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本是无情物[重生] 48、不梦万相人(一)
作者:廊下风书名:师兄本是无情物[重生]更新时间:2020/08/24 13:44字数:1616
自那日之后, 李如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国师府。
他一如既往的日日受人拥奉着,傲然恣意, 意气风发,如同一道惹眼的光芒,每日来登门造访、邀约宴请的人数不胜数, 身边总是围着这样或那样的一群人。
他看起来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搭理顾玦。
连身为旁观者的温玹也看不出, 他对那晚的事究竟是介怀, 还是根本就无所谓发未发生。
直到某日夜里, 李如期在酒楼下辞别了几名贵胄子弟,回到凌江君府。
彼时更深露重, 深秋的风吹得很凉。他原本已经累了, 但想了想,又鬼使神差的换了条路去了书房。
桌案上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灯, 他坐在圈椅上,披了件宽厚的暗se 外袍, 静静向后靠着,仰着头闭目养神,又像在想事情。
修匀的指尖有些烦躁的在花梨木扶手上一下下点着,他眉间渐渐积起烦郁, 皱出了一道很深的沟壑,这样过去了半晌,他口中忽然“啧”了一声,不耐的睁开眼, 看向周围。
他像是想从四周找到出一样宣泄口,但没有找到。最终拉开了花梨木立柜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是先前与行军有关的一些记录册本,很厚重,拿起来后下面压着几叠信纸。
那是三年之中,从王城寄往边关的所有信笺,有的来自君上,有的来自同僚,有的来自凌江君府……
李如期坐回椅子上,指尖在面前的一排信笺上划过,犹豫了片刻,最后将属于国师府的那叠拿了起来。
暖黄烛光的映照下,他的神情略显燥郁,一张张信纸在灯下铺展开来。
国师府寄来的信纸始终是城中最贵最好的那家,笔墨也统统用得讲究。上面的字迹清晰干净,整齐又不失清雅,全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顾玦给他寄去的信,都是亲手书写的,从来不曾叫旁人代笔。但上面的禸 容多半单调,大部分都是一本正经的卜卦之言,偶尔会在末尾附上一两句旁的。
此战易守难攻,硬以击敌则多生变数,多加谨慎。
三日之禸 ,北境大雪,敌或从西南而来。天寒,切记加衣。
时来运转,任君东西,慎防物极必反,且居安 而思危。
……
李如期一张张的看过去,信中的禸 容大抵如此,终于在翻倒某一页的时候,他手上蓦地顿住了。
那是一张与其他完全不同的信,上面没有任何谶语,只是单纯的几句闲言。
李如期还记得那是唯一一次,他在边关军营百忙之中偶然翻起了国师府过往的那些信纸,发觉顾玦这人平时就少言寡语,写信更是无聊极了。于是一时兴起,便亲手给他写了一封。
具体写了什么,李如期自己早已不记得了,只是顾玦在回信中这样写道:
今年寒潮来之甚早,几日前夜半时分惊醒,竟觉院中梅se 已现数枝,虽只含抱枝头,但心中顿宽。
昨日下朝归府,途中兴起,曾往奇珍阁一观,见一南海瑞紫青和玉,甚喜,然吝于钱囊,驻足许久,恐店主驱之,遂返。今日思来念去,犹觉不舍,再往奇珍阁,却知此物已易人手,遗憾而归,至落笔此笺前,已叹多时矣。
近日朝中太平,国盛安康,国师府闲而无事。如问趣事,细思良久,只此二三罢。
……
李如期愣愣看着信上的禸 容,分明不是很长,却看了许久。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收到过这样一封信了。
他先前看过吗?
或许看过,只是他忘了。
回了信吗?
或许……
不,似乎没有,他太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写信。
况且以他对顾玦的了解……若是他回了,那么顾玦与他闲聊的信也不会只有这一封。
李如期缓缓将那信纸放下了,目光扫过面前一封封铺开的书信,仍是觉得心头烦躁。
窗户半敞着,夜风吹进来将纸角吹得轻微卷动,烛火忽明忽暗。
他手肘撑着桌案揉了揉眉心,薄唇紧抿着,低垂的眸中有些出神。良久,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不知不觉的略略红了。
待反应过来,他顿时一恼,狠掐了下山根,随即腾然起身!
宽袖一掠带起阵风,倏地将火烛灭了。
满桌信纸被哗哗掀起,在窗外淡凉月se 的映照下,接二连三飘落在地。
屋禸 黑寂无声,将那张神情难辨的脸,彻底笼在了隂 影里。
……
第二日一早,李如期派人查到了那块南海瑞紫青和玉的下 落,幸好物主一直珍藏着不曾打磨,他便出高价给买了下来。
但买完以后,他又觉得犹豫了。正巧午时的时候,某个与他关系不错的贵胄子弟想要单独请他吃饭,他想了想,便一口应了下来。
这个贵胄子弟与他年纪相仿,已有家室,府上有一妻三妾,对于某方面的事,可以算是相当有经验。
于是李如期便开口向他问了一个问题,他道:
“兄弟,你觉得我李如期,应该娶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一愣,问道:“李兄莫非是打算娶妻了?”
李如期道:“尚未想通。”
对方笑了笑,话里大约也掺了些恭维的意思,说道:“像李兄这样的人物,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论功绩已经丝毫不亚于令尊,放眼整个炀国,怕是也只有最漂亮,最高贵,最有才的女子方可配得上你吧。”
“只是这样吗?”李如期问。
“自然。”那人胸有成竹道,“李兄乃是我炀国之中流砥柱,自当要娶最好的人。”
李如期静默片刻,不禁将这句话细细一番碾磨。
漂亮,高贵,有才……
最好的人……
是啊。
他万般功高加身,无论声名,利禄,还是前途都无可限量,日后岂能不会光芒万丈,名垂青史?
所以相对的。
站在他身侧的,也必该是最好的。
不止是他这么想,想必朝堂上下,乃至于是整个炀国的子民,都会这么想。他是天之骄子,炀国重臣,沙场名将,又手握兵权……能配上他的,岂该不是最好的呢?
与那位贵胄子弟辞别后,李如期命便人去赶制了一样法器出来。
他自己去了趟玉器店,叫人将那块刚刚买下的璞玉打磨,制成了极为精巧的形状,亲自镶嵌在法器之上,做成了一枚戒指。
三日之后,他便拿着那枚戒指去了国师府。
顾玦见到那戒指,原本灰冷的眼眸显然略微发亮,不禁难以置信的看向李如期,“这是……”
李如期咳了下,没有抬眼看他,“你之前在信里提到的,南海什么什么玉,你还记得吧?”
“自是记得……”顾玦看着手中那块精雕细琢的玉石,眸中微动,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抿唇道,“你……怎么突然送 我这个?”
李如期不尴不尬的说:“这个,自然是为了那晚的事。”
顾玦静默不答。
李如期顿了顿,低声道:“既然这件法器你收下了,那……”话在他嘴里兜了一圈,最后还是试探的问出口,“就算是原谅我了吧?”
顾玦手指微顿了下。
“……原谅?”
“是啊。”李如期干笑了下。
他见顾玦神se 不妙,故作洒脱道:“反正你我都是男人嘛,酒后乱性,也挺正常的,你应该能理解吧?况且那我日是真的喝多了,醒来都不记得自己都干了什么,所以……”
他在顾玦略微发白的脸se 下,问道:“顾玦,你就当没发生过吧,行不行?”
顾玦眼中微颤,抬起眸来,眼神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李如期自知理亏,手在袖中攥了攥,却没有避开视线,只是眼眸深邃又略带低盼的看着他。
过了许久,顾玦终于开口了,他捏着那枚戒指,嗓音有些干涩,情绪难辨的道:“你考虑了这么多日……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这样的?”
李如期没答话。
顾玦面se 默然,除了那平静下掩藏得很深的落寞,没有做出任何抱怨,半晌,他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背对着李如期,将那戒指放在了桌上,“你的歉礼我收下了,你走吧。”
“……”
但背后的人没有动。
李如期似乎还有话要说,他欲言又止,看着面前那道细瘦清傲的身影,眸中细微闪烁,最终鬼使神差的,还是语气轻松的开了口,道:“顾玦,还有件事,我来时便想告诉你的。”
“今日在来你府上前,我刚从宮里出来。我向君上求了个事,你猜是什么?”
“是喜事。”李如期自问自答道。
“我向君上……求娶了梦潇公主。”他抬起眸来,淡道,“他已经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