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46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38字数:6299

  

子弟弟般保持着种沉默的态度。

毕竟宰相乃百官之首,无论如何处理,都将引起轩然大波。

只是当夜靖王从自己儿子口中听闻此事,悖然大怒,十分难得地进宮与皇兄夜长谈,具体谈的什么却没有人清楚。皇帝陛下当夜翻拣着这十几年来的奏章,看着户部的银钱,看着那些宰相大人手辛苦做出的政绩,默然无语,只得声叹息。

“山东路刺史彭亭生嘿,是十年前中举的,那时候我初登相位,觉着这学生很听话。”宰相林若甫今年四十多岁,面se 却显得有些苍老憔悴,“但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听话,你应该清楚,我没有让彭亭生做这些事情。吴伯安已经死了,若我真想拿他家人出气。岂会如此简单。”

“或许彭大人暗中揣摩相爷的心思,所以做了这件糊涂事。”林若甫的心腹友人袁宏道微微皱眉。

“噢”林若甫似笑非笑地望了他眼。轻声说道:“可是彭亭主不是糊涂人。如果不是相府出去的命令,他断不会拿自己的官声做赌注。更何况前天在京中当街杀人,这事情又是谁做的为什么会查到相府来了”

袁宏道的表情有些木然。他轻轻捋了捋颌下的长须,说道:“贺宗纬是东宮的人,不过是个小棋子,应该没有胆量做这件事情,背后定有人撑腰,只是不知道是皇后还是长公主。”

“是云睿。”宰相微笑道:“她在朝中她实力大部分在都察院里,这是她在向老夫报复。”

“报复什么”

“报复很多吧。”宰相叹息着,“包括晨儿的事情,包括女婿的事情。包括我与她之间的事情。”

“其实”袁宏道欲言又止。

“说吧。”

袁宏道微微笑说道:“其实,还是看陛下的意思,如果陛下不信,相爷的地位自然会稳若泰山。”

“如此拙劣的手段,圣上定会看得清楚。”宰相微笑道:“但问题就在于,陛下愿不愿意看清楚。”

“相爷何出此言”

“前些天死了那么多京官,我身为文官之首,本来就要负责任。”宰相闭目分析道:“最关键的是,陛下不想让我继续当这个宰相了。”

袁宏道很恭敬地回答道:“相爷,其实事情犹有回转之机,请范尚书说话吧,范府与监察院的关系密节,如果陈萍萍大人愿意站在相爷这边,那不论都察院如何折腾,陛下也会坚决地站在你这边。”

林若甫摇摇头:“陛下只是想让我让开条道路罢了。”

“让开道路给谁”

“给太子,或者说,是给将来的陛下。”林若甫若有所思,“范闲的势头太猛,如果我还在朝中,他手理着监察院,手掌着禸 库,背后还有本相为他撑腰,这种权势,只怕连皇子都及不上。前些日子我就对范闲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陛下的意思很清楚,他想培养范闲成为代良臣,好生辅佐将来坐龙椅的那位皇子既然范闲要上位,本相自然就要下位了。”林若甫微笑道:“若本相尚在,范闲就危险。”

袁宏道微微惊,但眼角余光却发现相爷的唇角挂着淡淡笑意,似子在嘲笑着什么事情。

窗外传来大宝玩水的声音,宰相的脸部表情柔和了起来,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望去,看着自己憨憨傻傻的那个大儿子,眉头微微动,轻声说道:“明天我会让婉儿来把大宝接去范府。”

袁宏道等着相爷的下句话。

“我会进宮请辞,相信陛下瞧见这些年的辛苦份上,会让老夫有个比较安稳些的晚年。”

袁宏道准备说些什么,宰相冷冷地挥手止住,回头静静地望着他。

阵极长的沉默之后,林若甫的话语里带了几丝黯然:“给彭亭生的信是你写的。”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袁宏道才低声应道:“正是,就连此次京中的刺杀事件都是我安排相府侍卫做的。”

“为什么”宰相皱着眉头,似乎很苦恼,“老夫入朝为官以来,就只有你这个朋友,自问平日里对你也是极尊敬,为什么你会隐忍这么多年,忽然出手,而且出手就不给老夫留半点退路”

袁宏道与宰相相交半生,真可谓是生之友,居然就是此人着手安排了这多事情,将宰相手推入如此尴尬的局面之中,他掌握了相府太多的秘密,今次栽赃陷害,就连林若甫时也只有退让

他看着宰相那张有些苍老的脸,略带丝歉意说道:“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他的目的意图。老友,我在你的书房里隐藏了这么多年,其实为的就是今天。我应承过某人,当他需要你下台的时候,我会助他臂之力。”

林若甫看着面前这位老友,唇角微翘:“云睿究竟许了你多少好处,竟能让你卖友求荣。”

袁宏道摇头道:“不是卖友,也不是求荣只是陛下需要您归老,长公主也需要,朝廷需要您离开京都。至于求荣”他苦笑道“我本以为如果你没有察觉我所做的事情,我就会陪着你去家乡,道共度晚年。”

林若甫微感吃惊,愈发瞧不清楚面前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谋士,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夜se 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笼罩的京都里,袁宏道在书童的陪伴下,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略带丝怅然,回头看了眼相府紧闭的大门,轻叹了声,上了辆马车。

马车上位都察院御史正冷漠看着他:“袁先生,什么时候够去大理寺作证”

袁宏道看都没有看那个中年人眼,右手轻轻抚模着颌下的长须,半晌后才淡淡说道:“不用了,宰相大人明日就会入宮请辞,陛下会终止此案的调查。”

都察院御史听之下,勃然大怒痛斥道:“证据俱在,陛下定会将相索拿入狱你若不敢当堂指证,当心自己脱不开干系,你跟随相多年,身上哪会干净”

袁宏道冷冷看了他眼,这位向以儒雅著称的谋士,此时的目光却是冷厉无比,像两把利刀样,让那位御史感到有些害怕。

“我只听从信阳方面的命令。”袁宏道看着面前这可怜的御史冷漠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排我做事”

御史大惊失se ,这才明白为什么宰相大人的心腹文士居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反水,原来对方竟然也是长公主的人

清晨时分,辆马车赶在城门初开的时候就出了西城门,马不停蹄地上了官道,往信阳的方向驶去。

袁宏道摁了摁伞柄里藏着的利剑,眉头微皱,心里盘算着到了信阳,那位有些疯癫的长公主应该会如何安排自己这个潜伏了很多年的棋子。

在他的禸 心深处,不可避免地对于宰相林若甫有丝歉疚,毕竟他们是数十年的老友,在起的时间甚至比和家人在起的时间还要多些。在相府隐藏了这么多年,最后终于完成了当年的承诺,在宰相下台的过程中,袁宏道扮演了最不光彩,也是最重要的角se 。林若甫没有杀他,这本身就是值得袁宏道感恩的事情。

他已经遣散了跟着自己的书童,这辆马车上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头前那个马车夫。袁宏道冷冷看着车夫挥鞭,发现对右手腕极其灵活,显然身上有着极为高明的武功。

许久之后,车辆过了十八里驿站,进入了荒无人烟的山路,正在此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回头,用极不寻常,极为锐利的目光冷冷看着袁宏道。

稍许沉默之后,马车夫忽然开口说道:“院长大人命下属向先生表示感谢。”他稍顿了顿,又沉声说道:“请允许下官俬 人向先生表示敬佩。”

袁宏道略带丝伤感说道:“我很不敬佩栽自己说说信阳方面的计划吧,相信经过此事,长公主应该会相信我了。”

他是枚钉子,枚在很多年都就被陈萍萍安插在宰相身边的钉子。

第三十七章 白鸟在湖人在心

“切为了庆国。”

“切为了庆国”

袁宏道坐着马车,往信阳长公主的封地驶去,心里却对自己禸 心深处守了许多年的这句话感到了丝荒唐。

很多年前,当长公主开始喜欢上如今的宰相大人时,当时身为监察院二处第批暗中成员,袁宏道便接受了陈萍萍的安排,有了个新的身份,有了个新的人生,渐渐与当时还并不如何显山露水的林若甫成为了好友。

那时只是两个书生的偶然相遇罢了。

当年的林若甫意气风发,袁宏道沉稳憨厚,又经历了院中安排的种种巧合,终于成为了所谓“挚友”。随着时间年年的过去,林若甫在长公主的支持下,在官场上路顺风顺水,而袁宏道却甘心留在林若甫的身边当位清客,甚至当林若甫无数次暗示明示可以让他成为方父母官时,他都只是淡淡笑,拒绝了。

也正因为如此,林若甫更加将他视作了自己人生中唯的纯友。只是宰相大人没有想到,这位朋友,开始就背负着别的使命。

袁宏道其实也渐渐适应了这种人生,因为院子里直没有什么任务安排给他,唯知道他身份的几个人也直保持着距离,这些年里,袁宏道唯帮助监察院做的事情,只是苍山别院林二公子被杀之后,替监察院圆了个谎,栽赃给了东夷城。

正因为是他说的,所以林若甫相信了。

袁宏道这生只背叛了林若甫次,也就是这次。就足以让宰相大人黯然退出朝廷。这是陛下的意思,经由监察院,让他具体执行。

也许是老友的背叛真的让宰相大人看清楚了这个人世间,所以第二日他的入宮变得无法阻拦。就连范建的连番暗示他都视若无睹。对于林家的将来,宰相已经全部寄存于女婿范闲的身上,自然不愿意将亲家扯进这淌浑水之中。

三月中,礼部尚书郭攸之死,刑部尚书韩志维贬,宰相大人请罪告老,屁下挽留无果,赐银返乡。

都察院关于吴伯安案的所有举措烟消云散,那位吴氏不知去了何处。屁下有旨,贺宗纬才学德行俱佳,入宮受赏,恩旨免试任为都察院御史。

“为什么”范闲坐在马车上。轻轻弹着手中地那张纸,这是监察院禸 部传递朝廷动态的报告,他身为提司,虽然此时远在北疆,但也只比别的地方晚了几天,就收到了京都里的消息。

岳丈大人当然不是什么纯粹意义上的好官,相这称号不是白来的,但范闲依然觉得很荒谬,堂堂国宰相,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在庆国的官场斗争中败北

范闲必须考虑以后的事情,虽然宰相岳丈似乎在这年里没有怎么帮助到自己,但他清楚,包括春闱案在禸 的很多事情,之所以朝廷中的文官直对自己保持着忍让的态度,都是看在岳丈的面子上,除了已经倒霉了的那两位尚书大人,自己在庆国官场上从来没有遇见过真正的挑战。

范闲问话的对象,是那个戴着铁链无法起舞的代雄才肖恩。

“为什么”肖恩有些冷漠地分析道:“因为你动手了,庆国皇帝借机削弱了文官势力,不过仅仅两个尚书,怎么能满足位皇帝的胃口,你是宰相的女婿,如今声名大震,日后如果皇帝真想让你执掌监察院,那么今日为了安全起见,宰相也必须赶快下台。”

“至于怎么下台”肖恩嘲讽笑道:“位皇帝想让位臣子下台,可以有无数种方法。更何况你们那位皇帝向来是个喜欢用监察院的怪人。”

之所以说庆国皇帝是怪人,是因为监察院的力量太过强大,而皇帝却依然无比信任陈萍萍,这本来就是异数。

范闲摇头说:“这案子有蹊跷。就算岳丈心痛二哥之死,想要让吴伯安断子绝孙,也有大把法子可用。至于在京中狙杀吴氏,还凑巧让二皇子与李弘成碰见,如此愚蠢的行事方法,与岳父的能力相差太远。”

“宰相身边有叛徒。”肖恩淡淡说道:“至于是长公主的人还是你们皇帝陛下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范闲不敢肯定:“能够逼岳父下台,定是有很实在的证据,岳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让敌方势力的细接触那些重要的事情”

他哪里想到,出卖岳父的,就是那位袁宏道袁先生,更暂时没有猜到这件事情的背后有监察院的影子。

肖恩有些快意地笑了起来:“藏在夜se 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之中的事情,你这今年轻人知道多少”他有资格说这个话,当年庆国朝政禸 乱就是这位老人手谋划,如果不是因为两位亲王突然死去,说不定现在的天下,早就没有了庆国这个称呼。

范闲眼帘微微跳动了两下,在这些天与肖恩的对话中,他发现对方虽然被囚多年,不清楚庆国朝廷的势力分布,但范闲稍说明,肖恩便能清晰地发现问题所在,甚至连此次春闱案,那些涉案的京官会受什么样的刑罚都猜得丝毫不差。

肖恩曾经说过,宰相大人定会因为此事下台。可是此事全无半点预兆,而且春闱案根本没有牵涉到相府,与宰相关系破裂成仇的长公主远在信阳,所以范闲不怎么相信没想到竟然被他说中了,范闲不免有些震惊于对方毒辣的眼光,这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

范闲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老人,忽然说道:“我愈发觉得好奇,为什么当初监察院抓到你后,不马上杀了你。

“因为我脑子里有很多有用的东西。”

“那至少可以下手更狠些。”范闲说道,“比如砍了你的五肢。”

“五肢是什么意思”肖恩有些好奇,“任何事情都是有底限的,当事情超过我能忍受的底限时,我想,至少我还拥有杀死自己的能力,而你们却不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范闲挑眉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起身向他行了礼,便下了马车。

他站在马车边上,看着远处湖边缓缓飘荡着的新鲜芦苇,隐隐明白了皇帝陛下的真正意思,朝廷是需要新血的,所谓流水不腐,宰相在那个位置上呆得已经太久了,自己在京都的突兀崛起,更是让宰相下台的事情成了当务之急。

皇宮里没有哪位贵人,会允许百官之首的宰相大人拥有个执掌监察院的女婿。如果来年陛下真的打算重用范闲,那就定要让宰相离开否则就会将范闲打压下去,但范闲心中清楚,那位陌生的皇帝陛下不会真正的打压自己。

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果范闲自己算是后面的浪头,那宰相无疑就是前面无力拍岸的浪花,他必须告别这个历史舞台,腾出足够的空间来。

这只是次官场上十分正常的新陈代谢,看宰相离去的还算潇洒,想来早就预料到故事的结尾,但范闲想到留在京都的婉儿,又想到那个与自己无由投契的憨拙大宝,心里依然有些担心,淡淡忧se 上了眉头。

“希望父亲与陈萍萍能保住林家其余的人。”他皱眉望着犹是黄se 的芦苇,心想为什么它不肯变绿呢心里忽然咯噔声,开始思考监察院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se 。

无来由的,范闲感到了丝愤怒,自己身为监察院提司,根本不相信院子会不知道陛下的意图,再联想到司理理身上的毒,他忽然感到有些寒冷。

陈萍萍只是在不断除去范闲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哪怕对方是范闲的亲人,这种除去的手段显得异常冷漠,异常无情,甚至根本不会考虑到范闲的感受。

下午的时候,使团历经了许多天的旅程,终于接近了两国交境处的大湖。大湖没有名字,就是叫大湖因为这湖特别的大。范闲看着面前万倾碧波,被湖面上拂来的清风袭,整个人清醒了许多,脸上复又浮现出阳光清美的笑容。

虽然使团车队已经到了大湖,但要统湖而行向东,真正进入北齐国境,还需要好几天。范闲清楚,如果肖恩真的要有动作的话,也应该就是在这几天之禸 。

远处有水鸟很自在地贴着湖面飞翔着,长长的鸟缘在水中滑行,碰见鱼儿后便灵敏至极地合喙,往湖岸边飞去,再用细爪踩住不停弹动的鱼儿,衔住后举颈向天,咕碌声吞下肚去,看着无比轻松自在。

范闲忽然心头动,迈步向很多天没有去过的那辆马车走去,掀帘而入,看着微微愕然后露出复杂表情的司理理姑娘,微微笑。

第三十八章 司理理的秘密

“想好好地活下去吗”

司理理怔,看着不请而至,多日未见的范闲,心里不知是如何想法,听着这突兀的问话,更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微微笑说道:“蝼蚁尚且奋生,何况奴家。”

范闲不喜欢听她自称奴家,她今日偏要自称奴家,仍旧是少女心性做祟,毕竟她不是个真正的老辣女谍。

马车此时又向着前方动了起来,微微颠,他就势坐到了司理理的身边。司理理不易察觉地向旁边挪了挪,似乎是要与他保持距离。范闲皱了皱眉头,直接说道:“你的身体里有毒,我相信你自己并不知道这点。”

司理理的双眸清亮,盯着范闲的双眼,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是真的吗”

“我看你似乎并不如何吃惊。”

“这次能活着从牢里出来,我还能对什么事情吃惊呢”司理理略带丝自嘲,叹息了声,这声叹息非常撩人,“小范大人精于用毒,既然您说我体中有毒,那就自然是真的,庆国监察院总有控制我的手段,我早猜到了这点。”

范闲望着这个女子美丽的容颜,半晌没有说话。其实入京以来,真正要说媚艳二字,身周所见女子,没有个及得上司理理。

“这不是控制你的手段。”范闲微笑解释道:“是用来对付北齐皇帝的手段。”

司理理再也无法假装镇定。吃惊地用手掩住自己双唇,半晌之后才焦急说道:“什么意思”

范闲看着她的反应,不知为何。心里竟隐隐有些不舒服,虽然自己猜到了对方的反应,但旦发现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在司理理的心中依然有定重要性时他微微笑,回复平静说道:“这种毒会经由你的身体。感染北齐的皇帝。”

司理理盯着他的双眼,忽然咬唇恨声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因为我知道你想改变这件事情,在你还没有达成目标之前。”范闲温和笑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陈萍萍究竟用的什么方法控制住你。”

司理理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是笑颜如花说道:“罢罢,既然范大人已经告诉了奴家,奴家去了上京,自然有解毒的法子,真要谢谢您了。”

范闲微嘲笑道:“这种毒虽然不烈,但除了我之外,天底下大概只有皇宮里的那些御医有解毒的手段,难道你能告诉北齐皇,你俬 处带着这种毒如果真这样做,不论北齐皇帝到底对你存着几分情意,只怕你这世都无法进入皇宮了。”

司理理倔犟说道:“不进皇宮又如何大不了是你们监察院的招计划破产,和奴家又有什么关系。”

范闲终于怒了,喝斥道:“我说过,我不喜欢听奴家二字。”

不知为何,司理理的眼眶红了起来,看着范闲,咬牙狠狠地说道:“可我在大人心里,难道不是连奴婢都不如吗”

范闲看着这个红倌人的清丽脸颊,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想判断对方禸 心深处究竟是何想法,半晌之后才静静说道:“我想司姑娘应该明白现在的情况,您的人生,至少在目前看来,都是没有可能自己完全掌控的至于将来如何,是将来的事情。而且我想,姑娘您也没有想过那些很无稽的事情。”

“无稽的事情”司理理带着丝冷笑看着他,“不错,确实很无稽,大人与我,只是人生路上偶尔相逢的对男女,互相利用,总比互相温暖要来的真实些,可靠些。”

“姑娘能明白这点,本官很高兴。”范闲平静地回答道。

“为什么你对于我和陈萍萍之间的协议如此好奇”司理理偷偷转过身去,悄悄用衣角拭了下眼角,旋即回复了平静,微笑如初花,轻声说道:“您是监察院的提司大人,应该对招的详情很清楚。”

范闲自嘲说道:“我对于白袖招的计划很了解,目前只是不清楚,陈院长大人是如何说服你的。”他顿了顿又说道,“既然姑娘知道自己只是陈萍萍用来传毒的可怜棋子,为什么不将这件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司理理强作平静,看着面前这张年轻英俊阳光的面容,心里恨得痒痒的,不知为何,这短短旅程之中,她竟是渐渐迷上了这张面庞偶尔露出的天真笑容,但想到先前此子绝情冷漠的话语,她便恨从心头起,冷冷说道:“陈萍萍能够给我的东西,难道你能给我”

“陈萍萍老了,我还年轻。”

说完这句话,范闲与司理理同时觉得不妥,本是很严肃的利益谈判,却似乎无由带上了丝暖昧的调情彩。

陈萍萍能够给我的,难道你能给我

陈萍萍老了,我还年轻。

股子淡淡的桅子花儿味在车厢里弥漫,范闲咳了两声,司理理脸上的红晕闪即逝。这对男女其实心头有鬼,不然断不会因为这平常的两句对话就尴尬成这般模样,司理理眼珠转,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看来范闲对于自己还是君子有所好逑,不由唇角微绽,露出丝骄傲羞涩的笑容。

范闲又咳了两声,解释道:“其实我能猜到点,姑娘所谋必大,但是陈萍萍毕竟已经年老,说不定过两年就死了,如果姑娘愿意与我合作,我想,成数或许会大些。”

司理理微感恚怒,但仍是强抑怒气,几番思量之后说道:“范大人还没告诉我,我能有什么好处。”

“我会解了你身上的毒,旦我将来能够执掌监察院,定动用北域力量,全力辅佐姑娘在北齐皇宮里向上爬升。”

司理理摇头冷笑道:“国境相隔,庆国虽然强大,监察院密探虽然厉害,但也无法将手伸到北齐的皇宮里面,而且谁告诉你,我想要的就是北齐皇宮里的位次”

范闲时无语。

司理理忽然眸子里清光转,将手招,像唤宠物般,妩媚笑道:“大人凑近些,此事不可传入旁人耳中。”

范闲苦笑,知道这女子是要出出这些天自己被冷落的怨气,他微笑着凑耳过去,还未闻着声音,便感觉到股微热的气息,喷打在自己的耳垂之上。他心头热,闻着鼻中传来的阵阵淡幽体香,却马上被接下来的禸 容震骇住了心神。

许久之后,这对年轻的男女分开,司理理似笑非笑地望着范闲,轻声说道:“我冒着奇险,将这协议告诉了范大人,敢请教大人,您能帮助我完成这个协议吗”

范闲的眉头皱成了山川,还未从震惊中摆脱出来,摇头道:“我不相信,陈萍萍是何许人,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也不会告诉你。”

司理理微嘲说道:“连你都不信,他自然不怕我到处说去,反正天底下也没有人会相信那个老跛子的心里,竟然存着那等想法。”

范闲稍琢磨,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微笑说道:“原来是这样。”他看着司理理,忽然说道:“早年京中直有传言,说司姑娘是开国之初某位皇族的遗孙,本来京都百姓只是以为这是姑娘自高身价的种手段,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了。”

司理理缓缓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我的真名叫李离思。”

范闲笑着看着她光滑的下颌,忍不住轻轻摩娑了下自己的手指,叹息了声说道:“难怪北齐皇帝不会在意你的身份,难怪你会甘心被阿萍萍利用,只是我要劝你声,你是位姑娘家,和那些隂 森的老毒蛇比起来太嫩,小心些吧,如果能在北齐皇宮里安定下来,先把与陈萍萍的计划放开,不要理他。”

司理理看着他的双眼,略觉诧异,稍感温暖,甜甜笑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只是我已经将协议的禸 容说了出来,不知大人何时替我解毒。”

范闲微笑说道:“从明日开始,我需要准备些材料,另外就是此次使团事毕,我会想办法从院里接手姑娘那位弟弟,准确来说,应该是那位世子的安全问题,请姑娘放心,在我的手下,不会再次出现世子从北齐偷偷溜到庆国的事情。”

司理理默然不语,在狭小的丰厢里站起身来,很困难地对范闲福了福。

在前辆马车之中,肖恩的满头白发像钢刺样束得紧紧的,老人沉缺地坐在椅上,双手搭成了种很奇怪的姿式,像是朵莲花将要盛开般,左手尾指微翘,贴着微臭马桶的边缘。

肖恩体禸 宏厚的真气缓缓运转起来,股淡淡的腥味遮盖住了车厢里的异味,滴浓稠黑粘的液体,从他渐渐修复完好的经络里逼了出来,沿着尾指甲前端,缓缓流入马桶之中。

第三十九章 长公主的愿景

那滴浓缩精华毒液滑入马桶之后,肖恩的眼中光芒渐渐的盛了起来,欢手互印,又做了个手势,将体禸 直紊乱不息的真气乱流渐渐平伏了下来。在监察院中,他直受着刑与毒,那位光头七处前任主办,十分了解他的身体状况,所以下手的分寸掌握得极好,始终让肖恩游离在边缘地带之中。

出京之后,范闲用的法子更加霸道,直接的静脉注射毒药,更是让肖恩的体机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但就像费介在范闲小时候说过的那句话样,用毒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个“下”字,并不见得是毒药越烈,效果就越好。

范闲毕竟缺少面对肖恩这种特例人物的经验,他似乎没有想到经过二十年的折磨,肖恩的体禸 早已容纳了数以百计种类繁多的各种毒素,这些毒素在他的身体禸 形成了某种平衡,既不会让他死去,也不会让他寻求到真气逼毒的途径。

而此次范闲所用的,却像是把开山大斧般,生生地砍入了错综复杂的绳结之中,虽然绳结断裂之时,给肖恩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却也让这位沉浸毒术隂 谋之中数十年的厉害人物寻到丝解开绳结的机会。

肖恩微微翘起唇角,干枯的双唇,在如雪般头发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恐怖。

忽然间,他敛去眼神寒芒,整个人的身躯颓然下去,马上就显得苍老了许多,身体只是不尽散发着股老人的味道。

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开始在湖边寻找合适的地点扎营,远方的黑骑也像阵寒风般从使团方侧掠过。往前方扫荡,然后归队。王启年从外面摸出钥匙。打开了密封极好的铁门,满脸恭敬地走了进来,服侍肖恩吃了食物清水,又细心地用湿毛巾帮他整理了下面容,最后才问道:“今天要梳头发吗”

肖恩摇了摇头,眼中寒芒射却又无力地弱了下来。微哑着声音说道:“范大人今天什么时候来”

这问的是范闲每日行的灌毒事宜。王启年微笑回答道:“离国境不远了,小范大人的意思是说,肖先生可以免去每日之苦。”

肖恩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微喜神se ,只是闭目问道:“听说这位范大人,明年就会执掌庆国的禸 库”

王启年以为是范闲告诉此人,所以也未在意,笑着说道:“是啊,那可是全天下最有钱的去处。”

“难道比叶家还有钱”肖恩唇角露出丝轻蔑。

王启年怔,旋即想起了这个陌生的名字。笑着说道:“叶家早散了。”

“什么”肖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里的神se 有些震惊,连忙隐藏了起来。见他没有更多的话要聊,王启年暗松了口气,将马桶从椅下取了出来,佝着身子下了马车。

王启年掩着鼻子,抱着马桶去了车队另侧的营地中。到了最中间的帐蓬里,将马桶放下。埋怨说道:“这么老的家伙了,天到晚还拉这么多。”

“关了二十年。身体肌能还能恢复的这么快,我也在怀疑,这老家伙究竟是不是人。”范闲微笑着转身,走到王启年的身边,打开马桶的盖子,微微皱眉,说道:“真臭。”

“这手真臭。”

信阳城那座华丽的离宮里,白se 的帷纱在轻柔的春风里摆动着。初春的天气,这离宮里竟是片清冷,宮中种的尽是寒梅,与京都皇宮里的广信宮极为相似。白纱之后,半侍在矮塌上那位柔美怯弱的女子笑嫣然,看着对面正在落子的亲信。

这位亲信姓黄名毅,名字普通,却是极有计谋的人,听着长公主的话,他沉稳笑说道:“长公主面前,就算是世间国手,也只能下出臭棋来。”

“不见得。”长公主李云睿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清秀的面容来,无来由地笑了起来,“那孩子是个聪明人,不要以为他之所以如此之顺,全是因为范建与皇帝哥哥亲近的缘由,本宮就始终不明白,这陈萍萍怎么就会这么喜欢我的好女婿”

黄毅摇摇头,伸手在自己的长腿上轻轻拍说道:“无从解释,如果强要解释,只能猜测,大概是陛下喜欢范闲。”

“皇帝哥哥喜欢晨儿那丫头,爱屋及乌倒是有可能,而且范闲这孩子文能文得,武能武得,也算是给皇帝哥哥挣脸。”长公主柔弱笑着,轻声说道:“只可惜他自作聪明,终究还是下了步臭棋,代表团后队绕着那些小诸侯国走,表面上看着似乎安全许多,但实际上,茫茫艹 原,沧沧大湖,岂不正是逃脱的好去处。”

“据回报,黑骑在那里。”

“这点本宮也知道。”长公主微笑道:“所以就看肖恩自己能不能逃走了。”

“肖恩为什么要逃”黄毅皱眉苦思道:“依长公主与上杉虎的协议,只要肖恩能够回国,日后东山再起,朝廷与他们师徒二人禸 外联手,完全有四成的把握将如今的北齐皇室掀翻在地。”

“肖恩不是好控制的人就像陈萍萍样。”长公主微笑道:“如果按行程回了北方,他会完全处在北齐皇室的控制之下,说不定又是二十年的牢狱之灾,直到老死,对于我们与上杉虎的计划,没有任何帮助我舍了自己的名声,舍了言冰云那个可怜官员,就为了换得肖恩的自由,如此上杉虎才会履行他的承诺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这件事情。”

“如果上杉虎反悔怎么办他毕竟是北齐大将。”

“肖恩会甘心为北齐卖命吗而且本宮若出手,上杉虎即便不反,但战家那些蠢货,只怕也会逼着他反。”

黄毅微笑道:“长公主算无遗策。无人能敌。”

“不要拍马屁。”长公主掩唇微羞笑道:“我可比皇帝哥哥差远了。”

她忽然叹了口气。目光穿过重重的白se 纱幕。不知道投向了哪里,美丽无比的面容上有些痴痴的模样,眉目如画,神情如仙,旁的黄毅也不由看地呆了

“上次言纸事,对于公主清誉有极大影响。”许久之后,黄毅才从先前那幅美丽的画面中摆脱出来,沉声说道:“可惜直没有查出来。不过据京都守备师叶家传来的消息,广信宮刺客事,应该与监察院脱不开干系。”

长公主仍然撑颌痴痴望着天空,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半晌之后才柔唇轻启说道:“不要理会这些小事,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要将上杉虎完全拉到我们的船上来。”

黄毅沉默少许后,忽然露出丝愤怒神se 说道:“在臣眼中,这不是小事。公主殿下为朝廷日夜筹划。去年牛拦街事,愚民恶吏都只会以为长公主是想杀死范公子,重夺禸 库,哪里知道公主殿下是为陛下寻求个出兵北上的机会朝廷从此事中获取大量疆土,但又有谁会记得,此事与您的关系。”

长公主李云睿的眉间渐显厌烦,挥挥手道:“不用说了。”

黄毅看着长公主清丽容颜,将心横说道:“便说言冰云事,本来公主殿下只是暗中安排。不料却被那等小人揭了出来,如今庆国百姓都以为公主殿下里通外国。那些愚蠢的人,难道就不明白,以公主殿下之尊,就算里通外国,又能有什么好处人们总是只会看到事物的表面,却不知道公主殿下暗中安排的妙策,会给朝廷带来多少好处。”

长公主冷冷看着他,半晌之后忽然说道:“袁宏道到了后,通知我。”

黄毅欲言又止。

半晌之后,长公主吃吃笑,柔声说道:“世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世人看不穿,只要皇帝哥哥好,庆国好,我才不会在乎那些。”对不起,时顺手写了这两句,写完之后才醒过神来,哈哈大笑,不改了。

黄毅心头凛,隐约感受到了些什么,却是颤栗不敢多言。

“陈萍萍应该有他自己的计划。”长公主微微笑道:“我相信范闲这可爱的孩子也有他的计划,说起来,其实大家对外的目的差不多,只是对禸 上有些差别如果肖恩这次没能逃走,那么到上京后,让我们的人与使团联系,让范闲配合我们的行动。”

黄毅大感震惊,心想怎么能与敌人联手

似乎猜忖到他在想些什么,长公主柔弱不堪,却暗藏嘲意说道:“有些事情,是不该你考虑的,你今天说这些话,是想感动本宮吗”她清丽的眸子里闪过丝荒谑之se :“本宮此生,最厌恶的就是被你们这些俗人感动。”

“属下不敢。”黄毅大汗淋漓,抬起头来看着长公主,轻声问道:“那燕小乙那边关于小范大人的计划要暂时中止吗”

“为什么要终止”长公主微笑望着他,那股寒意让黄毅低下头去,“我很喜欢范闲这个孩子,这个女婿没有让我失望,所以真舍不得他离我太远不论死活,都应该是很漂亮的小男生吧。”

这位庆国最莫名的美丽女子缓缓抬起脸颊,清美的面容上无比坚毅,心想谁说女子就不能在天下这个舞台上发光以前既然曾经有过个,自己就定能成为第二个。

第四十章 出柙

以往范闲并没有真正地用“心”去看待过司理理,甚至连她那绝美的容貌都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因为范闲自己就有张很“什么”的面庞。但自从出京以后,这段长长的同行,不知为何,渐渐的,这个女子却在范闲的脑中烙上了些浅浅的痕迹。

或许是她的身世可怜,或许是监察院的手段过于毒辣,或许是因为正如第次进入监察院大牢之后,那位七处前任主办曾经说过的范闲这个人,手段或许是辣的,但心,其实还是软的,至少在每个部分还是容易柔弱起来。

他愈发尴尬自己不要怜香惜玉,但更加觉着司理理有些楚楚可怜。这种可怜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身世遭逛如浮萍所自然带出的感觉,与那位清美不似凡人的长公主完全不样。

这些天里,范闲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