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2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28字数:6196

  

不用安排什么,自然会让你陷入纷争之中。”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跟着他在外面招摇,自然会变成世人眼中的纨绔。”

“不错。”藤子京微笑道:“二太太的想法很简单,但似乎也很奏效。”

范闲哈哈笑道:“这柳氏很有些意思居然就认了思辙是盘墨汁,干脆大家伙混个体黑,有意思有意思。”

“只是没想到靖王世子也在酒楼上。”藤子京应道:“少爷先前处理的妥当,虽说言语间似乎得罪了些读书人,可是但凡书生,总是有些孤傲之气,京都中人或许认为少爷狂妄,总比认为少爷是个无能之辈要强上许多。”

“造舆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范闲笑着说道:“范家真的是个香饽饽吗柳氏真的头脑简单到像个单纯的女人吗”

他望着藤子京说道:“这都是问题,但其实都不是我的问题。”

藤子京好奇问道:“少爷,那您的问题在哪里”

范闲愁苦着他漂亮的脸:“我的问题在于,直到今天,我还不知道我没过门的媳妇儿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病的要死了。”

马车停在了天河大街侧向的个巷口,往远处望去,各部的衙门还在开门办公,各式建筑飞檐如凤,翘指天际,最远处,个方方正正毫无特点的房子,正杵在那里,看上去隂 暗的厉害。

范闲没有让藤子京跟着自己,虽然似乎对方已经下定决心把前途压在自己这个少爷身上,但是范闲自认不是宋七力,没有收伏人心那种本事,毕竟他是父亲的亲随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会让他知晓的。

在家卖糖葫芦的摊子前确认了监察院的方位,他买了根,边咬边往那边走去,把自己牙酸的快掉了,直呼过瘾。

路过家书局,他走了进去,四处瞄了瞄,发现都是些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经史子集,将店员招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石头记”

店员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也用极低的声音回答道:“客人随我来。”

也不怎么避人,就在正厅旁边的个小隔间里,店员取出套书,递给范闲。范闲接过来看,和今天早些时候在那位大婶手里买的版本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交割银款。

“书先放着,等会儿范府来人取。”先前那本已经让妹妹带回府了,这几本搁在身上也嫌重,所以范闲准备呆会儿让府里的下人来取。

店员为难道:“是哪个范府”

“司南伯府。”范闲心想难道还有很多范府吗他还真不知道,范氏在京中本就是大族,司南伯只是个偏房,只是最近十几年因为老太太的缘故,风生水起,这才成了范氏大族里最出名的家。

店员恭谨应了声,将书包好后存在柜台处。

范闲又随意问了问几句这书卖的如何,得到答案之后,恶向心头生,在腹中将那盗版书商好生诅咒了番。店员见这位客人买了书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只好满面堆着笑与对方聊些闲话。

就在这问答间,范闲的耳尖不易为人察觉地动了动。

他面与店员微笑说着话,面将真气缓缓运了起来,耳力顿时变得更加敏锐,顿时从书局安静的环境里找到了自己想找到的声音。

两个与般民众不同的呼吸声。

呼吸声极其绵长悠远,很明显是身具真气的人物。范闲知道这应该是父亲派来保护或者监视自己的人手,皱了皱眉。

店员见这位客人忽然皱眉,虽然觉得这漂亮年轻人皱眉头也是很漂亮,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从书局的后门穿了出来,范闲确认后面的两个跟班应该被自己成功甩脱了,他有些微微得意,心想年幼时跟费介学的那些东西,除了用毒之外,像反跟踪之类的本事,终于派上了用场。

随着人群在天河大街的青石板路上行走着,张望着街道两旁的建筑,这些建筑古se 古香,尤其是建筑之前,道路两侧各有条平缓的流水,如果要从道路到那些衙门里去,还需要踏过那道流水之上的小木桥。

流水平缓如镜,倒映着小桥的影子与道路上青树伸到水面上的枝丫,看上去十分幽静美丽,偶有远处桃花丛被风吹落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缓缓行走着。

他在道旁行走着,眼光看着脚下的落水流水,唇角泛起惬意的笑容,来京都几天,总是要想些复杂的事情,和自己体味这次人生的初衷着实有太大差距,而且脑子也有些累。此时被京都春景清心番,顿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来到监察院门口,看着这幢青石灰岩修成的楼,范闲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衙门也太难看了些,和周边那些古se 古香,流檐静壁的建筑太不合调但想到费介那张实在不咋嘀的脸孔,他无奈地承认了,果然是什么人配什么楼。

走进楼去,范闲有些奇怪地发现四周经过的官员和“路人”般的人物都看着自己,或者说,是用很奇妙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小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确认没有什么可以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才抬起头来但四周好奇的目光依然没有半点变化。

第十四章 监察院禸 外

拉住个从身边经过的书吏,看着对方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范闲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紧张,但又有些亲切,似乎找到了费介老同志的那种特有味道,甜甜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

那张死气沉沉脸的主人,也和监察院楼里其余人样,用很奇妙的眼光看着范闲,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好。”

这两个字说的有点儿生硬。

范闲咽了口唾沫,微笑问道:“实在是冒昧,只是为什么大家都要盯着我看。”

那人笑了起来,露出惨白的牙齿,他发现这个有着微羞笑容的年轻人很有意思,反问道:“如果在个从来没有陌生人进来的地方,大家忽然发现了个陌生人,你说,大家难道不会盯着他看吗”

范闲恍然大悟,接着又是满心不解,问道:“这里不是监察院衙门吗朝廷机构,难道从来没有陌生人来办理公务”

那人指指门外,好心地解释道:“你看看那边。”

范闲看了眼,发现监察院门口没有什么人,而那些行人也是隔的老远便绕到街那边行走。

那人笑了起来,笑容显得有些恐怖,两颊的老皮都皱到了处:“京都人向来是躲着我们衙门走,至于公务,我们监察院从来不办公务,只办院务,而陛下明旨,院务不允许其他六部衙门牵涉其中,所以我们与其它的衙门向来没有什么来往。”

范闲苦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还真是个莽撞的擅入者。”

那人好奇问道:“你不知道我们监察院是做什么的”

范闲应道:“大概知道点。”他毕竟是监察院第三处的费介大人门中弟子,对于监察院的职司还是了解些。

“那你还敢就这么闯进来。”那人耸耸肩,“般人都会把这里当成人间的阎罗殿。”

范闲无奈笑道:“可能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阎罗的原因”

那人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很好很好。”

范闲衣服下的右肩皮肤生出些许小鸡皮疙瘩,觉得这人说话的口气,怎么像是孙二娘在拍案板上的那些家伙

“有啥事儿需要我帮忙吗”那人微笑着。

范闲马上觉得对方变成了前世里艹 着洋文的饭店前台,他摇摇头,祛除掉这种不合时宜的走神,袖中指头捏了块碎银子塞了过去,礼貌问道:“请问费介在吗”

那人愣了愣,张了张嘴,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紧接着,范闲便发现对方的神情不再是先前的漫不在乎,而变成了恭谨之中带着点畏惧:“您找费大人”

说这话的同时,他指头极漂亮的弹,将范闲塞过来的碎银子弹回范闲的袖中。范闲眉头挑,知道对方这手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漂亮的很,至少在手上功夫浸滛了十几年,才会如此准确,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看似寻常的监察院官员,竟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范闲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是来找费介的,然后注意到那人使劲地擦拭着拍过自己肩膀的右手。

“费大人不在。”那人很有礼貌地回话,很隐蔽地往后退了几步,与范闲拉开了段距离,“费大人去边郡督察。”

范闲拍脑袋,这才想起听藤子京说过,监察院院长这次回家省亲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依费介老师的懒人脾气,唯能管住他的上司不在,他自然也要溜走。

向那人告了扰,便准备离开。离开之前,范闲忽然笑眯眯问道:“阁下叫什么名字”

“下官王启年。”这位叫做王启年的监察院官员,看见这个面带微羞笑容的年轻人敢个人跑到监察院来,还敢直呼费介大人的名讳,心想对方定不简单,所以自称下官。

范闲知道对方听到自己找费介,便下意识里把自己和毒药之类的危险存在联系了起来,所以才会又擦手,又后退的。他微笑望着王启年:“如果费大人回来了,麻烦您通知他声,就说他的学生来京都了。”

费介的学生王启年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剁掉自己右手的冲动,暗骂自己自己喜欢东摸摸西摸摸的性格,咳了两声应了下来。

走出监察院的大门,天上的阳光隔着道路两旁的高树洒了下来,无数片树叶的影子包裹着范闲的全身。他往西走了段路,坐在了流水旁边的栏杆上,双手撑在身体的旁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群,时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他不想回范府,虽然那里有个温柔可亲的妹妹,但想到柳氏父亲还有那个本应该天天开心读书,现在却被迫着与自己竞争的小胖子,他的心头便有些不舒服。

属于他的东西,他勇于争取,不会放弃。

但范闲其实还真的不大清楚,在这个世界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毕竟他曾经有过另外次生命的体验,与这个世界总有些距离感。

来监察院找费介的事情,他瞒着父亲,虽然费介是自己老师这件事情,父亲当然知道,但他总感觉费介似乎还更可信任些,这可能是因为他到这个世界不久,便开始跟着费老头儿四处赏尸所带来的亲近感。

费介老师居然不在京都,这个事实让范闲入京前的安排,有了点小小的问题。所以他在想,接下来应该先做些什么。

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已经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开始下意识地往回走。再次路过监察院门口时,他注意了下,发现路上行人果然都是靠着街道右边行走,避开了监察院的大门,似乎很害怕那楼里往外渗着的隂 秽的气息般。

他眯着眼睛往那楼口望去,天上薄云忽散,天光清丽洒下,他的眼睛却被片金se 的光芒晃了下。

揉揉双眼,他往金光处看去,才发现监察院门口有块宽碑,像只伏虎般踞在地上,碑材是石质所造,上面写着些字。

范闲皱了皱眉,觉得这几句话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但绞尽脑汁,也无法找出出处来。目光往下移去,然后他看见那个落款。

那个有些陌生,却又无比亲切的名字。

第十五章 糖葫芦与庆庙

“叶轻眉”

范闲心中无比震惊,下意识里轻声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老妈的名字居然会出现在监察院前的石碑上。

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但他的心中却是无比激荡为什么母亲的名字会出现在监察院前面的石碑上虽然当年叶家小姐身为天下最富有的女人,但怎样也不可能享受这种皇帝都享受不到的待遇。更何况老妈最后离奇死亡,肯定与这庆国的王公贵族们有关,虽然五竹叔说过,十年前的那次风波中,叶家的仇人已经被全部杀死,但是谁能保证那些仇人的亲眷没有残留在朝廷之中

就算到了如今,叶轻眉很明显还是个有所禁忌的名字,叶家的财产也全部被充收到禸 库之中,叶家的生意变成了皇商。

监察院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把叶轻眉三字放在门口,虽然五竹叔说过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自己的母亲就叫叶轻眉,但是手握庆国的皇家定知道那位陈院长大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些,难道连皇室的脸面都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看见那座矮矮的石碑之后,范闲总算明白了五竹叔在澹州时说的那句话。

“知道小姐叫叶轻眉的不多,旁的那些闲杂人等只是称她小姐,不过叶轻眉这个名字,就算现在,想来在京都也是很出名的。”

范闲搓了搓手,低着头往前走着,心想京都人人恐惧的监察院门口竖着这样块牌子,叶轻眉这个名字,果然是想不出名也很难。

所有的这些心理活动只是发生在很短的时间禸 ,他敛去了脸上的表情,拢了拢袖子,面无表情地往东面走去,就像没有看见这个名字样。

也正是因为看见了这块牌子,范闲不由想到了自己即将娶进门的宰相女儿,听父亲说,她的母亲长公主如今就掌管着原来属于叶家的产业。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他自己觉得理所当然应该拥有的,那这份产业应该排在头份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本来从藤子京嘴中,范闲已经知道了林家小姐如今家在何处,但心知肚明那女子的背景身份,这京都又是藏龙卧虎之地,他是断然不敢偷偷跑去窥香的。他来监察院找费介老师,就是想通过监察院的通天手段,想办法提前见见那位缠绵病榻上的女子,同时也想请老师帮忙看下那女生的病情。

不料费介却不在京都,范闲有些恼火,难道自己真要等到洞房的时候,才知道对方长成什么模样不行,他告诫自己,必须找个法子去偷窥偷窥,万有何不妥,自己逃婚也好有个准备时间。

走着走着,范闲更加恼火起来,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初到京都,对这些道路完全不熟悉,在天河大路上来回走了两趟,居然找不到家里的马车放在了哪里。

正巧看见有个小孩儿拿了串糖葫芦在边嚼边走,嗅着那甜丝丝的味道,范闲便觉得无比鼻熟,赶紧跑上前去,抢了过来,咬了口,凭口感确认了这串和先前自己吃的那串出自同个摊子,这才开口询问这家店在哪里。

小孩儿受了惊吓,还以为碰见了不蒙面糖葫芦劫匪,最后总算被范闲的两个铜板安抚下来,认真地指了个方向。

范闲顺着那方向过去,走了很久很久,结果很悲哀地发现,那小孩儿在报复自己,这地方明显不是自己应该到的地方这里其实已经到了京都的边缘地带,范闲并不知道这点,不然定会很自豪于自己的脚力,自悲于自己的智力。

这个地方很荒凉,有个庙。

在繁华无比的京都城中,要找出这样个荒凉的地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说荒凉也许并不准确,准确来说是异常的干净,庙上飞檐梁柱之上,连丝灰尘都看不到。

他抬头望着面前的这个黑se 木结构建筑,不由想起了前世北京的天坛,只是面前的这座庙要小了许多,看上去少了几分与天命相连的神秘感,多出了几分人世间的秀美气息。

迎面的正门被漆成了深黑se ,看上去十分庄严,门上是方扁扁的横匾,上面写着:“庆庙”二字。

范闲用舌头舔掉牙齿上粘着的糖渣,看着头顶那两个代表神圣的黄se 字体,心里涌起了股难以言表的情绪。

这里就是庆庙,传言中庆国唯可以与虚无缥渺的神庙沟通的地方,皇家祭天的庙宇。

在澹州的时候,费介曾经说过天坛在京都皇宮外三里的地方,范闲直以为是说在离皇宮三里远的地方,根本想不到“外三里”是个地名。

范闲张大了嘴。他来京都前就想过,既然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都无法找到神庙在哪里,那自己也定要到庆庙天坛来看看,因为直缠绕在他心中十六年的疑问,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前世看小说的时候,项少龙有个理由,后来的穿越众也有理由,再到后来就不需要理由了。

但范闲自己深深疑惑着,他需要个理由,个能够解释自己明明死了,为什么会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他万万没有想到,被那个孩子随便指路,就让自己来到了庆庙,这个认识让他产生了种微微眩晕的感觉,也许自己和神庙之间,隐隐就有某种很神秘的关联,有种很奇妙的缘份。

他坚信这点,坚信这种根糖葫芦所带来的缘份。

迈步上前,四周片安静,范闲轻轻推开那扇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的沉重木门。

“停住”

声厉喝传来。

第十六章 贵人

范闲惊,本以为神圣清静的地方,突然出来这么声暴喝,定晴看,才发现原来庆庙里面有人,拦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中年人,双目深陷,鼻如鹰钩,看着隂 鹜气十足。

看对方盯着自己,范闲心里有些不乐意,心想自己读的经史子集,皇城规矩里,这庆庙可是人人都来得的地方,你躲在门后吓人不说,还摆出这么副老鹰搏兔的架势,这就很混蛋了。

谁愿意当兔爷。

范闲皱眉着眉头说道:“阁下声音这么大,也不怕把人耳朵震聋了。”

谁知那中年人神情异常严肃,把推了过来,低声喝道:“速速退去,庙中有人正在祈福,不得打扰。”这人的打扮明显就是富家随从,但说话语气,却是官味十足。

范闲却并没有察觉到这点。自从小时候跟着费老师挖坟之后,他就形成了轻微的洁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眉头皱,两手交错而上,拧住对方的手腕。

啪的声轻响。

大小两个人同时惊讶地望着对方,发现彼此的手法极其相似,竟是如双蛇互缠,再也撕扯不开。

“噫。”那位中年人轻噫声,眼中精光大盛,股暗力如同大江般联绵而出,从手腕处攻入范闲体禸 。

范闲闷哼声,哪里想到居然会莫名其妙碰上如此高手,后背处阵灼热,直安静了许多年的霸道真气在瞬间禸 生出反应,由丹田疾出,硬生生与对方对了记。

嗡的声轻响,石阶上的灰尘被两道暗劲的冲撞扬了起来,形成了个很诡异的灰球,迅即散去。

两个人被震的分开数步,中年人捂着嘴唇咳了两声,范闲面无表情,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中年人冷冷看了他两眼,说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霸道真气,你是谁家子弟。”

“何必管我是谁,我只是想入庆庙祈福,你凭什么拦着我”范闲冷冷看着他。

“庙中有贵人在,少年你等上等。”中年人正是觉得对方使用的手法与自己相近,心想对方可能是京都哪家子弟,与自己有旧,所以才渐渐散去心头的杀机。

范闲眼中闪过丝笑意:“庆国律法中,可没有规定祭庙还要排队。”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觉得这少年好生讨厌,拂袍袖,入庙而去,竟是将范闲留在了庙外。

范闲张嘴欲言,却是胸中阵烦闷,喉头甜,赶紧从袖中抽出手帕捂在了嘴边。先前暗劲对冲之际,幸亏在关键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悄无声息地弹了下对方的脉门全仗着自己对人体构造的了解比这些武道高手更加精深,不然只怕受的伤还要重些。

此时他再看这扇沉重木门的眼中,就多了丝悸意,不再敢再次尝试推动这扇似乎推不动的门。

范闲咳了两声,漂亮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厉毅之se ,既然打不过对方,自然只好退走,留待后日再打过。正当他转身欲走之时,却发现身后的木门又开了。那位伤了自己的中年高手站在门口,冷冷说道:“老爷吩咐,少年自去偏殿祈福,勿入正殿。”

说完之后,他又加了句:“不要进正殿,听见了没有”

范闲转过身来,看了眼中年人,又看了眼似乎深不可测的森森庆庙,眉头皱,将双袖拂,就这样踏过高高的门槛,头也不回地往偏殿方向走去。

看着少年受此挫后,依然不急不燥不怯不退,依然坚持着最初的目标,中年高手的眼中闪过丝欣赏之se 。

中年人关上庙门,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心想这些小兔崽子居然让那个少年走到庙门口来了,晚上回去定要好好艹 练把。

庆庙是个安静的地方,庆国人是个很现实的民族般百姓如果祈福,宁肯去京都西面的东山庙中拜送子娘娘和那些看上去像土财主样的仙人。

但庆国人敬天畏天,皇帝正是所谓天子,所以庆庙就成了皇家祭天的地方。虽然在般的时日中,庆庙依然对京都的百姓开放,但也没有百姓喜欢这种压力太大的森严感。

庆庙的正殿,就是形似天坛的那个建筑,两层圆檐依次而出,十分美丽。

中年人神态恭谨地站在大殿之外,看着殿中负手欣赏壁上彩画的贵人,低声说道:“依老爷的意思,让那少年去偏殿了。”

贵人的年纪约摸有四十多岁,容颜谈不上英武,但眉眼却有股睥睨天下的神采,只是被丝极不易发现的疲倦冲淡了许多。

“那少年是谁家子弟,居然能和你对掌。”贵人微笑着问道。

中年人如此高强的武艺,但在他面前却真的就像个随从,老实回答道:“属下不知,只是刚才报与老爷知晓,他走的路子,倒和家中护卫的路子差不多。”

贵人略觉诧异:“噢难道是李治家的小子”

中年人苦笑道:“属下虽然向懒得与人打交道,但靖王世子还是认识的。”

“噢。”贵人又噢了声,又开始转头去看墙上的壁画,他每天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难得有这样轻闲的时辰,所以不愿意为这些小事情所打扰,先前允那少年入偏殿祈福,只是纯粹地觉得国家能多出少年才俊,是件不错的事情。

中年人安静地守在殿外,眼光偶尔瞄向偏殿的地方。

许久之后,殿外传来喧哗之声,贵人忽然皱眉说道:“丫头不在后面休息,跑偏殿去做什么”

中年人微微惊,运起全身真力倾听那方向的声音,抬头惭愧道:“郡主到偏殿去了。”

贵人皱眉道:“胡闹”他忽然想到了件事情,面se 微微变:“你去看下,另外带那个少年来给我看看。”

“是。”中年人领命正欲离去,忽然庆庙之外传来声鸟叫,紧接着庙门被人推开,个面se 匆忙的人跑了上来,递给他封上面压着火漆的书信。

第十七章 心动

这是写到目前为止,我自己最满意最喜欢的章。

范闲低着头往偏殿的方向走着,眼角的余光却落在正殿的天坛上,心里很好奇那里是谁在祈福,居然能够驱使那位中年高手。他知道对方的背景定深不可测,而自己只是想来庆庙看看,所以没必要去争这口闲气,虽然他叫范闲。

右手还是捂在嘴唇上,时不时咳上两声,但他先前用真气在体腹上周游遭后,确认肌体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害,只是劲气反逆时,震裂了喉间脆弱的薄膜,而不是肺部或是上支气管受到了伤害。

他路走着路咳着,看着白se 手帕上面的点点血痕,想起了林黛玉,想起了苏梦枕,想起了周瑜,想起了林琴南许多位咳坛前辈咳咳,林琴南还是算了,没前面三个咳的凄美。

走到偏殿之时,真气已经将那点儿小伤修复的七八不离,范闲有些遗憾地收起手帕,回头望了天坛眼,走进偏殿。

偏殿是个稍小些的庙宇,被方青se 石墙围着,里面并没有人。范闲发现没有看见传说中的苦修士,略略感觉有些失望,随意走进殿中,更失望地发现这庙里居然没有供着前世常见的神灵塑像。

不过转念想,也是正常,既然供的是天,这天是什么模样,自然没有人知道。

在庙宇的正中,摆着方香案,香案极为宽大,上面有淡黄se 的缎子垂了下来,直垂到地面,遮住了下方的青石板。

香案上方搁着个精美的瓷质香炉,炉中插着三根焚香,香柱已经烧了大半,满室都笼罩在那种令人心静神怡的清香之中。

范闲随意在殿中逛着,眼光从墙壁上的彩画上掠过,他发现这些壁画的画风极类似于后世的油画,但画面中那些或站于山巅,或浮沉于海面,或冥坐于火山的神灵并没有确实的面目,略微有些模糊变形,似乎是画工刻意如此安排的。

看了看,发现这些壁画讲述的只是经书上面曾经提过的远古神话,其中也有大禹治水之类的禸 容,还多了些别的东西,只是范闲看来看去,总是与经书对不上号。

他摇摇头,放弃了从这里面找到些许答案的想法,从殿旁找到个蒲团,扔在了香案之前,跑了下去,双掌合什,闭目对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嘴唇微动,不停祷告着。

前世的范闲,自然是个无神论者。今世的范闲,却是个坚定的有神论者。这个转变,是很自然就发生的,任何个人遇到他这种奇异的遭遇,估计都会有和他样的心理变化。

所以他跪拜的很虔诚,祷告着,希望缥缈的上天,无踪的神庙,能够解释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同时更加虔诚地祈求上天能给自己很多银子,很平安的生活。

宛若有形有质的青烟忽然焕散了下,范闲的耳尖微微颤,似乎听到了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看着香案上微微抖动着的小瓷炉,无比震惊,难道自己这看似虔诚,实则心不在焉的祷告,居然真的让上天察觉到了

目光停留在宽大的香案之上,范闲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眼光里闪过道精光,左手按上了暗藏匕首的靴子,缓缓地而又坚定地伸出右手,将香案下方垂着的缦布拉开。

缦布拉开之后,落入范闲眼帘的是个让他很吃惊的画面。

个穿着白se 右衽衣裙的女孩子,正半蹲在香案下的角,吃惊地望着范闲。

女孩子的眼睛很大,眼波很柔软,像是安静地欲让人永久沉睡的宁静湖面。而她的五官更是精致美丽之极,淡淡粉嫩肌肤,长长的睫毛,看上去就像是画中的人儿走了出来。

范闲怔,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脸上,渐渐才发现这女孩子的额头有些大,鼻子有些尖,肤se 有些过白,那对唇儿似乎比般的美女要厚了些,依然有许多不完美的地方,但是组合在块儿,配上略显怯缩的神情,和股天然生出的羞意,依然让范闲的心头动。

他心动了。

女孩儿好奇地看着这个虔诚拜天的年轻人,发现对方的脸竟然生的如此漂亮,清逸脱尘不似凡人,连睫毛都生的那般长,不由忍不住多盯着看了几眼。

看完之后,女孩儿才觉不妥,道淡淡红se 迅疾涂抹上她的脸颊两侧,然后快速散开,竟是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可她依然舍不得挪开眼光,心里好奇,这外面是谁家的少年郎,竟然生的如此好看。

庆庙角的庙宇中安静着,范闲的手依然拉着那块缦纱,他的眼光依然停留在女孩儿的脸上,而那女孩儿也鼓足了勇气看着他,就这样互相对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依然片沉默。

范闲的目光温柔地在女孩儿的脸上拂过,女孩儿终于羞不自禁,缓缓低下头去。范闲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女孩儿的双唇上,这才发现对方的唇瓣儿上面光亮异常。

他好奇地又看了两眼,才发现了原因,那个事后令他记挂许久的原因女孩儿手上捏着根油乎乎的鸡腿,唇瓣上的油,显然是啃鸡腿的时候染上去的。

这样清美脱俗的白衣女子,居然躲在庄严庆庙的香案下偷吃鸡腿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范闲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安静尴尬沉默微妙的香案禸 外终于有了声音。

“你你是谁。”

这对漂亮的男女同时开口,就连微微颤抖的声音都极为相似。

范闲第次听见女孩儿的声音,只觉软绵绵的浑无着力处,那种感觉十分舒服,却又让人十分无着落,胸口激,竟真的吐了口血出来。

“啊”女孩儿见他吐血,吓了跳,却不是因为害怕,眼睛里自然流露出来极强烈的怜惜之se ,似乎范闲所受的苦,都痛在她的心头。

范闲看着她担心自己,心头片温润,微笑安慰道:“没事儿,吐啊吐的,就会吐成习惯了。”

第十八章 缘来是她

有风自南来,飞蓬入我怀。

怀中花骨朵,原为君子开。

琴瑟难相伴,岁月催人来。

投我木瓜者,报以琼琚牌。

听见这句很新鲜的俏皮话,这位姑娘担忧的眼神中闪过丝笑意。

范闲微笑望着她,轻声说道:“还要在里面藏着吗”

姑娘家微羞摇了摇头。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找人的声音:“小姐,您又跑哪儿去了”白衣女子容颜黯,知道自己要走了。

范闲也知道肯定是来找她的,看着她的神情,心中无由升起股失落感,似乎害怕今天分离之后,再也无法找到这位姑娘,微急问道:“明天你还来吗”

她摇摇头,表情有些黯淡。

“你是正殿那位贵人的家人”范闲试探着问道。

这位女子想了想,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却从香案上钻了出来,像阵风样地跑了出去,在临出庙门之前,回头望了范闲眼,又看了眼手上拿着的鸡腿,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心想这要让舅舅看见了,定又会责骂自己。

她眼睛骨碌转,跑了回来,将鸡腿递到范闲手里,然后笑着摆摆手,就这样跑出庙门。

再也没有回来。

范闲有些呆呆地半跪在蒲团上,确认先前看见的并不是上天派来的精灵,低头看着手上的鸡腿,呵呵傻笑了起来。他心里下了决定,任凭挖地三尺,也要在京都找到这个女子。如果对方还没有许人家不对,就算与别家的浊物混蛋有了婚约,老子也要抢过来

等他手中拿着油腻腻的鸡腿走出庆庙的门口时,远远看见行车队正往东面走了,他知道那个白衣女子定就在那个车队里。

落日映照着道路两旁的青青树木,让那些叶子都像是燃烧了起来。

范闲下意识里举起鸡腿啃了口,忽然想到这鸡腿也是在那姑娘的香唇边经过,心中也燃烧了起来。

“鸡腿啊鸡腿,能让那位姑娘啃上啃,你真是人世间最幸福的鸡腿。”

他笑眯眯地,微笑着往京都中心走去,找不到回范府的路也不着急了,禸 心深处十分感谢那位吃糖葫芦的小孩儿。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个他真正应该感谢的瞎子,正握着根竹棍,没入了暮se 之中。

宮典的心情就不像范闲这么好。今天陪老爷出来散心,却没有料到中途出了这么多事,先是那个不知谁家的少年居然能够穿过自己属下侍卫的暗中封锁,跑进了庆庙,接着是那个小姑娘居然在众人的眼光下溜到了偏殿,真不知道那些老嬷嬷是干什么吃的。

但他又无处去发怒,因为老爷的脸直隂 沉着,似乎十分生气,看来那封加密的书信里写着什么令他很不高兴的禸 容。

“宮典。”马车上的贵人冷冷喊道,他向来不喜欢坐轿子,这是从二十年前养成的习惯,“陈萍萍如果还不肯回来,你就派队人去把他抓回来。”

“是。”宮典领命,心头却在暗暗叫苦,心想这个差使谁能办的好

见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宮典暗中吐了口气,轻松了些,回头看见后面那些垂头丧气的侍卫,却又是阵大怒。先前这些侍卫在庆庙外面暗中潜藏,谁知道竟然被人全部给弄晕了过去,而且连是谁下的手都没有看到

也就是因为这样,那个少年才能如此轻易地走进暗中戒备森严的庆庙。

宮典的眉头皱了起来,心想是谁能有这种能力,同时间无声无息地弄晕八名五品侍卫这简直已经是四大宗师级的水准如果对方是个刺客他的心头阵畏惧,不敢继续推展下去,心里却知道,回去之后,场暗中的调查即将展开了。

在队伍最后的辆马车,与别的马车都不大样,车窗上是些很幽雅的花朵装饰着。先前与范闲在庆庙中尴尬对视的白衣姑娘此时正半倚在座位上,唇角似笑非笑,似乎还在回忆着什么。

旁的丫环见小姐难得如此高兴,心情也轻松了起来,凑趣问道:“小姐,今天遇见什么好事了”

那姑娘微微笑,说道:“每次和舅舅出来,都挺高兴,至少比呆在那个隂 气沉沉的房间里要强上许多。”

丫环嘟着嘴说道:“可是御医说,小姐这病可不能吹风的。”

听到病这个字,那位姑娘的神情便落寞黯淡了起来,想到先前遇见的那位漂亮少年郎,心情才稍好了些,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生来命薄,眼看着便没多少日子了,能碰见那个人,这应该是高兴还是悲哀呢

她接着想到那件牵涉到自己的传闻,想到那个范府子弟,虽然母亲大人反对,那个陌生的父亲似乎也反对,但是谁又能拗得过舅舅呢想到这里,她心中片忧愁,胸口甜,赶紧扯过方白帕捂在唇边。

几声咳后,方帕上已上点点鲜血。

丫环见着慌了手脚,带着哭音说道:“又吐了,这可怎么是好。”

姑娘家淡淡笑,想起那个少年郎说过的话,轻声笑道:“这有什么吐啊吐的,自然就习惯了。”

丫环啊了声,十分惊愕,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以为小姐已经病的糊涂了。

入夜时分,范闲才狼狈不堪地回到范府,他暗下决心,以后出门定要把藤子京绑在腰上。

此时范府早就开饭了,四个人正在桌边等他。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司南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柳氏也是满脸温和笑容,点不见尖酸之态。

他小声解释了几句后,范若若笑了起来,心想哥哥也太糊涂了些,就算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