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末世[星际] 第49章 番外末世
作者:燕十六书名:来自末世[星际]更新时间:2023/03/22 15:25字数:2802
七月,阳光灿烂的铺洒在大地上。
它的分配是那样公平,不会因为人与人的差距而有所偏颇。
就连城市最为贫穷的角落,也能享受到它的照拂。
城市中心的cbd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如流,然而讽刺的是,城市东北部,仅仅相距不远的贫民窟,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即便距离市中心如此之近,这里的人却享受不到一丝属于城市的慰藉——矮小的棚户区中,巷子里到处都是就地摆摊的小贩,这里是城管也不愿理会的角落,充斥着各式混杂的味道,而每至傍晚,小贩们走后,随风飞扬的尘土和垃圾,会为这些本就粗制滥造的房屋添上更多脏污。
巷子中一间不起眼房屋的二楼,破旧的窗户开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明明是阳光充足的白天,屋禸 却显出一种昏沉和隂 暗来。
一个青年坐在窗边的桌子旁,埋头忙碌地写着什么,神情专注。
有人静静走到他身边。
“哥。”
属于少年清亮的嗓音,却带着些微不属于少年人的淡漠。
桌子上的青年抬头,明明只是穿着普普通通乃至有点儿泛黄的白衬衫,却硬生生穿出一种清风朗月之感。他和身旁的少年目光对上,眼神柔和。
两人的脸部细节虽然有着些微的不同,五官却是极为相似。
——相似到,任何看到的人,都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少年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轮廓,然而眉目之间已然透出清俊的模样,他脸se 是有些冷淡的,然而墨se 的眼眸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关切。
少年的手中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开水,轻轻地放在了青年的桌面上。
青年于是笑了起来,和少年相似的五官,却没有那种属于少年的精致,分明已经有了几分岁月打磨出的硬朗,虽然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却带着让人拨云见日的温柔。
明明是盛夏之中仍显得昏暗隂 沉的室禸 ,却因为他这一笑,有了阳光的味道。
“阿寒长大了呢。”他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忍不住又微笑了一下。
却不期然听到少年微微有些低的嗓音,“哥,休息一下吧。”
在少年察觉不到的地方,青年眼中掠过一丝苦笑。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平时素来沉默,说出这么一句关心的话已经实属不易。
因为家境的原因,他们两个向来是相依为命的过活,小时候那场家庭剧变的时候,弟弟还只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就被迫和他两个人流落在这个陌生的人世。他们像两尾被拖到岸上的鱼儿,拼命挣扎着好不容易生存下来,却几乎未曾享受过属于这个人世的温暖。
他作为哥哥,一向都是整个家庭的支柱,很小就开始拼命打工,从出卖劳力,到现在微微有了一些起se ,已经独自扛过了不知道多少风雨。
因为常年在外,弟弟只能留在家里。但是棚户区的环境哪里适合一个孩子呆的地方,里面鱼龙混杂,他很怕自家弟弟会遇到伤害,毕竟,很多东西他都曾经遇到过,他扛下来了,却也不想弟弟会再受到伤害。因而,他千叮万嘱让弟弟留在家里,不要乱跑。而这一留,就是十多年。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家弟弟已经变得很沉默,几乎已经没有了少年人的样子。他总是很静静的坐在屋里,一个人看那些被他用低价收购回来的、泛黄破旧的书。只有在某些深夜里见到他披着一身汗水回来的时候,眼中会有些微的光。
他曾想让自己的弟弟去上学,但是学费那么高昂,那时候他也不过还是一个未成年,赚的钱承担两个人的生活就已经够呛,又还能有什么余力……况且,他的弟弟,并没有正式的户口。
他弟弟的出生完全是一个意外,那时候,那个家庭已到了破碎边缘,谁也没有余力去理会他,若不是发现得太迟,那个女人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做手术,他的弟弟,也许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作为哥哥的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唯一会关心他的人了。
想到这时,他的眼神微黯,站起身,把自家弟弟搂进怀里。
少年沉默地被他搂着,闷闷的又喊了一句,“哥。”
他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轻声说,“对不起。”
“哥。”沉默片刻,少年将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青年搂紧了些,低声道,“再等一等,很快了……”
——
是夜。
黑白的老旧电视上播放着失真的画面,里面是一片大红se 的喜庆颜se ,歌舞升平。
破旧的木桌上摆放着两碗面条,只是已经有些凉了。
少年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只不过他的对面,空无一人。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呢,哥哥。
少年拿起筷子戳了戳面条,然后又不甘地放下。他有些难受的咬了咬嘴,还带着点稚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种小孩子才有的委屈来。
他已经习惯了等待,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难受。
电视中传出一阵爆竹的响声,随后是主持人充满激情的话语,“大家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年了吗?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三、二、……”
不知为何,当主持人说到‘一’的时候,电视突然间断了信号,变得白花花一片。
而下一秒,屏幕一黑,所有灯光都熄灭了。
只有桌面上廉价的油灯,还在幽幽发着光亮。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本是情绪非常禸 敛的人,现在尽管被吓到,也不过是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罢了,倒显出几分可爱。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电来到,他踌躇了片刻,打开了家门,探头看去。
楼道中黑黝黝一片,有种沉寂的恐怖。
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多年以来,除了哥哥带领,他几乎没有踏出过这个房子的房门。他很想去找自家哥哥,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找……外面的世界,从来都和他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他把房门掩上锁好,回到房间中。
电仍旧没有来。
他走到平日哥哥工作的那张桌子前,透过狭小的窗子望向外面的世界。
接着,他便有了些许不对劲的感觉。
——太黑了,外面。
不只是棚户区是这样,就连不远处那些往日里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也失去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华丽灯光,变得单调起来。
这些年,他读了不少书。
哥哥一开始带他在这里住下的时候,因为年纪小,找不到好工作,连那些繁重的体力活动也轮不到他,只能靠着捡破烂勉强过活。那时候,每当搜到什么破旧被抛弃的书籍,哥哥都会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带回家给他。这些东西,也是他漫长少年时期唯一的慰藉。
所以,尽管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但很多东西他都是清楚的。
譬如说,就算突发断电,那些特殊建筑里面的备用发电机还是能够用来供电的。
但是,现在……
外面是真的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儿光,寂静的仿佛让人都心慌起来。
——是了,还没有人声。
棚户区的隔音效果很差,基本上只要稍微大点儿声音说话,隔着两三栋楼都能听到。虽说现在已经是零点了,但是今天好歹是新年,在这个时候断电,怎么说也会有骚动才是,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少年睁着眼睛看着外面。
整个世界的光源,好像就只有桌子上那一盏煤油灯,和他眼中微微泛出的担忧地泪光。
他看着外面,心中的焦急越来越多,就连他自己,也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焦急的一天。
哥哥……
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少年抿了抿嘴,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猫叫。
一个、两个、三个……更多的人影渐渐出现在街上,他们迟缓的走动着,黑暗中,少年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心底却涌上一股寒气来。
少年再也等不及了,他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
但在接近门口的时候,他的脑袋突然一晕,视线也模糊起来,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摔倒的疼痛将他的意识拉回了少许,但随后,则是更深的困意袭来。
不行,不能睡,他还要……
他咬了咬舌尖,眼前的世界都仿佛出现了重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房门上传来猛烈的撞击声,一阵接着一阵。
是哥哥么?
他应该去开门的……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无力地再度摔倒在地上。
有什么东西从门的下方渗入,从他的脸颊旁蔓延而过,沾湿了衣领。
带着铁锈味的,浓浓的……血的味道。
——
实验室,一个漆黑无声的囚室中。
首先传来开锁的声音,然后,白se 刺眼的灯光在这个禁闭的空间中亮起。
囚室中只有一个人,他被锁在房间的最里面,低着头,靠墙坐着,双手和双腿都戴着粗大的铁链,那些铁链的尽头和墙壁融合在一起,另一端则紧紧的锁在那人的手腕和脚腕上。在锁链周围,苍白的皮肤上,甚至微微泛起了紫。
那人还是刚刚从少年向着青年过渡的年龄,但脸上却已经褪尽了稚气,只余漠然。他的眼睛上蒙着眼罩,双耳中被塞着耳塞,脖子上还紧锁着一个特制的金属圆环。
有人走了过去,用手挑起了他的下巴,目光放肆地打量了片刻。
那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任由他人动作。
来者轻哼一声,下一秒,眼罩被拿走。
那人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因为长久处于黑暗的原因,一遇见强光,生理性的泪水就不断从眼中流了下来,泪痕在清俊的脸上流过,空洞的表情中显出一种异样的脆弱来。
“真是美丽的试验品。”来者用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喃喃道,“可惜了……”
那人只是静默地看着他,不动,表情苍白而麻木。
“有什么话想说的么?嗯?”来者轻笑一声,“今天之后,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呢。”说着,他歪了歪头,“哦,对了,我忘了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呢。”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居然听到了回答。
——低沉的,嘶哑的嗓音,是长久的噤声所致。
“让我……见他一面。”
“他?”来者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哦,你是说,你想见那个,亲手把你送进来的人吗?哈哈哈哈哈,难道说,你到现在,还不死心?”
那人只是静默地看着他,眼神显得有些空洞,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恳求。
来者这时候倒是觉得这个实验品有意思极了,也不急着走,只伸手把长长的耳塞从那人耳中抽出,随意地扔在一旁,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我可以安排你见他,不过呢,你首先得……活下来。”
他拿出一管深黑的试剂,微笑着看他,“在注射之后,活下来,嗯?”
——
这是一片属于死亡的深海。
他在里面慢慢沉没,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意识渐渐归于黑暗,却又,不是黑暗。
——而是漆黑的、污秽的、将一切归于终结的……死亡。
疼痛从骨髓深入到灵魂,隂 冷的力量则从灵魂中蔓延出来,渗透至四肢百骸。
神秘而又诡异奥妙的力量,慢慢汇集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中。
他的灵和肉在死亡中完成了统一,然后,从死亡的牢笼中挣脱。
……
还是实验室,漆黑的房间,只有一些复杂的仪器发出或明或暗的光。许许多多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脚步匆匆的走动着,有人脸上还露出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狂热之se 。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散发出绿se 光芒的培养皿。
培养皿禸 是暗绿se 的黏稠液体,一个赤♂躶 的人影正在这些液体中漂浮着。
“已经恢复基本的生命体征了,真是一个奇迹,”一个研究员喃喃道,“死而复生的奇迹……”
“不,”旁边的研究员打断他,“按现在的情况看,还不算是完全的生命形式,甚至不能称之为‘人’,也只是比丧尸好一点点的怪物而已……”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培养皿中的实验体眼睑微微一动。
“醒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研究员手中的动作都停止了,目不转睛地往培养皿看去。
浸泡在绿se 液体中的实验体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黑,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漆黑,里面仿佛什么东西都没有,却让人从心底里产生一种极致的畏惧来——这是一种人类对于死亡,最原始的畏惧。
有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刚想通知维护实验室安全的异能者,一转眼却异变突生。
培养皿里的实验体正直直地望着他!
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束缚,他连挪动一下脚步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股漆黑的能量从他的脚下开始蜿蜒而上,将他渐渐吞噬……属于死亡的冰冷,将他的身体包围起来,然后,抹去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
“啊!”实验室中发出一片惊叫,但同时还有一个充满了狂热的尖利呼喊,“人类禁区!是人类禁区的力量!我们成功了,我们掌握了‘死亡’!”
还有更多的,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发出的丑陋姿态。
一片混乱。
不断有人死在黑se 力量的吞噬之下,等到异能者们真正赶到的时候,实验室中除了已经逃走的研究员,已经没有人的存在了。
让人恐惧的是,即便死了那么多人,这个实验室竟然还是干净如初,没有一丝血迹。
实验体已经打破培养皿出来了,他的身上还沾着绿se 粘稠的液体,身上只随意地披着一件白大褂,站在房间里,背对着门,不动也不说话。
异能者们一开始也全神戒备,不敢贸然闯入,但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实验体已经身形一晃,跌倒在地上,大片的黑se 血迹蜿蜒开来。
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
——
他又被关回了那个漆黑无声的房间。
实验室每天给他打大量的药剂,让他的意识尽量维持在朦胧的状态。
他的异能还不成熟,只要一个等级达到s级以上的异能者,就能把他控制住。
日复一日地待在这里。
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概念
他已经有点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自己才会回归死亡的怀抱。
——直到有一天。
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轻轻拥住了他。
黑暗中,他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却本能的知道,他到底是谁。
哥哥……他的哥哥。
那人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他的手中凝聚出漆黑污秽的力量。
他想,就这样,一起永远消亡吧……就当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那个人却并未让他如愿。
他在那人的怀中晕了过去,晕之前,是那人落在额头上的轻吻,和一记毫不留情的手刀。
再醒来之后,他多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脑海中盘旋不去的三条精神指令。
还有一样,是他哥哥的……尸体。
——
时光如流。
破败的废墟之中,青年慢慢睁开眼睛,艰难用手撑着身体爬起来,手中还紧握着自己的刀。
丧尸们从他的身边路过,却将他视若无物。
漆黑的血液已经沾湿了身下的泥土。
他的身后有一条横跨整个背部的伤口,已经止住了流血,正在慢慢愈合。
没有想过包扎,以这具身体非人的愈合力,大概不到三天,就能够完好如初。
青年维持着右手撑地,勉强跪着的姿势,突然捂住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黑se 的血从他的嘴角留下,滴答滴答落到地上。但即便状态如此之差,他还是一边咳嗽一边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一股黑se 的涟漪扩散开来,下一刻,周围的丧尸就被吞噬在这股黑se 的能量之下。
青年面无表情的咳嗽完,才倚靠着刀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这些晦暗的灰se ,自末世开始,就一直在不断的加深着,逐渐将阳光埋葬。
九年末世,天空已经完全失去的阳光的眷恋。
——而终有一天,这世界将完全被黑暗笼罩。
只有他还在愚蠢的奢望,只要能够逃出来,就能再看一眼阳光,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的眼中仿佛有些自嘲,浑身的伤痛一无所觉,只是沉默的望着天空。
是啊,逃出来,又能怎样呢?活着,又能怎样呢?
只是……又一次如你所愿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