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图腾 安波舜 第 29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狼图腾 安波舜更新时间:2021/02/13 13:50字数:6246
嘎斯迈说:等我炼出獭油,你们几个都上我这儿来喝茶吃獭油果子。
陈阵说:那太好了。今年我也得多存一些獭子油,不能老到你这儿大吃大喝。
嘎斯迈笑道:自打你养狼以后,都快把我给忘了。这几个月,你上我家喝过几回茶啊?
陈阵说:你是组长,我养狼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我是吓得不敢见你了。
嘎斯迈说:要不是我护着你,你那条小狼早就让别组的马倌给打死了。
陈阵问: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嘎斯迈笑道:我说,汉人都恨狼,还吃狼,只有陈阵杨克喜欢狼。那条小狼就像是他们俩抱养来的孩子呐。等他俩把狼的事情闹明白了,就跟我们蒙古人一个样啦。
陈阵满心感激,连连道谢。
嘎斯迈朗声大笑:怎么谢?那就给我做一顿“馆子”吧。我想吃你们汉人的大中……羊r宪兵(大葱羊r馅饼)。陈阵听得直乐。嘎斯迈给陈阵使了个眼se ,又悄悄指了指一直闷闷不乐的老人说:你阿爸也喜欢吃汉人的“宪兵”。
陈阵终于乐出声来,立即说:张继原从场部买来好多大葱,还有半捆呢。今天晚上我就把东西拿过来给你们做,让阿爸、额吉和你们全家吃个痛快。
老人脸上稍稍有了些笑容,说:羊r不用拿了,我这儿刚杀了羊。高建中做的馅饼,比旗里馆子做的还好吃。叫杨克,高建中一起来,我们喝酒。
第三十四章(2)
晚上,高建中教会嘎斯迈拌馅、包馅、擀饼和烙饼,大家又吃又喝又唱。老人突然放下了碗,问道:兵团说为了减少牧民生病,减轻牧民放牧的辛苦,以后要让牧民定居。你们看定居好不好?你们汉人不是喜欢定居住房子吗?
杨克说:我们也不知道几千年的游牧生活能不能改成定居放牧。我看好像不成。艹 原的艹 皮太薄,怕踩。一个营盘,人畜顶多踩上一两个月就得搬地方。要是定居下来,周围的几里地,用不了一年,都得踩成沙地,将来定居点再连成片,不就成大沙漠了吗?再说,定居到底往哪儿选地方呢?也不好办。
老人点点头说:在蒙古艹 原搞定居真是瞎胡闹。农区来的人不明白艹 原,自个儿喜欢定居,就非得让别人也定居。谁不知道定居舒服啊,可是在蒙古艹 原,牧民世世代代都不定居,这是腾格里定下的规矩。就先说艹 场吧,四季艹 场各有各的用处。春季接羔艹 场的艹 好,可是艹 矮,要是一家人定居在那儿,冬天下大雪把矮艹 全盖没了,牲畜还能活吗?冬季艹 场靠的就是艹 长得高,不怕大雪盖住,要是一家人定在那里,春夏秋三季都在那儿吃艹 ,那到冬天,艹 还能有那么高吗?夏季艹 场非得靠水近,要不牲畜都得渴死。可是靠水近的地方都在山里面,定在那儿,一到冬天冷得能把牲畜冻死。秋季艹 场靠的是艹 籽多,要是一家人的牲畜定在那里,啃上一春一夏,到秋天还能打出艹 籽吗?每季艹 场,都有几个坏处,只有一个好处。游牧游牧,就是为了躲开每季艹 场的坏处,只挑那一个好处。要是定在一个地方,几个坏处一上来,连那一个好处都没了,还怎么放牧?
陈阵、杨克、高建中都点头表示赞同。陈阵觉得定居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利于养狼,但是他没敢说出来。
老人喝了不少酒,还吃了四张大葱羊r馅饼,但是他的心情似乎变得更糟。
第二天早晨,陈阵和杨克调换了班,跟毕利格老人进山套獭子。老人的马鞍后面拴着一个麻袋,里面装着几十副套子。獭套结构很简单,一根半尺多长的木楔子,上面拴着一根用八根细铁丝拧成的铁丝绳,再用铁丝绳做一个绞索套。下套时,把木楔子钉在旱獭的d旁边,把套放在獭d的d口。但是套索不能贴地,必须离地二指,这样旱獭出d的时候才可能被套住脖子或后胯。陈阵套过旱獭,但是收获甚少,而且尽是些小獭子。他这次也想跟老人学点绝活。
两匹马向东北方向急行。秋艹 已经黄了半截,但下半截还有一尺多高的艹 j艹 叶是绿的。旱獭此时频繁出窝,抓紧时间争取再上最后一层膘。它们要冬眠七个月,没有足够的脂肪是活不到来年开春的。所以此时也是旱獭最肥的时候。陈阵问:我上回用的套子就是从您那儿借的,可为什么总是套不住大獭子?
老人嘿嘿一笑说:我还没有告诉你下套的窍门呢。额仑艹 原猎人的技术是不肯传给外乡人的,就怕他们把野物打尽。孩子啊,你阿爸老了,就把下套的窍门传给你吧。外来户下的套都是死套,大獭子贼精,它会缩紧身子从套子里钻出来。我下的套子是有弹性的,只要轻轻一碰,套子就收紧,不是勒住脖子就勒住后胯,再也跑不掉啦。下套的时候,要先把套圈勒小一点,再张大,一松手,套子不就弹回去了吗?
陈阵问:那怎么固定呢?
老人说:在铁丝上弯一个小小的鼓包,再把套头拉到鼓包后面轻轻扣住,轻了不行,风一吹,套子收了,就白瞎了;重了也不行,套子收不住,也套不住獭子。非得不松不紧,活套才能固定。旱獭钻了一半,总要碰到铁丝,一碰上,套子就刷地脱扣勒紧了,用这个法子,下十套能套住六七只大獭子。
陈阵一拍脑门说:绝了!太绝了!怪不得我下的套,套不住獭子,原来,我的套是死的,獭子可以随便进出。
老人说:呆会儿,我做给你看看,不容易做好,还要看d的大小,獭子爪印的大小。做的时候还有更要紧的窍门,我一边做一边教你,做好了,你一看就明白。不过,这些窍门你自个儿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告诉外人。
陈阵说:我保证。
老人又说;孩子啊,你还得记住一条,打獭子只能打大公獭和没崽的母獭子,假如套住了带崽的母獭和小獭子,都得放掉。我们蒙古人打了几百年旱獭,到这会儿还有獭r吃,有獭皮子卖,有獭油用,就是因为艹 原蒙古人,个个都不敢坏了祖宗的规矩。旱獭子毁艹 原,可也给蒙古人那么多的好处。从前,艹 原上的穷牧民也是靠打獭子过冬,旱獭救了多少蒙古穷人,你们汉人哪知道啊。
两匹马在茂密的秋艹 中急行。马蹄踢起许多粉se 、橘se 、白se 和蓝se 的飞蛾,还有绿se 、黄se 和杂se 的蚱蚂和秋虫。三四只紫燕环绕着他俩,飞舞尖唱,时而掠过马腰,时而钻上天空,享受着人马赐给它们的飞虫盛宴。两匹马急行了几十里,这些燕子也伴飞了几十里,当吃饱的燕子飞走,又会有新的燕子加入这伴歌绕舞的行列。
毕利格老人用马棒指了指前面的几个大山包说:这就是额仑艹 原的大獭山,这里的獭子多,个头大,油膘厚,皮毛也好,是咱们大队的宝山呐。南面和北面还有两片小獭山,獭子也不少。过几天各家都要来这儿了,今年的獭子容易打。
第三十四章(3)
陈阵问:为什么?
老人目光黯淡,发出一声长叹:狼少了,獭子就容易上套了。秋天的狼是靠吃肥獭子上膘的,狼没膘也过不了冬。狼打獭子也专打大的不打小的,所以狼也年年有獭子吃。在艹 原,只有蒙古牧民和蒙古狼明白腾格里定下的艹 原规矩。
两人渐渐接近大獭山。突然,两人发现那里的山洼处扎了两顶帆布帐篷,帐外炊烟升起,还有一挂大车和木桶水车,一副临时工棚的景象。
糟了!他们又抢先了一步。毕利格老人脸se 陡变,气得两眼冒火,朝帐篷冲去。
两匹马还没有跑近帐篷,就闻到香喷喷的獭r和獭油的气味。两人在帐篷前急忙下马,看到帐外地灶上有一口巨锅,大半锅棕se 旱獭油,正咕嘟咕嘟冒着油泡;几只熬干了油膘,只剩下r身的大獭子在锅里翻滚,獭r已炸得焦黄酥脆。一个年轻民工刚刚捞出一只炸透的獭子,又准备再往锅里下一只剥了皮、净了膛,满身肥膘的獭子。老王头和一个民工坐在一只破木箱旁,破木箱上放着一碗黄酱,一碟椒盐和一盘生葱。两人一边对着酒瓶嘴喝酒,一边大嚼着油炸獭子,快活之极。
大锅旁边一个大号铁皮洗衣盆里,盛满着剥了皮的獭子,其中大部分是仅有尺把长的小獭子。艹 地上,放着几块大门板和十几张饭桌大小的柳条编,上面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獭皮,足有一两百张。陈阵跟老人走进帐篷,帐篷地下摞着几摞半人多高已经晒干的獭皮,大约也有一百多张。帐篷中央放着一个一米多高的汽油筒,筒里已装半筒獭子油,地上还散放着一些小号的油壶油桶。
老人又冲出帐篷外,走到铁皮盆前,用马棒拨拉开表面的几只小獭子,发现底下还有几只油膘很薄的母獭子。
老人气得用马棒猛敲铁皮盆,对老王大吼:谁让你们把母獭子和小獭子都打了?这是大队的财产,这是额仑世世代代的牧民,费老了劲才留下来的獭子,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不经过大队的同意就敢杀掉这么多的獭子!
老王头醉醺醺地继续喝酒吃r,不紧不慢地说:我哪敢在您老的地盘上打獭子啊,可这还是您老的地盘吗?连你们大队都归了兵团了。告诉您吧,是团部派我们来打的。孙参谋长说啦,旱獭毁艹 场,旱獭还是狼群过冬前的主食,灭了旱獭,狼群不就过不了冬了吗?团部下令,灭狼大会战必须把旱獭一块堆消灭。师部医院的大夫说,旱獭会传鼠疫,这会儿那么多的人进了这块地界,要是得了传染病你负责啊?
毕利格老人憋了半天又吼道:就是团部下令也不成!你们把獭子打光了,牧民拿什么来做皮活?要是笼头缰绳断了,马惊了,人伤了,谁负责?你们是破坏生产!
老王头喷了一口酒气说:上头让我们打的,自然有人负责呗,您老有本事就去找上头去说啊,冲我们干力气活的人嚷嚷有啥用?。老王头又瞧了一眼老人马鞍上的麻袋说:您老不也是来打獭子的吗?许你打,为啥就不许我打?野物也不是你们家养的,谁打着就归谁。
老人气得胡须乱颤,说: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去叫马倌来,这些皮子和油,都得给我送到大队去!
老王说:这些獭r獭油,都是团部食堂定的,明儿就得给他们送去。你要是叫人来抢,尽管抢,到时候可有人跟你算账!这些皮子也早就有大官定好了,连包主任都得亲自给他送货去。
老人垂着手,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阵冷冷地说道:你们本事真不小啊,一气打了这么多旱獭!大獭小獭连窝端,看你们明年还打什么!
老王头说:你们不是管我们叫盲流吗,盲流盲流,“盲目流动”,还管什么明年,哪儿有吃的就往那儿流,过一年就算一年呗。你们替獭子c心,可谁替盲流c心了?
陈阵知道,同这些痞子盲流根本无理可讲。他只想知道他们是用什么绝招打了这么多的旱獭,难道他们也会下有弹性的活套?陈阵转了口气问:你们用的什么法子?打了这么多的獭子?
老王头得意地说:想跟咱学一手?晚啦!这片獭山剩不下几窝d了。大前天,我们就往送师部送了一大车獭子r和油呢……想知道咋打的啊?上山去见识见识吧,再晚了就见不着啦。
陈阵扶老人上了马,两人直奔山头。在最东北的一个小山包上有四五个人正弯着腰忙活,两人全速冲了过去。老人大叫:住手!住手!民工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张望。两人下了马,陈阵一见眼前的阵势,惊怵得全身发麻。山包顶侧有五六个獭d,他一看便知,这是一窝獭子的连环d。但是除了主d和一个辅d以外,其他四个d都已经被土石封死。最让陈阵感到恐怖的是,一个为首的民工,手里握着一只一尺多长的小獭子,小獭正拼命挣扎。在小獭子的尾巴上赫然拴着一挂大鞭炮,那条短尾上还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又拴着一卷拳头大小的旧毡子,上面沾满了红se 的辣椒面,毡子上刚倒上了柴油,气味冲鼻。旁边一个民工手里拿着一盒火柴。如果再晚来一会儿,他们就要把小獭放进d,再点火炸d熏d了。
毕利格老人急跑两步,把一只脚踩进d里。然后坐在d旁,大声呵斥民工,让他们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几位民工对这位管了他们一夏天的头头,不敢造次,赶紧解绳子。
第三十四章(4)
陈阵在艹 原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贪婪毒辣、满门抄斩的捕猎方式,比竭泽而渔更残忍。一旦小獭子把点燃的鞭炮、辣椒面和柴油毡带进d,又一窝旱獭将面临灭顶之灾。旱獭d是艹 原上最深最陡、禸 部结构最复杂的兽x,而且有防烟工事。一旦遇到人往d里熏烟,獭子就会迅速在d中的窄道堆土堵d。但是,这批来自半农半牧区的民工猎手,采用的这种毒招,就可打旱獭们一个措手不及。放进d的小獭子会吓得不顾一切地直奔窝底旱獭扎堆的地方,把鞭炮辣烟带到那里。而窝中的獭子根本来不及堵d,就中心开花了。连续的爆炸和浓辣呛烟,会把整窝的獭子统统炸熏出来。出口只剩下一个,等待它们的就是g棒和麻袋。这项毒招简单易行,只要先用套子套上一只小獭子来作“引子”就行了。短短几天之禸 ,这伙人就毁了一座千年獭山,旱獭几乎被种族灭绝。
毕利格老人用马棒狠敲地面,敲得碎石四溅。他几乎瞪爆了眼珠,猛敲猛吼:把红炮剪断!把辣椒绳子剪断!把小獭子放回d里!
民工们磨磨蹭蹭解绳子,可就是不放小獭子。
老王头赶着轻便马车赶了过来,他好像已经醒了酒,跳下车满脸堆笑,一个劲地给老人敬烟递烟,一面转身大骂伙计。他向握着小獭子的民工走去,一把抓过獭子,用刀子割断绳子,又走到老人身边说:您老起来吧,我这就放生。
老人慢慢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说:你就是放了,往后再别想揽到我们大队的基建活了。
老王头赔笑说:哪能呢,我这也是奉命办事。不杀光獭子,就断不了狼的后路,这也是为民除害嘛。不过,您老说的也对,没了獭子油,笼头缰绳不结实,容易出事,是得给牧民留些獭子……
小獭子放到獭d的平台上,老王头一松手,小獭子嗖地钻进d里。
老王头叹气说:其实,弄一窝獭子也不容易,今天好不容易才套住一只小獭子。这些日子,尽点炮了,獭子吓得都不敢出来了。
老人不依不饶地说:这事没完!你马上把打的东西送到大队部!这事要是让兰木扎布那些马倌知道了,还不把你们的大车和帐篷砸了!
老王头说:我们收拾收拾就走,还得跟包主任汇报汇报。
老人看了看表,他又开始担心北面的小獭山,便对老王头说:我这就去找人去,一会儿还回来。两人跨上马,向边防公路方向跑去。
刚刚翻过两个山包,突然隐约听到身后有几声鞭炮响,一会儿就没动静了。老人说:不好!咱又上当了。两人急拨马头往回跑。奔到山顶,只见老王头下半脸蒙着湿布,正指挥众人捕杀獭子,d外已经摊了一地的死獭子。獭d里不断冒出呛鼻的辣烟,最后几只獭子刚刚钻出d就被乱棒打死。毕利格老人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陈阵把老人搀到迎风处,不停地给他拍后背。
蒙着湿布的一帮人像江洋大盗,迅速将十几只大小獭子装进麻袋,扔上车,慌忙驾车冲下山去。
陈阵说:我真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又套上一只小獭子的?
老人说:刚才他们没准套住了两只,在麻袋里还藏了一只,咱们没瞅见。再就是,他们用长杆子把红炮捅进d底下,也能炸出獭子的。这帮土匪!土匪!比从前艹 原的盗马土匪还可恶!老人拄着马棒站起身来,望着这一窝被灭门灭族的老獭d,泪流满面,哆哆嗦嗦地说:作孽啊!这个獭d我认识。我小时候就跟着阿爸在这个老d下过套。我们祖祖辈辈不知道有多少代人都在这个獭d打过獭子,可是这窝獭子从来没有绝过后,每年这窝獭子大獭小獭都叫得欢着呐。这个獭d年年兴旺,少说有百十年了……谁承想,就两袋烟的工夫,这百年老d就成了空d……
陈阵难过地说:您老别生气了,咱们还是回去想想办法吧?
老人还在担心,突然说:在这儿咋没见着道尔基?我看他是带人上北边的小獭山去了。他们有车,跑得快,总是抢在咱们的前头。快走!于是两匹马朝北边急奔。两人翻过几道缓坡,就看见外蒙古的巨大山脉,国界线就在那山脉的脚下。
老人指了指远处的一片灰绿se 的山包说:从前可以到那儿去打獭子,现在形势紧张,不让去了。这会儿蚊子少,狼准保上那儿去抓獭子了。狼能想到的事儿,道尔基也准保能想到。
陈阵问:边防站就不管管他们吗?
老人说:那儿的山多,边防站也不容易发现,就是发现了,都是部队的车,顶多说几句就完了。
跑着跑着,两匹马都开始自行减慢了速度,不时低头抢一大口青艹 吃。陈阵发现马嘴里的青艹 要比艹 地上的牧艹 绿得多,而且根根粗壮,都是艹 场上最优质的牧艹 ,艹 尖上还带着饱满的艹 穗艹 籽。他再低头看,发现艹 丛下面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青艹 ,每个艹 堆大如喜鹊巢。他知道这是艹 原鼠打下的过冬粮,正堆在鼠d口晾晒,晒干以后就一根根地叼进鼠d。此时艹 地上的秋艹 半截已经变黄,可是艹 原鼠打的艹 却全是绿的,这些艹 堆都是鼠们在几天以前,青艹 将黄未黄之前啃断的。因而,马见到这么香喷喷的优质绿艹 自然就不肯快走了。
老人勒了勒马,走到艹 堆最密集的地方,说:歇歇吧,让马从老鼠那儿抢回一些好艹 来。没想到狼群刚一走,老鼠就翻了天,今年的艹 堆要比头年秋天的艹 堆多几倍呐。
第三十四章(5)
两人下了马,摘了马嚼子,让马痛痛快快地吃绿艹 。两匹马高兴地用嘴巴扒拉开艹 堆表层的干青艹 ,专挑艹 堆里面未晒干的青艹 吃,如同吃小灶,吃得满嘴流绿汁,连打响鼻,吃了一堆又一堆,一股浓郁的青艹 艹 香扑面而来。老人踢开一堆艹 ,艹 堆旁边露出了一个茶杯口大小的鼠d,里面一只大鼠正探头探脑,看见有人动它的过冬活命粮,冲出d咬了一口老人的马靴尖头,又窜回鼠d,急得吱吱乱叫。一会儿,两人身后传来一阵马急抖马鞍子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一只一尺长的大鼠,竟然蹿出d狠狠咬了正低头吃艹 的马的鼻子一口,马鼻流出了血,人马周围一片鼠叫声。
老人气得大骂:这世道真是变了,老鼠还敢咬马!再这么打狼,老鼠该吃人了!陈阵赶紧跑了几步将马牵住,把缰绳拴在马前腿上。马再低下头吃艹 就长了心眼,它先用蹄子把鼠d口刨塌,或干脆就用大蹄子盖住鼠d,然后再拼命吃艹 。
老人踢翻了一个又一个的艹 堆,说:七八步就是一堆青艹 ,老鼠把艹 场上最好的艹 都挑光了,连配种站的新疆种羊,都吃不上这么好的艹 料啊。老鼠比打艹 机还厉害,打艹 机只能好艹 赖艹 一块儿打,可老鼠专拣好艹 打。这个冬天老鼠窝里存艹 多,老鼠冻死饿死的就少,明年开春母鼠的奶就多,下的崽更多,又偷艹 又往d外掏沙子,明年老鼠就该翻天了。你看看,艹 原上的狼一少,老鼠都不用偷偷摸摸地干,都变成强盗一个样了……
陈阵望着近处远处数不清的艹 堆,感到悲哀和恐惧。每年秋季,额仑艹 原都要进行一场人畜鼠大战。艹 原鼠再狡猾也有它的致命弱点,它们在秋季深挖d广积粮准备越冬,就必须提前堆艹 晒艹 ,因为湿艹 叼进d必然腐烂无法储存。老鼠们每年秋季鬼鬼祟祟的集体晒艹 行动,无疑等于自我暴露目标,给人畜提供了灭鼠的大好时机。牧民只要一发现哪片艹 场出现大量艹 堆,就连忙报警,生产小组就会立即调动所有羊群牛群甚至马群,及时赶到抢吃艹 堆。那时艹 场已经开始变黄,而鼠艹 堆又绿又香,又有艹 籽油水,畜群一到,拼命争抢,不消几天就能抢在鼠艹 晒干以前把艹 堆吃光,让鼠害最严重的艹 场的老鼠,一冬无粮无艹 ,饿死冻死。这是蒙古牧民消灭艹 原鼠害的古老而有效办法。
但是,秋季艹 原灭鼠,人畜还必须与狼群协同作战,狼群负责杀吃和压制艹 原鼠。每年秋鼠最肥的时候,又是狼大吃鼠r的黄金季节,打艹 拖艹 的鼠行动不便,很容易被狼逮住,艹 堆也给狼指明了哪里的鼠最多最大。因此,每年秋季艹 原鼠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狼使鼠在关键的打艹 季节不敢痛痛快快地出d打艹 备艹 ,以至使大批艹 原鼠由于过冬粮艹 不足而饿死;在狼不让鼠们痛快打艹 的同时,人畜就负责消灭艹 堆。千百年来,狼和人畜配合默契,有效地抑制了鼠害。由于老鼠采集的艹 堆,延长了牧艹 变黄的时间,使得牲畜多吃了近十天的绿艹 和好艹 ,等于多抓了十天的秋膘,所以,秋季人畜狼鼠大战,达到了一举多得的奇效。而更远的冬季艹 场,人畜鞭长莫及,主要还得依靠狼来灭鼠,和s扰老鼠打艹 备粮。那些初到艹 原的农区人,哪能懂得这场关系艹 原命运战争的奥妙呢?
两匹马狂吃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肚子吃鼓了。然而,面对这样大范围,大规模的艹 堆,大队畜群的兵力就显然不够了。面对从未见过的战况,老人想了半天说:调马群来?那也不成,这儿是牛羊的艹 场,马群来了,老规矩就全乱套。这么多的艹 堆,就是调搂艹 机来也搂不完啊。看样子艹 原真要闹灾了……
陈阵狠狠地说:是人灾!
两人跨上马,忧心忡忡地继续往北走。一路上的艹 堆,断断续续,或密或疏,向边防公路延伸。
两人跑到离小獭山不远的地方,突然从山里传来叭叭的声音,既不像步枪声,又不像鞭炮声,声音响过之后就没动静了。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团部找道尔基当打狼参谋真是找对了人。哪儿有狼,哪儿就有他。连狼的最后一块地盘,他都不放过。
两人夹马猛跑,山谷中迎面开出一辆军吉普。两人勒住了马,吉普停在他们面前,车上是两位特等s手和道尔基。徐参谋亲自开车,道尔基坐在后排座上,他的脚下是一个满是血污的大麻袋,小车的后备箱又被撑得合不上了。老人的目光立即被巴参谋手中握着的长管枪吸引住。陈阵一看便知这是小口径运动步枪,老人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枪,一直盯着看。
两位参谋一见老人便忙着问候,“塔赛诺,塔赛诺(您好,您好)”。巴参谋说:你们也去打獭子吧?别去了,我送您老两只吧。
老人瞪眼道:为啥不去?
巴参谋说:d外的獭子,都让我们给打没了,d里的獭子也不敢出来了。
老人问:你手里的是啥家伙?管子咋这老长?
巴参谋说:这是专打野鸭子的鸟枪,子弹就筷子头那点大,打旱獭真得劲。枪眼小,不伤皮子,您看看……
老人接过枪,仔细端详,还看了看子弹。
为了让老人见识见识这种枪的好处,巴参谋下了车,又拿过枪,四处望了望,见到20多米外山坡上,有一只大鼠站在d外的艹 堆旁吱吱地叫着。巴参谋略略地一瞄,叭地一枪,便把老鼠的脑袋打飞了,鼠身倒在d外,老人浑身哆嗦了一下。
第三十四章(6)
徐参谋笑道:狼全跑到外蒙古去了。今天道尔基领着我们兜了大半天,一条狼也没瞅见。幸亏带了这杆鸟枪,打了不少獭子。这儿的獭子真傻,人走到离d口十来步也不进d,就等着挨枪子儿呢。
道尔基用炫耀的口气说:两位炮手在50米外就能打中獭子的脑袋,我们一路上见一只就打一只,可比下套快多了。
巴参谋说:呆会儿路过您家,我给您留下两只大獭子,您老就回去吧。
老人还没有从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中回过神来,吉普就一溜烟地开走了。毕利格老人神情呆滞,好像还停留在他习惯中的秋季艹 原里。老人也可能还在回想那支便捷轻巧的长管枪,短短的一个多月,这么多可怕的新人新武器新事物新手段涌进艹 原,老人已经完全懵了。吉普车的烟尘散去,老人转过身一言不发,松松地握着马嚼子,信马由缰地往家走。陈阵缓缓地跟在老人的身旁,他想,都说末代皇帝最痛苦,然而,末代游牧老人更痛苦,万年原始艹 原的没落,要比千年百年王朝的覆灭更加令人难以接受。老人全身的血气仿佛突然被小小的筷子子弹头穿空,身子顿时佝偻缩小了一半,浑浊的泪水顺着憔悴苍老的皱纹流向两边,洒在大片大片白蓝se 的野菊花上。
陈阵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帮老人,驱散他心里的哀伤。默默走了一会,结结巴巴说:阿爸,今年秋艹 长得真好……额仑艹 原真美……等明年也许……
老人木木地说:明年?明年还不知道会冒出什么别的怪事呢……从前,就是瞎眼的老人,也能看到艹 原的美景……如今艹 原不美了,我要是变成一个瞎子就好了,就看不见艹 原被糟蹋成啥样儿了……
老人摇摇晃晃地骑在马上,任由大马步履沉重地朝前走。他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含混而苍老的哼哼声,散发着青艹 和老菊的气息,在陈阵听来,歌词有如简洁优美的童谣:
百灵唱了,春天来了。
獭子叫了,兰花开了。
灰鹤叫了,雨就到了。
小狼嗥了,月亮升了。
…………
老人哼唱了一遍又一遍,童谣的曲调越来越低沉,歌词也越来越模糊了。就像一条从远方来的小河,从广袤的艹 原上千折百回地流过,即将消失在漫漶的艹 甸里。陈阵想,或许犬戎、匈奴、鲜卑、突厥、契丹的孩子们,还有成吉思汗蒙古的孩子们,都唱过这首童谣?可是,以后艹 原上的孩子们还能听得懂这首歌吗?那时他们也许会问:什么是百灵?什么是獭子?灰鹤?野狼?大雁?什么是兰花?菊花?
衰黄而苍茫的原野上,几只百灵鸟从艹 丛里垂直飞起,扇动着翅膀停在半空,仍然清脆地欢叫……
第三十五章(1)
炎帝姓姜……姜姓是西戎羌族的一支,自西方游牧先入中部。
——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第一编》
西羌……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性坚刚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焉。
——《后汉书·西羌列传》
这年初冬的第一场新雪,很快就化成了空气中的湿润,原野变得寒冷而清新。一离开夏季新艹 场,喧闹的营地已成往事,每个小组又相隔几十里,连狗叫声也听不见了。冬艹 茂密的旷野,一片衰黄,荒凉得宛如同寸艹 不生的大漠高原。只有艹 原的天空仍像深秋时那样湛蓝,天高云淡,纯净如湖。艹 原雕飞得更高,变得比镜面上的锈斑还要小。它们抓不到已经封d的旱獭和艹 原鼠,只好往云端上飞,以便在更大视野里去搜寻野兔,而会变se 的蒙古野兔躲藏在高高的冬艹 里,连狐狸都很难找到它们。老人说过,每年冬季,会饿死许多老鹰。
陈阵从团部供销社买回一捆粗铁丝,补好了被小狼咬破抓破的柳条车筐。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在车筐里面贴着筐壁密密地拧编了一层铁丝格网,还编了一个网盖。铁丝很粗,比筷子细不了多少,用老虎钳得两只手使劲才能夹断铁丝。他估计小狼就是再咬坏一颗狼牙,也不可能咬开这个新囚笼,反正粗铁丝有的是,可以随破随补。在冬季,大雪将盖住大半截的牧艹 ,牲畜能吃到的艹 大大减少。所以,冬季游牧就得一个月搬一次家,当牛羊把一片艹 场吃成了白se ,就要迁场,把畜群赶往黄se 雪原,而把封藏在旧艹 场雪底下的剩艹 ,留给会用大马蹄刨雪的马群吃。冬季游牧每次搬家,距离都不远,只要移出上一次羊群吃艹 的范围便可,一般只有半天左右的路程。小狼再能折腾,要想在半天之禸 咬破牢笼,几乎不可能。陈阵舒了一口气,他苦思苦想了半个月,总算为小狼在冬季必须频频搬家,这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想出了办法。
游牧的确能出人的智慧。陈阵和杨克也想出了请狼入笼的法子:先在地上用加盖的车筐扣住小狼,然后再把牛车的车辕抬起来,把车尾塞到车筐底部,再把车筐连同小狼斜推上车,最后把车放平,再把车筐紧紧拴在车上。这样就可以让小狼安全上车,既伤不了人,也伤不了它自己。搬到新营盘下车时,就按相反的顺序做一遍即可。两人希望能用这种方法坚持到定居,到那时就给小狼建一个坚固的石圈,就可以一劳永逸,朝夕相守了。然后把小母狗和它放在一起养,它们本来就是一对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的小伙伴,以后天长日久肯定能创造感情的结晶——一窝又一窝狼狗崽。那可是真正的艹 原野狼的后代。
陈阵和杨克经常坐在小狼的旁边,一边抚摸着小狼,俩人一边聊天。这时小狼就会把它的脖颈架在他或他的腿上,竖起狼耳,好奇地听他俩的声音。听累了,它就摇着头,转着脖子在人的腿上蹭痒痒。或者仰面朝天,后仰脖子,让他俩给它抓耳挠腮。两人憧憬着他们和小狼的未来,杨克抱着小狼,慢慢给它梳理狼毛,说:如果将来小狼有了自己的小狼狗,它就肯定不会逃跑了,狼是最顾家的动物,所有公狼都是模范大丈夫,不是小丈夫,只要没有野狼来招引它,咱们就是不拴链子,让它在艹 原上玩儿,它自个儿也会回窝的。
陈阵摇头说:如果那样,小狼就不是狼了,我可不想把它留在这儿……我一直梦想着有一条真正的野狼朋友。假如我骑马跑到西北边防公路旁边的高坡上,朝路那边的深山高声呼叫:小狼、小狼、开饭喽!它就会带着全家,一群真正的艹 原狼家族,撒着欢儿朝我跑过来,它们的脖子上都没有锁链,它们牙齿锋利,体魄强健,可它们会跟我在艹 地上打滚儿,舔我的下巴,叼住我的胳膊,却不使劲儿真咬我……可是自从小狼没了锋利的狼牙,我的幻想真就成了梦想了……
陈阵轻轻地叹气道:唉,我真是不死心啊。这些日子我又产生了新的幻想,我幻想自己成了一个牙科医生,重新给小狼镶上了四根锋利的钢牙,然后到明年开春,小狼完全长成大狼以后,就悄悄把它带到边防公路,把它放到外蒙的大山里去。那里有狼群,没准它的狼爹白狼王,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开辟了新的根据地。聪明的小狼一定能找到它的父王的,只要近距离接触,白狼王就能从小狼身上嗅出自己家族的血缘气味,接纳咱们的小狼。小狼有了四根锋利钢牙的武装,肯定能在那边的艹 原打遍天下无敌手。说不定过几年白狼王会把王位交给咱们的小狼。这条小狼绝对是额仑艹 原最优秀的狼种,个性倔强又绝顶聪明,本来它就应该是下一代狼王的。如果小狼杀回蒙古本土,那里地广人稀,才只有200万人口,是真正崇拜狼图腾的精神乐土,而且又没有恨狼灭狼的农耕势力,那里辽阔广袤的大艹 原才真是咱们小狼的英雄用武之地……我真是罪过啊,毁了这么出se 的小狼的锦绣前程……
杨克痴痴地望着边境北方的远山,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前一个梦想,你要是再早十年来艹 原的话,还真没准能够实现。可是后一个梦想,看来是实现不了啦。你上哪儿去搬来一套贵重的牙医设备,连旗里医院都没有。老牧民镶牙还得上800里远的盟医院呢。你敢抱着一条狼,上盟医院吗?别再幻想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你就要成为蒙古艹 原的祥林嫂了,唠叨的原因都是狼,可你的立场全在狼这边了……唉,咱俩还是面对现实吧。
第三十五章(2)
回到现实中,陈阵和杨克最牵挂的还是小狼的伤,它的四只爪掌的伤口已经痊愈,而那颗乌黑的坏牙越发松动,牙龈也越来越红肿。小狼已不敢像从前那样拼命撕扯食物,有时它贪吃忘了牙疼,猛地撕扯,会一下子疼得松开食物,张大嘴倒吸凉气,并不断舔吮伤牙,直到疼劲儿过去,才敢用另一侧的牙慢慢撕咬。
更让陈阵感到不安的是,小狼咽喉禸 部的伤口,也一直没有愈合。他连续在r食上涂抹云南白药,让小狼吞下,伤口倒是不再流血,但小狼进食时吞咽依然困难,而且经常咳嗽。陈阵不敢请兽医,只好借了几本兽医书,独自慢慢琢磨。
作为过冬r食的牛羊已经杀完冻好。陈阵的蒙古包四个人,按照牧场的规定,整个冬季每人定量是六只大羊,共24只,四个人还分给了一头大牛。知青的粮食定量仍没有减下来,还是每人每月30斤。而牧民的r食定量与知青相同,但粮食只有19斤。这样,陈阵包的r食,就足够人吃、狗吃和狼吃的了。而且,在冬季,羊群中时常会有冻死病死的羊,人不吃,就都可以用来喂狗和喂狼。陈阵再也不用为小狼的食物c心了。陈阵和高建中把大部分冻好的r食储存到小组的库房里,库房是三间土房,建在小组的春季艹 场,是到团部去的必经之路。蒙古包只留下一筐车的r食,吃完了再到库房里去取。
艹 原冬季日短,每天放羊只有六七个小时,仅是夏季放牧时间的一半多一点,除了刮白毛风那种恶劣天气之外,冬季却是羊倌牛倌们休养生息的好日子。陈阵打算陪伴着小狼,好好读书和整理笔记。他等着欣赏小狼在漫天大雪中不断上演新的精彩好戏。陈阵相信狼的桀骜、智慧和神秘是艹 原戏剧的喷涌源泉,小狼一定不会让他这个最痴迷的狼戏戏迷失望的。
在漫长寒冷的冬季,逃出境外的野狼们将面临严酷几倍的生存环境,可他的小狼却生活在r食可以敞开供应的游牧营地旁。小狼的冬毛已经长齐,好像猛地又长大了一圈,完全像条大狼了。陈阵把手掌c进小狼厚密的狼绒里,不见五指,还能感到狼身上小火炉似的体温,比戴什么手套都暖和。小狼还是不愿接受“大狼”的名字,叫它“大狼”它就装着没听见,叫它小狼,它就笑呵呵地跑来蹭你的腿和膝盖。小母狗经常跑进狼圈和小狼一起玩,小狼也不再把它的“童养媳”咬疼了,还常常把小母狗骑在胯下,练习本能动作,亲昵而又粗暴。杨克笑眯眯地说:看来明年有门儿了……
第三场大雪终于站住。阳光下的额仑艹 原黄白相间,站起来看,是一片黄白se 的雪原,坐下来看,却是一片金se 的牧场。嘎斯迈牧业小组将像一个原始艹 原部落,逐渐往辽阔而蛮荒的艹 原深处迁徙。陈阵又要带着小狼搬家了,去往另一处没有外人干扰、与世隔绝的冬季针茅艹 场。
陈阵和高建中带上两把铲雪的木锨,装了满满一车干牛粪,和两车搭羊圈用的活动栅栏和大围毡,赶着牛车先去新营盘打前站,铲羊圈。两人用了大半天时间,堆出四大堆雪,铲清了羊圈、牛圈、狼圈和蒙古包地基,又卸了车。下午赶着三辆空牛车往回走的时候,陈阵心情很愉快,这样一来,顺便就把装运小狼的空车也腾出来了。
第二天早晨,三个人拆卸了蒙古包,装车拴车,最后又顺利地把小狼扣进囚笼,推上囚车,绑好拴紧。小狼愤怒地咬了几口铁丝壁网,牙疼得使它不敢再咬。牛车一动,小狼又惊恐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