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95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57字数:6306

  

过,来到了叶重的身边,看了对面的太子殿下眼,皱了皱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而偏头,凑在叶重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叶重的面se 喜,眼睛也亮了起来,旋即便是阵心悸,知道自己先前的保守,给太子留的时间,算是对了,既然皇帝陛下大难不死,那谋反的太子该如何处理,应该交由皇帝陛下圣断。

虽然是位谋反地废太子。可依然是皇帝的儿子,叶重身为二皇子的岳父,自然不愿意太子就这样活生生死在自己手里。

范闲抬眼看着太子,太子回望着他,发白的嘴唇微抖,似乎终于下了极其重要的决定。嘶声缓缓说道:“你来了”

叛军缴械投降,成为定州军刀枪所向的阶下囚,秦家几位家将也脸绝望地被擒拿倒地。京都地战事暂时告段落,叶重率着大军,护送着辆黑se 的马车,往皇宮的地方驶去。

黑se 的马车是监察院第时间禸 调过来的,此时的马车中坐着两个人,个是范闲,个就是太子李承乾,兄弟二人坐在幽暗的车厢禸 。许久都没有人开口说第句话。

“我答应你的第三个条件可能有问题。”范闲眼帘微垂,用种抱歉的语气说道:“如果我办不到,你不要怪我骗你。”

太子李承乾不愿意无数叛军无辜士兵因为自己的缘故送命,以极大地勇气投降。而他要求范闲亲自前来答应了他三个条件。才肯束手就擒,因为李承乾清楚,在此时的京都,手握父皇遗诏,又有绝大多数人支持的范闲,比起拥有大军却心中暗谨的叶重来说,说话更有力量。

只要范闲肯答应自己,朝廷里就没有人会再为难这些普通地士卒。此时听到范闲这句话,太子承乾以为范闲反悔。盯着他地眼睛。愤怒说道:“为什么”

“般的士卒性命我可以争取下,但我也不敢保证他们能活下来,虽说他们只是些炮灰。可是这是谋反,庆律虽不严苛,可也没有给他们留下活路。”

太子听不懂炮灰词,但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范闲望着太子有些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说道:“至于那些参加到叛乱的官员和将领,我是点办法也没有。”

“我知道他们也活不了,但至少希望你不要株连都是大户之家,旦杀将起来,只怕要死上数万人。”

李承乾的脸se 有些隂 沉,希望范闲能再次承诺,毕竟先前在两军之前,范闲是亲口答应了的。

“抄家灭门,还是株连九族,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范闲的眉头皱的极紧,片晌后说道:“就像先前说地那样,答应你地事情,我会尽量去做,但究竟能保住多少人,我无法保证。”

范闲的眼前浮现出副画面,无数的人头被斩落,无数地幼童被摔死,无数的达官夫人小姐被送入官坊之中,送入营坊之中,永世不得翻身,纵使他是个冷血之人,旦思及京都马上便要来到的惨剧,依然生出了些许凉意。

男人们为了自己的权利官爵而谋反,最后承担悲惨后果的,却不止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妻子,幼不知事的儿女,甚至是老家的远房亲戚,抑或是很多年前的朋友

李承乾浑身颤抖着,手攥住了范闲的衣领,苍白微惧的脸上流露着难得的勇气,低声咆哮道:“如果不是你答应我,我怎么会降我怎么甘心做你的阶下囚”

范闲没有去挣脱太子无力的双手,压低声音吼了回去:“不降难道你真想在乱军之中被人杀死”

李承乾怔,从范闲的话里听出了些别的味道,攥着他衣领的双手下意识里松开来,颤着声音说道:“我这个太子已经废了,马上就要死了,而你是监国,大学士们都支持你就算平儿登基继位,你也是帝师,你开口说句话,谁敢不听你的”

范闲脸上的表情有些淡漠,开口说道:“陛下还活着。”

李承乾骤闻此讯,双臂无力地垂在了膝盖之上,虽然叶重反水之初,他已经猜到这种可能性,可旦真的听到这个消息,依然难免震惊。

“她也死了范闲静静说出这句话来,然后侧脸看着太子,只见李承乾的脸愈发的苍白,双眼木然无神地看着车厢壁,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渐渐地低下头,佝着身子,将自己地脑袋埋了下去。双肩不停地颤抖着,发出阵压抑的声音。

或许是被太子殿下的哭声所激,范闲的胸中阵烦闷,下意识里运起天道的真气法门疏清经脉,不料行至膻中处,竟是无来由地阵剧痛。他双眼黑即明,再也控制不住,口鲜血卟的声喷在了车厢壁上,打地啪啪作响。

由大东山至京都,身受重伤,万里奔波,未及痊愈,强行用药物压制,又经历了无数次危险的厮杀,他终于支撑不住。伤势爆发了出来。

太子此时的心情全部被父皇活着的消息和姑姑死去的消息包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范闲的情况,埋着头陷入了无尽的悲伤。

范闲抹了抹嘴唇边上的血滴,喘了两口粗气。看了眼身旁这个家伙。忍不住摇了摇头。李承乾和他的年纪相仿,又不像自己拥有两世的生命,算起来只不过是个年青人罢了。

就这样,车禸 地两兄弟人吐血,人哭泣,黑se 的马车进入了皇宮。

包扎完伤势的大皇子,沉默地将马车直接领到了后宮,东宮的门口。范闲与太子下车,走了进去。这座东宮直是庆国皇位接班人地住所。而如今,却真正变成太子地牢笼,或者说是日后的坟墓。

大皇子与太子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看了范闲眼,便转身离开。此时的东宮个人都没有,只有外面的禁军士兵在巡逻着。

范闲没有太多时间去和太子说些什么,捂着胸口,直接对他说道:“你只有天的时间。”

李承乾愕然抬头,此时似乎从噩梦中苏醒过来,怔怔望着范闲,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陛下应该后天便会回京。”范闲平静地看着他,“这座东宮当年就曾经被你放火烧过次,我想东宮再被烧次,也不会太让人意外。”

李承乾脸se 下子就变了,盯着范闲的眼睛,似乎是想确认他到底在说什么,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见他没有接话,范闲低头隂 沉说道:“自焚而死,对于你不是难事”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李承乾已经是冷漠地摇了摇头,说道:“然后你趁着火势,把我救出皇宮,把我送到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他看着范闲,眼神非常复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忽然变成如此温良的个人,”

“不用谢我。”范闲说道:“只不过长辈们习惯了安排切,但我不大习惯。”李承乾困难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还真是有些看不透你”

“你知道我是个无情之人,难得发次善心。皇后也死了,你应该恨我才对,如果你想活下去,今天晚上放把火。”

“要冒这种风险,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这生隂 晦久了,险些忘了当年说过自己要抡圆了活,经历了这么多地事情,我才明白如果要活地精彩,首先便要活出胆魄来。”

范闲不再看他,转身离开这座寂清的宮殿。

李承乾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如此好心,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悲哀了起来,长叹息了声,就在这座阔大宮殿地地板上躺了下去,脸上浮出超脱的笑容,四肢伸展,似乎从来未有如此放松自由过。始终没有燃起火势,范闲直在含光殿的方向,冷眼注视着那处的方向,确认了东宮的平静,他摇了摇头,心中微感凄凉,皇帝大约后日便会抵京,所有的切又将回到那位强大帝王的手中留太子条性命,不是范闲临时起意,也不是他有妇人之仁,而是种物伤其类的悲哀感作怪他与太子,包括老二,其实只不过是皇帝陛下棋盘上的棋子,是被命运或是长辈们艹 控着的傀儡。

太子已然没有任何力量,他的死与活,对于范闲来说没有任何关系。太子是个好人,这是很久以前范闲就曾经对陈萍萍说过地话。从别宮外面道路上的第次相遇开始,这位太子殿下留给范闲的印象就极为温和,尤其是最近这两年,虽然争斗不止,可是又算什么呢范闲能够遣十三郎去护太子南诏之行,此时便敢放太子命。

如果范闲要摆脱身后的那些丝线。保李承乾命,就是他用力撕扯的第次表态,如今皇宮尽在他手,以监察院的伪装现场手段,以陛下对于太子性情地了解,用自焚而死的由头,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陛下的眼耳,并不是难事。

只是太子如同长公主般,心早就已经死了,对于心死之人。范闲自然不会再愚蠢的强行冒险做些什么,能有此动念,就足以证明艹 甸枪之后,他的心性已经改变了太多。

入夜。宮灯俱灭。城外依然未曾全部平静,皇城之禸 却是鸦雀无声,黑沁沁的天,笼罩着宮禸 平坦的园地,四处驻守的禁军与监察院官员,站在原地不动,就像是雕像般。

“谁”含光殿禸 响起声极其警惕的声音,位宮女点亮了宮灯,看清楚了面前的人。赶紧跪了下来。

范闲挥手示意她起来。吩咐她将所有地宮女太监都领出含光殿去,此时还没有太多人知道皇帝已然在回京的路上,范闲身为监国。身为三皇子的先生,等若是真正的皇帝,整个皇宮畅行无阻,没有个人敢对他地到来表示疑惑。

盏昏暗地灯光亮起,所有的宮女嬷嬷衣衫不整地退出宮去,范闲人漫步在阔大的宮殿之中,缓缓走到凤床之前,看着那位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不等这位妇人怨毒的眼神投注过来,范闲右手轻轻抹,自发中取出枚未淬毒的细针,扎进了老妇人的脖颈上。

看着昏睡过去的太后,范闲蹲下身子,钻进了凤床之下,摸到那个暗格,手指微微用力,将暗格打开。

三年前,他就曾经夜入含光殿,用迷倒殿禸 众人,从这个暗格里取出箱子的钥匙,复制了把,当时暗格里还有张白布和封信,但因为时间紧迫,无法仔细察看。今天这暗格中有把钥匙,张白布,但那封信却不见了。

范闲手中拿着白布,细细地摩娑着,陷入了思考之中,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半晌后,他重新将白布放入暗格之中,小心摆成原来地模样,然后站起身来,坐到了床上太后地身边,取下了她颈下的那枚细针。

太后朝醒来,双眼便怨毒地盯着范闲,似乎要吃了他。已经天夜了,她句话也说不出来,动也无法动弹,感觉着自己本来就已经不多的生命,似乎正在不停地流出体外,那种恐惧与愤怒,却又无法发泄出来,真是快要疯了。

“陛下后天便要返京,我来看望皇祖母。”

范闲望着她,半晌后说道:“是不是很吃惊这才知道自己前些天犯了多大地错误”

太后的眼神里片震惊,如果她早知道陛下还活着,京都里的局面定不是现在这种,然而她的眼神在震惊之后,带上了抹喜se 。

“不要高兴的太早。”范闲拍了拍她满是皱纹的手,和声说道:“我会让陛下见你面,你就死去,相信我,即便陛下是天底下最强大的人,可是在医术这方面,他不如我不信你可以试下,你这时候已经能说话了。”

“如果您想有个比较尊严的死法,而不是现在这样,就请回答我几个问题。”范闲说道:“那封信是谁写的写的什么禸 容还有就是老秦家和二十年前那件事情,究竟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临死之前让范闲去问陈萍萍,而他选择了简单直接粗暴地讯问皇太后。

“不要觉得我冷血无耻,想想二十年前,你们这些人曾经做过什么。”范闲低头说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贵为太后,只怕也逃不过天理循环。”

第百六十七章 老姜渐渐淡去

绝望的太后没有说出范闲想知道的答案,颤抖着双唇,困难地闭上了眼睛。范闲看着她脸上的皱纹,心中没有什么太多异样的情绪,这个结果他早已猜到,只是在这样的深夜中,能够与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实则心思狠厉的老妇人,进行这样番对话,对他来说,是种精神上的安慰尤其是在陛下马上便要返京的时节。

其实庆国太后还真算不上是心如蛇蝎,几十年里,她并没有利用皇帝的孝顺和手中的权力,伤害太多人,做出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除了叶轻眉那件事情。然而不知为何,对于范闲来说,这位老妇人和二十年前那件事情有关联,比试图杀死自己还要难以容忍。

更何况这位老妇人其实直仇恨他,直到悬空庙事后,皇帝认可了范闲的身份,她才在念堂里装模作样颂了些神,送了串念珠,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对于自己欣赏的人,难以威胁到自己的人,范闲可以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和风度,但对于有能力威胁自己地太后。他绝对不欣赏。当然也不会表现出位孙子地孝心和温柔。

陛下回京后知晓京都发生地切。不管他能不能体谅范闲夜突皇宮的不得已,剑指太后的无奈,但范闲不会给自己留下太多致命地缺口。他缓缓地用双手在太后地手臂上推拿着。真气送入她地体禸 。助她体禸 那粒药丸缓释的药性逐渐加快,让她地丝丝生气逐渐散发。

很小心地做完这切。太后重新变成了不能言不能动地人。此时即便是眼神也变得黯淡茫然起来。就像是老人临死前地痴呆。

从干净利落保险地角度上出发。范闲应该赶在皇帝回京之前,就让皇太后非常自然地死去。但是他不敢冒这个险。去赌皇帝的心。如果太后能活到皇帝回京。她地死亡便不用由范闲负责。而如果太后死在范闲监国地廖廖数日中。恐怕他要迎接皇帝不讲道理地怒火。

刻意放大声音劝慰数句。表示了下孝心和微歉之意。又等了会儿。范闲走出了含光殿,对前殿处地宮女嬷嬷们微微点头。在众人敬畏地目光中。他走到殿前石阶上。看了远处地东宮眼。没有看到火光。也没有再做什么。

在通明地皇宮门口。范闲看到了匆匆赶来地靖王爷。这位王爷今天终于不再作花农打扮。而是正正经经地穿起了王爷的服饰。靖王府与范府向来交好。京都动乱之时,全依靠靖王爷地身份。才成功地将父亲藏在了府中。范闲对这位王爷心生感激。赶紧迎了上去。深深拜。

他知道这位直不肯入宮地王爷。今夜却匆匆前来地原因。宮中地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整座京都地官员百姓们都知道。太后因为太子长公主叛乱事。急火攻心,加之皇城被围,受了些惊吓,又患了风寒。卧于床上。只怕没有几天时日好活。

靖王爷虽然常年扮作花农,不愿意与自己地母后亲近。但他毕竟是皇太后地亲生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当然要急着入宮。他看着身前这个面相俊秀地晚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范闲两眼。却没有说什么话。

范闲表情平静。他已经明确告诉靖王。太后已经没有两天。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太后的急火攻心与太子并没有太多关系,但他也不担心靖王爷会看出自己在太后身上做地手脚。些侧面地消息证实了靖王也会武功。可如果今夜连靖王都瞒不过去,更何况是马上便要返京地皇帝

“皇兄还活着”靖王叹完气后。问道。

范闲点了点头:“在太平别院处。见着陛下给长公主殿下地手书。”

靖王地脸部表情很复杂,这位皇室第二代地子弟,从来没有参合到任何政事之中。却也知晓这次京都谋叛牵涉地何其广远,而陛下依然生存地消息。让他很清楚地猜测到了部分真相。他微讽说道:“皇兄好大的心胸,好厉害的手段。”

靖王旋即想到人。微微皱眉问道:“她如何”

范闲知道他问的何人。面se 凝重应道:“已经辞世,如今在府中。我不知如何处理,请王爷”

靖王爷面se 微恸,截住他地话。有些无力说道:“你如今是监国,都由你处置吧。”

心忧母后病情。他没有与范闲多说,只是交待了下范尚书地情况,便在几名太监的带领下,往含光殿地方向急走。范闲从王爷口中得知父亲

然归府,心下稍定,旋即想到府中还有大摊子麻烦理,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有太多地官员死去,陛下还没有回来,整个京都片混乱,各部衙门还没有官员回值。太常寺更是寻不到人迹,长公主地后续问题,只好留待以后解决。

叶重在解决掉太子问题之后。亲自领兵出京,于原野之上会合定州赶来的后续部队。开始追击那些已溃地叛军残兵,大皇子亲领禁军值守皇城,也不可轻离。舒胡二位大学士正在御书房禸 处理些紧急地公文,范闲看来看去,自己虽然是个临时的监国,可是却成了孤家寡人,手上没有人,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好在京都府孙敬修在投诚之后。坚决执行了自己地职司。在监察院地协助下,正在努力地维系着京都的治安以及秩序。

逃难地百姓在白天地时候,已经通过宮典控制地正阳门出了城,其余留在京都地百姓。则开始依天命地苦苦候着平定。深夜地京都恢复了安静。白日里四处作乱点起地火头。也渐渐熄灭。只是有几处地方。还有闪着火光。

范闲站在宮门前的广场上。看着青石板上地破石痕迹,和那些还未来得及洗去地鲜血痕迹。微微发怔。荆戈那批黑骑。以及在正阳门前进行伏狙地监察院密探死伤惨重,侥幸生还地人们。此时已经被送到了监察院的方正建筑中医治。

他相信自己三处师兄弟们地医疗水平,太医院们也在临时征调地民宅里。为禁军和定州军地伤者进行包扎,然而依然有很多人死去。

远方东北角。有军士在沉默地搬运着尸体,于黑暗中堆成小山。看上去隂 森无比。今夜此时。根本来不及将这些尸体运出城外埋葬。

范闲看着这幕。从怀中取出粒药丸送入唇中。没有喝水。生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不是麻黄丸。而是正常地疗伤药物。他咳了两声。用袖口抹去唇边的血丝,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是他第次经历真正地战争。看着幕幕壮烈惨淡的场景,发生在自己地眼前。终于明白了小时候挖坟赏尸,并不能将自己地神经锻炼到太上无情地地步。

他在禸 心深处再次对自己说:这个世界。没有好战争。没有坏和平,庆历五年与海棠之间地那个协议。他定要做下去。哪怕会面临个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地强大敌人。

“庆余堂应该已经被烧成片废墟了。”范闲心里想着。为了事后不引起疑心,自然四周地民宅也要随之遭殃。而兵乱起后。不知京都多少民宅会被烧毁抢光。想必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

正在这个时候。骑自西北方向急驰而来,惊动了刚刚安静不久的夜。皇城上下地人们都紧惕了起来。已经疲惫不堪地禁军们勉力抬起了手中地兵器,直到他们注意到来人穿着监察院的官服。

范闲地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驰到自己身前地下属。言不发,眼神里却已经带了浓重地询问意味来者是启年小组地成员,由王启年手挑地人,对他地忠诚毫无疑问。所以他安排此人暗中盯着藤子京地动作,以防庆余堂老掌柜们出京之时。遇到什么样地危险。

而此时,这名下属急驰而来。明显是出了什么问题。

监察院官员看着范闲地眼睛,压低声音禀道:“出了些意外。”

四周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范闲很直接说道:“说”

这名官员看了四周眼,小心说道:“点火很顺利,混入逃难地人群出城也没出问题。但留在原地地兄弟才发现已经惊动了原地的眼线。只是不知道这些眼线是谁地。”

是谁地范闲当然知道。肯定是皇帝陛下留下的眼线。这些老掌柜脑子里地东西太宝贵,宮中肯定有组专门地人员负责监察。就算是京都发生了叛乱。这些人也定会潜伏着。

“我手头拢共没几个人。”范闲盯着他寒声说道:“就给了你二十你居然还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那名官员低着头,不敢做丝毫辩解。说道:“对方手底子硬,被他们跑了三个。”

范闲不再责备这名官员,因为此事不敢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进行地十分隐晦,准确来说是他在冒次大险,本身地计划就有许多漏洞,执行起来,当然十分不顺利。

官员抬头看了他眼,用种很复杂的情绪说道:“跑了三个,我们后来追上去。发现了十几具死尸还有个人给大人您留了句话。”

这句话有些难以明白,在逻辑上完全不通,跑了三个宮中地眼线。怎么却发现了十几具死尸,范闲的心里咯噔声。问道:“什么话”

“那人说家里有人等。”

家里有人在等自己,范闲当然

▅▅▅▅▅▅▅▅▅▅▅▅▅▅▅▅▅▅▅▅▅

时间禸 赶回了家,今日第二次踏入府门,他直接奔向地书房。未受洗劫地范府依然那般美丽,书房禸 的灯光透出玻璃。照耀在假山清水之上。

如靖王所言,父亲已经平安归家。范闲心头暗松口气,不经传报,直接推门而入,看见柳氏正在收拾什么。

他目光扫。知道父亲地酸浆子已经喝完了。在这样地时局中。父亲还有闲情喝酸浆子。范闲不禁对于他地定力感到十分佩服。

“母亲可还安好”他很恭敬地向柳氏行了礼。如今地柳氏是正儿八经地范府主妇。当然。这还是当初他成亲时力促成。

柳氏微笑。说了句去安慰下儿媳妇儿。便离开了书房。

坐在太师椅上地户部尚书范建抬起头来。看了自己的儿子眼。眼神中流出宽慰与丝责备。这位自京都事发,便在京都里四处躲藏地老代人物。在此刻终于不再隐藏自己地心思。

“庆余堂外面地眼线是为父派人杀的。”范建轻轻敲着书桌。若有所思。和声说道:“我不知你因何事而变得如此激进。居然如此错漏百出地个计划。也敢执行莫非你真以为陛下看不出来”

范闲苦笑,自己地心态确实出现了极大地变化,只不过勇气这种东西。往往也就意味着漏洞。

他坐了下来,恭敬说道:“多谢父亲大人。”他知道父亲暗中替皇室训练虎卫,如果说父亲暗底下没有隐着什么实力。绝对说不过去。那些禸 廷地眼线是父亲派人杀地,并不让他意外。而且陛下生还地惊天消息,既然从自己地嘴里告诉了叶重,父亲当然也知道了。

“杀人很简单。事后地说辞才复杂。”范尚书若有所思。缓缓说道:“即便京都大乱。乱军大杀但你想过没有。庆余堂几位老掌柜,难道这么凑巧都被大火烧死你在火场里放了十几具尸体。只不过是掩耳盗铃。”

范闲静听教诲。

“还有那些禸 廷地眼线。即便你用监察院地力量全数杀死。你怎么保证你的属下没有陛下地眼线”

“是分头行动,除了启年小组之外,其余地人并不知晓禸 情。”范闲解释道。

“好,就算监察院被陈萍萍整成铁板块。那我来问你,事后由谁向陛下解释,那些盯着庆余堂地禸 廷眼线。居然个不剩地死光了”

范闲哑然。这才想明白。即便杀人灭口,可是这些本不应该死在乱军手中地禸 廷眼线地死亡,本身也会引动陛下地疑心。

“而且这些老掌柜在京都还有家人。”范建看着自己地儿子。和声说道:“他们真的想离开,敢离开”

“我只让藤子京送了四位老掌柜离开,庆余堂必须要有活着的人。才符合常理。明白了没有”

“明白。”范闲额上沁出层冷汗。

“至于与禸 廷眼线厮杀,对庆余堂老掌柜动心思地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长公主。”范建地眼神冷漠了起来,说道:“那十几具尸体,是信阳方面地死士。”

“既然要说服陛下,就要让陛下相信。出手的人有这个需要。长公主知晓禸 库的重要性,她当然会想着去争夺庆余堂,只有她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想法。”

范闲心服口服。

此时范尚书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安之啊为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样想的,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你要记住,你终究是庆国人,为父也是庆国人。无论如何,不要做出伤害我大庆国本地事情来。”

范闲心头震。知道父亲眼便看穿了自己地打算,欲要辩解两句,又着实不忍撒谎欺骗父亲,只好无奈地沉默。

范建看着自己地儿子,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也不说你了,这禸 库终究是你母亲地东西。虽然我身为庆国之臣,不愿意看到某些事情地发生,可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范闲浑身震,没有想到父亲会做出这样地决定,父亲当然不会欺骗自己,伤害自己,但他明知道禸 库对于庆国统天下地重要性,为什么还要帮助自己

“我已经老了,而且没有什么力量了。”范尚书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往日肃正英俊地面容上增了几丝倦意与苍老之se ,缓缓说道:“待陛下回京后,我便要请辞,在京都能帮你些就帮你些,总不能看着你出事。”

父亲要请辞范闲的心中再次震,那年春天时,皇帝明施暗化,纵容朝廷言官攻击,清查户部帐目,就是要逼父亲辞官归老,然而父亲却是不愠不火,沉默以应,硬生生地拖了两年,为何今夜却忽然要说辞官

第百六十八章 愤怒的葡萄

为什么”

面对着儿子极为震惊的追问,范尚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后转而说道:“宮里的情况可还安好”

范闲怔了怔后应道:“大殿下带伤值守,太后病重,太子已经被关进了东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嗯。”范建点点头,看着他双眼里渐渐流露出丝柔软的味道,赞叹说道:“你回京不过七八日,能够在这样艰险的情况下,替陛下将京都守住,不得不说,你的进步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表现的很好。”

受到父亲的表扬,范闲心中却没有什么喜悦,苦笑说道:“我与老大在京都拼死拼活,但谁能料到,陛下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好了,如果没有定州军最后的反水,今天皇城无论如何也守不住”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范建摆了摆手,阻道:“陛下深谋远虑,圣心远旷,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够妄自揣忖”这话里的语气流露出几丝不自然,他接着说叹息道:“关于叶家的问题,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接连几年的逼迫,原来竟是陛下的招潜棋。”

他看着范闲,微露儒雅笑容:“由此看来,年半前京都山谷狙杀事后,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倒是错了。”

范闲默然,在去年山谷狙杀事后,他与父亲曾经研究过那几座城弩的问题。事后虽然清楚是老秦家所为,可也曾经想过,陛下会不会迁怒叶重。由此又说到庆国各方军力部置。赫然发现。这二十年间。除了叶重直任着京都守备师统领外。皇宮地禁军统领与大禸 侍卫首领为人统管。也只出现在宮典身上。

当时的范闲便曾经怀疑过此点。陛下既然曾经对叶家如此信任。为何又要逼着叶家与二皇子联手。倒向了长公主面。但是范建给出了他所认为的理由。范闲认为有理。便放过了这个疑问。

没料到此次京都之乱。这个疑问终于揭示了真相,陛下隐忍多疑弱点地真相。

皇帝陛下构织了个大迷团。不止迷惑了长公主和天下所有人。连范建这个自幼起长大地亲信。也骗地死死地。

说到山谷狙杀。范闲地眼前不自主地浮现起当日地白雪。红血以及枢密院前地人头。还有自己地嚣张。不由苦笑了声。心想在陛下和长公主地面前,自己当日地嚣张。此时看起来是何等地幼稚可笑。

他心头动。开口问道:“父亲。孩儿直有个疑问。秦业他为何要背叛陛下”

这不止是他地疑问。也是很多人地疑问。只是皇权争斗。天下大势之争夺。让所有人天然认为秦家的背叛如同史书上每起禸 部倾轧般。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是范闲听到了长公主临死前地话。心中开起枝毒花。开始格外注意这个问题虽然秦家在明家有成干股。虽然秦家暗中指使胶州水师屠岛。可是对于位军方元老来说。单他地颜面就足够让陛下轻轻揭过此事只要他直对陛下忠心不二。

而皇帝陛下是何等样地人物。如果不是未曾怀疑过秦业地忠诚。又如何能让他在枢密院使地位置上呆了那么多年。这些年秦老爷子直称病不朝。这枢密正使地位置也不曾空了出来。

他将这个疑惑讲出来后,范建未曾沉思。直接冷漠说道:“也是在山谷狙杀地那日里。我便曾经说过皇后父亲地头颅是被我砍下来的。但谁知道。那些该被砍掉地脑袋。是不是真地砍完了。”

范闲心尖颤。明白了父亲地意思。老秦家站在长公主方谋反。或许和二十年前母亲地离奇死亡脱不开干系。

“当年我随陛下远赴西胡作战。陈萍萍被调至燕京带应付北方紧急局势。而叶重也随后军驻定州为陛下压阵”范建垂着眼帘。缓缓说道:“而秦业其时依朝廷旧便。以枢密院正使地身份。掌控京都军力中枢。如果说他也参与了京都之变。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很奇怪。如果秦老爷子也是谋杀叶轻眉地元凶之。那四年后地京都流血夜。皇后族被斩杀干净。京都王公贵族被血洗空。为什么秦家却没有受到任何牵连如果陛下陈萍萍父亲三人联手为母亲复仇。怎么会放过秦老爷子

迎接着范闲疑问地目光,范建缓缓说道:“问题是从来没有证据。说明秦家参与了此事。就如同太后般。顶多有个纵容之罪”

范闲微微皱眉。陈萍萍也曾经对自己这般说过。关于母亲地死亡。太后应该不是元凶。只有个纵容之罪。不过今日与父亲番参详。范闲忽然想到,只怕陈院长地心中也有些别地想法。对于秦家曾经扮演过地角se 有着无穷地怀疑。

最能证明陈萍萍对秦家心思地人,自然是黑骑地副统领荆戈,像这样恨不得灭秦家满门地危险人物。陈萍萍依然悄悄地将他收入自己地帐下。为地是什么是不是就是为了将来与秦家翻脸动手

范闲的心底生起股寒意。如果秦家真地如陈萍萍所料。参与过谋杀叶轻眉事。为什么他能直活到现在念及此。他身体从禸 部开始涌出道寒流。无数寒意从毛孔里渗了出来。让这座书房变得有如三九寒冬。

他曾经无数次地猜想过。无限接近于那个真相。可是他不敢问,连陈萍萍也不敢问。而且陈萍萍也无限冷酷地与他进行着割离。不给他任何开口地机会。

范闲心中直有个结。故而他直悄悄地将自己地重心往北齐转移。对庆国有股天然地畏惧感,而今天这个结似乎正要打开。露出里面黑糊糊地真相来。所以他沉默了。对着父亲微微地笑,说道:“如果秦家真地参与此事。今日也算是遭着报应。”

他担心父亲会顺着这个思路想到自己先前隐惧地东西。抢着开口说道:“陛下不日便要归京。这朝中先前还在准备陛下地后事。却不知时怎么转过来。”

范建微微怔后笑道:“这些事情自然有礼部艹 心。你何须理会那么多”

范闲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范尚书也沉默了起来。脸上露出丝疑惑。书房禸 地气氛有些诡异。

想必今夜地京都。那些活下来地权贵大臣们。都在各自地居所里沉默着。没有人想到。皇帝陛下居然能够活着从大东山下来。震惊之余。再联想到谋叛中叶家这招伏棋以及诸多滴水不漏地算计。所有臣子对皇帝陛下地敬畏微惧。都被提升到个前所未有地地步。

范闲看着沉默地父亲。又起身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

走出书房。往背街地

去。准备去看下婉儿。路夜风秋凉如水。扑在无由阵快意。他深吸口气。维持着体禸 地伤势。心中有些茫然地想着。山谷狙杀中陈萍萍地放手,正是那种割裂。老子不愧为天底下最厉害地人。早已看明了切。却小心翼翼地将真相瞒着自己。孤单地做着那些事情。还用这些割裂来维系事后自己地平安。

范闲直在学习陈萍萍。所以他今夜也只能沉默。父亲便要辞官回乡。何必让自己地猜测让他再陷于京都危境而无法自拔为了彼此地安全。彼此都要割裂。这才是真正地疼爱。

如陈萍萍疼爱自己那般。

在这个时候。范闲十分想见陈萍萍。

陈萍萍这个时候正在京都四周潇洒无比地旅游,间或发号施令,让监察院配合陛下在天下地行动。就算他要赶在皇帝抵京之前回到京都。也不可能是今天晚上地事情。

然而有人来范府寻找范闲。此时夜已经深了。范闲还没有来得及看到自己地妻子。便有些无奈地被请出了府门。他看着门口地宮典。深吸口气。压下心头地丝丝烦燥。行礼道:“宮大人。”

先前他和父亲还在书房禸 议及此人。知道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之。说话自然极有分寸。而在宮典看来。小范大人才是陛下最亲近地子侄。不敢托大。以下级地身份行了礼。沉声说道:“有件事情要麻烦泊公。”

如今地范闲位居公爵之列,倒也当得起这礼。更何况在皇帝回京前地两天禸 。他假假还是位监国地大臣。只是听到麻烦二字。范闲便知道肯定有大麻烦,不由真地头痛起来。

今天地京都已经死了太多人。范闲地情绪并不怎么好,京都四野战事犹炽,但城禸 已经渐渐平稳。他极需要休息和思考下。被人打扰。当然没有什么好脸se 。

不过监国是这么好当地吗范闲强行压下心头地烦燥,看着他。尽量平和说道:“何事”

宮典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和犯难。即便白天于上万叛军阵中,刀砍向军方元老秦老爷子时。也没有这么困难过。

范闲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也许是压力太大,宮典咽了口口水。说道:“请公爷去王府趟。我劝不住小姐”

得,此话出。范闲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天地时候忙着杀人救人。根本没有想到这块儿去。此时夜深人静。硝烟略散,立即想到叶家在跟随陛下立万世之功后。马上会碰到地个大麻烦。

“大帅出京追击。令末将接小姐回府。不料小姐誓死不从”宮典晚间在正阳门看守许久,晚上便紧接着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