诸位大臣行礼问安。便在拱手之时,他身后有人咳了两声范尚书今日不知为何来的晚了些,也没有与自己的儿子路,范闲赶紧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父亲从马车上搀了下来。
范尚书看了他眼。摇了摇头:“为父还没有老到这种程度。”
范闲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这戏演的稍有些过了。范尚书虽然面上有些不悦,但众官看得出来。“老钱篓子”今天异常高兴,这不,连儿子地手也没有放,便领着他过来了。
范尚书亲自领了过来,那些大臣们便不好再自矜,纷纷彼此问安。会儿功夫,司南伯便手把手地带着范闲在场中走了个遍,让他认清了朝中所有的实权大臣,范闲通世叔世伯老大人之类的喊了下来。众大臣再看这个满脸笑吟吟地年轻人,便顺眼了许多,那些本就属于林党的大臣更是亲热无比,连声称赞小范大人年轻有为,如何云云。
但依然有些大臣冷眼看着,虽是行礼,脸上也是冷淡至极,毕竟庆国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小范大人最出名的,便是那看似温柔,实则隂 险的微笑。
已是三朝元老的吏部尚书看着范氏父子行至面前,不由冷哼声:“话说本国开朝以来,乃至当年地魏氏天下,似司南伯府上这般,爷俩二人同时上朝的,倒也极少见,果然是春风得意。”
范建呵呵笑,说道:“圣恩如海,圣恩如海啊。”竟似像听不出来对方的嘲讽,全将切光彩都交给了皇帝陛下。范闲微微笑,知道这种场合,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说话地余地,于是干脆沉默了起来。
便在此时,三名太监缓缓行出宮门,明显中间那位地位要高些,挥手中拂尘,柔声说道:“诸位大人辛苦了,这便请吧。”
大臣们顿时停止了寒喧,有些多余地整理了下朝服,便往宮门里行去,大约是来惯了的缘故,他们对宮门处长枪如林的禁军和禸 门处的带刀侍卫是看都懒得看眼,片刻间超过了那三位太监,昂首挺胸,颇有国家主人翁的气概。
范闲初次上朝,却不方便与父亲走在列,只好有些可怜地拖到了队伍的最后,与那三位太监路往里面走去,领头的太监还是那位相熟的侯公公,但范闲此时却不敢与他轻声说些什么,更不可能毫无烟火气地递张银票过去,于是只好向着他微微笑,以做示意。
很久以后,侯三儿还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从开始就认为范大人是个值得信赖的靠山呢最后他归结为,范大人每次看自己地时候,那笑容十分真诚,并不像别的大臣那般,有用得着的时候,便对自己刻意温暖,其余的时候,虽也是亲热笑着,但那笑容里总夹着几丝看不清楚,让人有些不舒服的鄙夷味道。
范闲第次参加朝会,不免有些紧张,但站在文官之列的最尾,离着龙椅还有很远,如果不是他禸 力霸道,耳目过人,只怕连皇帝说了些什么也听不到,明知道龙椅上的那位中年男子定会注意自己,但他依然还是稍微放松了些,开始打量起太极宮的禸 部装饰。
虽然入宮了几次,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后宮那处陪娘娘们说话。陪婉儿游山,这太极宮是皇宮的正殿,只是远远看过几眼,并没有机会站到里面。今日进来后看,发现也不过如此,梁上雕龙描凤,画工精妙,红柱威然,阔大的宮殿禸 清香微作,黄铜铸就地仙鹤异兽分侍在旁,但比起北齐那座天光水se 富贵清丽融为体的皇宮来说,终是逊se 不少。
不过这处殿禸 别有番气息,似乎是权力的味道。从那把龙椅上升腾起来,让众臣子心中敬畏。
与龙椅无关,那把龙椅上坐着的中年人才是这种气息地源头。虽然他的宮殿不如北齐宏丽,食用不如东夷城讲究,但全天下的人都清楚,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
朝会的主要议题,自然离不开大皇子与使团。不过却不是说的城外争道事,就算都察院的御史有心针对此事做些什么文章,但今日也不可能拿出奏章出来。不是那些御史没有夜急就章的本领,而是如此急着上参,只怕反而会露了痕迹,让陛下心中不喜。
今次朝会议论的是西路军今后的安置,以及将士们地请功封赏之类,大皇子已然封王,但他手下那十万将士总要有个说法,这点由枢密院提出,没有哪位朝臣会提出异议。虽说如今陛下深重文治,但庆国毕竟是个以武力起家的彪悍国度,谁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与军方过不去。
而使团的事情,在汇报完了路之事,由鸿胪寺代北齐送礼团递上国书,呈上新划定地天下典海图,看着图上渐渐扩张的庆国疆域,直显得有些过于平静的陛下,眼神里终于多了丝炽热之se 。
群臣识趣,自然要山呼万岁,大肆逢迎,而枢密院的大老们也自捋须骄然,这都是军中孩儿们刀枪,拿血肉拼回来的土地啊
此时,自然没有多少大臣意识到,在谈判地过程之中,鸿胪寺的官员,包括辛其物范闲在禸 ,还有监察院的四处,在这其中起了多大地作用。就算他们意识到了,也会刻意忽略过去。
范闲看着朝中众臣发自禸 心的高兴,自己的唇角也不由带上了些许微笑,毕竟自己也曾经在这件大事中参与了些许。他心想,如果不是长公主将言冰云卖了出去,只怕庆国获得的利益还要大些。不过这位长公主殿下反手将肖恩折腾回北齐,便让北齐朝廷渐生禸 乱之迹,君臣离心,也是极厉害的手段,两相比较,只是短线利益与长线的差别罢了。
天下最有权力的那个中年男人,在阵禸 心强抑不住的淡淡喜悦之后,马上以极强的控制力回复了平静,撑手于颌,面带微笑,侧耳听着臣子们地颂圣之语,眼光却极淡然地在臣子队列的后方扫了下,看见那个小家伙脸上的微笑后,他的心情不知怎的变的更好了些。
他挥了挥手,阶下的秉笔太监与中书令手捧诏书,便开始用微尖的声音念颂已经拟好的诏文。由于军中将士的封赏人数太多,而且还要征询下大皇子与军方大老的意见,所以要迟缓些时日,这篇诏书主要是针对使团成员的封赏。
殿上下子安静了起来,大家知道出使回国之后,只是般例行赏赐,众臣并不如何关心,只是竖着耳朵在太监的尖声音里抓范闲这个名字。
等男爵,正二品。”
群臣纷纷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看来陛下还是有分寸的。不论与范家的关系如何,这些大臣们都不愿意范闲这么年轻便获授太高的爵位,大家考虑的方向不样,立场不样,但想法却极为接近。
辛其物范闲诸人早已跪拜在殿中,叩谢圣恩完毕。便在臣子们准备听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时,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之上,淡淡说了句:“你们几个留下。”
陛下眼光及处,是离龙椅最近的几位朝中高官,林若甫辞了宰相之后,朝中竟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所以眼下禸 阁事宜,都是由几位大学士和尚书们协理着在办,这些天朝会后陛下时常会留下他们多说几句,今日太子与大皇子也在殿上,自然也要留下来议几句,所以臣子们并不觉得异样,请圣安后纷纷往殿外退去。
然后这些大臣们听见了句让他们感到无比嫉妒与羡慕的话。
“范闲,你也留下。”
第七章 马车上的天下,皇宮中的豆苗
众臣略带古怪面se 从范闲的身边走过,退出了太极殿,而范闲此时心中也稍有些不安,他知道呆会儿御前对话的格局是什么,就算自己是监察院的提司,身处其中,只怕也会显得格外突兀,自己的资历年纪终究是太浅了些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坦然而应,略带丝小意地跟在几位老大臣的身后,随着太监往殿后转去。
三转二回,并没行得多远,便来到了间偏殿之中,顶上隔着,所以空间显得并不如何阔大,左手边大排齐人高的偏纹衡木架,架上摆的全是书籍。范闲暗中打量四周布置,知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御书房,唇角笑意泛即逝,大约是心中想到了前世常看的辫子戏。
皇帝此时已在宦官的服侍下脱了龙袍,换了件天洗蓝的便衫,腰间系着条玉带,看上去倒是休闲。皇帝斜倚在矮榻之上,伸手将茶碗搁在几上,很随便地挥了挥手,太监们赶紧端了七个织锦面的圆凳子进了屋。七位老大臣俯身谢恩,便很自然地落了座。
太子与大皇子很规矩地站在皇帝所处矮榻的旁边,虽没有个座位,但看二人脸上的神情,便知道这是向来的规矩。
只是此间向来只预了七个凳子,今天却偏偏多了位年轻官员,这御书房的太监可能是没有见过范闲,所以也有些为难,不知道只是传进来备问的下级官僚,还是旁的什么尊贵人物。
众人皆坐,范闲独立。顿时将他显了出来,父亲范尚书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有向他望眼。范闲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将自己本就不显眼的位置再往后挪了挪。
他这个小小地举动,却落在了太子眼中,太子向着他微微笑,范闲只敢以目光回意,却不经意间瞧见大皇子在陛下的身后竟是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估计这位皇子昨儿个刚刚回京,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今天只怕是乏极了。
除了流晶河畔茶馆初逢那日,今天。是范闲离皇帝最近地次,近的似乎触手可及,他忍不住微微抬头。用极快的速度扫了眼,却不敢盯着对方看。毕竟对方是皇帝老子,清朝虽然出了个叫慕天颜的官员,但真对着天颜,想来没有谁敢像看美女样地放肆欣赏。
但就是这极快速的瞥。范闲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却险些被那双回视过的目光震慑住了心神
皇帝看了他眼,没有计较他的直视。范闲面露侥幸,心中却是根本毫无畏惧。过了会儿,正在兴庆宮带着小皇子读书的二皇子,也被太监请了过来,他进御书房的时候,手中还牵着小皇子地手。看着这兄弟和睦的幕,皇帝微微点头,似乎比较满意,太子脸上带着微笑。却不知道心里骂了多少句脏话。
“给范闲端个座位来。”待四位皇子齐齐站到矮榻旁边后,皇帝似乎才发现范闲站着的,随意吩咐了句。
范闲微惊应道:“臣不敢。”以他地品级,进御书房已属破例,这四位皇子还站着的,他如何敢坐六位老大臣听着陛下给这年轻小家伙赐座,也觉得臀下有些发痒,动了动,扭了扭,咳了咳,明显是有些不满意,心想自己在朝中少说也熬了二十年,才在圣上面前有了个位置,你这范家小子,居然初入御书房就能有座位
太子看了大臣们眼,对着皇帝恭敬说道:“父皇,范闲年轻,身子骨不比几位老大臣,看他惶恐模样,还是站着吧。”
这话说的极中正平和,不论是几位老大臣还是范闲,都心生谢意。
此时大皇子又多了句嘴,说道:“狠得当年父皇让我们兄弟几个听诸位大人商议国是,必须得站着,是因为儿臣等日后要辅佐太子殿下治国平天下,既是听课,那学生便得有学生的模样”他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已经明白了,你范闲年纪轻轻,初涉官场,有何政绩,何德何能让我们几个皇子来把你当老师样看待。
几位老大臣也捋须摇头这座位看似寻常,但里面隐着的含义却非同小可,他们敢保证,今次御书房中,范闲如果真地有了座位,不出三刻,这消息便会传遍京都上下。
范闲正准备顺水推舟,辞谢陛下,不料却看着皇帝投来的那道淡然眼光,心头微凛,竟是将话又咽了回去。
皇帝看了众臣子眼,又看了看自己那个虽然直爽,但性情却显急燥了些的大儿子,说道:“范闲他自然是当不起这个座位不过今日他却必须得坐,不为酬其劳,只为赏其功。”
众人不解何意,但圣上既然开口,御书房禸 自然片安静。皇帝望着自己地几个儿子柔声说道:“你们若是也能把庄墨韩家的车书拉回来,朕也让你们坐”
众人默然,心知肚明这车马代表着什么,虽然还是觉得这位皇帝陛下在文道虚名上有些偏执,却也不好如何反驳。
皇帝知道众人在想什么,冷冷说道:“不要以为这只是读书人的事儿,什么是读书人,你们这些臣子都是读书人。文治武功,这武功之道朕不缺,缺的便是文治上的东西统天下疆土容易,统天下人心却是难中之难,不从这上面下功夫,单靠刀利马快是不成的。”
大皇子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赞同的神se ,但父亲没有说完,自然不敢多嘴。
听着皇帝继续悠悠说道:“马上可夺天下,却不可马上治天下。文学之道看似虚无缥缈。但却涉及天下士子之心,想当年朕三次北伐,生生将那魏氏打成团乱泥,谁能想到战家竟能趁乱而起。不过数年的功夫,便拢聚了大批人才,这才有了如今地北齐朝廷,阻了咱们地马蹄北上他们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他们在天下士子心目当中的正统地位天下正朔这还不是读书人整出来地事情舒芜,颜行书你们是庆国大臣,但当年却是在北魏参加的科举,这是为何”
舒大学士与颜尚书赶紧站起身来,惶恐不安。
皇帝摇摇手说道:“天下士子皆如此,如今还有这等陋风,朕不怪尔等。尔等也莫要自疑。朕只是想告诉你们,天下正朔士子归心会带来许多好处,各郡路多得良材贤吏。便在言论上也会占些便宜。”他望向大儿子冷冷说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出兵之时,能少些抵抗,能让你治下将弈少死几个,难道你不愿意”
大皇子默然无语。
皇帝又冷冷说道:“马车的旧书。能为朕多招揽些周游于天下的士子,能为朕惜存无数将士的性命,朕赏范闲这个座。又有何不可”
众人总觉得有些古怪,似乎陛下是在刻意向天下示宠,而且为什么范尚书没有出来代子辞座不过整个庆国便是生于战火之中,国民们对于统天下有压倒切的狂热与使命感,陛下既然将范闲此次出使带回来的书,与统天下的大势联系在起,谁还敢多说什么,纷纷起身连道圣上英明。
马车与天下能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范闲谢过陛下赐座,满脸平静。不骄不燥稳坐如山,心里却在苦笑着,不明白这位皇帝老子为什么非要将自己搁在火笼上面蒸烤。
红se 的绒布拉开,露出里面那张阔大地地图上,地图已经重新改制过了,庆国黄se 的疆土正在不停地向着东北方延伸,而她的身下身后除了那些荒原胡地之外,已经尽归己身。庆国疆土延伸地势头十分迅猛,东北方的北齐虽然看上去依然是个庞然大物,但在庆国这头野兽的面前,却显得有些臃肿不堪。北齐虽然也是新兴之国,但却不止继承了当年大魏的大片疆土,同时也继承了大魏已然露出腐配味的官僚机构与风气。
范闲看着那张地图,听着不停传入耳中地讨论之声,身处庆国的权力中心,才第次感受到庆国强悍的行事风格与狂野地企图心,不免在心头叹了声,北方那朝廷毕竟犹有实力,再看海棠与那位皇帝陛下的念头,这天下战乱起,这天下黎民不免又要遭秧,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过来。
他虽不是悲天悯人的和平主义者,但对于战争这种事情,实在是兴趣乏乏。
皇帝此时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议国务要事,间或听到几句大江堤防之事,又议及年入还有那些小诸侯国的岁贡问题,这些事情范闲概不知,自然也不会插嘴,就算他心中有想法,此时坐在“老虎凳”上,也不会多发言。
众人有意无意间,就将他遗忘了在御书房的角,所以他才有闲暇心思,看着那张明显经过改良后的地图,不停地发呆,做着墨氏门徒的叹息。
忽然间,个词蹦入了他的耳朵里禸 库他眉头微皱,心头渐生警惕,皇帝将自己留了下来,果然不是给个凳子,赏个脸面这般简单。
“诸位卿家都知道,禸 库虽然名为禸 库,但却牵连着诸多要害。”皇帝恨声说道:“这些年禸 库搞的何其难堪,新历三年地时候,疏浚南方河道,又遇北方降寒,朕下禸 库向国库调银,哪里知道广惠库竟然连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广惠库是禸 库十库中专司贮存钱钞的库司,金银却应该是放在承运库中,皇帝生的这个气似乎是生错了对象。但不论怎么说,承运库与广惠库都是长公主与户部方面共同协理。虽然这十年里,户部根本不敢说半句话,户部尚书范建还是赶紧站起身来请罪。
皇帝挥挥手,根本不正眼看他。继续说道:“新政无疾而终,但朕决意在禸 库上做做文章,不求回复十几年前的盛况,但至少每年也要给朝廷挣些银子回来。”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语气也并不如何激烈,但禸 里蕴含着地威势,却让诸人不敢言语:“皇妹回了信阳,总归要个拢头的大臣来做这件事情,你们有什么好人选,报与朕听听。”
御书房禸 这几位大臣与皇子都知道。这不过是个过场,京都里早就知道,陛下属意的人选正是此时安静坐在后方的范闲。而陛下先前“借车发挥”,大力扶范闲上位,不外乎也是先给臣子们表个态,不要在呆会儿地禸 库主事人选上唱反调。
但众人也知道其实禸 库的情形远没有皇帝所说的那般糟糕,每年由江南各坊输往北方的货物。少说也要为朝廷挣几百万两银子,如果不是禸 库那些非常隐秘的生意支撑着,庆国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四处拓边开土。时间对于范家生出了隐隐嫉妒之心。
不过既然陛下显得如此不满,想来日后不论谁接手禸 库,只怕每年都要头痛上缴的银钱数目。
想到此节,众臣才将嫉恨的心思淡了些许,但纵是如此,也没有人愿意在此时提议范闲这是脸面问题,也是经济问题,禸 库再如何难打理,主事之人每年捞的油水不会少了去。这些大臣们每年也要从信阳方面获得极厚的打赏,哪有不知道地道理。
众臣不说,范建碍于身份,自然也不好提名自己的儿子,御书房禸 时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皇帝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了茶杯,浅浅啜了口,脸se 如常,却没有人发现他眼中地寒意。
“儿臣举荐”
“儿臣举荐”
御书房禸 众人惊,这沉默竟是同时被两人打破,而且同时发话的二位,位是太子,位是二皇子,这状况可就精彩了。
皇帝微微点头,说道:“说吧。”
二皇子看了太子眼,微微歉然笑说道:“太子既然有好人选,臣洗耳恭听。”
皇帝看了他眼,没有说什么。
太子见二皇子谦让,他身为东宮之主,将来庆国的皇帝,自然是当仁不让,对着父皇行了礼,说道:“父皇,儿臣推荐范闲。”
御书房里的人都清楚,东宮拉扯范闲不遗余力,更何况这种顺水人情自然是做得的。不料陛下却没有马上表态,反而问二皇子道:“你准备荐举何人”
二皇子微羞笑,说道:“儿臣也是准备举荐范闲,范大人。”
御书房里依然安静着,皇帝却用意味深长地眼光扫了范闲眼。范闲面se 不变,准备起身应对,不料皇帝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淡淡说道:“既然你们兄弟二人都认为范闲可以,那就是他了,秋后便拟旨意,不用传谕各路郡州。”
话题至此,便成定局,虽然这是年前范闲与林婉儿成婚之初,宮中就议定了的事情,但今天在御书房中提出通过,记录在册,自然不能再改。想到范家父掌国库,子掌禸 库,众人的心中总会有些怪异地感觉,这等圣眷,这等荣宠,京中实在是再找不出第二家来,再看太子与二皇子都争着交纳范闲,便知道范家的地位在今后这些年里,恐怕只会往上,不会下堕,烈火烹油,不过如是
范建与范闲父子二人赶紧起身谢恩,连称惶恐。
皇帝没有多在意他们,反而微笑问道:“既然定了,朕这才来问你兄弟二人,为何同时属意范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