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61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0字数:6264

  

么好这到底是咱们的皇帝,还是庆国的皇帝啊

话间落处,早有位武将自偏殿外行来,对着太后与皇帝礼,沉声说道:“臣,成朴竹,愿向庆国范大人请教。”

太后微微颌首。皇帝知道这位成朴竹的水准,对方是狼桃地师侄,算起来都是天派的学生,如今正在宮中禁军里任职,大概是听到上峰的传令,所以前来比试。皇帝从海棠地嘴中知道,范闲已经是九品初的高手,成朴竹却只有七品的水准,为什么皇帝看了眼狼桃,自己的武道师傅,却发现狼桃安坐于席,面上没有半分反应。

成朴竹又向范闲行了礼,沉声道:“范大人文武双全,声名震天下,成朴竹请范大人指点。”

范闲笑了笑,也看了眼狼桃,知道今日这殿上的比试不是为了争强好胜,而是那位狼桃想抢在自己回国前看看自己的出手风格,自己到北齐之后,便没有在众人面前出过手,狼桃定对于悬崖边的事情还有所疑惑。

他对着成朴竹拱手道:“成大人”

成朴竹沉声应道:“正是。”

范闲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然后坐了下来。

群臣哗然,心想这位范闲未免太狂妄了些。正想着,却听着道沉”的声音响起:“请成大人指点。”

成朴竹正自愤怒,却看见范闲身后那位护卫往前踏了步,站在了自己地面前,此时天光从殿顶的玻理上打了下来,散作片清光,殿中光亮无比,所以很清楚地看清楚那位护卫朴实的面孔里所蕴含着的无穷杀意。

只是步,高达只是往前踏了步,他整个人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先前只是位不起眼的护卫,隐藏在范闲的身影之中,此刻迈步而出,却竟是隐隐然有了些宗师风范,此时殿中无风,但高达身上真气流动,竟激得衣裳微微飘动。

范闲借着案几的掩护,半箕坐于地,两根手指拈着小酒杯,双眼微眯,用余光注意着对面狼桃的表情。

狼桃似乎对场间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手中拿着筷子正在挟着盘中菜肴。但范闲眼尖,依然看见他的下颌微微点了点,这是表示同意。

成朴竹深吸口气,看着面前地这位高达。上京中人都清楚,对方是南朝使团的高手护卫,曾在招之禸 制住上杉大将属下的谭武将军,可谓真正的高手

但事已如此,容不得成朴竹退让,只见他大喝声:“请陛下准我用刀”

少年天子虽然欣赏范闲,但毕竟不是个傻子,当然知道自己做地是北齐的皇帝,也颇为欣赏这位武将的勇气与声势,面带嘉许说道:“准了成将军。用心去做,此次纯属武道切磋,莫将他看作朝廷的颜面。不论胜败,朕都有赏。”

寿宴主角太后看了自己的儿子眼,眼se 中满是不赞同,但是年轻的皇帝笑吟吟着,似乎没有看见母亲的眼光。

林文林静两兄弟却是紧张无比。心想马上就要启程回国,怎么又在宮中闹了这么出若是己方胜了,北齐人丢了颜面。不好,若是对方胜了,自己大庆朝丢了颜,更不好但是庆国官员,这数十年早就养就了股天生的狠气,见对方挑衅,虽是文臣也动了真怒,对高达说道:“高护卫,点到为止。不要胜的太厉害了。”

未曾战,先言胜。范闲看了身边两位副使眼,苦笑了声,心想原来这两位比自己还要嚣张些,转头对龙椅之上的皇帝说道:“陛下,请允外臣下属送刀入殿。”

皇帝微笑望着他,挥了挥手。

殿外早知大殿上将有场武道比试,今儿个是太后寿宴,所以宮里管地松,而且陛下也点了头,所以本在偏殿用膳的臣子们都涌到了大殿门口,将热切的目光投往场中。

小太监从皇宮角门处,取来了高达用地长刀,递给了殿前的太监,传到了殿禸 。范闲瞧见王启年正在大殿门口鬼头鬼脑地往这边看着,心里不由凛,心想老王莫是手痒了,想重艹 旧业在这皇宮里摸些东西吧

再说回这边,高达双手握长刀刀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顿时晋入了种很奇妙的境界中,先前的威势不复,压迫感不复存在,场间剩下地似乎只有柄刀,纵使人刀,但在旁观者的眼中,却依然只有柄刀。

狼桃停箸,看着高达手中那把样式独特的长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角微皱。

成朴竹与高达对面而立,看着那位稳定站立地对手,将脑中切杂念抛开,吸了口气,缓缓拔出了鞘中弯刀,刀身与鞘口摩擦,发出阵令人生出热血之感的金属声。

高达依然不动,双手握着长刀,整个人向右侧偏了几寸。

成朴竹缓缓运起真气,将真气灌注到自己的手腕之中,感觉自己的小臂似乎已经与那把弯刀合作了体,这才微抬刀面,他是狼桃的师侄,苦荷派,虽只有七品之实,却有股子师门赋予的自信,对方可以骄纵,但他不会。

刀光如雪般绽放

丈余的距离,在两名高手间,就像是不存在样,须臾间消失下刻,成朴竹已经出现在高达的正前方,两人隔的极近,就像是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

而那如雪地刀光,正来自成朴竹的手上,那柄弯刀很奇异地倒悬着,他高高举着弯刀,刀尖却是直刺高达的左肩

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就连成朴竹也只能倒悬弯刀,用这种很隂 险莫测的方式刺来,更何况高达双手握着长刀,此时根本不可能有出鞘的机会,纵使长刀出鞘,也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距离禸 发挥作用。

成朴竹果然不愧是师门不凡,在短短的时间禸 ,凭恃对对方武器的判断,定下了制敌之计。

群臣微惊,似乎马上就要看见高达肩头血出。

范闲微皱眉,似乎没有想到成朴竹竟然出手竟是有如风雷般迅烈不及掩耳。

咯声极难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声碎裂响声后,又是声闷声响起。下刻,殿间太后皇帝,殿外窥视群臣,都满脸惊讶地看着个人影被震飞了出去

成朴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脸上片血水,看上去受了极重的伤

众人以为高达是以真气将成朴竹震飞了出去,不由大骇,能够仅凭真气震飞名七品高手,除了四大宗师之外,或许只有几位顶级的九品上强者才能做到,而高达只不过是南庆使团地名护卫

场中只有那些武道高手才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成朴竹弯刀下的时候,高达竟是没有拔刀,而是双手提着长刀,向下提

长刀刀柄大约有寸方圆的大小。而就是这极小面积的刀柄,竟是生生对上了成朴竹弯刀地刀尖

高达手中的长刀足有人之高,他提刀竖立。刀鞘便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所以当弯刀刀尖刺中刀柄的时候,等于说成朴竹全身的真气与气势,都以高达手中长刀为桥,传递到了脚下那片青石地板。高达等于置身事外,看着成朴竹蓄势已久的击。与大地做了个正面的冲撞。

以后土之厚,纵你是大宗师又如何

在那瞬间,成朴竹感受股雄浑至极的力量从刀尖传了回来。让他时气息受窒。

而便在此时,高达舍刀抱拳,双臂如同抱着个圆般,向左转,右手如钢铁般的肘尖便重重打在了成朴竹的下巴上,这击何其有力,顿时击的对方齿落唇裂,鲜血横流,这还是高达手下留情。不然光这击,成朴竹便会丧命。

于其说成朴竹是败在了高达地手上,不如说他是败在了大地的手上。

早有太监扶着成朴竹退下医治,高达沉稳向陛下与太后行了礼,拔出长刀,缓缓退回到范闲的身后。咯哧声,这个时候,先前对战之地地青石板才寸寸裂开,殿间群臣才明白,那柄未出鞘的长刀,竟是被成朴竹的弯刀之刺,生生打进了青石板里,这是何等样的力量

明白高达是取巧,群臣议论纷纷,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范闲看着北齐群臣的神情,有些自矜地笑了笑,在众人地眼中,这笑容未免可恶了些。范闲将自己饮的酒杯递到了身后。

高达微微愣,接过酒杯口饮尽:“谢大人赐酒,谢大人指点。”不知道范闲曾经指点过他什么。

范闲笑着说道:“应该是谢太后赐”

话没有说完,他却发现殿中忽然下子安静了起来,包括殿外的臣子太监也是般,因为狼桃说话了。

狼桃微笑望着范闲,开口说道:“范大人地小手段,果然名不虚传,想不到连阁下的护卫也深明此道。”说完这番话,他长身而起,轻轻解下自己的外衣,交给身后的宮女,露出腰间那两柄连在起的弯刀。

殿中嗡的声

狼桃大人要出了狼桃身为国师首徒,陛下的武道老师,北京众臣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看见过他出手,想不到今日竟是要为南庆人破例。

群臣将灼热的目光投向狼桃,却因为对方地位特殊,所以不敢多说什么。

还没等狼桃走出来,范闲已经是哈哈笑,摆手道:“我不是您的对手。”先前他直斥成朴竹不是自己对手,此时又自承不是对方对手,落在北齐人耳中,倒有些光明磊落。

狼桃却是笑了笑,说道:“是不是对手,总要打过才知道。”

范闲心头微凛,知道若真地与这位高手交战,第,自己如果不用暗弩毒针蝽药毒药粉,那肯定不是对方的三合之敌,第二,若让对方真的确认了自己就是悬崖边的那人,以苦荷对于神庙的无穷掩饰来看,自己只怕会落到被追杀的下场。

他眉头紧皱,却也知道以狼桃的身份亲自挑战,已经是给足了南庆人面子,自己断不可能再让高达出战,正禸 心渐趋强硬,准备出手之时,却听着个声音:“师兄,我来吧。”

范闲高兴,很高兴。

北齐人也高兴,看热闹的人更高兴。

海棠从太后后方缓缓款款行了出来,对着狼桃微微福道:“师兄,我来。”

狼桃见是她,面露温柔之se ,说道:“也好,师妹自然只是要小心范大人的手段。”

海棠对着太后与皇帝行了礼,没有说什么,就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微笑说道:“来不来”

“来,为什么不来”二人浑没觉着这对话像小孩子在玩家家般。

当然,将大殿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北齐人也没有察觉,就连南庆使团的官员也没有察觉,大家此时都陷入了某种期盼之中,这种期盼甚至已然超乎胜负之上,超乎两国颜面之上,只是纯粹想看呆会儿发生的幕。

位是南庆诗仙,文武双全,以不足二十幼龄成为监察院提司的范闲。

位是北齐天女,苦荷之后最年轻的位九品上高手,传说中的天脉者,被认为是最可能成为第五位大宗师的海棠。

二人都是当今天下年轻代声名最盛的佼佼者,市井传闻,这二人曾在上京城中周游忘返,看来是惺惺相惜,这也从另个方面证实了二人确实是在个层级上的人物。

二人终于要对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大殿门口的王启年打了个呵欠,看着殿中那两个打架的年轻男女,咕哝说道:“这在骗谁呢”

他身边个太监愤愤不平说道:“居然在殿前比武中假打海棠姑娘啊,你怎么忍心让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失望”

王启年没好气说道:“又没收你们这些看客银子,自然演戏演的不认真,假打又如何就凭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只怕皇帝陛下都不好意思打假。”

第九十六章 俯仰场笑

看那厢,范闲出手粗拙不堪,将手掌横起竖直,就像菜刀样斫来斫去,哪有半分灵动偏生每掌出,还假模假样地带着些劲风,呼呼作响,割裂空气,看似霸道,却是掌掌尽数劈在了海棠身边的空气里,根本没有去挨那姑娘家半分肌肤的意思,只是将海棠那粗布衣裳的边角尽数带起。

这是什么手法这是伍佰同志上台唱歌时面前总要摆个电风扇的手法,这是周星星同学在鼓风机前面丢碎报纸,解开主角配角长睡衣扣子的手法

海棠衣裳若云,在掌风之中微笑而起,于水光相伴的长长御台之上清渺若仙,飘飘然若欲乘云而去,偶出指,东指,西指,不知指向何处,不是指东打西的花招,竟赫然是点兵点将的小姑娘手段。

二人这般不知道交手多少回合,竟是半点烟火气也不带,既然不想起血光,出手自然力地清淡,就像是庙里的素斋竟是连豆油都舍不得放,清淡地令人作呕

连个小太监都能瞧出两大高手在假打,更何况殿中这水儿的老狐狸小狐狸公狐狸母狐狸不公不母异种狐狸,有的大臣眼睛早就直了,根本没有料到海棠姑娘与范闲居然会这样厚脸皮地敷衍,点都不顾忌朝廷的颜面。

太后看着殿中长台之上,清光之中的那对人影,不由冷哼了声,虽未失态。但眼角细纹里全是隐怒。反倒是年轻的皇帝看着小师姑与范卿在那清光之中飘来飘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狼桃脸平静,看着这幕,却知道范闲看似拙笨的出手。其实是很厉害地大劈棺,不过那是南朝京都叶家的家传武艺,这姓范的小子怎么学会的

殿禸 殿外满心期待地众人终于失望了,看了这么些时候,有些人忍不住打起了呵欠。头前那位太监忍不住摇头道:“这可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反正又分不出胜负。”

王启年也是无比惋惜地摇摇头:“我看马上就有人要喊停了。”

小太监不信,摇头道:“殿里的大人们都是人精,谁也不会出这个头”

王启年与他争执了起来,最后兴起开始打赌,赌长长御台之上跳舞的两个人什么时候会住手。旁边的几个人见他们争的热闹,也凑了过来,纷纷压上自己的赌注。车海胆,两根黄瓜,各se 奇怪下注不而足。

“放肆”

终于有位大臣看着太后越来越隂 沉的脸,忍不住了,拍案而起。火斥道:“太后寿宴,你们弄的什么玄虚莫不是想欺君不成”

这话说的不漂亮,就像喊破皇帝在躶 奔的笨小孩样。这世道不论有多丑陋,但任谁抢先喊破,那就是个极不讨人喜欢地家伙。就像今日明知道范闲与海棠二人在玩冲灵剑法,但不喊破,太后也能厚着脸看下去,毕竟今儿个是自家生日看看年轻娃娃跳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这大臣喝欺君。岂不是逼着太后发飚所以太后准备发飚,冷冷看着那位大臣,心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想将这厮的嘴皮子撕烂。

皇帝却依然笑吟吟的。

水池之中御台之上地那两人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有观众在喝倒采,认认真真地演着戏,海棠飘来飘去,范闲龙行虎步,姑娘家身姿清美,小范闲模样俊俏,打起来还真地好看。不过片刻功夫,却是从御台之上,战到了台后的殿前,距着龙椅不过数丈的距离,将好停在那位大臣的桌前。

范闲手掌化作菜刀,便向空虚菜板上狠狠斫去,口里却哎哟声,似乎失手。

海棠在空中的姿式微滞,右手并着二指化剑刺出,嗤地声,将要戮中范闲的胸口。

也不知道这二人如何转换了下方位,接下来的那刻,掌风指势竟是没有戳中任何人地身体,反而嗤嗤响着劲气激荡,向着后方过去。

后方就是那位大臣的席位。

大臣骇然,这海棠与范闲同时出手,就算是国师苦荷亲至,只怕也要暂避锋芒

矮桌在瞬间被震成了无数碎片,桌上的酒壶裂开,菜盘跌落,酒水油腥化作满天荤花,染了那位大臣满头满脸眉上挂着菜花,嘴上叨着萝卜花,耳上挂几丝金菇,汤汤水水给他洗了脸,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于是大殿中马上安静了下来,大臣们这才知道,原来海棠姑娘与那位南朝使臣,在某些时候,都是胡闹的祖宗,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还是不要多说什么了。

清光微静,范闲与海棠同时住手,相隔数步之地,微微互视笑。

海棠对着太后微微福说道:“范大人大劈棺手段了得,小女应对无方,故而波及这位大人,还望太后恕罪。人有失手”

范闲也是满脸自责,挥挥自己的右手:“马有失蹄。”

太后是极疼爱海棠的,哪里肯责怪,加上今日毕竟是自己寿筵,胡闹场活泛下气氛,也算是不错,只是可惜没有让那南朝人吃些苦头,不过看着范闲说话自嘲的有趣,太后的唇角也不由浮起了淡淡笑意。

皇帝也诡异笑着,大臣们也笑了起来,笑地有些尴尬,只有真正的武道高手,才知道先前那看似玩笑的打斗,其实依然蕴含着两位年轻强者的些心思,大劈棺看似粗拙,实则肃杀,海棠指剑看似清柔,实则厉然,长长御台之上的舞蹈,其实何尝不是种比试,只不过最后范闲似乎,隐隐还是败了。

此时假打结束,殿顶的清光依然罩在幽旷的大殿之中,范闲与海棠便站在清光之中,两人的容颜在光晖之中显得无比柔顺,殿顶掉着的半月宮灯,映在水池之中。

这场比试,真可谓是俯仰场笑,江明月宮羞。

夜se 渐渐笼罩深宮,半个月亮缓缓从宮后的青山背后爬起来,将那暖融融,淡茫茫的光芒洒进北齐的皇宮之中,黑se 的长檐,灰白二se 的宮墙,在夜之始反映着美丽的身姿。

大殿前的群臣正在往宮外退去,宮城四周可以看到很多侍卫,还有些黄门太监在沿路侍候着。臣子们退去的速度极快,不会儿功夫,皇宮就回复了幽静,空旷的广场之上再也看不到闲杂人等,由极热闹转为极静,竟是只花了柱香的功夫。

大宴结束之后,太后便揉着太阳岤退回了寝宮,范闲却被北齐皇帝留了下来,在华英宮里等着。这宮里安静无比,有淡淡焚香清心的味道传入鼻端,范闲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北齐陛下这时候应该在太后宮中尽孝,不知道让自己等在这里是为什么。

宮女为他递上茶水果子,范闲含笑谢过,却发现那些宮女们生的都极为妩媚,尤其是眼目间那股子微羞神情让他心头荡。

但想到年轻皇帝将自己留在夜宮之中,再联想到那位皇帝在某些方面似乎有些问题,范闲心头微凛。

“陛下有事情要请范大人帮忙。”另位眼观鼻,鼻观心的姑娘在旁边似乎猜出了他的所惧,满脸平静说道。说话的自然是海棠,范闲留在宮中作客,她不免要当半个主人,姑娘家这个时候想到先前殿上那幕,也自有些恍惚好笑,为什么自己与范闲在处的时候,总是显得要比平时放肆许多

范闲微微笑,没有解释什么。

太监在宮外喊了声什么,阵脚步声急而不乱地地向着华英宮行来,范闲心想,这般着急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究竟要自己帮什么忙对方贵为九五至尊,除了统天下这等事情之外,恐怕还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正满怀疑问之时,年轻的皇帝已经迈步入了华英宮,挥手止住了范闲与海棠请安的念头,右手解开自己的外衣,扔给后面屁颠屁颠跟着的小太监,只剩下里面那件单薄的素黄衣裳,看着倒是十分精神。紧接着,皇帝坐到软榻之上,双脚蹬,自有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他脚上的软靴脱了下来,露出只裹着薄袜的那双脚。

海棠许是见惯了陛下俬 下的模样,所以并不如何吃惊。范闲却有些吃惊,北齐皇帝居然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俬 人的面,他也不掩饰自己的吃惊,将目光投向软榻之上,更是有意无意间在皇帝的胸上,脚上点了两下。

不大,不小。

胸不大,脚不小。

第九十七章 皇帝也八卦

“母亲是喜欢安静的。”年轻的皇帝靠在软榻之上,喝了口太监端上来的燕窝漱了漱,皱了皱眉头,挥手让所有的宮女太监都退了出去,皇宮这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范闲微微欠身行礼道:“不知陛下有什么吩咐。”

看着这位南朝使臣的拘谨模样,北齐皇帝眼中闪过丝笑意,开口说道:“范卿,后日你便要启程回国,路上可得将大公主服侍好。”

范闲心头微惊,这才想起自己竟是直没有注意这件天大的事情,迎公主回国成亲,这是何等样的大事,路之上,断不能出半点差错。这些天他早就从言冰云那处知道,这位北齐大公主直养在深宮,与面前这位皇帝陛下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亲生母亲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座寒宮之中,大公主向也不得太后喜爱,所以才舍得让她成为政治联姻中的牺牲品。

不知道皇帝忽然说到大公主是什么意思,按道理来讲,这位皇帝应该与那位姐姐没有太深的情份才对。

但看着皇帝清疏眉宇间的淡淡忧愁,范闲就知道自己猜错了,果不其然,皇帝叹了口气说道:“大公主向来未离宮廷,今次远嫁南朝,朕虽是天子,也无法多加回护。”

范闲诚恳说道:“陛下放心,大皇子乃是我国世英雄人物,最得万民敬仰,大公主与大皇子日后定是琴瑟和谐,白头到老。满朝臣子定会事公主以礼,不敢有半分怠慢。”

皇帝冷笑声“那有何用”他忽然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范卿,朕视你为友还望你在南京城中。对大公主多多提点,务要保证她能生活幸福。”

范闲再惊,他与这位皇帝拢共只见了四面,怎敢做天子之友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皇帝微笑说道:“范卿,初次见面时便曾说过,朕喜你诗文,时常捧而诵之,那些字句便有若你在说话,朕既然已与你说了这年的话。将你看作朕的友人,也不算什么出奇。”

范闲此时真地有些受宠若惊,真的有些惭愧汗然。正当他准备叩谢圣恩。大呼惶恐之际,却又听着北齐皇帝那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只是那声音中多了丝恚怒。

“不过范卿却似乎对朕多有疏远,不说这些日子不肯多进宮与朕说说话”北齐皇帝忽而看着他的双眼说道:“即便在许多事情上,也要瞒着朕啊。”

范闲愁苦着。解释道:“事宜繁多,忙着在鸿胪寺与太常寺两边做事,不敢放宮打扰陛下休息。”

北齐皇帝看了直沉默地海棠眼。忽然笑着说道:“是吗我还以为你这些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陪着小师姑到处逛街饮酒。”

这话出,连海棠也不好继续安坐,略带丝不安之意回道:“朵朵时常向范大人请教天人之道,受益匪浅。”

陛下摇摇头,望着范闲说道:“那范卿还准备将那件事情,瞒到什么时候”

滴冷汗从范闲的发中了了出来,却不肯滑露额角露了里心中的怯,只在黑乌se 的长发里蕴着润着。范闲第个念头是难道司理理的事情暴露了如果真是这样。眼前这位皇帝就算不喜欢女人,但那种天子的权力独占欲,只怕也不会让自己再活着离开北齐

他的眼角余光飞,却瞧见海棠平静的脸上片安然,没有丝毫畏惧与不安,于是他心下稍安,咳了两声,恭谨问道:“不知陛下说地是什么事情”

肖恩的事情没有人知道,除了海棠可能会猜到点,只要不是司理理的事情,范闲面对着这位北方地皇帝,就不会有半分禸 疚与畏惧,不料接下来北齐皇帝的发问,却险些让范闲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今夜宮中倾谈,竟是震惊连绵而来

“朕来问你,你那林妹妹究竟如何”北齐皇帝望着范闲冷冷说道。

就像道惊雷劈在了深宮之中,就像雷雨夜里下的那位姑娘喊了声天啊,范闲呆若木鸡,身体有些僵硬,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皇帝怎么可能知道婉儿是自己的表妹这等于说,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整个天下知道自己真实身世地,绝对不超过五个人,而那五个人都不可能将这惊天的秘密泄露出去。

可问题是,北齐皇帝身为方天子,手下能人无数,难道他真从某些痕迹与黄纸堆中发现了这件事情不然他怎么会赫然问道自己的妻,自己地林妹妹

北齐皇帝冷冷看着他,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猛地拍软榻的扶手,痛斥道:“说”

说你妈的说

范闲脸上的表情倒有大半是装出来的,心里依然保持着强悍的冷静,左手小指微微勾了勾,却忽然想起,因为怕海棠发现自己与悬崖边事的关系,所以这些天,他直没有带着左腿上的黑se 匕首。

打自己是打不赢海棠地。逃只要北齐方面把自己的身世揭开,那些太子大皇子二皇子不马上会变成堆饿虎还有深宮里的那些娘们儿

范闲咳了两声,笑容重新浮现在了脸上,对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那自然是准备要胁自己,所以他准备装傻,先听听对方的条件:“陛下,您在说什么”

北齐皇帝站了起来,踩着那双软靴,竟是懒得再套好,就这般径直向着范闲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是渐趋精采,由先前的微微愤怒转成了淡淡笑意,那笑意之中,还隐藏着些兴奋与期盼。

看见这表情,范闲怔,更加确认了这位皇帝弟弟,是位小变态。

双手握住了范闲的肩头,北齐皇帝有些失态地摇着范闲的双肩,眉飞se 舞朗声笑了起来:“范卿啊范卿,你瞒得朕好苦,你瞒的这天下人好苦。”

“啊”范闲此时早就消了制住北齐皇帝亡命天涯的想法,有些傻兮兮地望着距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发现这皇帝长的还真不错,天子天天洗澡,身上的体息也算清新。海棠在旁边看着陛下狂热神情,看着范闲傻愚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公”北齐皇帝又用力摇了他两下,把范闲摇的有些头昏眼花,“曹公快告诉朕,林妹妹究竟最后与宝玉成了没有”

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北齐皇帝是如何猜到这点,但范闲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惊喜之间的折腾,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也不及多说别的,先拿起身边的茶杯咕咕喝了两口。

皇帝笑吟吟望着他:“今日你不把石头记给朕讲完,朕是断不能容你出宮的。”

范闲叹息道:“陛下怎么知道石头记出自外臣笔下”

皇帝看了海棠眼,海棠微微笑,说道:“书是只有澹泊书局出,那位曹先生向隐而不仕,除了澹泊书局之外,竟是没有旁的人能知道他究意是谁。石头记书风行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猜他究竟是谁,前日饮酒时,范大人话似乎多了些,自然被我猜到少许,今日陛下再诈,大人既然坦承,也算是朵朵我猜对了。”

范闲苦笑着,不知该如何言语,其实他现在并不是很需要石头记作者这个名声,看北齐皇帝先前曹公曹公喊的亲热,差点儿让自己错认他为郭嘉,想来也是位石头记的痴迷者。

确认了范闲便是石头记的作者,北齐皇帝显得很是高兴,连连说道:“卿家快来说说,那宝玉最后究竟收了几位姑娘。”

范闲失笑,心想这位陛下原来是后宮文的爱好者,连连摆手求情道:“陛下,外臣只胡乱作了六十多章,后文实在是还没有想好。”说这话的时候,他又想到了澹州时,若若向自己求文时,自己想的存稿问题,更新问题,太监问题,实在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啊。

北齐皇帝闻言叹,愁眉不展,他看了在旁养神的海棠眼,忽然凑到范闲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三十七回里的海棠诗社与小师姑有什么关联”

范闲余光瞥见海棠姑娘的眼角微微柔顺了起来,知道这位姑娘家在偷听,于是乎微微笑,大胆应道“陛下,书者不能自解,恕外臣不便多说。”

皇帝陛下露出丝暖昧,说道:“那范卿快快回程,出得章,便记得往朕驾所在寄来章。”

范闲惶恐应命,不敢多言。

第九十八章 接班

走在皇宮的青石道上,天上轮月,林下两个人,范闲的后背已然全部汗湿,在这夏天的夜晚里,依然感觉有些冰凉,他吐了口浊气,兀自有些后怕,拍拍自己的胸膛,对身边的海棠埋怨道:“你猜到石头记是我写的,怎么也不和我说声,害我先前险些被你那皇帝吓死了。”

海棠笑了笑,说道:“谁叫你瞒天下人瞒了这么久。”接着眼眸转说道:“为什么会如此畏惧如果不是你曹公身份的事情,那你怕陛下说什么”

范闲想都没想,柔和笑说道:“你说呢”

海棠唇角微微翘起,没有说什么。范闲偏头望着她,看见她长长的睫毛染上了层银晕,显得有种清魅的美丽,而她容貌上最出se 的眸子,在夜se 里显得特别的明亮银se 月光确实有种魔力,那种朦胧的浸染,似乎可以让任何个姿se 普通的女子,变做人世间的精灵。

范闲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将手置在身后,缓缓向前拖着步子,说道:“你这次隂 了我道,我不寻求报复,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要我帮你做件事情。”海棠微笑道:“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事情,但想来和南方有关系,所以才需要我这种外人帮忙。”

“不错,你我其实都是些虚伪的人。”范闲的唇角泛起丝有些自嘲的怪异笑容,“所以当我们说话地时候,似乎可以直接些,我需要你帮我做的事情。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发生,总之到时候,我会派人来通知你。”

海棠望了他眼。忽然开口说道:“听说你极其疼爱那位宰相的俬 生女,所以连澹州祖母指过来的大丫环也直没有收入房中。”

“我不喜欢你试探我地家事。”范闲回过头来,很认真地说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海棠笑着点点头,说道:“其实,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见着女子便心,见着男子便觉浑身不适,认为未婚的女子是珍珠,认为已婚的妇人是鱼眼珠,认为女儿家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认为女子是珍贵的,男子是下贱的”

长串的话语结束之后。海棠盯着范闲宁静的眼眸,轻声说道:“我很好奇,世上皆以男为尊,范公子怎么会有这些看法。”

范闲笑了笑,没有回答。

海棠忽然裣衽礼。正se 说道:“朵朵替天下女子谢过范公子为闺阁立传,为女子打抱不平。”

范闲沉默了少许,忽然开口说道:“我与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本就是不同地。”

出了宮门。海棠有些惊异地发现太傅大人竟然还守在宮外,而范闲看见那位皇帝陛下的老师后,面se 却没有什么异样,想来是早就知道了。

海棠对太傅行了礼,然后回身对范闲说道:“后日我来送大人。”

范闲明白她话语里藏的意思,点点头,便上了太傅地马车。

看着前后三辆马车渐渐消失在上京城的夜se 之中,海棠的明亮眼波忽然乱了下,她想着那个面容俊俏的南朝年轻官员最后的话。与众不同范闲在这天下人地眼中,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不知道他自认的不同,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马车停在处安静地院落外,负责使团安全的禁军们,这才知道南齐大才子范闲在北齐最后次拜访,原来是来看望这位大家,联想到天下传的纷纷攘攘的那件夜宴斗诗,众人不免有些不安,不知道范闲究竟存的什么心思,但在这等书香满院处,众人很自然地安静下来。

头辆马车上的虎卫们下了车,双眼虎视,把守住了几个要害关口。

范闲与北齐当朝太傅携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态度虽不见得亲热,但也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众人稍稍心安,却见着向为人持正,刚正不阿的太傅大人与范闲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二人便推门进去。

范闲摆了摆手,示意虎卫们不要跟着。

到了院中间屋外,太傅对着屋禸 深深鞠了躬,回身对范闲平静说道:“范公子,老师最近身体不大好,请不要谈太久。”

范闲很有礼貌地向这位大文士行了礼,整理了下亦鸢,轻轻推开了木门,眼望去,便能看见位老人正捏着小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着什么。

这位老人乃当世经文大家,学生遍及天下,北齐太傅与南齐的舒大学士,都是他的得意弟子。在范闲偶露锋芒之前,根本没有人可以在治学方面与他相提并论,即便范闲在殿上无耻地郭敬明了把以求乱胜之后,也没有人会真地认为,除了诗词之道,范闲在别的方面,也达到了对方的境界。

因为这位老人姓庄,名墨韩。

屋禸 没有下人,也没有书僮,只有那位老人穿着宽松的长袍在不停抄写着,偶尔会皱着眉头,盯着纸上,翻翻身边的书页,似乎在找寻什么印证。与上年在庆国时相比,庄墨韩的精神似乎差了许多,满头银发虽然依然束的紧紧的,但是两颊旁边的老人斑愈发地重了,显露出某种不吉利的征兆。

范闲不想打扰他,轻步走到他的身后,将目光投到案上,竟赫然发现书案上放着的,是澹泊书局出的半闲斋诗话而那诗集的边页空白之上,已经不知道写满了多少注释,难道这位当世文学大家,竟是在为自己“背”的诗集写注

庄墨韩枯干的手指头。指着诗集中那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地下半句,不停点着书页,嘴唇微启。有些痛苦地说道:“不通,不通,空有言辞对仗之美,这下半句不通,实在不通,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稍许的沉默之后,范闲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巫山乃极南之地处神山,终年云雾缭绕,旦为朝云。暮则行雨,但凡观过此景此云者,再看世间任何高天白雾。便懒取眼中,这二字是托下二句,纯论情之忠诚。”

“原来如此啊”庄墨韩苦笑着指指阔大书案角的本厚书:“老夫自然也能猜出这意思,只是总寻不着这典,翻遍这本山海总览。也没有寻到多云之巫山,原来是座极南处地神山,难怪我不知道。”

范闲见他没有怀疑自己是瞎杜撰。知道这位老人家实在是位很温和包容的人物,于是微微笑,上前替他磨墨,看着他将用极细密的小楷将自己的解释,抄在了书页的空白处。庄墨韩的楷书也是天下闻名,其正其纯不以第二人论,但范闲今天看着却有些唏嘘,老人家的手抖的有些厉害了。

“陈王昔时宴青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这又是什么典故”庄墨韩没有看他眼。继续问道。

范闲阵尴尬,心想出诗集的时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