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亦甚想你 第71节

作者:初云之初书名:朕亦甚想你更新时间:2023/05/02 19:36字数:2135

  

青漓想了想,也觉是这个道理,便七手八脚的自皇帝怀里爬出去,连鞋都没穿,哒哒哒跑到门边了。

“穿鞋穿鞋,说了多少次,你偏生不肯往心里记,”皇帝提着她的绣鞋追过去,叫她坐在凳子上穿好,沉着脸道:“该打。”

“因为知道郎君在侧呀,”青漓一点儿也不怕他,反倒笑嘻嘻凑过去亲:“也就是嘴上说的凶,你才舍不得打我呢。”

皇帝屈指在她额上弹一下,口中哼笑道:“怨不得有恃无恐。”

此时正是冬日,青漓怀有身孕,却格外喜欢光着脚在地上跑,皇帝说了几次,她都改不掉。

皇帝既怕小姑娘受寒,又怕她太爱闹腾,不小心摔了,便吩咐人在寝殿里头铺了猩红se 栽绒绵云毯,便是不慎摔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那是锦州特贡,素来以绵软著称,一脚踩下去觉像是踩在云上,软绵绵的,是以得此殊名。

当然,除此之外,皇帝还有无数事情要早些准备。

吩咐太医给御膳房喝尚宮局两下里开单子,孕妇不适宜用的便从宣室殿的菜单上剔除,不适宜的脂粉饰物也不必再送,又叫人将宣室殿现有的东西探查一遍,唯恐哪里有害。

孩子还没生出来呢,皇帝就有种自己已经做了父皇的感觉。

——怀的是双胞胎,只是女儿生的早些,另一个得过些时候再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出生早的这个一点儿都不听话,还仗着她自己年纪小,以及自己这个父皇心软,百般不服管教。

——任性。

禸 侍将禸 殿挨着铺上地毯时,青漓正托着腮,看皇帝拎着锤子,有条不紊的将桌角椅子角用软料包起,再细致的钉上。

虽说穿针引线之类的活儿都是宮人做的,可这般瞧着他,倒是叫青漓生出几分——真是贤妻良母的感触来。

当然,即使是打死她,这话也不敢同皇帝说的。

挨着将边边角角清理了一遍,即使是冬日,皇帝也出了一头汗。

青漓殷切上过去为他擦了,又娇腻腻的凑过去献好:“衍郎真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

皇帝拿这个小祖宗最没办法,拉着她到一侧去坐下,喝口茶水缓缓,才冷笑道:“真是欠了你的。”

外头雪下得极大,当真可称一句鹅毛,短短片刻功夫,地上便薄薄的覆盖了一层白霜,青漓没敢过去碰,只缩在皇帝大氅里头往外瞧:“瑞雪兆丰年,是好意头。”

“他一来便降雪,”皇帝摸摸她肚腹,温声道:“这福气是不是他带来的?”

“当然是,”尽管没见过腹中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青漓却也维护的紧:“我的孩子最乖了!”

“是啊是啊,”皇帝揶揄的斜她一眼,道:“大概是把你那份乖也一道给了他,所以妙妙才这样爱胡闹的吧?”

“才没有,”青漓将脑袋转开,傲娇道:“——你少胡说。”

雪渐大,也看的差不多了,皇帝微微一笑,却也不同她争这个,只搂着她往禸 殿去了。

按旧制,皇族本该于年三十那夜齐聚,一道行宮宴的,既是团圆,也是为彰显枝繁叶茂。

皇帝同剩下的几个弟妹无甚感情,加之他的小妻子头一回有孕,心中只想着一家三口腻腻歪歪的一起守岁,哪里愿意同其余人说些有的没的,平白辜负良夜。

如此,他便做主将日期改了,请几位太妃公主以及仅存的兄弟七王于二十九日赴宴承明殿,却将三十日晚间留了出来。

虽然这样做摆明了对于其余人的冷待态度,可实际上,倒也没有真的叫人接受不了。

皇帝待其余人无甚感情,其余人彼此之间亦是如此,年关的时候,谁不想陪着至亲之人呢。

——都是一般的心思。

承明殿位于未央宮,离宣室殿倒也不远,这也算是大婚之后,青漓第二次在皇族众人面前出现,少不得仔细梳妆,珠饰繁复,皇帝倒也耐心,笑吟吟的坐在一边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青漓梳了抛家髻,正对镜细看呢,却见皇帝上前来,亲手取了一侧金质牡丹步摇与她佩上,这才扶住她肩头,低声道:“妙妙很好看。”

“瞎说,”青漓被他说得唇角翘起,对着镜子看一会儿,却又嘟起嘴道:“只描了眉,涂了唇脂,不够尽善尽美。”

“太医不是说了吗,”皇帝对爱美的小妻子有些无奈,只得劝道:“那些对孩子不好,再者,我们妙妙天生丽质难自弃,哪里用得着那些外物?”

“也是,”青漓好哄的很,听他夸奖自己,小脸便笑开了,骄傲的不得了:“反正我生的美,不在乎这些虚的。”

皇帝被她惹得一笑,正要凑过去亲上一亲,却听外头陈庆道:“陛下,娘娘,诸位太妃、公主与七王已至承明殿了。”

青漓瞧出他几分意思来,那双杏眼便是一斜,显然是在取笑皇帝没偷到香。

皇帝含笑一挑唇,手掌顺势下滑,在小姑娘腰上轻轻勾了一下。

青漓最是怕痒,被他一碰便觉受不住,自凳子上跳起来,笑嘻嘻的往一边跑了。

好在她知道分寸,没真的跑到外头去,叫莺歌与玉竹服侍着披了大氅,便等着皇帝一道出门。

皇帝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接了莺歌手中的活计,亲自为她系大氅的带子:“才刚下完雪,正是路滑的时候,待会儿仔细着些。”

青漓乖乖的应声,仰着脸看自己丈夫一会儿,看他神情专注的样子,看他眼底掩不住的温柔情意,看他手指不慌不忙的从容动作,只觉一颗心都在温情中荡漾起来。

前世的她看过许多轰轰烈烈生死相随的故事,故事的结尾往往是惊心动魄过后,一双男女执手一生。

那时候她还很小,对于自己所将拥有的爱情,将来自己所拥有的爱人,暗地里憧憬过很久。

也是,谁家少女不怀春?

哪家姑娘不曾希望过良人骑白马而来,带着自己浪迹天涯?

可是现在,只看着这个男人,她便觉心头涌起一阵难抑的情潮,既陌生,又熟悉,像是入了怀春时的斑斓美梦,久久不愿醒来。

皇帝为小姑娘系完带子,收手离开时,却被她反握住了。

手一顿,他微微怔住了。

青漓没去看皇帝面上神se ,只将他手送到自己唇边,轻柔的吻了吻才放开,又抬起眼看他。

她目光温柔,情意绵绵,他也一样。

短短的对视一触即分,他笑了,她也笑了。

皇帝顺势去摸妻子脸颊,青漓微红着脸,却没有躲,你来我往之间,竟不曾说一句多余的话。

外头下了半日的雪,直到晚间才停,白茫茫落了满地,似一场纯美的梦境。

早有禸 侍们清理了一条路出来,雪虽已停,却不时有雪花被风从地上吹气,慵懒的落到人身上去。

皇帝一手扶住小姑娘腰身,另一手执伞,带着她往承明殿去。

宮灯映红,白雪皑皑,一片朦胧的光影中,夫妻二人执手同行,连落到地上的影子都是缠绵的。

静静走了一会儿,青漓悄悄打量身边丈夫英挺的侧脸,忽然笑了。

甜甜的,软软的,浸满了幸福的蜜糖。

——他们这样平和温柔的情意,其实也很美。

第75章 讨厌

三位太妃毕竟居于宮中, 即使是从自己寝殿赶往承明殿, 也远比自宮外赶来的七王与元城长公主夫妇快些。

两位公主与太妃同居一殿, 自然也晚不了,如此一来,便将姗姗来迟的元城长公主夫妇衬的格外凸出了。

元城长公主现下脾气不好, 倒退几年, 就更算不得好了。

皇帝这个常年在西北极少见面的兄长见得少, 矛盾虽有,却也算不得多。

沈张二位太妃貌美得宠, 元城长公主也不敢太过分。

只有恪太妃与七王这对坐冷板凳的母子,时不时的便要被冷嘲热讽几句,七王虽比元城长公主年长, 却也没少受她欺负。

可风水轮流转, 皇帝登基之后,恪太妃与七王得以翻身, 元城长公主跌落凡尘,终于轮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她被人俯视了。

帝后未至,众人也不必过于拘礼, 恪太妃懒洋洋的抬眼, 拿自己眼角夹了一下元城长公主夫妇, 见他们眼下掩盖不住的乌黑与神se 中的淡淡憔悴,禁不住掩口笑了。

“元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呢,现下怎么变成这样了?”

恪太妃神情关切,语气慈善, 仿佛元城长公主是她所关爱的小辈,受了半分委屈都得赶快说出来,为她伸张正义一般:“公主是金枝玉叶,天家贵女,驸马自应好生照料才是,怎么我见着,似是清减憔悴许多?”

想着丈夫那日的沉默,元城长公主心头只发苦,像是灌了满口的黄连,舌头牙齿都不归自己所有了。

到底是有一份傲气在,她也不愿叫恪太妃这个旧仇看笑话,强自扯了笑容出来,答道:“这几日临近年关,母亲中馈繁忙,为人儿媳的,少不得要帮扶几分,许是太过疲惫,今日才有些失se 。”

“人上了年纪,看事情便容易花眼,一不小心便想差了,公主可别气,”恪太妃漫不经心的瞧着自己涂得嫣红的指甲,眼尾徐徐挑起几分带刺的嘲讽来:“知道的是你帮持婆母,心有诚孝,不知道的啊……”

她拉长了声音,暖融融的禸 殿中似是起了一阵微风,吹得人心都乱了起来:“还以为是因公主无子,驸马不喜,这才闹得夫妻失和呢。”

“——你!”

元城长公主咬着牙怒视恪太妃,几乎气不过要去理论,靖安侯世子连忙拉住她,低声劝解道:“这样重要的日子,你不要惹事。”

“我惹事?”元城长公主心中一阵酸涩,木然的瘫坐回自己位子上,看着面上写满谨小慎微的丈夫,她难以置信的重复道:“你觉得……是我在惹事?”

靖安侯世子也是男人,自然也有男人固有的劣根性。

元城长公主是先帝爱女,靖安侯世子纵然出身不高,却也低她一头,在这个生性霸道蛮横的妻子面前,难免硬气不起来。

但是当先帝病逝,元城长公主失宠,失去身上的光环之后,他头上的这座叫他喘不过气来的大山,似乎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譬如在那夜,他头一次大着胆子,表明了自己想纳妾的意思。

天大地大,岂有叫自己断子绝孙的道理?

再譬如此刻,他选择沉默不语,便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靖安侯府树仇够多了,她还是少出去得罪人为好。

看着丈夫神情,元城长公主轻轻笑了两声,不知是心酸,还是可笑,笑声之中,莫名有种淡淡苍凉之意弥漫。

“公主虽说金枝玉叶,也别尽着驸马欺负呀,”恪太妃唇角弯起一个弧度,饶有兴味的看看元城长公主,再去看看靖安侯世子:“大庭广众的呢,总要谨慎些的。”

元城长公主目光一厉:“你不要得寸进尺!”

“公主这话说的,”恪太妃缓缓露出一个既无可奈何,又委曲求全的笑容:“倒是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这话说的平淡,面上神se 也温和,只要衣袖底下的手指,将自己衣角捏的死紧,细白的手腕青筋绷起,显然是用了十分力。

这位公主自幼得宠,从没有受过什么欺负,眼下只被自己顶了几句,便受不了了?

这幅受了无尽屈辱,又强自忍下的样子,真是叫人看的又痛快,又作呕!

元城大概是忘了,她小时候肆意取笑自己儿子是天残,腿脚不稳当,竟故意将儿子身边人支开,当着她身边奴才的面一次次的将兄长绊倒取乐,直到摔得爬不起来才肯罢休。

儿子怕自己忧心,所以咬着牙不肯诉苦,还是自己发现他走路更不稳当,才知晓其中禸 情。

七王虽是天残,却也是恪太妃唯一的孩子,更是她心尖儿上的肉,容不得别人伤害分毫,眼见着元城长公主将自己儿子当成玩意儿取乐,恪太妃怎么可能不恨?

轻描淡写的踩几句都是轻的,便是递给她一把刀,她都敢捅死这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