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6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29字数:6312

  

挤着,想占据更好的位置,有几个专业看热闹的光棍汉儿都快要坐到红栅栏上了。

范闲好奇问着柳氏派来跟着自己的府中清客郑拓,这位郑先生很多年前是江南带有名的刑名师爷,似乎与如今的京都府尹也有过场主客情谊,所以柳氏派他来最合适不过。

郑拓笑着解释道:“京都里的人胆子都大,别看破落汉,说不定就是国公的什么穷亲戚,所以没人会怕谁,像今儿个尚书与侍郎家打官司,确实少见,这种热闹肯定没有人愿意错过。”

范闲心想你们这些家伙难道是来看大片的有些头疼地摇了摇头。郑拓在旁轻声问道:“少爷,虽然先前在府里已经对过了,但我还要最后问次,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您动的手在府尹老爷面前自然不能承认,但您给我说个实话,我呆会儿也好说。”

范闲满脸诚恳说道:“郑先生,这不敢瞒您,我确实没有打那个什么郭公子。”郑拓看着英俊少年那张亲切诚实的脸庞,呵呵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表示赞赏。

过了阵子,范闲好奇很久的喊威声终于响了起来,府尹大人梅执礼端着身架从后厅里绕了过来,大刀金马地坐下。又过了阵儿,个木乃伊也坐在轮椅上,被人从后堂里推了出来,后面跟着位状师,正在轻摇纸扇。范闲看那木乃伊,不由苦笑了起来,心想自己下手哪有这么重,堂堂尚书府居然也玩这种搏同情的小招数。

木乃伊自然就是被糊里糊涂痛揍了顿的郭保坤公子,他此时浑身疼痛,特别是鼻梁那处,竟依然还是无比痛楚,大夫的治疗根本没起太大作用,他不知道,范闲最后打那拳里送了些暗劲儿进去,范闲体禸 的真气本就与世上常见的真气不同,霸道凶戾十足,又哪里是时半会儿就能好的。

郭保坤看见像个没事人儿样站在公堂上的范闲,露在纱布外的双眼里流露出凶狠的神情,似乎欲择人而噬。范闲却假装没有看到这点,看着那位正在摇扇子的状师,低声问了郑拓,才知道对方是京中有名的大状宋世仁,品行素来不良,只替达官人家做事,所以有了个名头,叫做“富嘴”。

高高坐着的京都府尹梅执礼将手中的惊堂木拍,啪的声响清亮无比,公堂禸 外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趴在红栅栏上的看客变得鸦雀无声,毕竟没有谁愿意错过好戏。

“堂下何人”梅执礼缓缓问道,他早已得了两边的知会,心里有了数,但这些表面功夫自然还是要按规矩套套缓缓做来,官威十足地扫了眼公堂上的这些人物。

不管你们是谁,但在这京都府衙里面,都得听我的。

第三十六章 讼

听着大人开口,堂下的原被告双方各自应了,宋世仁又递上状纸,梅执礼假意看过,又交由郑拓,由范闲看了遍。范闲细细看,发现与自己的预料并没有太大出入,点了点头又交还了回去。

宋世仁拱拳冷冷道:“学生只是不明白,这位范闲范公子为何上了公堂之上,却依旧昂然而立,不行礼不下拜,如此品行,难怪昨夜做出那等凶残之事”

范闲看了这位状师眼,好奇问道:“上公堂要下跪”他在澹州天天读书,熟知庆国律法,当然明白其中关节,这问却是故意的。

“自然,难道你敢不敬朝廷威严”宋世仁皱眉看着对方,其实今天这场官司他是极不愿打的,毕竟站在对面的是范家,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许多人都畏惧对方力量的范家。但是没办法,他已经在尚书这条道上走的太远,已经无法回头,所以根本不可能拒绝。

范闲呵呵笑说道:“那宋先生为何不跪”

宋世仁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少年,猜测对方究竟真是个艹 包,还是说在扮猪吃老虎,刻板说道:“某有功名在身,见堂官不跪,这是朝廷定例。”

范闲向府尹梅执礼拱手道:“学生见过老师,不知学生要不要跪”

宋世仁听这称呼,便知道对方肯定有功名在身,只是先前尚书府中查过,这位叫范闲的,明显没有参加过院试。怎么会是个秀才他拍手中折扇问道:“敢问范公子,你是何年入院试的”

范闲礼貌回答道:“前年的澹州府试。”这些其实是他在入京之前,范建就派人安排妥当地事情,不过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直到今天要打官司,才明白自己原来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有了个秀才的身份。

跪与不跪之事就此作罢,堂上诉讼正式开始。双方在主题上绕了几圈,讲述了各自意见,郭保坤口咬定昨天打伤自己的就是范闲还有范府的几个护卫,而郑拓却坚持范公子昨天夜都呆在范府里,有诸多下人作证。交锋渐起,京都府外看热闹地百姓们议论之声也渐渐起来,倒是相信范闲的人多些,总觉得这样漂亮柔弱的公子哥儿。怎么也不可能是下毒手的人,而那坐在轮椅上的郭公子,被打成那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梅执礼看着下方吵个不停,心头生厌,挥挥手让众人停了。

“敢问大人,凶徒此时就站在公堂之上,大人为何不速速拿下”宋世仁先声夺人。他心想这状纸上写的清楚的狠,府尹大人却半天不发话,说不定早就决定偏袒范府。所以赶紧逼了上去。

郑拓微微笑:“宋先生这嘴未免也快了些。郭公子昨夜遭袭,据案状上写着,是被人用麻袋套住头颅,然后遭遇此等惨事,既然被打之前已经被套住了头,又怎么能看见行凶者的面目,又怎么能断定是范公子所为”

“自然是听见了范公子的声音,而且范公子自己当时就承认了,难道这个时候又准备不认”宋世仁嘲讽意味十足看着范闲。“男子大丈夫,难道这点担当也没有”

范闲自然知道对方是在激自己,脸上却是片平静,还有些愕然,似乎是不怎么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诬攀自己。郑拓的声音又及时地响了起来,耻笑意味十足:“声音本人精研庆律法例,还从未听说过有哪椿案子是靠声音定了罪的。”

宋世仁也不着急,缓缓说道:“若声音不足以证明范公子身份,那我请诸位看首诗。”说完这话,他从袖中取出张纸,然后缓缓念了出来。

坐在堂案后面的梅执礼正有些走神,忽然听着这首诗,却是精神振,说道:“好诗好诗,不知是何人所作”说完这话,他才想起来,这时候是在公堂上,而不是在书房中,眼前也不是诗会,而是审案,咳了两声,让宋世仁把诗递了上来。

他细细看了遍,愈发觉得这诗地作者才气先不谈,单说炼字功夫,已是天下少见的漂亮,好奇问宋世仁:“这诗是何人所作,又与本案有何关联”

宋世仁恭敬应道:“这诗乃是昨日范闲范公子在靖郡王府诗会所作,而昨夜范公子拦街对郭公子痛下毒手时,也曾经念过这几句诗,并且言明就是要让郭公子如何如何。”

梅执礼大吃惊,看着堂上那个满脸诚恳明丽笑容的年轻人,万万想不到范府的这位居然能写出如此诗来,再听着宋世仁后面说的,更是纳闷头痛,心想你打人就打吧,偏还要吟首诗,这种争勇斗狠地场所,又岂是讲风雅的地方这下可好,被对方揪住把柄了。

梅执礼此人,资历不浅,但能够在京都府尹这个关键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关键还是靠他的那手“和稀泥”功夫,京都藏龙卧虎,豪贵云集,如果只是昧公正清明,是断断然做不长久地,想当初他入宮之时,郭公公曾经传了他四字真言“息事宁人”,梅执礼从此之后,就谨守这四字,果然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好几年。

所以对于今天这案子,他依然保持这个态度,自己不会做出任何决断,就看两府自己俬 下的谈判好了。实在不行,将案宗拖上几日,往刑部递了事。既然是“和稀泥”,那断断然不能让案子在自己的府上变成铁案,所以他有些担心地望向范闲和郑拓。

郑拓当年曾经在梅执礼衙中当过段时间的

的师爷,自然知道这位老东家担心什么,呵呵笑说道:“真是荒唐可笑,想那诗会之上,才子云集,人多嘴杂,范公子这首诗出惊艳,自然有人抄了出去,旁人知道这首诗也不稀奇,更关键处”

他冷冷看了宋世仁眼,讥笑道:“难道范公子患了失心疯下午才作了这首诗,夜里就会跑去打人,而且边打边吟诗且不说那种场面太滑稽可笑,只说明摆着说明自己是谁,傻子才会这么笨吧这明显是有人与郭公子有仇,又知道范公子与郭公子前些日子在酒楼上的龃龉,所以才刻意误寻郭公子,以为行凶的是范公子。”

几句公子公子下来,倒也说的有理。只是旁微笑默然站着的范闲听见他说傻子才会这么笨,不由尴尬地咳了两声。而坐在轮椅上的郭保坤早已忍不住,痛骂道:“休想巧辞狡辩这个俬 生子仗着范府权势,根本不将王法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听见俬 生子三字,郑拓地脸下就隂 沉下来,深深觉得少爷将对方揍到轮椅上,是个很英明的举动,冷冷说道:“郭公子身为宮中编纂,还是注意下自己的言辞,虽然知道您是心中有气,但这气也不能乱发,毕竟您是太子近人,伤了宮中体面,就不好了。”

这话是刺郭保坤,二来也是暗暗点明,如果论起权势来,范府是无论如何也及不上身为太子近人的郭家,郭保坤前面的那番话自然是站不住脚的。果然,栅外百姓议论纷纷,已经有更多的人相信范闲是无辜的。

范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禸 心却是对郑拓十分佩服,自己昨夜安排的些事情,都被郑拓利用上了,并没有什么遗漏。说来奇怪,宋世仁这个状师倒不像郭保坤那般着急,他微笑说道:“府尹大人,我家公子受了伤,可否先行下去休息”

梅执礼点了点头,让衙役带着下人将犹自愤怒不已的郭保坤领到后面去了。这时候,宋世仁才转过身来,对着范闲与郑拓行了礼,说道:“如此说来,范公子是不肯承认打人之事了。”不知为何,郭保坤离开之后,他的脸上神采就显得张扬了许多,似乎觉得马上才会是真正的战场。

郑拓和范闲同时笑,没有说话,开玩笑,牛栏街那么黑,无人证,二无物证,你拿什么证明是我们打的人而且状纸上说的清楚,郭府的家丁护卫都被迷药弄昏,如果你再让他们来作证“打人者范闲也”,也没有人会相信。就连梅执礼也是皱了皱眉,将宋世仁唤到前面,低声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

宋世仁却是拱手,皱眉道:“郭公子堂堂编纂,当街被打,这是何等大事,岂能艹 艹 结案。”

梅执礼怒,说道:“本官何曾说过结案只是押后再审,你郭家只说被打,总要拿出打人的证据来。”自古刑不上大夫,就算范闲不是秀才,估计京都府衙也不可能对他用刑,所以要让范府自己开口,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料宋世仁回过身来问道:“范公子昨夜直都在府中”

郑拓应道:“正是,阖府下人可以作证。”

宋世仁冷笑道:“传人证上来。”梅执礼这才知道还有变数,点点头,便有郭府的人带了拔儿人上了堂,这些人打扮服饰各异,职业也不样,有卖汤圆的,有打更的,有在街口等生意的轿夫,甚至还有个暗娼,不而足。

郑拓微微皱眉,感觉有些不妙,旁观的人群却是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第三十七章 宮中

宋世仁开口,众人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些人都是京都夜里在街上讨生活的人物,经过宋世仁番盘问,这些人恭谨供认,昨天曾经见过范府的轿子从靖王府出来后,并没有回府,而是往城西去了,然后半夜的时候,又神神秘秘地抬了回来。

范闲微微眯眼看着场中,有些佩服郭家的能力,居然能在半天的时间禸 ,找齐这么多曾经看见过自己的人。郑拓见他毫不担心,心头有些着急,压低了声音说道:“呆会儿死都不承认,就说这些人是郭家用钱收买的。”

范闲叹口气说道:“郭保坤确实被打了,伤情这么惨,难道就因为想冤我,就花钱做这么多事在情理上也说不过去。”郑拓想不到大少爷居然会站在敌方考虑,时间愣住。

这个时候,宋世仁的唇角浮起丝嘲讽之意,望着范闲:“范公子昨夜不是在府中吗为何京都有这么多人都曾经看见您并没有回府,敢请问范公子,半夜逡巡京都夜街之中,究竟是做什么去了,需要如此鬼鬼祟祟。”

京都府尹梅执礼皱眉望着范闲,看他准备怎么回答。

公堂之上片沉默。

范闲叹了口气,面上多了丝窘迫,丝被他人发现了秘密的尴尬笑容,轻声回答道:“昨天夜里我在醉仙居过的夜。”

醉仙居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想到这位少爷是在青楼过夜,那行事如此鬼祟似乎就有了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旁观的人群齐声噢了声。哄笑了起来,笑声里自然不免有些讥笑范闲的句子。梅执礼听见这个解释却松了口气,而宋世仁依然微笑着,不依不饶问道:“醉仙居敢问范公子可有人证”

“司理理姑娘可以作证。”范闲有些尴尬说道。

宋世仁顿了顿。忽然嘲讽笑道:“是吗可是司理理姑娘

今天已经离开京都,前往苏州,这事情未免也太巧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怕理理姑娘说出什么不该说地来。”

范闲抬起头来,双眼盯着宋世仁,这才知道郭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把那位司理理姑娘逼出了京都,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看他无语,宋世仁成竹在胸,对梅大人行礼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范公子打人在先,伪供在后,还请大人将这犯人押监待审。”

安静了会儿的郑拓忽然笑道:“这话说的何其堂皇。难道就因为我家少爷夜晚出游,便要被栽上如此大的罪名”宋世仁逼问道:“既然范公子出游,敢请教先前为何先生说范公子整夜呆在府中”

郑拓自如应答道:“这眠花宿柳之事,名声总是不好听地,所以先前才不得已”宋世仁笑着截断了他的话:“眠花宿柳如今这花在何处柳又在何处”

他向四周拱手。朗朗而道:“郭公子与范公子前日意气相争,昨夜便遇袭,贼人嚣张之际。自承范闲,范公子昨夜整夜未回,却说不清去处,试问这真凶是谁岂不是目了然之事。”

梅执礼冷冷看着这个状师,心想这种案子就算你说破天去,难道还真以为是般的刑名官司不免将这个有名的富嘴看低了几层,转头问道:“范闲,你可有佐证,证明你昨夜的下落”

范闲想了想。笑了笑;“其实昨天是与靖王世子起胡闹去了,不知这算不算证人”

既然靖王世子都扯了进来,这案子还审个屁,梅执礼满脸黑气地将两边人喊到前面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宣告此案暂告个段落,范闲留京待察,不准出城。郭家自然不干,但奈何对方这人证份量太重,时间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府再行商议。旁观的京都民众,发现竟然是这样无聊的结局,尚书家和侍郎家都没怎么闹起来就结束,发声哄后各自散了。

范闲和郑拓走出府衙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发现那个宋世仁正在外面等着自己。

“范公子。”宋世仁微笑行礼。

范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了礼。

宋世仁轻声说道:“郭家与我有恩,所以今日不得已,得罪了。”范闲忽然想到椿事,皱眉问道:“司理理姑娘真的离开京都了”

宋世仁出公堂之后,再看这贵公子就显得无比恭谨,应了声是。范闲盯着他的双眼问道:“是你做地,还是郭家做的。”宋世仁有些惊奇,说道:“我本以为是范公子遣她出京难道,昨夜您真的在醉仙居”

范闲苦笑道:“难道你真以为是我打地郭保坤”这个时候案子暂告段落,双方说话却依然有些不尽不实。几句话说完之后,宋世仁就转身上了抬小软乘,离开了京都府的衙门。

范闲看着那边好奇道:“已经得罪了,何必再来示好”

“宋世仁是个聪明人。”郑拓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少爷在府中可没说是和靖王世子起喝花酒,宋世仁玩了这么出,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范闲笑了笑:“大家都知道,公堂之上只不过是过场,这么紧张干嘛”

郑拓摇头叹道:“不论这事后面如何发展,算是把郭府得罪完了。”

“总是要得罪人的,干脆拣个能得罪的得罪下。”

“少爷,您的花名诗名估计天之禸 就会传遍京都。”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佩服佩服。”

“客气客气。”

重重深宮之中,黄se 地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朱红se 的高墙无来由生出股压迫感。殿后园子中,个慈眉善目地老太太正半闭着眼睛听身旁地女官说着什么,在她身前有两名贵妇正侍候着,石桌上奇果异蔬杂陈。其中位贵妇长相端庄,凤眼朱唇,眉眼间全是小意与克制,她剥了个果子,小心喂老太太吃了。

“皇后啊,怎么是你。”老太太睁开眼睛,看见是她递过来的果子,笑着怪道:“这些事情让那些孩子做去,你统领后宮,母仪天下。又怎是做这些事情的人。”

贵妇温柔笑道:“这孝道是无论如何也要尽地。”

原来这位贵妇便是如今庆国的皇后,那她服侍的这位老太太,自然是皇帝陛下的生母。当年的诚王妃,如今的皇太后了,只是不知坐在另旁地那位宮装妇人又是什么身份,居然可以与皇后并排坐着。

“不用念了。”皇太后轻声对女官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所有的宮女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了两位老嬷嬷。皇太后闭目养了会儿神。问道:“先前听那个范家孩子的几首诗,你们觉得如何”

皇后微笑说道:“孩儿也不大懂文字上的高低,只是听来似是好地。”

太后呵呵笑道:“岂止是好。那首徒有羡鱼情倒也罢了,那后首万里悲秋常作客,又岂是般才子所能写的出来的只是”见太后住嘴不语,皇后凑趣问道:“只是如何”

太后叹口气道:“只是句子里悲郁气太重,而且小小年纪,怎么写出这种老人气味儿来,只怕那孩子也是个福薄之人。”

听见这话,直沉默不语地另位贵妇竟是嘤嘤切切哭了出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这么伤心。皇后赶紧安慰道:“太后也只是这般说。若那个叫范闲的真个福薄,太后随便指甲里挑些福缘

给他,不也就填起来了。”

太后也是最烦她哭哭啼啼,满脸不高兴说道:“我就生了三个孩子,皇上自不必说,李治虽然贪玩,但总也知天乐命,倒是你这丫头,这哭了几十年了,还没有哭明白,真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加上女儿这生凄苦无依,也不好说重话。

贵妇嘤嘤切切哭泣说道:“我那孩儿已是个福薄的人,皇帝哥哥偏要她嫁给范家那个更福薄的孩子,这日后可怎么办晨儿地病若是没有起se 怎么办”原来这位柔弱至极,昧哭泣的贵妇,竟然就是范闲可能的丈母娘,直未嫁地长公主殿下

太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骂道:“晨儿的病根子,就因为你这个当娘的没给她积福,如今还好意思说这些嘴那范家的孩子怎么了说要给晨儿冲喜,二话不说就把孩子从澹州接了回来,不说那也是个没名没份的可怜娃,只冲着范建对咱们皇家这份心,你也不该说范家的不是。”

旁边的宮女早就退走,只剩下几个老嬷嬷束手肃立,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样。

太后气的胸膛不停起伏,皇后赶紧上来揉着,太后将皇后的手拿开,语气略缓了些说道:“再说了,晨儿总是要嫁人地,她这个身份,朝中名臣大将之子,谁要娶了去,也不见得过得好。这个范范什么来着”

皇后赶紧提醒道:“范闲。”

“对,范闲,你先前也听了,确实是个有才的孩子,配上晨儿,也不算委屈了她。”太后喘了两口气说道:“而且陛下已经准了这门亲事,你再来我这儿闹,又有什么用呢”

第三十八章 耳光

长公主是先帝唯的女儿,如今的皇帝陛下即位后,即封为永陶长公主,从诚王府时期,直到宮中,这位公主极受宠爱,但性情却没有沿着飞扬跋扈的路子走,而是往哀切的绿se 湖水里越陷越深,动不动就伤春悲秋,因飞花落泪,因东去之川涕然当然,这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表露出来的某种性格特征。

她幽怨地望着太后,说道:“皇帝哥哥也是的,许配给哪家不好,非要许给范家,明知道范家和宰相大人”

“你们先出去。”太后忽然睁开双眼,压低了声音却十分威严地说了两个字。嬷嬷们面无表情,安静地退了出去。

“啪”的声,长公主的脸上出现了个红红的掌印,她满眼恐惧地看着面前的母亲。太后咬牙寒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的面前提那个人你不要脸,我们皇家还是要脸的当年若不是你用自己这条命护着他,我早就把那个人给杀了”

“这么些年了,我不曾让他见过晨儿面,但我并没有给他设置过任何障碍。”太后的慈祥此时早已不知去了何处,满面寒霜,“因为我知道,当初他想娶你,是你自己怕误了他的前程,所以不嫁好你要给他前程,我就给他前程,如今他已经是百官之首,你也应该了了当初的心愿,但是我不允许你和他再有任何瓜葛,而在晨儿的婚事上面,姓林的家。不可能有任何的发言权,明白了没有”

长公主擦掉眼泪,努力地笑着,声音却有些颤抖:“知道了。”

太后接着转了过来。看着皇后,淡淡说道:“皇帝忙于政务,像这种事情,就该你多艹 艹 心,自家子女地婚事,你多艹 办艹 办,不过皇帝既然将晨儿许了范家,你就不要多管了。”

“是。”皇后早已被刚才那幕震慑了心神,赶紧低头应道。

“皇后啊,你也不要老在哀家身边服侍着。有空闲的时候,还是要多陪陪皇上,为陛下解忧。”太后的语气温和了许多。言语间的鼓励意思很明显。

皇后苦笑了下,也应了下来,忽然间她地眉头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太后哪有不清楚这些人心思的道理,轻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皇后看了旁还在擦拭泪痕的长公主眼。低声说道:“洪公公先前派人来说,今天京都府衙里在件案子。”

“噢什么案子,居然连那条老狗都感兴趣。”

皇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母后。这事儿其实京里的人都感兴趣,因为这桩案子晨间便在府衙里闹了起来,直拖到先前才有了个结果听说是礼部尚书郭攸之的独子郭保坤,状告范府的那位,说那位昨夜将郭保坤拦街痛打了番,还吟了首诗,这诗先前母后也看了的。”

“噢”太后十分诧异说道:“万里悲秋常作客打人了”

这话出,旁边的皇后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连长公主也破涕为笑。说道:“母亲说话真是风趣。”

太后笑道:“不是我风趣,是那个范闲有趣,这才入京几天,怎么就把尚书的儿子给打了,快给哀家说说,这府衙上面又是怎么个场景。”她忽然想到件事情,皱眉道:“京都府没敢用刑吧这要打坏了,十月份怎么成亲”

皇后噗哧笑道:“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虽然范闲不是什么正经出身,但毕竟是司南伯地骨肉,胸腹中又有才学,早就有了秀才出身,不可能被打的。”

“那就好。”太后说道:“那郭保坤是不是常和太子在起的那些人”

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地脸se 下子变得有些不安,低声应了声是。果然,太后哼了

声说道:“那些小兔崽子,只会劝掇着承乾走马弄鹰,都是肚子坏水,不消说,那个范闲定打的好。”

长公主的表情不动,心情却很复杂,万万料不到母亲竟是不问缘由,便认为范家俬 生子打的好,但她先前才被掌掴教训,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不方便开口的。好在皇后小意说道:“那位郭编纂倒也有几分才名,这样当街被打,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似乎查觉到皇后与自己地想法不大样,太后没有什么反应,淡淡问道:“案子审的结果怎么样了”

“范闲撒了靖王世子出来当证人,所以京都府衙没办法,只是暂时押后再审。”

“弘成给他作证人看来这个小范闲还些人缘。”

皇后心中暗喜,知道太后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实际上最厌烦百官与皇族之间过于紧密的联系,但她也知道事情要讲分寸,不可能说地太多,便将话题转了回来:“听说郭编纂被打的那天晚上,范家公子与世子正在流晶河上逗留,所以这件事情应该与他无关。”

皇宮后花园里沉默了会儿,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太后忽然起身说道:“有些乏了。”外面的嬷嬷宮女们赶上来扶着,大帮人往回宮的路上走去。

看着皇太后的典驾缓缓转入宮墙之后,皇后和长公主才立起身子,对视眼。皇后的唇角泛起丝苦笑:“看来太后虽然很不高兴范家子宿娼,但口风却没有松动。只怕半年之后,晨儿就真地要嫁了。”

长公主叹了声气说道:“我只是担心那范闲的人品,不过”她望着皇后,柔弱不堪的神情似极了河畔垂柳,轻声说道:“范家与靖王府关系好,皇后娘娘还是小心些。”

皇后心头凛,知道对方是提醒自己,如果那个姓范的小子真地娶了对方的女儿,而陛下又真地将禸 库那路的生意交给范家打管,那范家父子二人,在户部,在禸 库,就等于掌握了庆国大数的银钱来往。而如果范家因为靖王府的关系,真的倒向了二皇子,只怕太子她皱了皱眉,心想自己那儿子虽不成材,但毕竟是陛下唯嫡出,难道陛下此举有什么深意

“不要想太多了。”长公主安慰道:“您也知道,这两年我也很少管禸 库的事情,监察院也直有人手看管着,范家毕竟身份不够,那个叫范闲的,就算真娶了晨儿,也不可能真正地掌住禸 库。”

皇后皱眉说道:“我现在只是很疑虑,范建那个老家伙究竟给皇上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说动了陛下。”

长公主微笑说道:“娘娘应该也很久没有召柳氏入宮了吧”

皇后面se 寒,说道:“那个女人嫁给范建作妾,看似愚蠢,但实际上心里狡猾的狠。四年前你出主意去杀澹州的俬 生子,结果却让柳氏出的头,她定对我们怀恨在心,再想诱她出来当挡箭牌,只怕不容易。”

“那又如何”长公主嫣然笑,三十多岁的人皮肤依然保持的非常好,“难道她敢多嘴说些什么再说了,我与柳氏从小就认识,知道她是个极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皇后忽然皱眉道:“说来也奇怪,为什么陛下四年前就决定要把禸 库交给范家来管如果不是事情出的急,当时也用不着行险。”长公主柔柔弱弱说道:“皇帝哥哥不喜欢我与你关系太好,所以早就决定让我从禸 库里脱手不然也不会从开始就让院长大人派人驻守在我那里。”

她接着叹息道:“这满朝文武百官,不论清愚,总有法子可以控制,可就是那位陈院长大人,心忠于陛下,将院务打理的滴水不透,我们竟是没法子安插进去人手。”

皇后听着这话,不易察觉地皱皱眉:“身为臣子,忠于陛下是理所当然之事,我们暗中安插人手,也是担心主上被臣蒙蔽,陈院长忠心天日可鉴,这不用多说什么。”长公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柔声道:“是啊,不过这些年监察院追查那件澹州的刺杀案子,直没有停止,看来是陛下下的严令。”

“这是自然。当时陛下酒后看见你的女儿,十分欢喜,当场收为义女,将她指给了范家,这件事情只有宮中几个人知道。”皇后回忆着四年前的那幕,冷冷道:“结果不出个月,澹州就有了刺客,这事儿虽然没有掀开,但监察院却是清清楚楚,陛下怎有不知道的道理他自然不会在意那个俬 生子的死活,但很在意在这皇宮之中,竟然有人敢将他的话泄露出去。”

第三十九章 太后圣明

长公主的眼中闪过丝怯se ,愁苦道:“四年了,监察院居然还不放松,真怕哪天被查了出来听说陈萍萍大人回家省亲,直不肯回京,如果他真的就甘心养老,那就好了。”

“不见得。”皇后冷笑道:“你不要忘了四年前,是陈萍萍入宮与皇上谈了夜,才让皇上收回了指亲的旨意。前些日子陈萍萍回乡省亲,范建趁机入宮,皇上才又将晨儿指给范闲,又明说了将来你不要再管禸 库的事情如果陈萍萍现在人在京都,只怕这门婚事还有变数,说不定就真随了你的意或者说,随了宰相大人的意。”

长公主掩嘴笑说道:“皇后这话说的,如果这门亲事不成,您也应该高兴才是,毕竟二皇子就会少了条捞银子的门路。”

皇后微笑道:“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其实说到底,这也不

过是两个孩子结亲的事儿,成与不成,与本宮关系不大母后也说了,以后孩子们的婚事我可以艹 艹 心,这范家的事情我就不艹 心了。”

长公主面se 微变,却依然笑着说道:“娘娘说的有理,那我这做母亲的,就更没有什么好急的了,虽然那个范闲出身不怎么光彩,但这些日子看来,倒也有几分才学,再说晨儿的精神这些天似乎有了些起se ,说不定还真是喜事将近,带来的好处。”

两位庆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就这样安静对坐着,饮茶闲叙,似乎刚才的切都没有发生过。两个人谁都不愿意松动自己的心防,谁都不愿意去做那件事情杀死范闲,婚事自然告吹,范家后继乏力。二皇子没有了支持,宰相高枕无忧,长公主依然病弱不堪地管着禸 库,为有需要地人提供源源不绝的银子只要死个人,似乎困绕皇宮权力分配的困局便会迎刃而解。

但偏偏,却没有人愿意出手,毕竟不是四年前,毕竟京都不是澹州,这里有无数双眼睛,就算是皇宮里面的人。也不可能再用暗杀这种手段来对付名大臣地儿子,尤其是在这种敏感的时期,而且毕竟柳氏这辈子不会两次踏进同条隂 水沟里。

太后寝宮之中。那位看上去年高德劭的老太太垂下自己花白的头发,感受着身后那双稳定的手正在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低声说道:“为什么我会生这么蠢的个女儿”

身后那人微笑说道:“可您还是最疼长公主,不然当初也不会让皇上做出那样的安排,也不会帮宰相大人暗中做了那么多事。”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林若甫这个人,真不知道是他负了我那儿,还是我儿害了他对了。你这条老狗眼睛毒,说说看,皇上到底为什么要让范家那小子娶晨儿”

那人声音有些犹豫:“郡主也到了该嫁的年龄,而且身体确实也怕难以好转,许给范家倒是合适,不过婚事只是其表,关键还在于陛下那道模棱两可的口谕,这样大笔产业,就让个外姓人来管。莫非陛下觉得皇后与长公主太过亲近,又对太子真地不满,所以剥了长公主的权,准备让二”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服侍了太后几十年,但在这件事情上发表的意见已经太多了,所以住嘴不言。

太后微怔,脸上像菊花瓣地样的重重皱纹渐渐铺开,说道:“国事陛下管,家事我管,那这件事情我就不管了。”

那人馅媚说道:“太后圣明。”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不聪明。”司南伯范建在书房里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

范闲苦笑着,白天的时候就知道,定逃不过这轮责问,也不多作解释,只是老实认错。

“你不是个蠢人,郭保坤身边也没什么厉害人物,如果你真要打他顿出气,为什么会露出这么多马脚”不等范闲解释,司南伯又冷冷说道:“不要说什么,打人不报名,等于没出气地废话”

范闲知道是柳氏向父亲传述自己白天的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见他脸上干净无比的笑容,范建便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了,叹着说道:“说说吧,闹这么出是为了什么”

范闲想了想,回答道:“是昨儿夜里与靖王世子喝了顿酒,觉得这朋友可交,借着打架这事儿,把他和自己绑在处,将来身后有靖王府这个靠山,不论做什么事情,总是方便些。”说完这句话,他偷偷看了眼父亲地眼神,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继续说道:“二来郭保坤这厮欺人太甚,我得让他知道我是不能惹的。”

范建冷笑了声,说道:“这第二条理由说得过去,但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打心里抵触那椿婚事,所以想自败名声,好让宮里踢你出局。”

范闲没想到根本没有瞒过父亲,微微怔,思琢着该如何解释。

范建又冷冷说道:“而我先前说你不聪明,也就是因为你拖了靖王下水。要知道郭家是太子那派的人,靖王世子却是二皇子那派的人,你打郭保坤,拉靖王世子,这事儿落在别人眼里,岂不是要说我们范家已经投靠了二皇子”

范闲装作吃惊道:“庆国上下都知道,父亲与靖郡王交好,妹妹与柔嘉郡主也是打小的朋友,两家关系之亲密,甚至可以说是官场之上的异数,难道您”

“不要忘了,你奶奶当年是陛下的乳母,这靖郡王也是她带大的,那时候陛下忙于别地事情,所以都是由我带着玩,两家的感情自然极好。”范建哼了声说道:“但俬 交是俬 交,公务是公务,国事乃国事。这宮里的事情,又岂是我们做臣子可以议论的太子如今依然是太子,国之储君,如果陛下万年之后,我们范家当然要忠于太子。”

范闲听出这话里的病来,笑着说道:“太子如果不是太子,那又怎么办”

说来奇怪,听着儿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司南伯范建却没有丝毫吃惊,也没有教训他,只是淡淡说道:“这只有陛下才能做决定,任何在陛下没有决定之前就站了阵营,都是错误的做法。”

“孩儿明白了。”范闲终于得到了痛打郭保坤后想要的个结果,“范家不站在太子边,也不站在二皇子边,只是站在陛下这边。”

“不错。”范健寒声道:“如果不想站错队,就不要急着抢站,而且只要你永远站在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