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 梦黄粱 第47节
作者:春与鸢书名:梦黄粱更新时间:2023/04/26 18:33字数:1274
梁风笑了起来。
安静的夜里,一丁点声音都能轻易被放大。
沈颐洲既觉得舒坦, 又觉得无端烦躁。
翻了翻身,索性起来。
“你去做什么?”
“抽烟。”
“今天抽得不少了吧?”
沈颐洲垂手去拿烟:“还不是因为等你?”
梁风闭了口,却无法否认, 她心口有淙淙的暖流淌过。
应该是甜的, 可她不敢去尝。
沈颐洲绕去了卧室的阳台,窗户敞开。梁风看见他睡衣被吹得微微鼓起。
黑se 的夜幕下,他仿佛也完美地融合了进去。
月se 照来的一点光,洒在他挺阔的双肩上。
指间一点猩红的烟火在冷风中像是信号灯般明灭,他侧脸, 深吸一口。
然后缓慢地吐了出去。
梁风想起自己第一次要去见沈颐洲那天, 她站在酒店的某个房间里,也是这样看着窗外。
那家酒店临海,窗外就是漆黑的大海和海上明灭的信号塔。
那时她在想什么?
梁风已经不记得了。
可她现在想的。
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想走到他身边。
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梁风赤足,安静地走到了沈颐洲的身边。
他瞥见,便抬手把窗户关上, 牵着人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透明的玻璃外, 无数盏明灯变成了镶嵌山河的碎钻。宽阔的车道上, 每辆车都是一颗发光的金子, 在看不见的河流里徜徉向前。
梁风被他从后抱着,趴在窗户上痴迷地眺望。
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传递到她的身上,一切都是极致的安静。
窗户上倒映着半透明的他们,梁风抬眼, 看见了窗户中垂眸看向她的沈颐洲。
视线在玻璃中交汇, 一种诡异的奇妙。
他们分明没有对视, 却又那样专注地看向对方。
梁风笑了起来,伸手要去拿他的烟。
沈颐洲手一让,低头,吻了上去。
一个简简单单的吻。
谁也没有往其他地方去。
只觉得此刻安静极了,站在漆黑的窗边,夜晚的光亮分一点照拂在他们的身上就足够了。
他温热的手掌按在她的身后,像是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
梁风逐渐沉湎在这种温情里,可下一秒,忽然心跳如惶。
即使他们明明有过那么多次激烈近死的缠/绵,可当下这一刻,却叫梁风彻底地开始畏惧。
畏惧这种相爱很多年后才会有的平淡时刻,畏惧这种历由时间和年月才会有的合拍默契。
可他们分明不是,可他们分明不是。
梁风低头,轻轻地推开了沈颐洲。
“我有些困了。”她说。
随后,小步地走回了卧室。
-
第二天梁珍出院,梁风索性就和她一起下乡了。
沈颐洲没意见,只问她要不要叫司机送。
梁风说那可就出大事了,昨天那束花和晚饭都叫梁珍问了半天,今天再找车送,怕是沈老板日后不好摆脱她了。
沈颐洲笑笑:“我几时说过要摆脱你了?”
梁风打哈哈:“多谢沈老板抬爱。”
电话结束,梁风跟着梁珍一起去了车站。
年二十八,车站已没什么人。
车厢里空空落落地散坐了几个下乡的散客,梁风和梁珍坐在前排的左边。
放在脚边的袋子里是梁风早上帮梁珍买的新年羽绒服,梁珍自己舍不得,总说不需要。
梁风没告诉她价格,说是工作室打板多出来的样衣,不要白不要。
两人相互依着,晒着冬日里的大太阳几分困倦地回了乡下。
一到家,就看见常知远站在院子门口抽烟。
他见人回来,就上来帮忙拎东西。
梁珍回了屋子,不知道要和常满德说些什么。
梁风看了眼常知远,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门前一条笔直的水泥路,直通北边一片漫无边际的鱼塘。
“你看过常满德欠的帐了?”梁风偏头去看常知远。
常知远抽了一口烟,声音有些哑:“看过了,昨天还去了工厂一趟。”
梁风也不和他委婉,直说道:“我妈快被常满德拖累死了你看到了吧?生病不愿意给她治,欠债就疯狂压榨我妈妈。常知远,你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常知远没说话。
梁风:“自从我知道常满德欠债以来,我几乎所有的工资都拿来补贴他,就恳求他让我妈妈轻松一点。可你也知道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一天还是常满德的妻子,她就一天放不下这个根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小风,对不起。”常知远把烟掐了,丢到了路边。
他低头看着梁风,声音沉缓:“我知道你恨我,我一走了之把他们都丢给了你。但是我也是有苦衷的,我老婆现在还在越南待产,这几年生意不那么好做,我实在也没什么钱帮助你。这次要不是严琛求我回来看看你们,我是不可能回来的。”
他嘴唇抿了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看看我尽力能凑多少钱吧,但是过几天我就得走了,我老婆要生了。”
常知远说完,就直接转过了身子。
萧瑟的冷风中,他走得毫不犹豫。
想来人都是自俬 的。
梁风不禁觉得悲凉,却又不知道要从何开始指责。
她又有什么资格?
回去的路上,梁风接了个电话。
打电话的是一个帮她转卖二手的销售,告诉她上次那两支爱马仕的包已经转卖出去了,钱应该很快就会打到她的卡上。
梁风说了谢谢。
面se 如常地朝前走去。
她一直都在把沈颐洲送给她的包包、项链有选择地转卖出去。沈颐洲从来没过问过她的这些东西,她甚至相信,他根本不记得送过她些什么。
所以那些转卖而来的钱她除了给一部分给梁珍,剩下的全都被她存了起来。
她到底能从沈颐洲这里获得多少?她不知道。
可她希望,在她离开的时候,这笔钱足够叫她带着梁珍离开常满德。
梁风一路无言地走到了路的尽头。
抬脚踏进院子里的时候,被门槛狠狠地绊了一脚。
她重新站稳后,近乎出神地定在了原地,随后感到一股剧烈的痛意陡然从身体禸 部升起。
她抿紧嘴唇,看向空无一人的庭院。
发现这剧痛并非来自她的脚踝。
——而是她的心底。
年前的时间过得很快,说起来,一家四口甚至比不上陌生人。
只有梁珍忙得开心,说常知远难得回来一次,一定要好好过个年。
年三十的时候,常满德和常知远在屋子里看春节联欢晚会。梁风就在厨房里帮梁珍弄晚饭。
梁珍做的是她最拿手的羊肉饭,米饭拌着先炒制好的羊肉一起下锅煮,四十五分钟之后再闷半小时,羊肉的油香就完全地浸入到米饭里了。
电饭锅一闷好,梁珍就叫梁风去盛饭。
梁风应了一声就去拿碗。
梁珍把锅里的菜都一一盛起来,忙活了好一会,看见梁风还磨蹭在电饭锅前。
“发呆呢,小风?”她走过去。
梁风一吓,回过头笑了笑。“没有,我马上就盛好了。”
年夜饭也如梁风想象得一样无趣,有常满德在,她无论如何都是开心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