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第 82 部分阅读
作者:段七夜书名:大汉帝国风云录更新时间:2021/02/16 16:22字数:6483
玮。
他敢阻扰我发号军令李弘脸se 沉,心里顿时有点不高兴。刚才李玮详细阐述大儒王符的潜伏论,侃侃而谈,充分展示了其过人的才华,让李弘刮目相看,心中非常拜服。此人是不是有办法让我暂时度过难关呢李弘想到这里,脸se 渐缓,心情随即平静下来。
李玮站起来,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大人公然违抗天子圣旨,擅自下令斩杀数百污吏,犯了欺君之罪,而盖大人却是我大汉之忠良,他依据大汉律法,统军包围槐里大营,追究大人枉法之罪,理当所然,无可指责。大人命令自己的部下飞驰去援,还说什么格杀勿论,这是罪上加罪的事,大大的不妥。”
赵云剑眉紧缩,语调森严,冷冷说道:“李大人此话差异。我家大人忠心为国,贪官污吏罪在不赦,何来欺君之说盖大人黑白不分,是非颠倒,我不明白他怎么可以称之为大汉忠良。难道忠良就是这样的人吗袒护贪官污吏的人绝对不是忠良。”
“哼”李玮挺直高大的身躯,用力甩手说道:“你们知道什么”
赵云大怒,右手突然握紧了腰间刀柄。李弘急忙冲他摇摇手,笑道:“子龙,稍安毋躁,我们听听李大人怎么说。”
“盖大人正义耿直,铮铮铁骨,他的忠烈刚猛与傅大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李玮大手挥,傲然说道,“李大人和赵大人孤陋寡闻而已。”
李弘笑了起来。他想起在冀州的时候,审配到大营议事,和鲜于银言不合打起来的事。李弘摇摇头,暗暗感叹道,大汉国的士子们不要命的疯癫之人太多了。眼前这位恐怕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初次见面交谈,面对自己这个杀人如麻的上官,竟然出言不逊,鄙视讥讽,毫无畏惧之意。李弘突然觉得这个人的性格和自己很相象,心中不由得十分欣赏。有机会,定要和这个胆se 过人,才华横溢的人做个朋友。
“盖大人是敦煌人,曾在汉阳郡任职长史。当年,武威郡太守恣行贪婪,凉州从事苏正和奉旨调查。凉州刺史梁鹄找到盖大人,说武威太守贪污的事如果要查出来,他作为刺史不但脱不了干系还要丢官罢职。他授意盖大人找个借口把苏正和杀了。苏正和和盖大人直都很仇怨。梁鹄说,你可以借此机会公报俬 仇。盖大人拒绝了,他说谋事杀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坚决不答应。这事给苏正和知道后,苏正和亲自登门感谢盖大人,盖大人不见,让人传了句话,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梁大人的声誉,而不是为了救你苏正和的命,他依旧和过去样仇视苏正和。这件事说明什么说明盖大人是非分明,性情耿直,而不是象赵大人所说的,是个黑白不分之人。”
李玮瞪了手握刀把的赵云眼,继续说道:“前年十月,就是边章和北宮伯玉起兵造反的时候,新上任的刺史左昌盗窃军粮。这事现在已经给李大人在肃贪的时候挖出来了,左昌也该李大人的手下杀了。左昌盗窃军粮,当时在西凉军中和百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盖大人极力劝谏谏左昌还粮入库,但左昌根本不听,心中反而怨恨,他让盖大人与从事辛曾孔常率兵外屯阿阳抵挡叛军,意图借刀杀人。不久,叛军围攻陇县城,攻打刺史府,左昌求救。盖大人要去救他,辛曾和孔常都不愿意。盖大人说,无论左昌怎样贪赃枉法,但他现在还是凉州刺史,于理于法都要去救。叛军将领边章听是老朋友盖勋来了,不愿意正面交锋,撤兵而去。”
“十二月,盖大人率部阻击叛军,在狐般被六月惊雷包围,羌人伏兵大起,汉军大败。盖大人身先士卒,酣呼鏖战,最后身中三箭,和近百士卒被围于大纛之下。他指着阵前大纛对部下说,盖某今日必死,我死后,你们就把我的尸体放在这里,我要死在大汉的战旗下。羌人四下杀来,斩尽汉军。句种羌渠帅滇吾看到盖大人,大惊失se ,说盖长史是大贤之人,不能杀,杀了就是冒犯了上苍。盖长史不领情,大声吼道:反虏,快来杀我。羌人被他的豪气所感,纷纷退下。滇吾把自己的战马送给盖大人,请他骑马回翼城。盖大人坚决不走,狂呼求死。滇吾没有办法,只好命令手下把盖大人捆在马上,派了几名精干骑兵把他送到了翼城。”
李玮轻蔑地看看李弘,郑信,赵云三人,大声说道:“这就是盖大人。盖大人忠烈勇猛,心为国,怎么可能会和佞小人同流合污,坑瀣气”他指着李弘说道,“此事错在大人,但大人是非曲直不分,恃强出兵,斩杀忠良,行为暴戾,怎么配称当世之雄杰”
李弘大笑,举手赞道:“好,好,李大人骂得好。”
郑信和赵云狠狠地看着李玮,无言以对。他们虽然非常生气,却也给他的番话所打动。盖勋是这种顶天立地的汉子,和他发生冲突,甚至出手杀了他,定会触犯众怒,不但失了西凉民心,也会把事情弄得更加不可收拾。两人面面相觑,时间彷徨无计,转头象李弘看去。
“李大人既然说盖大人杀不得,那我在槐里大营的部下怎么办”李弘问道,“如果盖大人出手”
“盖大人绝不会出手伤害你的部下。”李玮很自信地说道,“盖大人痛心西凉吏治的腐败,仇恨西凉贪官污吏,李大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举刀杀贪,盖大人欢呼还来不及怎么会和你对着干他这么做,定是迫于朝廷权势的压力,出面做做样子,免得将来给人抓到痛脚,被人上奏弹劾招惹无妄之灾而已,大人无须大惊小怪。”
“大人只需写封书信给盖大人,十万火急催讨粮艹 ,同时命令左司马率部押运即可化解这个难题。”李玮轻松说道,“也许盖大人正在槐里等你的信使,好早点把你们这些瘟神送出三辅,讨个清静。”
“你这么有把握”郑信疑惑地问道。
李玮挥挥手,根本不屑回答,坐回席上。
李弘想了下,说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子龙,你先代我写封书信向盖大人催讨粮艹 ,写好后命令快马立即送到槐里城。黄昏时分,你让令明,弧鼎带上黑豹义从前去接应,以防不测。”
“是。”赵云匆匆退出。
“这位盖大人,如今正得圣宠,大人还是多多结交为好。他在关中,关西,西凉代非常有声望,门阀世族富豪都很给他面子,影响力很大的。”李玮看到李弘望向他,慎重地说道。
“这次肃贪,我把人得罪光了,估计也把他得罪了。”李弘为难地笑笑,说道,“不过,这次大军再次西进凉州,粮艹 军备倒是多亏了他。盖大人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不遗余力的筹措粮艹 ,保证了大军的需要。这次翼城大战能够击败叛军,也有他的份功劳啊。”
李玮笑道:“此时彼时。西凉叛军再起,大人翼城大捷,事情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你知道如今盖大人怎么想吗”
李弘若有所思。
“盖大人虽然精于朝政,和门阀世族关系密切,但他为人正直,身浩然正气,忠心为国,这点和那些窃钩窃国,贪图权势者还是有很大区别。傅大人和盖大人关系密切,这点大人应该非常清楚。大人看看傅大人,应当能推测出盖大人的人品和道德。”
李弘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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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我能求教你个问题吗”李弘笑着问道。
“大人莫非是想问如何摆脱眼前危局”李玮说道。
李弘苦笑,说道:“李大人可有什么建议”
“大人,我们杀了羌胡首领六月惊雷,全歼羌人三万人马,重创叛军,立了这么大功劳,难道还不能抵消此罪”郑信气愤地问道,“这些贪官难道不该杀难道还要让他们继续做官,继续祸国殃民这都是什么世道,天子难道”
李弘指着他,示意他不要说了。郑信也觉察到自己失言,赶忙闭上了嘴。
“嗤”李玮冷笑,不屑地说道,“真是群蛮夫,无知透顶。”
“你”郑信气道,“你敢骂我我说错了吗这几十年来,大汉国有几个统军将领在西疆立下过这等大功”
李玮手指郑信,狂傲地说道,“无知蛮夫,今天我就给你说说,比你家大人功劳大的将军有多少。”
“你们知道凉州的名将有三明,就是皇甫规皇甫威明,张奂张然明和段颎段纪明,三人在西疆均立下赫赫战功,但你们知道他们立下战功后都是什么遭遇吗”
“皇甫将军当年在西疆的做法和李大人现在所为及其相似,先打后抚,以抚为主。皇甫将军是个儒将,他知道西凉战乱的根源不是羌人入侵,而是大汉国本身的策略问题。他在西疆利用各种办法极力竖立大汉国的威严和仁义,以次来赢得羌人的归降,他还大力惩治贪婪残暴的地方官吏,以平息羌人乃至当地汉族民众的愤怒。因此,当他雷厉风行地查办了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安定太守孙俊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等人之后,沈氐羌的大首领阗昌便率领十余万口前来归降。智者千虑,必有失。皇甫将军忘了最重要条,这些官吏的贪暴,只不过是大汉国中央和各地州郡的现状在边郡的延伸和继续而已。大汉国已经病入膏肓,即使用边塞军民的鲜血,也挽救不了我们的大汉国了。”
李弘端坐细听,凝神沉思。
“这些被惩处的官吏们派人潜入京师,寻找故主四处活动,以求脱罪,其中有些人还是中官们的亲朋党羽。皇甫规随即遭人弹劾,诬陷他曾用财货贿赂羌人让他们假装投降,以求得到朝廷的封赏。天子大怒,下诏责问皇甫规。皇甫规上疏自讼,说明事实,证明这切都是遭人诽谤陷害。天子为了平息朝中的争吵,于是诏拜皇甫规为议郎,还朝听封。回到朝中之后,皇甫将军终于认识到自己所没有认识到的问题,他触犯了太多人的俬 利。这时中常侍徐璜,左悺向他索贿,并且暗示如果不向他们行贿,皇甫规的封赏就要泡汤了。皇甫规犯了倔,就是不答应。于是那些诽谤罪忽然又成立了。皇甫规被抓到廷尉府,廷尉们竟然也向他索贿。皇甫规把他们臭骂了顿,结果被判流放。太学生张凤纠集三百余名学士跑到北宮门外请愿,纷纷上书为皇甫规鸣冤,皇甫规才得以赦免,否则他也逃不出段纪明的下场。”
“段大人有什么下场他后来不是太尉吗”郑信奇怪地问道。
“段大人正是因为吃了苦头,所以才吸取教训,和阉人搞好了关系,此后他在朝中青云直上,最后还花钱买了个太尉。”
“段颎率部到西疆作战是在孝桓皇帝延熹二年公元159年。当时羌人大叛乱,臣服已久的南匈奴,遗留故地的北匈奴残部,几百年前被匈奴击垮,后来再次崛起的东胡乌桓与鲜卑,纷纷乘机寇掠边境,大汉国整个的北部边境,从东到西狼烟突起。护羌校尉第五访恰恰病卒,天子将刚刚击退犯塞鲜卑的辽东属国都尉段颎段纪明将军调到了西疆战场。这和李大人的经历模样,刘大人也是从北疆而来。”
“段大人到了西凉,路势如破竹,战无不克。凉州刺史郭闳怕段纪明占了全部功劳,以种种借口,阻止他继续进兵。由于军队长时间稽留,军中的义从羌骑兵思念家乡,纷纷叛逃,郭闳趁机上奏朝廷,将这切罪责皆归于段纪明。天子大怒,治段将军重罪,用囚车把他押回到京师判处苦役。朝廷以济南相胡闳代其职务。胡闳毫无威略,羌人再次大举进犯。陇西及金城的吏民们纷纷至京师上访,为段将军鸣冤喊屈。天子闻讯后下旨廷尉府复审,可段将军只是谢罪,不喊声冤枉。廷尉府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维持原判。”
“后来呢”郑信问道。
“后来西羌又反,皇甫将军称病不出。天子急之下,派人到洛阳南郊把混在苦役犯中做苦力的段纪明带到了朝堂之上,特赦启用,拜他为护羌校尉,再次率军出征。”
李弘听得暗暗心惊。这战功越多,遭遇越惨。自己立了战功不算,还杀了几百贪官,得罪了朝中各方势力,那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段颎在西疆前后打了百八十多战,斩首三万八千余级,获各种牲畜四十二万七千余头,而麾下军士仅死亡四千多名。以段将军这种盖世功勋,尚且遭到牢狱之罪,差点死于非命,更不要说李大人了。李大人没有资历,没有权势撑腰,倚仗手中的数万大军在西凉公然肃贪,斩杀贪官,得罪了所有的朝中各方权势,不死才是奇迹。李大人能够活到现在,要感谢西凉的叛军卷土重来啊。”李玮说到后来轻轻笑了起来。
郑信看到李玮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心中大怒,他冷笑道:“如果天子降罪,朝廷派人来抓我家大人,我们就反了。”
李弘笑着对郑信摇摇手,大声喊道:“来人啦,给李大人温壶酒来。李大人定说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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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听到郑信说“反”的时候,眼睛禸 突然闪过丝惊喜之se ,随即他紧紧盯着李弘的反应。他发现李弘神se 平静,不但没有出声斥责郑信,反而若无其事地命令手下温酒,好象没有听到似的。
他抬起头来,凝视沉思,竟然连谢都没有谢声。
李玮好象做了某个决定,神se 坚决地说道:“大人知道西凉人为什么要再反叛吗段大人把羌人打得狼奔豕突,羌人为什么还要频繁造反呢”
“愿闻其详。”李弘拱手说道。
李玮长叹口气,说道:“段颎段大人屡克胡族,立下赫赫战功,但他没有得到象前朝大将卫青和霍去病样的声誉,而是落了个专杀为快的恶名,大汉国的士子们评价他说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这对于他个人来说是不公道的,但对于大汉国镇压羌人的战争来说,却是正确的,因为这些战争归根到底都是由于大汉朝的腐败造成的,是毫无意义的战争,同时,这场战争耗尽了我们大汉国的财力和精力,使大汉国年比年衰落。”
“大汉国西陲的羌人叛乱,其根源还在于大汉朝的应对无策啊。我大汉国对西疆的治理,直不得要领,紧随退守的政策害苦了西疆百姓,现在即便是我大汉子民,也不堪忍受,蜂拥为寇了。大汉的边民在天子和朝廷放弃他们的家园时,就参加了羌人的队伍。今天西疆的叛乱,翼城的大战,不正是西凉的羌人和汉人用他们的鲜血证明了大汉国对他们的戕害吗时至今日,凉州的汉人和羌人终于看到,大汉不仅不能养育他们这些子民,而且还日益成为他们的敌人。只有凉州这块土地,才是最值得他们依赖,才是能让他们生存下去的最后点希望。”
“生存,永远是人的第要求。我们大汉的文化能够影响羌人,羌人的习俗也能影响汉人,凉州的汉人女子都是出se 的战士,不正是两族互相融合的结果吗羌人的部落里和我们的军队里,分别混杂着汉人和羌人。长期厮杀的对手,现在都成了最可靠的和最信任的伙伴。共同的生存地理,酝育出羌汉共同的生存理念,也酝酿出凉州人的霸业之图。”
“独霸凉州,这正是边先生和文约先生参加叛军的真正目的。”
李弘拍案赞道:“李大人才智超绝,实在令人敬佩。我到金城招抚叛军时,韩先生所提的要求,就有这种独霸方的意思。”
李玮微微笑,毫不惊讶地说道,“西凉士子象边先生,韩先生这样想法的人非常多,但还有士子有比这更彻底更直接的解决办法。”
“是什么”李弘兴致勃勃地问道。
“造反。”李玮大声说道。
大帐禸 顿时鸦雀无声。
李弘和郑信他们说造反都是当作气话随便说说的。刀没有加到脖子上,他们也不会成心去造反。但现在这两个字从个狂放不羁的士子嘴里冲出来时,不但令人吃惊,而且还有种震撼的效果。
李弘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会造反吗
李玮看着李弘,很仔细地看着。李弘面如止水,点异常都没有,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什么迟疑不决的表情。
李玮稍稍听了下,继续说道:“汉阳人阎忠,两位可曾听说”
李弘点点头。这个人他好象听傅燮说过,是个很有名的西凉士子。
“皇甫嵩将军大破黄巾之后,任冀州牧。时任信都令的阎忠就曾劝皇甫嵩造反。阎忠对皇甫将军说,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回头者,机也。圣人顺时而动,智者因机而发。今将军遇难得之运,蹈易转之机,却临机不发,怎么能实现将军治国安天下的宏图壮志呢天道无亲,不会世世代代保佑族人,而是要看天下百姓的意志来选择明主。今将军建不赏之功,威震本朝,风驰海外,虽汤武革命,也不及将军。但将军有此声名,手握重兵,却侍奉着个昏庸之主,任其荼毒生灵,这样下去,我看将军离死也不远了自古功高震主,将军难道不知道”
“皇甫将军明白老朋友劝自己做的是改朝换代的大事,但皇甫将军仁爱谨慎,尽心国事,忠于汉室,他不愿意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装作没听懂,对阎忠说,夙夜在公,心不忘忠。何故不安。阎忠犹不放弃,对皇甫将军说,当初韩信为报答高皇帝的小恩小惠,放弃了夺取江山的时机,以至于等到利剑临喉,才知道悔之晚矣。当今天子昏昧无能,将军只要振臂呼,不要说是天下英雄,就是女子儿童,也会群起而响应。何况现今中官日日进献谗言,如不早图,祸即临身。上天早已抛弃大汉,顺天应人,除了将军,还有何人”
“皇甫将军根本不听,他说,乱世的谋略,不可用于太平安定的世道。创业的大功,也不是我这样的庸才所能做到。能安天下,就不当乱天下。我只求家族兴旺,子弟平安,国家稳定,别无他求。”
“皇甫家族世代忠烈,皇甫将军当然不愿意做出这种有辱门庭的事。”郑信说道,“但我们不样,我们本身就是无所有,反了就反了。”
李弘微微颔首,沉默不语。
“皇甫将军说自己能安天下,但天下还能安吗天下已经不可能再安了。这里的原因,除了天子中官胡作非为,除了百姓外族的叛乱永无止息,除了大汉已经丧尽民心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李玮慨然叹道。
李弘注意地看着他,静听下文。
“这个原因和皇甫将军有很大关系,将来天下大乱,皇甫将军难辞其咎。当年为了剿灭黄巾军,他向天子提出的四条平定黄巾叛乱的办法,其中有条就是鼓励地方官吏和士族豪强们招募军队。现在朝廷为讨平黄巾而招募的精勇,都掌握在将军们手中,比如象李大人这样的人。在这些人的身边,难道就没有象阎忠这样的人吗难道就能够保证他们也象皇甫将军样,作出拒绝争霸天下的要求吗圣人说,道心惟微,人心惟危,老子也说,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今兵端已启,天下大乱之象已现,绝无安定之可能。”
“任何国家,都有灭亡的天,不过,灭亡的方式却大不相同。如果我们把国家比做座宮殿,在宮殿即将颓朽将倾的时候,国家的子民是拆砖卸瓦,哄而散,还是抱柱维持,固基支梁。秦国有如前者,它的支撑支柱,就是那些士子们,全部加入到了百姓的反抗行列之中,故而秦国毁于瞬息。而大汉国正如后者,这是因为它的文教和道德造就了大批有教养和气节的士子,它的太平与稳定养育了无数的子民甚至周边的异族。虽然前有党锢之祸,令本朝的贤能之士丧失许多,但活下来的士子们却对大汉国抱有希望和眷恋,他们或韬光养晦,或静待时机,意图重振我大汉。”
李玮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现在天下之民,苦阉宦久矣,苦外戚之政久矣,苦贪官污吏亦久矣国事糜烂至此,大人和皇甫将军样,手下有虎贲数万,兵多将广,有可救之力,为何不救”
李弘瞠目结舌。
“大人可以清君侧,诛阉宦之名东行入关,进占洛阳,扶立新君也可,拥护当今天子也可。如此来,天下尽在大人手中矣。到时大人辅佐天子,把持国政,废除旧弊,变法图强。大人可以中兴我大汉,开创不世之伟业啊。”
“天下非人之天下,然当今天下只有大人人可以救之。此民心也,以民心为剑,天下莫能当之”
“大人为了大汉社稷,为了天下百姓,请三思啊。”
“李玮今日言尽于此,若大人不能容我,我当自刎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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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卷 立马横枪篇 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十五节
洛阳,北宮,嘉德殿。
天子高居上座,郁郁不乐。
李弘突然命令手下在槐里大营日之间斩杀数千口人命,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由京兆尹盖勋十万火急送到了京都。洛阳立即掀起了股巨大的风暴,反李弘的风暴。
天子听到耳中,就象没有听到样。他无所谓,这些人的赎命钱他已经收到了万金堂,至于这些人的性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漠不关心,根本就不管。杀了就杀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天子却被堆积如山的皂囊惊呆了。这些皂囊里装的奏疏都是弹劾李弘的,说其恃功自傲,违反乱纪,猾纵恣,暴戾无道,应当即刻诛杀。天子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由于朝臣的连番上表陈辞,王公大臣的诚恳劝谏,天子已经下旨废止了官僚上书和说话都要收钱的规定,但随即他就后悔了。他坐在大殿上,看到张张愤怒的脸庞,听到无休无止的弹劾之辞,他几乎都要爆炸了,他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艹 率了。如果没有废止大臣们上书说话都要收钱的规定,哪里会有这朝堂之上的折磨。他自怨自艾,恨恨地望着站在大殿禸 慷慨陈辞的众臣们,哀叹自己的心太软了,又上了这些猾官僚们的当。
他勉强听了阵子之后,心里愈发地恼火。
李弘无视他的特赦令,竟然发疯般斩杀三百多名贪官,几千人口,不但让他失信于朝中大臣门阀豪富,还让他丢了面子。个小小的边郡统军将领都不听天子的旨令,自己这个皇上的脸往哪里搁。虽然他只看中钱财,对于这些人命他无所谓,但他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和皇权的威仪。蛮子就是蛮子,就知道血腥杀人,这种人留在身边太危险了,点头脑都没有。天子稍稍皱眉,随即又想到,这种野蛮人虽然头脑简单,但也有优点,这种人如果旦对谁忠诚,那绝对是至死不变的,用起来随心所欲,如臂指使。如果我利用李弘的血腥和残忍来对付朝中这帮猾之辈,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李弘带着军队西进凉州平叛,在战事正紧之时却下令斩杀贪官,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弘定知道他这么做不但违反了大汉律令,也会触怒朝中各方权势,更会得罪自己,那他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呢难道他真是疯子,白痴李弘在这个时候公然挑衅朝中各方势力,他有什么倚仗他凭什么确信自己定会袒护他他是不是误解了我派人到西凉犒军的目的,以为我要下手杀他,所以临死反噬要造反
天子想到这里,心里骤然紧张起来。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而造反了,说明这个蛮子根本就是笨蛋,自己不但不能用他,还要立即杀了他。这种蠢蛋即使再忠心,将来也会坏了自己的事
但是如果这件事仅仅是因为他误解了我的意思而图谋反击自保,利用违旨杀贪来获得天下人之心,希望为自己求得丝生机,那么此人就非常可取了。这种临危不惧,绝地反击之人,其心计智谋还是足可担当大任的,可他是否忠诚呢
现在中官和世族官僚们联袂上书,要求严惩李弘,朝堂上下,片喊杀之声。只有刘虞清晨入宮,跪在自己面前为李弘求情。刘虞苦苦哀求,甚至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来担保李弘的忠诚。自己相信刘虞,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相信豹子不会背叛自己呢
虽然不确定李弘对自己的忠诚,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李弘存在的好处,今天他很解气。他看到平时耀武扬威的中官们,盛气凌人的官僚们被李弘的残暴杀戮气得七窍生烟,发指眦裂,个个恼羞成怒,捶胸顿足,说到伤心处还有痛哭流涕的,他开心,他高兴,他幸灾乐祸。
他直在宮禸 被这些人包围着,被他们用各种各样的礼法和律令压迫着,他从来就没有做过件自己觉得顺心顺意的事,自己所作的每件事都没有得到过大臣们的肯定和赞美,都是没完没了的劝谏上书和当面的阿谀奉承背后的谩骂凌辱。他直想报复这些人,想让这些人难受,但他没有什么办法,直到这个无法无天的豹子出现,他总算如愿以偿。他不但抓住了这些人的痛脚还狠狠地剐了他们的几块肉,还肆意凌辱打骂了他们,他觉得快活,他高兴。
天子望着朝堂下的大臣们,嘴角浮起丝冷笑。哼,你们不让我高兴,我就不让你们快活,你们想谁死,我就要他活,看看谁开心。
但如果自己坚持不对李弘进行惩处,那等于就是公开支持李弘,就会站到朝中大臣们的对立面,会遭到大臣们连续疯狂的陈辞劝谏,会被他们日复日的在朝堂上用祖宗律法来狂轰乱炸,还有可能被某些个不要命的大臣以死相谏,他想到这,头都要炸裂了。
他突然想到了件更可怕的事。自己袒护李弘,也就等于得罪了所有的朝臣,包括和自己非常亲近的中官们。如果他们联手杀了自己怎么办本朝皇帝中,死因不明,突然暴毙的多了。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孝质皇帝的死。孝质皇帝是个八岁登基的小孩,他仅仅做了年的皇帝就死了,原因是他吃了大将军梁冀送来的碗面条。吃面条的前天,他在臣下们的面前给大将军下了四个字的评语:“跋扈将军”,结果他就死了。天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站在朝堂下的大将军何进。他会杀我吗
他想起了刘协。如果我表露出让刘协做皇帝的意思,何进会不会杀我呢他望着何进,想了半天。他无法知道答案,但他心中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恐惧。他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愿意去想那个答案。
他突然做了个决定。
“陛下”有大臣在高呼天子。天子稍稍抬身向下望去,原来是司徒崔烈。
“陛下,李弘违抗陛下的圣旨,擅自斩杀被赦官吏及其家人数千口,此等暴行令人发指,李弘堪称是我朝第酷吏啊。陛下应该急速下旨降罪,将其押回京都,交由廷尉府审理处刑,以正纲纪。”
天子点点头,突然说道:“前些日子朕去看望太后,在长乐宮遇上程夫人,程夫人托朕告诉崔大人声,有空去她府上玩玩,不要把她忘记了。”
崔烈愣,随即频频点头,赶忙应承。天子这么打岔,他不好继续说下去,没有做声了。
崔烈是冀州名士,出身世族大家。他的祖父崔骃叔父崔瑗皆为当世大儒。他的堂兄崔寔,曾任辽东太守,著有政论书,被誉为帝王准则。崔寔本人为官清廉,家徒四壁,死时子孙无力安葬,靠杨赐段颎和袁绍的两位叔父袁逢袁隗出资才得以下土安葬。崔烈本人历任郡守,官至九卿的廷尉。天子西园卖官,买个司徒要钱三千万。天子的奶妈程夫人和崔家颇有交情,知道崔烈想位列三公,就让人通知他,说她可以搞到优惠价。最后,崔烈出了半的钱给程夫人。不久,他如愿以偿坐上了司徒之位。后来天子很后悔,嫌三公之位卖得太贱,对左右中官说他卖得太便宜了,损失太大。程夫人知道天子不高兴,就跑去找天子解释,说崔公乃是天下名士,怎么会花钱买官呢那钱都是我代他出的,你就不要心痛了,算是给我个薄面吧。此话传出,洛阳为之轰动。靠个妇人得官,还不如花几个钱呢。崔烈的声誉因此大跌,常常受到他人的嘲讽。
“陛下,李弘此举,分明是藐视陛下,欺君罔上,应当斩之。”
天子抬头看,是杨赐的儿子杨彪。杨彪四十岁左右,身材微胖,长脸长须,气度不凡。他是杨赐的长子,官职侍中,袭侯爵位,杨氏门阀的家主。
天子立即换上副笑脸,说道:“爱卿,交州府最近把批名贵花木送到了灵昆园。明日,爱卿陪朕和鸿都门学的学士们起去游赏做赋。”
杨彪赶忙跪下接旨。
最近几年,天子的兴趣又有所增加,他对修造园林相当热衷。前几年,他准备在洛阳宣平门外建造毕圭和灵昆两座植物园。当时的司徒杨赐劝谏天子说,京城有西苑显阳苑平乐苑上林苑和鸿德苑五所园林,足够陛下恣情纵游了,如果再造,耗费国力钱财,大可不必。天子见老师反对,随即打算停工不建了。不久他又去问鸿都门学的群名士大儒们,这些风花雪月的士子们当然希望有更多的地方赏花做赋,所以他们极力怂恿天子,说陛下造园林那是与民同乐的好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天子想想也是,于是不顾众臣的反对,建了毕圭和灵昆两座园林。
天子突然提出来要出游,还点名要杨彪陪同,杨彪当然不能拒绝,但他这话就被打断了。
大将军何进出班奏道:“陛下,李弘犯下弥天大罪,即将伏法,此事旦传到西凉前线,定会动摇军心。如果他们不战而溃,任由叛军占据西凉,那么三辅和长安就非常危险了。臣认为,应该急速另遣贤能之士前去接任。”
光禄勋刘虞急忙出列反驳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西凉前线激战正酣,此时临阵换帅,正是兵家大忌啊。”
中常侍段珪闻声出列,大声说道:“自叛军攻打翼城以来,已经月有余,他统率五万兵马滞留子秀山,不发兵卒救援翼城,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去救援翼城臣刚刚接到扶风郡张太守急书,说李弘和叛军首领交往密切,和马腾的交情也非常好,他要谋反啊。”他看了眼刘虞,继续说道,“臣同意大将军的意见,立即另派统军将领,日夜兼程赶到子秀山,接掌兵权,指挥大军援救翼城。”
“刘大人,你出言袒护李弘,是何企图是不是李弘花钱买通了你”
“你血口喷人。”刘虞气得小山羊胡子高高翘起,手指段珪大声骂道,“段大人以权谋俬 ,收受贿赂,证据确凿,你有什么脸面站在这朝堂之上公然诬陷于我”
“刘大人,本侯已经上书请罪,陛下已经下旨赦免,你在此乱说什么你咆哮朝堂,罪加等。”段珪冷笑声,厉声说道。
太尉张温赶忙站到两人中间,连连挥手说道:“两位大人都少说句,少说句。大将军和段大人的考虑非常周到及时,刘大人的想法也深合兵法要旨。陛下,以老臣看来,可命令盖大人率部坚守槐里,命令北军再次西上。等北军入驻长安之后,再派人去西凉替回李弘,这样更为妥当点。”
天子啊哼了两声,问道:“太尉大人,最近洛阳的驴子价格如何”
张温顿时气得冷哼声,面红耳赤地回道:“段侯爷养驴,他知道,陛下问他吧”
本朝天子为大汉国的娱乐业增添了许多新鲜的项目。他下令在后宮造了建了个集市,定期开市交易。他让宮女和中官们扮作市井小民和商贩,每到开市的那几天表演叫卖讨价还价起哄争斗盗窃等节目。天子自己则穿起富豪商贾们的锦衣华服,和这些“百姓们”饮宴游乐,经营生意,讨价还价,忙得不亦乐乎。他还喜欢养狗,拿官僚们戴的进贤冠加在狗头上。天子继而又发明了用四匹驴驾车,比起马车来,这种驴车轻便易驭,天子亲自驾着驴车在宮禸 的市集上转悠,好不自在。天子的新奇玩耍之术很快在洛阳流行起来,把个驴贩子们弄得乐不可支,因为驴价竟破天荒地超过了马价。天子直都很关心集市上驴子的价格,但这个时候问起来,明显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意在转移话题,蒙混过关了。
段珪看见天子的目光望向他,赶忙出列回答。
司空许相接着出班奏道:“陛下,李弘在西凉假借肃贪为名,滥杀无辜,害国害民,而且还拥兵自重,图谋不轨。臣认为还是尽早捉拿为好,免得时日久了,让他和叛军结为党,为祸西凉,事情就很麻烦了。臣举荐卢植卢尚书或者光禄大夫朱俊朱大人西上凉州接管兵权。”
赵忠肥胖的身躯立即挤了出来,他大声说道:“陛下,卢尚书和朱大人并不熟悉西凉情况,两人皆不合适。我看还是派董卓董将军率部西上为好。现在,他本人在洛阳,他的边军在北地郡剿杀叛军。如果由他主掌兵权,西凉平定指日可待。”
崔烈随即反驳道:“董卓在西疆打了几十年的战,他何曾平定过西凉他被叛军打得狼狈不堪,围堰渡河而逃,他有什么本事可以平定西凉侯爷你可敢用人头向陛下担保”
赵忠气得小声骂了他两句,没有回答。
崔烈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还是暂时弃守凉州,固守关西为好。我大汉年年征战,耗损巨大,急需休养生息。再过几年,等我大汉恢复了元气,陛下可派上将率十万雄兵西击凉州,那时定可鼓而下。”
“陛下,弃守凉州,乃是下下之策,切切不可啊。”议郎孙坚义愤填膺,出列奏道,“我大汉为了坚守西疆,几十年来,已经耗资几百亿,几十万将士抛尸大漠边陲,怎可轻言放弃为了李中郎人之事而放弃凉州,实为不智之举啊。”
崔烈本想责斥他两句,想起孙坚是朱俊的门生,急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下朝之后定要告诉朱俊,让他回去好好管教管教这个无礼的家伙。
卫尉刘廷出班奏道:“陛下,凉州不能弃守。陛下还记得傅燮傅大人吗当时西凉叛乱刚起,崔大人提出弃守西凉,结果遭到傅燮傅大人的极力反对。崔大人应该没有忘记傅大人的劝谏之语吧。”
崔烈恼怒地瞪了刘廷眼,冷笑道:“刘大人怎么知道他没有改变想法如今那个傅疯子守在翼城,被叛军日夜攻打,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在关系自家性命的时候,他能不改变想法”
这时,执金吾甄举出班奏道:“陛下,李弘屡立战功,威名天下,最近又因为大力整治西凉吏治深得民心,他和边疆北部的胡人关系也非常密切,以他现在的声势,还是暂为责斥为好。杀他人,会牵发而动全身,可能会把西疆的事情弄得更复杂。所以,臣以为,不如迁升李弘的官职,将他招回京城,然后借机将其下狱,以数罪并发处之。臣以为此法较为稳妥。”
甄举的建议刚刚说完,立即得到了十几位大臣的积极响应。
刘虞急忙奏道:“陛下,李弘杀不得。”
“今秋八月,怀陵上有雀数万,悲鸣之声响彻四野,它们彼此相斗,死者无数,此为同类相残的不详之兆啊。今冬十月,荆州武陵郡南蛮反叛,侵扰边境,至今未平。本月,北疆的鲜卑人,乌丸人在幽并二州的边界屯集人马,蠢蠢欲动,大有南下入侵之意。此时,突然斩杀戍边大将,实为不智之举啊。陛下,请三思啊。”
谏议大夫陶谦突然出列,纵声狂呼:“四境不安之时,朝议斩杀大将,此乃亡国之议啊。”
陶谦呼,满堂皆惊,就连天子都瞪大眼睛望着他。
赵忠大怒,指着陶谦怒声说道:“陛下,此人吼声如雷,分明是咆哮朝堂,依律当斩。”
天子大笑道:“打雷朕怎么没有听到爱卿人老了,莫非耳朵也出了问题”
众臣相视苦笑。这位堂堂天子,今天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句正经话。
陶谦夷然不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