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古言1v1H) 7.若有情可敌生死

作者:南有嘉鱼书名:地尽头(古言1v1H)更新时间:2023/05/03 17:50字数:1891

  

孟景死了。

她知他少言寡语,武功高强,薄薄的行囊里藏了很多钱,却好似天涯孤旅,万事不关心。

其他却一概不知了。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为这样一个不算熟悉的人而哭,好似要把一生的泪都流尽了似的。

楼关山得了消息,此时也赶了过来。

“冯小姐,节哀...”他说着,突然一个激灵,停了下来。而后话锋一转,急道:“马上叫医者来,快点!!”

一旁的云锦也好似突然惊觉,拍了拍冯玉殊的肩,指着孟景道:“冯小姐,你快看!!看他的胸口!!”

冯玉殊泪眼婆娑,忙受了惊似的抬起头,望向他的胸口。

起初还是那般,毫无生机的、冰冷的模样。

咚、咚、咚。

冯玉殊惊讶地瞪大了眼。

那是极其微弱的、缓慢的起伏。

楼关山急道:“孟公子他应该是会某种功法,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降到了最低,才留得了一线生机,他还没死!!!”

他的身体就好似冬眠中的动物一样,极其珍稀地消耗着已经受伤到快要油尽灯枯的身体的能量。

虽如此,若他们没能迅速赶来,便也只是更加缓慢而痛苦地滑向死亡。

思及此处,楼关山心下巨震,扬起了声量,又催了一句:“医者呢?怎么还没到,快点!”

我们来迟了么?

楼关山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不敢对冯小姐说。

医者来得很快,迅速察看了一下伤情,抹了把额上的汗道:“无关人等都离开此处。”

医者带来的学徒支起布幡,将众人格挡开。

冯玉殊落在最后,听见医者道:“老夫只能勉力救治,是死是活,就要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冯玉殊颔首,对医者飞快而郑重地行了一礼。

巨剑山庄的弟子们皆很震动,他们是江湖人,自然很清楚孟景身上的伤势有多严重。

楼关山陪在医者那边,以防有需要他发话调动人力、物资的地方。

等那边忙完了,他才过来同冯玉殊说话。

已经夜se 如墨,星斗满天。

他傍晚的时候,给了被解救出来的女子们一些资财,告诉她们有去处的,可以乘坐巨剑山庄的车马下山,若没有去处,可以留下来,巨剑山庄会给她们提供一份工作。

是以这个时候,除了巨剑山庄的弟子,山上人已经少了许多。

只芸娘和云锦陪在冯玉殊身边。

楼关山走了过来,众人道:“医者说,我们可以下山了。明日孟公子若发了高热,自己醒了过来,就没事了…若还是如今日一般,冷冰冰的,没有反应,便是…不成了。”

众人刚才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冯玉殊点了点头,道:“楼公子,多谢。”这份恩情,她记下了。

楼关山摆摆手,对她笑了笑:“不必言谢。我带几位和孟公子到我家去歇着吧,我家大得很,几间客房算不得什么。”

且不说他对冯玉殊那几分朦胧的好感,他是真的古道衷肠,爱交朋友。

漂亮而有情义的冯小姐,还有那位虽然还不一定活、但一定很有本事的孟公子,这两位朋友,他愿意相交。

当夜一行人都宿在巨剑山庄。

怎么说呢,来到楼关山的家,才知道他确实家资甚厚。

众人一进门,都被那明晃晃的雕廊画栋、金玉满堂震住了。

他有些讪讪地说出真相:“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们家忙着行商,江湖上的事和武艺…有些懈怠了。”

冯玉殊了然,难怪他本人比起江湖门派的少掌门人,更像富甲一方的乡绅家中的公子哥。

冯玉殊当晚宿在巨剑山庄一处幽静的小院。

她仔细地给自己洗了个澡,然后到厢房去看孟景。

楼关山的人做事很细致,孟景身上换了身藏青的干净衣裳,印象中他从未穿过,看着怪新鲜的。

冯玉殊搬了张小椅来,按照医者的叮嘱,拿了块湿巾给他擦身子。

众人都以为他俩是夫妻,这活计便当仁不让地落在了冯玉殊头上。

她轻轻扯开了他的衣襟,麦se 的胸膛露出来,不少淡白的浅疤分布在各处,看样子,都是些陈年的伤口。

手指小心翼翼地绕开他右胸包扎好的新伤,一路向下。

劲瘦的腹肌块块分明,很是漂亮。胯骨处两条利落的人鱼线收窄,没入亵裤之下。

两腿之间,一团沉甸甸的物什卧着,很有份量,好似在灯影中蛰伏。

她面红耳赤地别开视线。

又过了一阵,才转回头来,捏起湿帕子,指腹无意识地,在他的劲腰上轻轻划过。

又硬又烫。

冯玉殊莫名地咽了咽口水。

他身上的热度好似传染上了她面颊,她有些慌乱地错开视线,平复蓦然加快的心跳。

擦完了身子,冯玉殊在床边坐定,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灯火可亲,他深刻的眉眼好似被嵌了一层金边,显出几分柔和来。

他好似陷入了不安的梦境中,微颦了眉,薄唇还是那样冷淡的颜se ,微微抿成一条线。

长而密的眼睫在眼下落下浅浅的隂 影。

这样英俊的少年,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少年。

若她没有突然异想天开,央着他带自己出去,恐怕两人对彼此的印象,也就只留在别院惊鸿一瞥,此外再无交集。

可她又恨这交集太苦,平白赚她这样多的眼泪。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想着,冯玉殊睡了过去。

窗外下了暴雨,狂风将窗棂吹得阵阵作响,屋禸 也晦暗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孟景在这一片雨声中,毫无征兆地、缓缓睁开了眼。

他茫然地望着金线绣云纹的帐顶,感觉到些微风雨的凉意,而他自己的体禸 却好似火炉,烧得有一些意识钝滞。

手臂麻了。

他顿了顿,想稍微用力,将被压着的手臂抽出来。

然后他看见了趴在上面的少女。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黑鸦鸦的云鬓,和一段白腻纤长的脖颈。

好重,根本抽不出来。

他虚弱地挣扎了片刻,放弃了,怔怔地看回帐底,开始思索一些人生终极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她又是谁。

豪富的卧房,在他榻边熟睡的美丽少女,跟他有什么关系?

脑中好似有一团迷雾,阻止他触及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连编都编不出来。遂放弃,直接把冯玉殊摇醒了。

冯玉殊揉了揉眼,清亮的眼中映出他的样子,有些发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好烫。

她在心底“嘶”了一声,默默收回了手,对他道:“我去叫医者过来。”

一股莫名而隐秘的欢喜。

他看着她雀跃地站起来,拿起一旁的外袍系上,转身时暗香浮动,让他隐隐觉得熟悉。

“你是谁?”

他终于开口,脸上浮现出隐约的好奇,这情态在身上,使他更像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了。

冯玉殊讷讷看着他,好半天才组织出语言来:“你…不记得我了?”

“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孟景诚实地答。

眼见得少女露出一丝苦恼的神情,他作出一个合理的猜测:“比如我的妹妹?”

冯玉殊不想得一个便宜哥哥,想了想,道:“没有别的可能吗…”

“比如…”她斟酌着:“你是我的侍卫?”

“冯小姐,你夫君醒了?”

咋咋唬唬的声音蓦然响起,因为对方嗓门太大,完全把她的话音盖了过去。

冯玉殊:…

门外突然涌进来一大波人。

楼关山,医者,芸娘,云锦,还有一干楼关山带来帮忙的侍女仆从。

孟景从听到楼关山那一句“夫君”开始,表情明显陷入了深思。

他确信自己不对这里的任何人事物感到一点熟悉。

除了那个女人。

他抬起眼皮,神情寡淡地看向冯玉殊。

她不知何时,退到了人群之后,跟那医者在说些什么,只隐约能听见“发高热…”几个字。

她是自己的妻子?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妻子么?

正想着,冯玉殊好似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头来,对他粲然一笑,她模样生的好,这一笑,真好似明珠生辉、沧海月明。

他心中蓦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医者又开了几帖药,说只要烧退了,身体便没有大碍了。

至于孟景的失忆,或许是在土里埋得久了,供血不足太久,影响到了脑子。

只能靠他自己,或许日后能慢慢想起来。

冯玉殊谢过了医者,接过婢女手中的湿帕,顺手放在了他额上。

他条件反射似的避开,视线一偏,无意间落在她因抬手无意间露出的纤白素腕上,微微一顿。

清凉的帕子盖了下来。

他于是好似被封印住,一动也不动了。

孟景高热得很厉害。

屋子里的人退了出去,只剩冯玉殊在屋子里,她将他扶起一点,抽起他身后的枕头,放好了,让他可以靠在床头,柔和道:“我给你擦一下身子。”

她这几日给他擦身子擦惯了,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孟景靠在床头,迟疑了片刻,还是道:“…不必。”

他们从前便是如此亲密的么?

那他如今变成这般,她会伤心么?

孟景想着,突然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原本斩钉截铁的语气也没那么笃定了。

冯玉殊闻言,神se 仍是十分柔和,小扇子似的眼睫掠起来,瞧了他一眼:“你乖一点,这样才好得快些。”

她随意说着,湿帕的凉意蓦地覆上了颈侧,紧接着是她指尖微凉的触碰。

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那一瞬间绷紧了。

她似有所觉,也不自在起来。擦完他颈骨附近,指尖有些发颤,不由自主地抬头又看了他一眼。

她那双眼真漂亮,小钩子似的,沁着一汪清泉,又娇贵,又勾人。

仰着脸儿看他的模样,又好似撒娇。

冯玉殊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

他眼皮生得有些窄,眸se 比常人深些,眉骨英挺,天生便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倒没见过他这样看人的。

冯玉殊红了脸:“为何这样看我?”

眼前的少女依然娇俏温和地盯着她,双颊染上淡淡的绯se ,活se 生香,就好似…

一只天真懵懂的小鹿,已经被林间最凶狠的猎手盯上,却浑然不觉。

孟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冯玉殊手下的力道很轻,湿帕抚过他胸前两点浅褐的突起时,她微微偏了头,手下速度明显加快了些。

他的呼吸停窒了一瞬。

连空气都灼热。

身侧蓦然一空,冯玉殊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洗帕子”,便转身出了房,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