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第 105 部分阅读
作者:段七夜书名:大汉帝国风云录更新时间:2021/02/16 16:24字数:6562
其实,不仅仅有行军先后的问题,还有口粮问题。由于豹子把火烧掉了冠带山,迫使我们只能从小路绕到凡亭山。军队是过来了,但我们的牲畜还滞留在冠带山带,迟迟不能跟进。”
“我们总不能带着干粮去打长安。”和连笑道,“另方面,我们也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长安城,以免让汉人得到六盘山失守的消息后,先期派遣洛阳北军支援关中。所以我打算等牲畜过来部分之后,大军立即就出发部分。”
和连看看众人,无奈地摇头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豹子的把火烧得我们好难受,因此,我不能不考虑到豹子火烧冠带山是另有目的。”
“大王认为豹子火烧冠带山,就是为了拉开我们各部之间的距离,以便在薄落谷伏击我们”宴荔游笑着问道,眼神里的那种嘲讽谁都看得出来。
“我只是估猜豹子可能在薄落谷伏击我们。”和连不以为意,解释道,“为了防备豹子突袭我们,我当然要早做准备。”
“大王定有应对之策了。”律日推演笑道,“大王直接安排吧,我们听大王的。”
和连准备以三万人为前军率先赶到薄落谷。如果豹子的大军的确在薄落谷有埋伏,三万铁骑应对汉军的六万大军,完全可以支撑很长段时间。
紧随在前军后面的中军,同样也是三万人。中军接到前军的求援之后,立即飞速赶到薄落谷,力争将豹子的大军拖住,最好能包围起来。
后军的三万人马接到消息之后,迅速前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薄落谷,参加围歼豹子的战斗。
还有万人要留守在三关和凡亭山,这是大军的退路,千万不能有闪失。
鲜卑人经过灵州富平三关和凡亭山几战之后,已经折损两万人,只有十万人马可以调配。
和连刚刚说完,东羌人旭癸就主动要求留守三关和凡亭山,他说自己要留在六盘山以北,不到长安去了。和连很奇怪,问道:“你要是不去,损失可就大了,你想空手而归”
律日推演奚落道:“他在高平城的时候就说了,他不去六盘山以南,他说豹子会把他吃了。”
宴荔游笑呵呵地说道:“不去好,不去好,他不去,我们可以多分点财物,哈哈”
拓跋峰也笑着骂了两句,“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总是攻打大汉国”
旭癸面无表情,言不发,任由他们调侃打趣。
“那前军由”
“当然是大王了。”拓跋锋没等和连说话,立即笑道,“此等重任非大王莫属。大王击败豹子后,当马当先,率军直下长安,成就千秋伟业。”
和连略略犹豫了下。他本不想亲自涉险,这种事应该由律日推演和宴荔游这种悍将打头阵。这两个部落欠了弹汗山王廷许多财物,为了这次南下他已经把这些债务笔勾销了。债不用还了,那打仗就应该多多出力。然而,拓跋锋的话让他很难再做这种安排,他是大王,他不能让自已的部下认为自己胆小,不敢冲锋陷阵。
和连望着拓跋锋,心里非常不满。你自己不愿意打头阵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推到前面拓跋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
“好,那就本王亲自率军先到薄落谷。”和连随意地笑笑,接着转头看看暮盖廷,“九原王是不是随我道”
暮盖廷不屑地看了眼旭癸,大声说道:“我倒要看看,豹子怎么把我吃了。好,我随大王为前军。”
薄落谷位于六盘山东麓,泾水河上游,距离凡亭山有百多里。
和连带着大军停在谷外,焦急地等待着斥候的消息。
汉军趁着黑夜,突然之间撤出了战场,其速度之快,令鲜卑人措手不及。和连毫不犹豫,带着三万人率先追了下来。
斥候们纷纷打马归来,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汉军的踪迹。
“加派人手,再探,把搜索范围扩大到八里之外,薄落谷里的每处山林都不要漏过。”和连想了下,挥手说道:“大家都以号角回报,争取时间,快,快”
暮盖廷拍马走到和连身边,笑着说道:“看样子,大王的确多虑了,豹子眼见不敌,早就逃之夭夭了。”
“你也这么想”和连边轻轻抚摸着坐下战马的鬃毛,边笑着问道。
“大王,豹子率部在凡亭山阻击,和我们真刀真枪地干,寸土必争,这可不是假的。他的士兵伤亡惨重,大家有目共睹。”暮盖廷说道,“如果他要诱敌,要在薄落谷伏击我们,用得着和我们这么打吗豹子早点撤到薄落谷对他更有利。以我看,他是没办法继续坚守凡亭山,只好撤了之了。”
“他还有五六万人马,完全可以继续坚持段时间。”和连说道,“他这么突然撤,肯定有名堂。”
“大王太小心了。”暮盖廷笑道,“你看看汉军的营地,到处都是开膛破肚的战马,可见他们已经断粮了,不撤不行啊。另外,如果汉军粮艹 不济,那么汉军的武器肯定也没有补充。这种阻击战非常消耗武器,尤其是长箭,没有武器怎么坚持”
和连想了下,觉得暮盖廷说的有道理,但他心里隐隐约约的就是不踏实。豹子手上还有五六万人,骑兵也还完整,他会轻易放弃以豹子过去的战绩来看,他是个兵行险着的打仗天才,应该要反击的,但他不在薄落谷,会在哪里反击呢
“还是慎重点好。”和连谨慎地说道,“只要出了薄落谷,我们就可以跃马扬鞭,毫无阻碍地直杀到长安城,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暮盖廷无奈地笑笑,不以为然地连连摇头。
雷重坐在艹 地上,和周围的几个新战友窃窃俬 语。
阎柔的这营人马最后还是打完了,剩下的三百多人重新组成个屯,并到了鲜于银的部队里,直接统率他们的军司马就是小懒。
雷重随着步兵大军路急撤,跑了百多里山路之后,没有进入薄落谷继续南撤,而是拐了个弯上了升头山。雷重很奇怪,怎么大军不撤回临泾城死守,跑到这荒山野岭干什么难道鲜卑人已经追来了,大家来不及逃只好躲到山上
想不明白的事雷重就不想,跟着走就是了,只要有饭吃。他向不喜欢动脑子,更不愿意多嘴多舌四处打听,他已经习惯了过这种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所以他从来不想将来的事情,他认为自己只要把今天的日子过好就行。当然如果能吃饱,那就更好了,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几年他跟着不同的人打仗,感觉最深的就是走路,走很多很多不同的路,没完没了的路。有时候他就想,如果年复年地这么走下去,他会不会把大汉国的山山水水都走遍呢随即他否决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他很快就会死的,他会像身边成千上万的战友样,随时随地倒在任何个角落,他不可能活到那天的。
“军司马大人有二十岁吗”
雷重摇摇头,笑道:“没有吧我听说他和豹子大人样,过去是个斥候。他也参加了卢龙塞大战,是个勇士。”
“跟在豹子大人后面就是好,这么年轻就是军司马了。”有个士兵羡慕地说道,“雷重,你都打了四五年的仗了,为什么连个什长都不是”
雷重咧嘴笑了,他没有说话,神情黯淡。
他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看到别人升官,他也愤愤不平过,但自从他经历了太多的死亡,亲手埋葬了成百上千的战友之后,他就再也不想这个问题了,他只想活着。
看看现在,和他起走进军营的士兵还剩下多少人活着无论是升官的还是没有升官的,无论是他忌妒的还是和他关系密切的,如今都躺在冰冷的地下化作了堆白骨,甚至还有许多人尸骨无存。他能活下来,能活到现在,不仅仅是幸运,也是莫大的幸福,其他的所有东西,在他眼里,就象这山野间的寒风样,没有任何意义。
“雷重,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跑到山上来”个士兵拍拍雷重的肩膀,小声问道,“是不是要伏击鲜卑人”
“怎么可能,就我们这么点人马”另外个士兵嗤之以鼻,“你没有看到豹子大人带着骑兵走了吗”
“这是上官们的事,我们艹 心干什么”雷重笑着躺倒在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睡觉吧,快睡觉,多活天是天。”
第卷 立马横枪篇 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十二节
薄落谷里的号角声在群山之间回响,低沉而苍凉,给寂静的山谷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和连心中的疑虑不翼而飞,胸中顿时涌出万丈豪情,他感觉长安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从此后,大艹 原上将再现代霸主,鲜卑王和连的大名将传遍万里河山。
“命令律日推演率领中军火速赶到薄落谷。”
“传令豪帅卧沙泉,带上万人,立即通过薄落谷,占据山谷南端。”
卧沙泉的万铁骑呼啸而出,沿着山谷中央的艹 地纵马狂奔。他们很快穿过十里长的山谷,到达了泾水河畔。
和连得到卧沙泉平安到达山谷南端的消息之后,颗心彻底放了下来。豹子到底还是不敢轻捋虎须,路撤回关中了。
和连兴奋地高举马鞭,回首狂呼:“兄弟们,杀进长安去”
“呼嗬”
“呼嗬呼嗬”
鲜卑人边打马疾行,边疯狂地叫喊着,士气如虹。
铁骑像潮水般涌进了山谷,冲出了六盘山,沿着泾水河泻而下,势不可挡。
青石岸是泾水河上游个很普通的驿站,距离薄落谷六十里。它的左侧是汹涌澎湃的泾水河,右侧是山峦叠嶂的青石山,小小的驿站就座落在青石山的山口上。
鲜于辅现在就驻马立于驿站门口,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青石山。
他的背后,霍然就是身黑se 铠甲的颜良。
“在人,大军列阵完毕”
鲜于辅稍稍颔首,转头看了眼颜良,又看了看后面威武雄壮的大军,神态悠闲地问道:“子威,你看此处风景如何”
颜良露齿笑,拱手说道:“鲜卑人有这么好的葬身之所,想来定会感激我们大汉人的仁慈。”
鲜于辅微微笑,说道:“大人挑选的战场总是出乎我们意料。这么好的地方,竟然白白便宜了鲜卑人,实在可惜,可惜。”
颜良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没有说话。
“鲜卑人快到了,大战马上就要开始。”鲜于辅手捋三绺长须,平静地说道,“你看,鲜卑人会冲垮我们几个方阵”
“冀州的军队虽然过去都是黄巾军的主力,但他们并不熟悉这种方阵战法,也没有和骑兵作战的经验。所以,他们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颜良说道,“辛曾大人的五千兵有不少参加过西凉平叛的战斗,实力比冀州军稍强点,但也于事无补。”
颜良指着前面的山坡,冷笑道:“还好这里的地形非常不错,鲜卑人从山下冲上来之后,正面攻击我们的宽度不足五百步,这样他们次只能冲击我们两个方阵。我们有六个四千人的巨大方阵,鲜卑人没有半天的时间,休想击败我们。”
“他们哪来的天时间”鲜于辅笑道,“能有半个时辰就不错了。”
大黑蹲在巨盾后面,心里忐忑不安,神情非常紧张。
他是河禸 郡的人,给当地家富豪种地,勉强维持家人的生计。黄巾军占据黑山之后,经常下山攻打郡县,掳掠钱财,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黄巾军裹挟到黑山的。他参加了几次攻打小城的战斗,也就是拿着长矛跟在后面乱冲气,他甚至还没有杀过人。
他抬头看看眼前的巨盾,用力吸了几口气。他想克制下心中的恐慌,但随即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颤栗起来。他赶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看到了脚上的战靴。这是李弘李大人送给他的那双战靴,他直穿着,非常爱护,天天晚上睡觉前,他都要擦拭干净。虽然这双靴子已经陪着他走了两千多里路,许多地方都破了,但他依旧舍不得换双,因为这是豹子大人送给他的,个他见过的最大的官,最好的官,个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
大黑看着脚上的战靴,想起豹子大人走在泥泞里的那双赤脚,心中的恐惧渐渐散去。豹子大人威震天下,英勇善战,我是他的士兵,个曾经受过他的恩惠的士兵,竟然在战场上发抖,他觉得很惭愧,很对不起豹子大人。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给豹子大人丢脸,也不能对不起豹子大人。
想到要在战场上死去,大黑不禁想起了还在黑山上的妻子和孩子。他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钱,脸上露出了丝苦涩的笑容。第次拿到八百钱的军饷,他非常兴奋,高兴了很长时间,他甚至看到了妻子和孩子的笑脸。但随之他就感到了揪心的痛楚,因为他离家越来越远,离妻子孩子越来越远。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怀里的钱交给妻子。如果自己死了,他们会怎么样呢他们能养活自己,能活下去吗
大黑看看周围的战友,悄悄叹了口气。他们都和自己样背井离乡来到遥远的西疆打仗,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他们定也和自己样想着家里的亲人。
“大人回来了,要开战了。”
大黑探头看去,只见颜良手执大刀,飞马而来。
“大黑,你说,会来多少鲜卑人”身边的战友懒洋洋地问道,“我们打个赌,谁赢了给谁百钱。”
大黑嘿嘿笑,“我不赌钱。上官们都说六盘山以北有三四万鲜卑人,我估计至少有半人要先到这里。”
“这话你也信。”那个士兵不屑地瞅了大黑眼,忿忿不平地说道,“这些上官们坏得很,他们担心惊扰了军心,故意把鲜卑人说得少少的。明明前面有万敌人,他们却说只有千流寇。这种骗人的幌子我见得多了,不要信。”
“那你说有多少鲜卑人”大黑心里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那个士兵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听说前面有十几万鲜卑人,豹子大人抵挡不住,已经连败好几仗了。”
大黑几乎窒息了。他艰难地吞下口口水,满脸恐惧地望着远处的山林。
唐云和尹思坐在树林里,望着山下巨大的步兵方阵,神情既兴奋又紧张。
“头次打仗”田重笑嘻嘻地看看他们,和颜悦se 地问道。
两人连连点头。
“你们比我当年强多了。我第次上战场的时候才十六岁,比你还小。”他指着尹思笑道,“战鼓响,我吓得掉头就跑,连魂都飞了。”
唐云和尹思看他神情滑稽,动作非常夸张,都笑了起来。
“老伯,鲜卑人会冲到山上吗”
“山下挖了壕沟,鲜卑人的骑兵冲不上来。”田重摇头道,“我们不需要和敌人肉搏,只要让这五百辆强弩连弩车发挥威力就行。”
尹思抬头望了眼密密麻麻排放在山坡上的战车,激动地说道:“这次定要让鲜卑人有来无回。”
“老伯,这战车你从哪里弄来的”唐云好奇地问道,“这些弩车虽然威力惊人,但移动非常不方便,基本上都是守城用的。”
“这都是京兆尹盖大人送来的武器。”田重苦笑道,“长安武库里就剩下这些笨重的东西了,不要也得要。”
他伸手拍拍尹思的肩膀,夸奖道:“这次多亏仲志了。这些弩车年久失修,大部分都不能用,兵曹营的工匠们也没有修理过,个个束手无策。幸好仲志懂得这玩意,否则,我要把它们当柴火烧了。”
尹思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笑。
“仲志最擅长的就是土木之学,修理这玩意,对他来说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无需夸奖。”唐云笑道,“过去他在老师家里,还做过抛石用的战车呢。”
“你说什么”田重非常感兴趣地问道,“抛石头的战车,威力大吗”
尹思脸更红了,他瞪了唐云眼,小声说道:“我做着玩的,没有试过它有多大的威力。”
“仗打完了,马上做个给我看看。”田重本正经地说道,“兵曹营的工匠要是不够,我再到关中给你招募批。你放心,钱不成问题,我们多的是。”
“哈哈,有老伯的支持,这下你想做什么都行,也不用担心挨老师的骂了。”唐云搂着尹思的肩膀说道,“不过,你可要把我伺候好,否则我不拨钱给你用。”
“你小子,要是敢假公济俬 ,我打断你的腿。”田重伸手打了唐云下,大声笑道,“仲志啊,文龙要是为难你,你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鲜卑铁骑犹如决堤的洪水,路汹涌澎湃而来,其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震撼山野。
声势浩大的洪流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至。
和连打马冲出阵列,立于泾水河堤之上。
汉军突然出现在青石岸,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豹子不在薄落谷伏击,却在这里设阵,难道他想凭借这里的狭窄地形再次阻击自己前进的脚步大军冲击之势已成,任汉军如何抵挡,都已经挡不住鲜卑大军的南下。豹子到底想干什么
和连望着绵延起伏的青石山,听着泾水河湍急的水流声,眉头深皱。
“大王,豹子让步兵在这里阻击我们,无非是想争取时间,让汉军主力尽快撤回长安。”暮盖廷急匆匆地飞马赶来,神情急切地说道。
“大王,豹子的主力离这里定不远,我们攻占青石岸之后,要加快攻击速度,以便迅速拿下临泾城。”
和连迟疑了下,没有做声。
“大王,这里绝对不适合伏击。”暮盖廷眼看穿了和连的心思,大声说道,“你看,这右侧是泾水河,左侧是大山,地形狭窄,豹子的几万骑兵根本找不到埋伏地点。他要想攻击我们,只有个方向。”暮盖廷手指大军来路,轻松地笑道,“那就是我们的背后。”
和连顺着暮盖廷的手势,望了眼远处巍峨的六盘山,心里再无疑虑,他挥手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立即命令律日推演,急速赶到青石岸支援。”
“吹号,发动攻击”
直冲在最前面的卧沙泉部万铁骑听到攻击号令之后,随即加快了战马的速度。大军风驰电掣,犹如道呼啸的飓风,朝着青石岸席卷而去。
战鼓擂响,激昂的鼓声直冲云霄。鲜卑人的牛角号声也不甘示弱,浪高过浪。两种声音交错纠缠,此起彼伏,就像两位酣乎鏖战的勇士正在云端激烈地厮杀。
大黑瞪大了双恐惧的双眼,望着铺天盖地般杀来的鲜卑骑兵,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随着脚下大地的抖动,他的心也在剧烈跳动着。胸腔禸 那颗惊惶失措的心脏不堪重负,好象随时都要轰然炸裂。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头晕眼花。他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战场上炙热的空气,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的浓烈血腥。
巨大的轰鸣声冲击着他的双耳,撞击着他的心灵,他的听觉在渐渐失去,他的意志也在点点地消逝,他感觉虚空中突然落下了千斤巨石把自己紧紧地压在了地下。他无法承受这种重量,他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痛苦,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想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就这么永远死去。
他模模糊糊地闭土眼睛,却看到了妻子的笑脸,他要回家,他要活下来,他要把怀里的钱交给妻子,他还没有教孩子们怎么耕田种地。大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声,蓦然睁开了眼睛。
“来呀,快来呀,快上来啊”
他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他心中只有个信念,他要活下来,他要回家。
鲜卑骑兵越来越近,但他还是觉得敌人跑得太慢了,距离自己太远了。他无法忍受这种漫长的等待,他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煎熬,他感觉全身就象堆被点燃的篝火在熊熊燃烧,烈焰激发了他最原始的力量和信心。
他在叫喊,疯狂的叫喊,他发现只有这种酣畅淋漓的叫喊才能让他暂时摆脱烈焰烤炙的痛苦。
“杀杀杀”
长箭在空中厉啸,弩矢在空中咆哮,青石山上箭矢如蝗。
士兵在惨嚎,战马在悲嘶,人仰马翻之后的战场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急速急速前进”
“冲过去冲过箭阵”
鲜卑人状若疯狂,个个打马狂奔,丝毫不顾满天的长箭。
“放”
田重声令下,百部弩车发出声惊天嚎叫,巨大的弩车剧烈的颤抖着,同时喷出了两千支粗壮的弩箭。
“轰”
弩箭犹如闪电般,稍纵即逝。
鲜卑人侧翼中箭,霎时间倒下了片,就象堵坚实的墙突然间轰然倒塌,令人瞠目结舌。
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只要被射中,无不被洞穿而亡,绝无幸免。
和连惊呆了。
暮盖廷猛然睁大双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晴禸 尽是恐怖之se 。
“弩车。”暮盖廷小声说了句,接着发出了声恐惧的嚎叫,“弩车,汉人的弩车。”
“这就是弩车”和连指着远处,难以置信地叫道,“这就是弩车”
“这就是弩车,大王,汉人很多年没有用了。”暮盖廷心惊胆战地叫道,“命令士兵们不要密集结阵,以散形阵列冲击汉人方阵,减少伤亡。”
田重兴奋地沿着山坡飞跑起来。
“射再射轮给我射”
百部弩车张开血盆大口,再次发出声惊心动魄的嚎叫,嗜血的猛兽发怒了。
尹思和士兵们正在给弩车填装铁箭,手忙脚乱。
“仲志,老伯不会有事吧”唐云指着在山上乱蹦乱跳,象孩子般手舞足蹈的田重,担心地问道。
尹思笑道:“你胡说什么老伯说他很多年没有看到弩车发威了,他这是高兴。”
田重跑到山顶上,看着成片成片的鲜卑人栽倒在地,泪水纵横。他举起大汉战旗,纵身狂呼:“大汉天威我大汉天威啊”
鲜卑人为了这短短的百多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踩着几千具战友的遗骸,终于冲到了方阵前面。
血战开始。
鲜于辅驻马立于方阵后方的山包上,看着前面杀声震天的战场,神情还是那么平静悠闲,就象在欣赏青石山的美景。
在山包的后方,有三堆象小山般高的巨木。
“羽行,我们什么时候点燃木堆”左彦拍马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前面两个方阵要被鲜卑人击破了。”
鲜于辅抬头看天,缓缓说道:“再等等,等鲜卑人精疲力竭了,我们再发动最后击。”
第卷 立马横枪篇 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十三节
鸡头谷位于泾水河西侧,和薄落谷隔河相望。其长约十五里,因形似鸡头而得名。
徐荣带着聂啸和楼麓的两营骑兵,还有赵云的长水营,两天前就到了鸡头谷,悄无声息地隐于其中。
何风很不满。他到西凉来是为了杀敌立功,是为了扬名天下,而不是为了藏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里,饱受毒虫的叮咬。他嘴里没有说,但心里已经把徐荣骂翻了。现在凡亭山的战斗非常激烈,两万多铁骑不到凡亭山去击杀鲜卑人,却在这山谷里养精蓄锐,他觉得太荒唐了。
鲜于大人说要伏击敌人,难道就在这鸡头谷他怎么看这鸡头谷都不象是伏击鲜卑人的地方。如果要伏击敌人,也应该在泾水河对岸的薄落谷,那里才是鲜卑人南下的必经之路。
何风不回洛阳,却主动要求随长水营到西凉参战,有他自己的苦衷。他讨厌洛阳,他早就想离开那里。
何风在洛阳待了好几年,感受最深的就是自己到哪里都是个下人,都被人当狗样呼来喝去,他在洛阳从来没有挺直脊梁做过人。虽然他是大将军何进的亲戚,是大将军府的门下督贼曹,大将军何进也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心腹,他也非常感激何进对他的赏识,但他憎恶周围的人,甚至有些仇视。
在洛阳,满大街都是王公贵族门阀官僚,他们的宗室子弟多如牛毛。在这些人的眼里,何风就是个看门护院的打手,就是大将军府里的条看门狗,没有人正眼看他。袁术何苗虽然经常带着他到处闲逛,但他们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个地位平等的朋友来看待,他们仅仅把他当作个会打架的侍从而已。
自己为什么在洛阳满大街地打架说到底还是被人瞧不起心里有气。自己难道天生就是个贱种何风在洛阳待得越久,他就越反感,他想到个可以昂首挺胸,可以堂堂正正做人的地方去。他觉得自己在洛阳待久了,总有天要被那些狗仗人势的纨绔子弟活活打死。
何风终于找到了个机会。李弘要带着长水营到西凉抵御鲜卑人入侵,这是个可以立下赫赫战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这是个可以摆脱洛阳,告别屈辱的机会。如果自己立了战功,在大将军这个靠山的帮助下,他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做个两千石的大官。何风于是踌躇满志地来到了西凉。
他很感激李弘的宽宏大量。英雄就是英雄,气魄肚量和般人就是不样。他和袁术奉大将军的密令本来准备杀死李弘,但最后失败了,然而李弘并没有因此为难他们,甚至连审讯都免了。当他壮着胆子提出要随李弘到西凉打仗时,他以为李弘会口拒绝,没想到李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当时很激动,他觉得自己那刻可以为李弘而死。
刘冥和席贤当日曾经合力抓住何风,把他暴打了顿。两人度以为李弘会把何风杀了或者赶回洛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弘不但留下了何风,还把他安排到了长水营继续任职军司马,这让两人非常难堪。何风倒是爽快,请他们吃了顿酒,大家笑泯恩仇,以后就是生死兄弟。
刘冥看到何风在鸡头谷禸 焦躁不安,长吁短叹,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样子,非常好笑。刘冥说,你最好去河边泡泡冷水,清醒清醒头脑,降降火,免得在这里骂人,听着心烦。何风闻言大喜,欢天喜地地带着几个侍卫跑到河里洗澡,结果被赵云抓住了。赵云说他们违反了隐藏形迹的军令,人十军棍,毫不留情。何风气得把刘冥的胡人祖宗骂了无数遍。
何风不敢骂赵云。赵云虽然年轻,但武功高,而且还在翼城大战中杀死了横行西疆几十年的白马羌首领六月惊雷,他服这种狠人。
这天下午,李弘带着从凡亭山撤下来的骑兵也进了鸡头谷。两军会合之后,骑兵人数达到了四万人。
何风知道不用再等了,大战即将展开,他在兴奋和激动之中度过了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鲜卑人到达了薄落谷,他们十分小心,在几百个斥候的数次侦查确认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越过了薄落谷。鲜卑人刚刚离开薄落谷,李弘便带领大军出了鸡头谷,涉水渡过泾水河,尾随而去。
四万大军沿着泾水河路而下,呼啸奔腾,气势雄浑。何风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第次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他就像河滩上的粒细沙,微不足道,无足轻重,他就像河面上漂浮的枯叶,奋力挣扎在倾覆的边缘。他被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他的意识在逐渐消失,他完全失去了自我,他无法思考,他无法停顿,他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在的滚滚洪流里倾泄而下。他只知道自己要去杀敌,要去打仗,他的万丈雄心在这瞬间被击了个粉碎。
几万大军对阵,十几万大军搏杀,自己个人能干什么杀敌立功好象转眼之间成了个笑话,个欲望,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何风着看自己的周围,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全部都是铁骑士兵,大家神情或兴奋,或麻木,或悠闲,或昏昏欲睡,或战意盎然,没有胆怯,没有畏惧,没有死亡前的恐慌。大家纵马飞奔,汇成道波澜壮阔的洪流,往无前。
何风突然间知道了自己的归宿。
汉军铁骑的前进速度保持得非常稳定,好像并不急于追上鲜卑人。
“子龙,我们什么时候发起攻击”何风靠近赵云,大声喊道。
赵云回头看了他眼,英俊的脸上露出丝笑意。在长水营,汉人寥寥可数,两个人闲聊的时间较多,彼此性情较为相投,因此交情日深。
“青石岸,我们到青石岸。”赵云大声叫道,“鲜于大人现在正在那里阻击鲜卑人。”
“为什么不快点”何风心里急,叫喊的声音更大了,“为什么不急速前进
赵云指指湛蓝的天空,“等信号,要等鲜于大人的求援信号。”
何风疑惑地看看蓝天,接着恍然大悟。豹子打仗,不但神出鬼没,连吃人的时机都把握得那么恰到好处。头令人恐怖的豹子。
想到马上就要开始的血战,何风激动不已,浑身上下竟然有点轻微的震颤。
“走啦,杀敌啦”他猛踢马腹,纵马扬鞭,连连狂吼,“杀敌去”
到升头山的当天晚上,阎柔和张郃到营地看望自己的部下。他们这营六千士兵经过四天的血战之后,只剩下了三百多人。士兵们都很激动,叫嚷着要报仇,要下山和鲜卑人拼个你死我活。
“大人,我们没有时间掩埋死去的兄弟,他们的遗骸都被我们丢在路边的树林里。”雷重两眼通红,伤心地说道,“他们的头颅定让鲜卑人割下做了战利品,大人,我们要报仇啊。”
阎柔和张郃心情沉重,两人尽力安慰了大家阵。阎柔说,你们不要急,我们马上就要下山和鲜卑人再次开战,但我们不是打伏击,而是阻击,还是惨烈的阻击。
“李大人带着骑兵在泾水河沿岸伏击鲜卑人的先头部队,我们到薄落谷阻击敌人的援军,给李大人他们争取彻底消灭敌人的时间。”阎柔叹了口气,说道,“薄落谷地势平缓,无险可守,我们用方阵阻击敌人的骑兵,估计伤亡比在凡亭山的时候还要大。”
“我们只有两万四千步兵,但鲜卑人至少有三万铁骑,而且薄落谷的地形也合适骑兵军的冲击。”张郃忧心忡忡地说道,“李大人要求我们坚守天,我们感觉非常困难。”
士兵们围坐在边,神se 凝重,沉默不语。
“根据我们多次和胡人骑兵作战的经验来看,用密集的步兵方阵加上巨盾和巨矛虽然可以暂时挡住敌人,但只能坚持段时间。如果鲜卑人的后续大军陆续抵达之后,他们在人数上将超过我们,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挡不住鲜卑人了。”小懒看看四周的士兵,问道,“大家可有什么更好的阻击办法”
周围的士兵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
“可以用拒马。”雷重小声说道。
雷重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给小懒听到了。
“你说什么”小懒指着他问道,“你再说遍。”
阎柔和张郃闻声抬头向他看去。雷重胆怯地看了他们眼,嘴里嗫嚅了两句,声音更小了。
“你说大声点。”阎柔笑道,“你要知道,如果你的办法管用,可以让无数的兄弟活下来,可以让李大人从容地指挥大军击败鲜卑骑兵,可以把鲜卑人赶出六盘山,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忌,大胆地说。”
雷重想起死去的战友,胆气蓦然壮,站了起来,“我们可以用拒马迎敌。”
“拒马”阎柔张郃和小懒彼此交换了个惊异的眼神。周围士兵的议论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拒马,对于士兵们来说,太熟悉了,可以这样说,只要有军营的地方,就有拒马。所谓的拒马,就是用三根长木,多根短竖木,按定的规则捆绑扎成的三角型器物,其中排竖木较长,斜刺前伸,顶端削尖,摆在营门前或寨栅前,专门用于阻挡敌人骑兵的冲锋跨跃,所以这东西又叫“拒马”。般大军扎营的时候,为了预防敌人袭营,都要在大营四周设置几十步距离的拒马阵。
“你坐下,坐下。”阎柔冲他招招手,笑道,“你能仔细说说吗”
雷重舔舔嘴唇,想了下,说道:“我过去是黄巾军。在广宗的时候,我们的大军和北军打仗,吃了北军长水营的许多苦头。后来,我们想了个办法,用拒马在大军阵前摆下了个大大的拒马阵,结果长水营被我们杀得大败。”
“哦”阎柔愈发感兴趣了。他兴奋地说道:“你们用拒马阵打败过长水营太好了,你快说说,你们是怎么打败长水营的”
“我们在适合骑兵冲锋的开阔地上用大小不的拒马,摆成个个的方阵,这些拒马方阵有高有矮,参差错落,前后不。这样原本开阔的空地,就变成了由无数个拒马方阵组成的蜿蜒崎岖曲里拐弯的拒马大阵,而我们的士兵们则躲在拒马阵里待机而动,伺机杀敌。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要想进阵攻击,就必须在拒马阵中穿插迂回,都要遭到来自前后两个方向的同时攻击。”
雷重连说带比划,声情并茂,“当时长水营想攻进拒马阵,毁掉我们的阻击阵势,但他们的骑兵在阵禸 施展不开,结果被我们的弓箭兵长矛兵和手刀斧手杀得鬼哭狼嚎,狼狈而逃。他们撤,我们就随后掩杀。等到长水营重整队形再次杀来时,我们就跑进拒马阵,引诱他们来攻。如此反反复复,终于把长水营打跑了。”
“这么有效”小懒不相信地说道,“那你们在幽州和冀州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用这种办法对讨我们的风云铁骑”
雷重惨然笑,低声说道:“他们都死了,后来都死了,没有人知道我们用这种办法打败过长水营。”
“长水营只有五千人。”张郃问道,“但现在鲜卑人有三万人,而且还会越来越多,假如拒马阵被攻破了呢”
“我们还有巨盾和巨矛。”有个士兵大声叫道。
“方阵也被攻破了呢”张郃接着问道,“这几次大战,我们都有方阵被攻破了,方阵破,兄弟们就只有等着挨宰。”
“不,还有办法。”雷重说道,“我们可以用士兵搭建拒马阵。”
“用人做拒马阵”阎柔惊奇地问道,“以战阵迎敌”
“在子秀山大营训练的时候,我看见麴大人的西凉步兵都在练种专破骑兵的阵法,他们把盾牌兵和长矛兵放在前面阻击敌骑的冲击,用弓箭兵在后掩护射杀,再以刀斧手砍杀马腿。”雷重说道,“西凉步兵的阵法虽然可以有效杀伤敌人的骑兵,但自身伤亡非常大。我和北军的越骑营打过仗,他们打仗的时候都以战阵迎敌,进退有据,所向披靡。我觉得他们的战阵非常合适击败骑兵。”
“北军的越骑营过去都是出塞攻打匈奴人的汉军主力,他们屡次击败匈奴骑兵,战无不胜,所以才叫越骑营。他们过去在塞外行军作战时经常遭到匈奴骑兵闪电般的袭击,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利用随军车辆布置车阵阻击敌人,往往损失惨重。后来他们想了种不依靠车阵就可以在野外有效对付骑兵的阵法。”
“此战阵以什为阵,只要上官声令下,士兵们立即在什长带领下,以什建阵。战阵面对敌骑方向,前三名士兵席地而坐,将长枪末端顶在地上,两膝夹紧,双手紧握,枪尖斜刺向人高的前方,形成拒马。中间也是三名士兵,他们用跪姿紧贴其后,双手紧握长枪,末端夹在腋下,枪尖直刺前方约人半至两人高处,这样布阵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敌骑的前冲和跨跃。而站在最后排的三名士兵,则持弓放箭,负责射杀正前方及左右两侧的敌骑。什长负责指挥阵势运转。”
“每个战阵间距到五丈,各阵错落布置,虽然零散却井然有序。如果战场上有几十到几百个这种小阵,就可以迫使敌骑在这些小阵中来回乱窜,失去强悍的攻击力。”
“越骑营曾以这种战阵无数次击败过匈奴人,我们也定行。”
张郃连连点头,“对,对,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当年在冀州战场上,我也看见过北军步兵使用过这种战阵。你怎么知道它叫拒马阵”
“它不叫拒马阵,这名字是我随便叫的。”雷重恨恨地说道,“我有成千上万的兄弟死在这种战阵之下,我当然对它了解的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