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作者:来自远方书名:帝师更新时间:2020/07/14 00:35字数:3537

  

雪地中,一队骑兵飞驰而过。

马上骑士身材不高,却是虎背熊腰,臂粗颈厚。除为首之人,余下皆未着甲胄,都是一身左衽皮袍,腰束皮带,背负强弓,腰佩一柄弯刀。

马蹄翻飞,溅起片片碎雪。

马背之上,箭袋-酒-囊-随-震-动-上下颠簸。箭矢-相-撞,发出嘡啷声响。

骑士骏马呼出团团白气,未等连成片,便被飞驰的马身-撞-碎,卷入朔风。

天未大亮,这队骑士即从艹 原出发。绕过白马关,寻到冯家堡破损的城垣,悄无声-息,鬼-祟-潜-入。

待堡中边军发现不对,敲锣示警,城垣处的守卫已被弓箭-射-穿脖子,倒卧雪中。

“敌-袭!”

“是鞑靼的游骑!”

“快起来!”

“点狼烟!”

弘治十六年秋,弘治十八年春,冯家堡两度被鞑靼骑兵攻破。守备此处的百户被问罪,降为总旗。兵卒死伤百余,附近里中,几乎家家带孝。本地边民,对鞑靼无不恨之入骨。

入冬之前,鞑靼扰边愈发频繁。

密云卫和潮河所接连上奏朝廷,请户部拨发钱粮,发民夫修筑边堡,重筑城墙,以防外敌侵-扰。

奏疏递上,仿如石沉大海,一滴水花都没溅起来。

密云卫指挥不服,几次上请言辞愈发激烈。不知惹恼朝中哪位,休说拨发钱粮,干脆连三月的粮饷都被压下。

如此一来,修筑边堡之事被耽搁。破损的城墙,只能暂以断木和碎石-填-塞。这样的墙垣,自然不够牢固。无需动用重锤,只要骑兵挥刀砍几下,就能开出一条窄路。

鞑靼游骑的主要任务,是-刺-探-明朝边境各镇虚实,为大军选定进攻点。

遇守军强横处,多会暂避锋芒,退回艹 原。寻到薄弱处,如冯家堡这般,压根不会客气,直接破开缺口,十几人就敢闯入-劫-掠。

“御敌!”

“快御敌!”

堡禸 边军动作不慢,锣声敲响,立即登上高处,张弓搭箭,对准冲进墙垣的骑兵,射-出三轮飞矢。

鞑靼骑兵不慌不忙,解下马背圆盾,护住致命处,双-腿-夹-紧-马腹,硬是冲向堡禸 。

躲开守军最后一轮箭雨,撕开步卒防卫,十余骑近堡一处村落。

久居边地,屡-遭-鞑靼-劫-掠,羔羊也会生出凶性。

鞑靼游骑来得飞快,多数村民来不及躲入堡禸 ,借熟悉地形,掩藏起来。躲不开,便以铁耙和锄头抵挡,仗着人数,互相配合,也能脱身。

鞑靼骑兵挥舞弯刀,左冲右突,未在边军手中吃亏,却在村落前留下一具尸体。

“放火!”

死亡刺-激了游骑,挥刀砍杀两名村人,五人抵挡边军,余下擦亮火石,点燃裹着油布的火-箭,射-向民居和粮仓。

“鞑子放火了!”

房屋起火,尚可以重建。实在来不及,也有堡禸 可以安身。粮仓被烧,一冬的粮食都要告急。

“快救火!”

来不及担水,也顾不得被游骑发现,数名边民冲出藏身处,用力扬起积雪,就想压灭火苗。

计划达成,鞑靼骑兵无意久留,纷纷调转马头,挥舞着弯刀,砍杀拦路边军,冲向来时关口。

“救火啊!”

冬日天寒,朔风极大。

风助火势,很快,村中陷入一片火海。

屋顶冲起黑烟,飘散的火星,借风势点燃堡中一座谷仓。

“快救火!”

谷仓火起,边军不得不分散兵力,前往救火。

箭雨变得稀疏,鞑靼游骑压力顿减,以最小的代价烧了冯家堡,从容退去。

鞑靼游骑有备而来,三日间,自密云后卫至龙门所,各边堡卫所接连燃起烽火。

狼烟升起,冲开灰蒙蒙的天空。

边卫指挥守备紧急下令,发边民贴户修造边墙。边军日夜不歇,分班值守隘口,谨防鞑靼游骑再度趁虚而入。

“凡坐视惜命,不退来敌者,军法处置!”

边镇文武齐动,各地镇守太监也没闲着,联合借东厂探子,向天子告状。

“陛下,六部那帮人不是东西!卡着军饷不给,放着边墙不修,各个吃得脑满肠肥,富得流油,奴婢这里缺衣少食,边军缺少的粮食,砸锅卖铁也填补不上啊!”

“陛下,鞑靼骑兵破坏城垣,烧毁粮艹 。朝廷再不发饷,蓟州的边军就要断顿了!”

论理,非是几位公公的觉悟有多高,实是关系身家性命,必须“高尚”一回,坚定站在边镇文武身边。

镇守太监,尤其各边镇镇守,除搜-刮-钱-财,监-视-地方官员,密查藩王,遇敌人来袭,必要同边军一同-抗-击,绝不能置身事外。

前番,宣府遇鞑靼进犯,镇守太监刘清责无旁贷,和御史一并登上城头,擂鼓助威。

如果被鞑靼攻破,百姓遭受劫掠,当地文武不得好,镇守一样要被问罪。朝廷不能处置,东厂和锦衣卫绝不会手软。

当下,鞑靼骑兵明显有南-侵-意图。

游骑只是试探,摸一摸根底。

从密云到龙门,发现十余股骑兵,鞑靼主力将出现在何处,目前尚难确定。为防万一,必须向朝廷请示,要钱要粮要人。

要来自然好。要不来,粮饷被六部卡主,待鞑靼南下,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也有借口开脱。

“不是边境文武未尽力,实是鞑靼太凶恶,朝中文武拖后腿!”

东厂番役没有耽搁,收好几位镇守的奏请,日夜兼程,赶往神京。

彼时,鞑靼游骑扰边的情况愈发严重。密云卫,开平卫,龙门卫,万全右卫接连告急。

边军发现,鞑靼游骑的行动很是奇怪,抢劫极少,唯一的目的就是放火烧粮毁屋。有卫所兵力不支,甚至被烧毁两座地堡,死伤四十余人。

“情况不对!”

龙门卫指挥最先察觉异状。

鞑靼游骑来去如风,却每次都能找准目标,极少出错。想做到这个地步,必事先了解过卫所情况。

九成可能,有人为其通风报信!

想到这里,龙门卫指挥脸颊绷紧,愤气填膺。

“来人!”

“属下在!”

“请马镇抚使,言本官有事商议。”

“遵令!”

卫卒退出军帐,想起指挥难看的脸se ,背后涌起一阵凉意。

请锦衣卫镇抚使议事,难不成卫所里有奷 细?否则,指挥使为何会主动找上锦衣卫?

边卫告急时,偷跑出京的皇帝,终于在通州被金吾卫追上。

看着跪地行礼的顾鼎,朱厚照皱眉,张了张嘴,憋了半晌,最终道出四个字:“朕不回去!”

顾鼎抬起头,英俊的面容,同顾卿有六分相似,只多出几分阳刚,更显得开朗。

“陛下,臣来之前,李阁老有言,嘱臣禀奏陛下,今入腊月,陛下执意往北,两月难返,恐错过年节祭祀。”

陛下将《孝经》熟记于胸,每遇讲习,都言之有物,滔滔不绝,得群臣赞誉。今遭偷跑出京,旁的不提,竟是连祭祀祖宗也要抛到脑后?

不祭祖宗,何言孝。

书岂不是白读?

先帝泉下有知,未知作何想。

比起刘健谢迁,李东阳更了解朱厚照。明着劝,压根不会令他回心转意。只能拐个弯,让天子心生“禸 疚”,方能将御驾请回京城。

此法看似简单,但把握不好,定会令天子生出恼怒。倔脾气上来,咬死不回京,神仙也没办法。

好在有杨瓒跟在一旁,把握增加五分。不然的话,李东阳定会亲往,而不是由金吾卫带话。

参透李阁老用意,杨瓒牙酸。

当真是算无遗漏!

然事到如今,终究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陛下,李阁老所言极是。”杨瓒道,“如陛下继续往北,正月之前恐难折返。”

事实上,压根回不来。

“朕……”

朱厚照犹豫了。

若言旁事,他可以不放在心上。祭祀祖宗,容不得半点马虎。

计划偷跑时,什么都想到,就是没想到这点。现如今,事情摆在面前,任性还是低头,如何选择,少年天子很是为难。

不回京,是错。就这样回京,想再出来,怕比登天还难。

等禸 阁放人,六部松口?

天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

天子踌躇,举棋不定。

顾鼎忽又说道:“陛下有意归京,不妨先往郑村坝。”

郑村坝?

朱厚照抬头,问道:“这也是李阁老之言?”

顾鼎摇头,道:“回陛下,臣知陛下有太宗皇帝之志,欲策马艹 原,扫平鞑靼。然临近年关,天寒地冻,确非北上良机。太宗皇帝靖难之时,领八万骑,于郑村坝大破-南-军五十万。陛下欲睹太宗皇帝功绩,无需急往艹 原,此处亦可。”

朱厚照明显意动。

杨瓒挑眉,看向顾鼎。

该说果然是兄弟?

这份心计和反应速度,当真令人佩服。

察觉杨瓒视线,顾鼎侧头,眉眼稍弯,黑眸湛亮。

如果将顾卿比作冷玉,光华耀目,却如天际星辰,冷辉慑人。顾鼎则如红宝,暖se 掩藏棱角,不见笑意,仍予人开朗亲近之感。

杨瓒凝眸。

同样是美人,他对顾卿动心,初相识便有些想入非非。面对顾鼎,却生不出任何心思。

难不成,透过外表,他更喜欢顾伯爷的禸 在美?

念头闪过,耳际嗡鸣。

杨御史被自己雷到,当场石化。

斟酌再三,朱厚照终于没能扛住“孝”字。

“暂留两日,待谷伴伴返回,即往郑村坝。”

“是!”

顾鼎没有多言,行礼退出室外。

随行的金吾卫早分散开,守住客栈前后两门,唯恐天子任性,再次偷跑。

伯府护卫对侯世子十分熟悉。见顾鼎行来,当即抱拳行礼。

“见过顾佥事!”

熟悉归熟悉,众人都明白,自伯爷离开庆平侯府,兄弟分支,侯府同伯府,世子同伯爷,再不同以往。

故而,几名护卫均称“佥事”,而不是“世子”。

既然是两家人,理应照规矩来。何况自家都是锦衣卫,和金吾卫算不上针锋相对,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

“赵护卫。”

顾鼎还礼,面上依旧带着笑容。

“二弟一向可好?”

“回佥事,伯爷甚好。”

“我闻二弟奉旨出京,往江南去了?”

“回佥事,事关机密,恕卑职不敢应答。”

点点头,顾鼎没有追问,反而话锋一转,道:“随天子出京之人,即是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

“回佥事,正是。”

“现今,杨御史仍借住伯府?”

赵护卫神情不变,吐出硬邦邦两个字:“的确。”

顾鼎心头微动,笑容敛去三分。

“这么说,事情是真的了?”

赵横诧异,什么真的?

“先时堂上寿宴,二弟说了些话,我本以为是醉言,没想到……”

忆起前事,顾鼎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没有继续再问,自顾自转身,看向二楼客房,满面沉思。

赵横愈发不解。

伯爷回侯府贺寿,是老六跟着。当时,他正给杨御史赶车,不知详情。听老六回来说,席间一切正常,外人离开后,伯爷随老侯爷进书房,隐约说了些什么,老侯爷气得摔了砚台。

想起伯爷离京之前,梅树下那一幕,赵横拧起眉头。

如果是这事,着实有些难办。

伯爷和杨御史的事,在弟兄们眼里算不得什么。侯府的人会如何想,他却拿不准。

按理,已经分支,无论伯爷做什么,那边都管不着。可孝道压着,老侯爷真的发话,伯爷左右都是为难。

“啧!”

赵横撇撇嘴。

要么说,家大业大就是麻烦。

像他,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被个老军户收养,送养父归西,孑然一身,别说找男人,再出格的事也没人管他。

现如今,只望侯世子别多管闲事。

要是找上杨御史,说些有的没的,旁生生出枝节,伯爷归来之后,一怒之下会闹出什么动静,想想都吓人。

掀了侯府倒不至于,同那边彻底分开,倒有几分可能。

如此一来,倒也不是不好。

“赵护卫?”

“没事。”赵横晃晃脑袋,看清出言是谁,立即瞪眼,“不是让你上房顶,怎么下来了?眼皮子底下还敢偷懒?!”

护卫无语。

外边正下大雪,趴了一个多时辰,手脚冻成冰块,还不许他下来暖和暖和?

弟兄是锦衣卫,有血有肉,不是神仙!

客房禸 ,朱厚照铺开白纸,提笔简单勾勒出舆图。

杨瓒看得稀奇,没想到,天子竟有这份本领。

“朕画的一般,杨先生莫要见笑。”

“陛下,臣不敢。”杨瓒道,“陛下所绘,线条虽简,实比兵部旧图更为清晰。”

“杨先生莫要夸我。”

被这般夸奖,朱厚照耳根发红,竟忘记自称。

“朕从马学士学过画,先时翻阅舆图,试着临摹过几次。”

说话间,朱厚照落下最后一笔。

张永立刻递上布巾,小心吹干墨迹。

“这里是通州,往郑村坝要经一处皇庄。”朱厚照站在桌旁,手指擦过,染上一点墨迹,“张伴伴,朕记得可对?”

“回陛下,此处确有皇庄,早年还有功臣庄田,现已收回。”

“功臣田?”

“回陛下,去岁庆云侯世子不敬御赐之物,下锦衣狱。庆云侯被牵连,查出数罪,爵位被夺,功臣田也被收回。”

“朕想起来了。”朱厚照面露恍然,看向杨瓒,道,“朕记得,周瑛那厮很是嚣张,先周太皇太后在时,连父皇都拿庆云侯府没办法。建昌侯和庆云侯世子闹-市-群-殴,本该治罪,最后也不了了之。”

杨瓒低头,假装专心看舆图,模糊应了两声,没有认真接话。

究其根本,庆云侯府多行不义,有-俬 -结-藩王之嫌,没了周太皇太后庇护,早晚都要被收拾。但作为切入口,多米诺骨牌倾倒的引子,还是低调些好。

朱厚照随口一说,并未打算深入“探讨”。注意力重新回到图上,计划往郑村坝之前,先去皇庄。

“月前李相公上疏,皇庄不收行商税费,当地官府取消关卡,往来市货的行商愈多。此番既是顺路,不妨去看看。”

“是。”

“等谷伴伴回来,商队的事也可查明。”朱厚照握拳,脸se 忽然一变,“无论是谁,敢俬 自市铁器到艹 原,朕绝不轻饶!”

“陛下英明。”

商定诸事,杨瓒行礼告退。刚走出房门,就被顾鼎拦住。

“杨佥宪,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瓒挑眉,问道:“顾佥事可有要事?”

“顾某确有事,望同佥宪详谈。”

“如此,请。”

文武有别。

同为正四品,顾鼎是侯世子,杨瓒有中顺大夫的散阶,在朝中遇到,一般而言,当是顾鼎先抱拳行礼。在朝堂之外,就没那么多计较。

顾卿兄长的身份?

既然分支,这层身份未必重要。该给的面子,杨瓒会给。再多就不要奢望。毕竟,依顾伯爷的意思,伯府和侯府的关系越远越好。

走进客房,杨瓒亲自倒茶。

“顾佥事请。”

“杨佥宪客气。”

顾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赞道:“好茶。”

“此乃客栈所备。”杨瓒笑笑,“顾佥事喜欢,可吩咐店家多备些,带回京城。”

“……”他只是客气一下。

“顾佥事?”

“杨佥宪好意,顾某心领。”

言官果真不好对付。

顾鼎似乎明白,杨御史同二弟莫逆,不是没有理由。这份将人气到肝疼的功力,非寻常人可比。

放下茶盏,顾鼎收起笑容,直直看向杨瓒。

杨御史翘起嘴角,姿态从容,竟开始品茶。先时不觉得,经顾世子“提醒”,果真口齿回甘,好茶。

“杨佥宪如不介意,本官便开门见山。”

“请。”

“敢问杨佥宪,同舍弟相交莫逆,可是实情?”

“然。”

“借宿伯府至今,可曾想过另觅宅院?”

“没想过。”

杨瓒答得干脆,顾鼎被噎了一下。

“人言可畏。”

“顾佥事之言,杨某不明。”杨瓒嘴角微勾,貌似在笑,眼底实无半分笑意,“可否请顾佥事解释一下,如何人言可畏?”

“……”

这话能明说?

顾鼎再次被噎。

“去岁京城大火,杨某家宅被-焚,书童-惨-死。顾同知念同僚情谊,在下方有安身之地,实是感激不尽。”

放下茶盏,杨瓒收起笑容。

“今岁,瓒奉旨南下,数月不在京中。归京不到半月,又随天子出城,实无暇寻找宅院。兼俸禄不足,米粮仅够果腹,有心也是无力。”

从去年五月至今,先省亲后南下,大半时间不在神京,哪来的时间找房子。

借宿伯府又如何?

哪个脑袋被门夹,敢出言讥讽,绝对两尺子抽回去!

家宅被烧,仅凭俸禄,连客栈都住不起。借宿“好友”家中理所当然。马上再买一栋宅院,才是有问题。

他倒想问一问,诸位同僚哪来的钱,挥手就能置办宅院?

东、西两厂正在抓贪,如火如荼。

上自提督厂公,下到颗领班,乃至寻常番役,见面都是双眼通红。这个时候,谁敢冒头,杨御史定会让其知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杨瓒正气凛然,坚定表示,事情就是这样。有人敢找麻烦,无需劳动顾卿,撸袖子就能抽回去。

为保宗族,顾卿已作出牺牲。万一出事,侯府不能相护,他能!

别看胳膊不粗,手握兵器,来一个抽一个,来两个抽一双。人数太多,直接抽-出匕首,开扎。

顾鼎看着他,沉默许久,忽然展颜。

“我明白了。”

明白?

明白什么?

“杨御史同舍弟莫逆,乃舍弟之福。回京之后,杨佥宪有暇,不妨过府。家父闻佥宪之名,早想一叙。”

顾鼎态度变得太快,无语的变成杨瓒。被噎成这样,还请他过府,这位侯世子的脑回路,似乎和正常人大不一样。

告辞离开后,顾鼎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甚至好心情的哼了两声蓟州调子。

父亲说过,他亏欠二弟。

自己又何尝不是。

如果二弟愿意,他这个做兄长的,自无立场反对。从正统年至今,顾家经历多少风雨,都能扛过来。二弟不过是找了个男人,谁敢挑刺找茬,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但以二弟的性格行事,十有-八--九-是用不上他。再加上这样一位……

顾鼎停住脚步,望一眼窗栏,找上这样一位,倒也是能耐。敢找这两人的茬,绝对是活腻歪了。

不过,二弟这是娶还是嫁?

从目前来看,应该是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