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山寒[种田] 边山寒[种田] 第24节
作者:英桃书名:边山寒[种田]更新时间:2023/04/27 19:21字数:2183
老邢头躺在炕上,眼皮就开始打架,刚睡醒了一小觉,道:“这真是个鬼地方,前几天俩人把耳朵冻掉了,血没流出来就冻上了,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
“不过……”老邢头话音一转,又道:“冬天躲在屋里还能将就过去,等天气暖了,才更难过。”
“这话是怎么说的?”众人好奇的问道。
“天气暖和,蛇虫也都活了,这地儿的蚊虫毒性大,一口下去就是一个大包,运气不好就可能丧命,我们刚来的时候,每天都会抬出好几个因为这个死的人。”老头叹气道:“这地方土是真的肥,人是真难活。”
“没被砍脑袋就算是捡了一条命!”有人大咧咧的道:“我们落到这步田地,多活一天就是赚的。”
这话一出口,许多人连声附和,他们退无可退,想要活下去,只能横下心来。
李青文也喜欢炕,但皮没有别人厚,太热的炕一我会儿就烫的不行,就把怕烫的屁股往江淙那边移。
所以,一觉醒来,李青文的下半截身子就在江淙身上。
其他人看了就笑,“干脆在你江大哥身上做个窝吧。”
李青文跟他们厮混的熟悉了,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笑嘻嘻的下地,给装着土的筐里淋水。
火炕和火墙烧起来后,屋子里热乎了,李青文便开始种菜,才几天,绿se 的小芽就露了出来。
这几筐子菜其实放开肚子都不够一顿吃的,但是这样的寒冬里茁壮长大的绿se ,不免会让大家觉得未来生活充满了希望。
人怎么也比一粒小小的种子要强,这样的种子都能在边城扎根,他们也会在这片土地好好的活下去。
第32章
自从火炕烧起来, 大家都不爱出门了,唯独江淙例外。
他每日都出去,捕鱼、提水和找柴禾, 时常天不亮就出去,天暗下来才回来,带着一身的风雪和大大小小的猎物。
李青文每天晚上给江淙烤湿掉的鞋,很快就熟练起来。
江淙他们打了几百斤鱼, 惊动了其他士兵, 鱼刚抬回来就被一群士兵拉走了。
流犯是不能有自己俬 有财产的,即便是几筐子鱼。
这些士兵突然出现, 不但带走鱼,还把江淙蒋立平等人全都拉去训话,翻来覆去就是让他们要明白这里的规矩。
朝廷对流犯的责罚很严格,流犯若是处罚条文律令, 处罚很严重,
但现在只是多打了点鱼, 说不上犯什么错, 可他们还是被士兵们关起来,不给水,不给粮。
李青文他们急的团团转, 想要找人理论, 老邢头却摇头, “他们这是在立威和揩油水, 不会关太久的,你们要去怕是会横生事端。”
蒋立平和江淙等人被捆着手, 旁边站了一圈皂衣皮帽的边城士兵, 上头坐着一个红脸堂的中年汉子, 汉子是专门管流犯的镇管鲁刚。
鲁刚掀起大眼皮看着一众流犯,“你们从前也是在营里混过的,应该更是清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才刚到你们就坏规矩,是我这个镇管管教不利啊。”
蒋立平他们当过兵,知道很多烂道道和手段,也明白眼前的人存心想要挫他们的锐气,陪笑道:“大人,我们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鲁刚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懒洋洋的靠在身后厚重的皮毛上,旁边的士兵见状喝道:“闭嘴,让你们说话了吗,没规矩,没记性!”
“咱们这的老规矩,犯错就是要受罚,念你们初犯,一人二十鞭子,下次再犯,加倍。”鲁刚发话。
听到这话,旁边的士兵如狼似虎的蹿上来,扒掉蒋立平等人的衣服,一个个到旁边的屋子领鞭子。
蒋立平是第一个推过去,他被按在条凳上,赶紧从袖子里扣出一块银子,讨饶。
银子一把被夺走,士兵冷哼,“算你识相,不过晚了,一鞭都少不了。”
鞭子落下来,不是很重,但也不轻,蒋立平疼的龇牙咧嘴。
蒋立平出来的时候,江淙正要进去,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五六个人。
为首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身雪白狐裘,俊眉俊目,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跟这荒野之地格格不入。
看到来人,鲁刚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周大人!”
来人撇了一眼屋里,道:“这是?”
鲁刚垂目道:“下官在教新来的犯人守规矩。”
来人并不关心这些,道:“辛苦鲁大人了。听说你们要去围猎,本官也想凑个热闹。”
鲁刚看着面前人手里抱着的暖炉,心里万分不屑,脸上恭敬的回着话,“后天出发。”
来人似乎怕脏了自己的衣服,坐都没坐就要走,走到门口,突然回身道:“这些流犯看上去身强体壮的,围猎的时候带上吧。”
不用他说,鲁刚也有这个打算,连声应和。
待这位周大人走了,刑罚继续,所有人都被打完,天都黑了,士兵支使江淙他们把所有鱼都收拾干净了,命令他们两日后同行围猎,才放人回去。
江淙等人带着一身鱼腥味回到马厩小屋,李青文几个跳起来迎上去。
大家把外衣脱掉,露出背后纵横交错的鞭痕,咬着牙骂那些士兵。
待他们身子暖和了,李青卓才开始给他们上药,老邢头道:“药省着点,以后少不得磕碰挨打,留着救命用吧。”
一听这话,李青文喉咙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喘气艰难,默默去往滚开的锅里放姜片。
如果不是他说要抓鱼,江大哥他们也不会遭殃。
看他皱皱巴巴的脸,江淙道:“就是没有这事,他们也会找其他的茬,左右躲不过。”
其他人也道:“这个没法,我们现在就是阶下囚,砧板上的肉,没法反抗,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吧。”
想到日后被欺辱的日子,有人发狠道:“他们若是一直不给活路,老子死也带上几个,老子不怕死,就看那些亀 孙怕不怕了!”
蒋立平皱着眉,并没有阻止他们发泄。
老邢头连声道:“倒也不用拼个鱼死网破,他们这次搜刮干净了,以后也就不会随意找由头整治你们,平时少招惹那些人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不要得罪鲁镇管。”
“那鲁镇管是个啥样人?”蒋立平直起身,抻到后背的伤,不由得咧了咧嘴。
老邢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对上阿谀奉承,对下心狠手辣,你们记住,想要在这里好好活着,万万不能得罪他。”
一听这话,大家脸上多了几分绝望,摊上这样的小人管流犯,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江淙抬头问道:“周大人是做什么的?”
“周参将?”老邢头喝了一口热热的姜汤,道:“京城来的,听说是世家的小公子,刀都拎不起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到这蛮荒之地受罪!”
有人道:“鲁刚对流犯用俬 刑,那姓周的不管不问,一看也是个酒囊饭袋,呸!”
他们吃了闷亏,窝了一肚子火,说完了,蒋立平便道:“我们现在这般境地,终究跟从前不一样,以后一定要学会低头,学会忍气吞声,实在忍不下,想想家里的老娘和孩子。”
这话一出口,小屋里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李青瑞环顾一圈,大家俱是脸se 灰沉,开口道:“也不是没有盼头,等到朝廷大赦天下,还是有机会脱罪的。”
这是唯一的希望,是所有流犯唯一的指盼。
李青文正拿着江淙的裤脚烤,听了大哥的话,有些出神,问道:“不能用钱赎身吗?烧了贡品损失不小,赔钱能免罪吗?”
原本大家一副哭丧脸,听到这话,不由得苦笑出声,“你可知道那贡品价值几许?”
“多少?”李青文道:“丝绸和纸都是人造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
提到烧毁的贡品,其他人开始叹气,江淙把李青文快要伸到炭盆的手拉出来,解释道:“贡品丝绸同普通丝绸不同,是我们洪州特有的火蚕丝织造而成,绸缎光泽瑰丽特别,所以才被奉为贡品。火蚕只吃一条矿河旁边种的桑树桑叶,比较稀有,只供皇家,民间不准俬 自穿戴。”
李青文:“……”是他对上位者的骄奢缺乏想象。
蒋立平道:“湖州的纸极薄,极白,极细腻,光滑如瓷,这个百姓倒是能买来用,只是价格不菲。”
“那这两样大概多少值多少银子?”李青文锲而不舍的问道,“难道连个数目都没有?”
“二十八万两银子。”江淙道:“定罪书上合计的损失,比实际上浮高近一倍,是上头估量的价格。”
听到这个数目,李茂群倒吸一口冷气,他这辈子怕是二十八两一直都挣不到,二十八万两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其实那些东西顶破大天也就几万两,只是穿衣写字,哪里值那么多!可丝绸是皇家贡品,民间没有买卖,自然是他们想定多少定多少,左右我们都还不上,赔不起,还不是随他们写!”有人愤愤说道。
李青文对于这么多银子并没有什么概念,只问道:“赔上这银子,你们就能无罪了吗?”
流犯中一个叫齐敏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每天做梦都想着朝廷各种喜事大赦天下,自己就能回家,可从来不敢做梦能有那么多银子!!”
蒋立平也被逗乐了,“府兵一年饷银不过几两银子,我多些,十二两,一年到头不吃不喝,这里所有人全都加下来,不过二三百两。我们攒一百年也就二万多银子,连个零头都不够,几辈子还不完,更何况我们现在连一文钱的俬 产都不许有,那二十多万两银子比天上的月亮还远吶。”
李青文想说事在人为,但他现在手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这话未免太苍白,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果真的能用银子抵罪,也算是一条路,不能放弃。”
说出口,接下来的话就更顺畅了,“若是能等到朝廷大赦,那再好不过,可谁也吃不准到底啥时候才有机会,只能听天由命,挣钱才是咱们能做主的,这个应当放在首位。”
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如果这话是除了李家以外的人说的,他们必定觉得这人说大话也不怕闪断腰,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顶风冒雪不畏生死的将恩人送到鬼地方,他们打从心底是敬重的。
“好!”江淙突然开口,黑峻峻的眼睛炯炯有神,“以后哥每天出去打猎,得的毛皮都留着卖。”
得到了回应,李青文弯了弯眼睛,“你们不是不能有俬 产吗,东西都给我,我拿去卖!不知道别处,我们那皮子可贵了,除了打猎咱们也可以种点什么的,反正这里地多,放着也是白瞎!对了,这地比我们村的更肥,我不回去了,就在这种地!”
第33章
听李青文说要挣银子赎免罪责,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江淙竟然还跟着起哄,再听到李青文要留在边城的话, 不由得瞠目结舌。
惊愕许久后,众人看向另外三个李家人。
李茂群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
李青卓抬头问弟弟,“仔儿, 你会种地吗, 留下来怕是只会给江大哥他们添麻烦。”
李青瑞也道:“开荒不是那么容易的,仔儿, 你要是再长几岁,想要留下来,大哥觉得还可靠些。”
并不会种地的李青文还想挣扎一下,“我可以学……”
他这一声太心虚, 众人只当是小孩子话,不再深思, 倒在炕上, 闷头便睡。
江淙给灶里添了满满牛粪,刚回炕上,李青文像是球一样滚到他身边, 耳语道:“江大哥, 你教我种地行不。”
“那是力气活, 你还小, 太下力对身子骨不好。”江淙道,“过几年你长大了, 再说这事。”
李青文鼓着腮帮子, 用气音道:“就算不下力, 我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黑暗中,江淙准确的摸到李青文的脸,用手指头戳他鼓起的脸颊,“哥知道你厉害。”
一路走过来,没听李青文叫过苦和累,其他人无不称赞,江淙心疼之余也隐隐有几分自豪。
被夸赞后李青文凑的更近了,小声道:“哥,我说要留下来不是胡闹。我爹说,有田字就有富,这里是不如村里头安稳,可这里有恁多地,你们种不完,这样荒着着实可惜。”
江淙的呼吸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