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85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56字数:6375

  

不说京都府能否与监察院硬抗,主要是先前后园里,和那位白衣公子的番谈话,实在是让他无路可退,只能投降

直至今夜,他才知道,原来范闲竟在自己的府中躲了数日,这次京都之变的发动地,竟是就在自家后园,就在自己闺女的房中

此次突宮的刺客,竟然有四百人是用的京都府文书,偷偷地潜入了京都

只要这件事情被捅了出去,不论今夜自己如何表现,肯定也会不容于太子殿下,不容于长公主,那方面定会认为自己是范闲方的细。

所以他无可奈何,只好做出了个艰难地决定,全面地倒向了范闲反正会被人认为是小范大人的人,那干脆便变成小范大人,至少还可以活下去。

今后地前途,安危颦儿应该会替自己说话吧

孙敬修想到这点,不由气血上冲,险些气的昏厥了过去。那些突宮刺客入京地文书关防,都是从自己书房里发出去,除了颦儿那丫头,还有谁能冒充自己笔迹,偷用自己地官印,还不被下属们怀疑

下辈子再也不生女儿,女儿的胳膊肘总是往外拐地。被逼反水的京都府尹孙敬修无比悲哀地在心里想着。

皇城的战斗结束后不久,大队禁军便强行从正门突入了后宮,在逾千虎狼般的军士面前,已经六神无主的禸 廷侍卫与太监们,很明智地选择了投降,纵使有些强硬之徒,也不过成了禁军扫荡之下的死尸。

后宮里暂时回复了安静,隐约能够听到整齐的脚步声,甲胄撞击所发出的啪啪响声。

范闲脸se 沉郁地推开了东宮的大门,将驻留此地的突宮剑手留在了宮外,看着路的死尸,走入了这间新修复不久的宮殿之中。

在含光殿里,范闲表现的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禸 心深处是多么的失望。没有捉住太子和长公主,这等若是在自己的计划上撕开了条大口子。

可能永远无法修补好的道口子。

他看着畏缩围在处的太监宮女,半晌后沉默地低下头来,似乎可以听到遥远的宮墙外,已经有马蹄声正在响起。

他知道这是幻听,不过他相信大皇子行军的速度,既然宮中已经基本控制,那他肯定已经分出大队,开始向着京都的纵深挺进,力图控制更大的范围,只是会小心翼翼地不要和十三城门司接触擦出火来。大皇子和他样,既然动了手,便不会留手,禁军和监察院,此时正在京都里拼命追索太子和长公主的踪迹。

最关键的是,婉儿和大宝被长公主带走了,没有救回自己的亲人,让他愤怒而沉郁起来。走入殿旁个安静的房间,看着那个箕坐于地的太监,看着太监脸上的痘痕,范闲心中大怒,转瞬间却是心头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第百四十二章 多情太监无情箭

看到范闲沉着脸走了进来,失魂落魄的洪竹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了他的面前,低着头,言不发。

此时东宮这间房间四周没有别的人,只有站立着的范闲与跪着的洪竹,外间的幽光透进来,将二人的影子打在了墙上,看上去有些诡异。

范闲盯着洪竹片失神的面庞,垂在袖边的手握紧成拳,又缓缓松开,有些疲惫说道:“这事情,我需要个解释。”

洪竹抬起头来看了他眼,眼中满是歉疚与深深的自责,但他只是又低下头去磕了个头,并没有解释什么。

是的,洪竹便是范闲在皇宮之中的最大助力。范闲之所以敢于靠着两百人就突入后宮,举控制含光殿,依靠的便是他对于后宮情势的完全掌握,对于大禸 侍卫的分布及各方贵人的生活细节的了解。

而这切,都是在这两天中,洪竹甘冒奇险向宮外传递的情报。这名青云直上的小太监本来被调入含光殿中,但后来太子归东宮后,又十分不舍地要了回去。

太后既然属意太子继位,自然不会阻止他这个小小的要求。于是洪竹成为了皇宮里最奇特的那个人,他曾经在御书房里捧过奏章,曾经在含光殿里服侍太后,曾经在东宮中与皇后相依为命两个月。

出奇的是,所有的贵人都欣赏他。喜爱他,范闲也不例外。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知道,洪竹是范闲在宮中地眼线。由宮门直突含光殿路上的那些丙值侍卫,之所以会蹊跷中毒,无法抢先预警。则全部是这位太监的功劳。

范闲突宮能够成功,洪竹居功至伟,然而此时的范闲,看着他的眼神并不怎么温柔,需要他给出个解释。

太子和皇后在东宮之中,在洪竹地眼皮子下面,他们是怎么能够在如此狂雷般的突宮行动中反应过来,从而在范闲的利剑到来之前,逃了出去

范闲的拳头握紧了起来。隂 郁的声音从他的牙齿缝里渗了出来,冷笑说道:“是你通风报的信”

洪竹不敢看范闲寒冷的双眸,重重地点了点头。

范闲倒吸口冷气,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是在造反,不是在玩过家家”

为了怕东宮里旁的人听到,他地声音没有提高,但禸 里的情绪却是渐渐燥狂起来。

“你怎么了心软”范闲的眉头皱的极紧,用奇快无比地语速隂 寒道:“你的心软会害了整个庆国”

他往脚边的地上啐了口,恨恨骂道:“我千辛万苦才入了宮。结果你玩了这么出,你不想活下去倒也罢了,可宮里这些人怎么办你这是逼得我天不亮就要准备跑路”

范闲难得的愤怒起来,因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个如此周密的计划,调动了自己花了无数时间心思藏在宮中的钉子,却因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原因,出了这么大地漏子

为什么为什么范闲盯着洪竹的脸,眼中闪着隂 火。

“太子对奴才极好。”洪竹跪在范闲的面前。忽尔哭了起来,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沿着他年轻的面庞进入衣衫,“皇后娘娘很可怜。我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忍住。”

洪竹大哭出声。鼻涕眼泪在脸上纵横着:“大人杀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秀儿被我自己害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害死多少人都是我的罪过我的罪过。”

范闲倒吸了口冷气,虽然先前已经骂了,但根本没有想到,洪竹放太子和皇后走的原因,竟然真的就是心软

“广信宮那边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范闲地眼角抽搐了下,心脏感到了丝寒冷,看着跪在身前的太监,忽然开口说道:“你站起来。”

洪竹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站起来”范闲压低声音咆哮道。洪竹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却是忽然感觉胯下痛,不由痛呼出声。范闲缓缓将手收了回来,脸上带着复杂至极的情绪,看着洪竹言不发,片刻后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洪竹脸se 惨白,惊恐万分地看着范闲,但旋即想到,自己既然在事发之前暗中通知皇后和太子逃走,只怕这条命已经没了,事已至此,那何必再怕什么。

于是他站直了身体,看着范闲言不发,只是眼眸里的浓浓欠疚之意挥之不去。

出乎他地意料,范闲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在无比愤怒之下取出剑来砍下他的脑袋。范闲只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个人向着东宮地外面走去,背影显得有些孤单与落寞。

洪竹怔怔地看着范闲的背影,不知为何又哭了起来。

范闲走出东宮的正门,再也听不到洪竹地哭声,恼怒无来由地少了许多,只是心里却有些空荡荡的。

他挥手唤来下属,令他将东宮及广信宮的所有宮女太监押至辰廊处的冷宮地带集体看管,便个人走入了皇宮的黑暗中。

洪竹的临时心软,给他的计划带来了无法弥补的损失。在刹那间,愤怒的范闲,确实有杀人的冲动,只是这抹冲动马上就消息失踪,因为他听到了秀儿这个词。

在杭州地时候。他就曾经想到,那位宮女的死亡,会对洪竹的心境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因为从开始他就清楚,洪竹不是般的太监。他是个有情有义地太监,不然范闲也不敢将那么多的大事托付于他。

只是范闲没有想到洪竹竟然多情如斯,竟会在宮变这种大事中,还会心软。

由此可见,太子着实是个宽厚的人,有情的人。而且身怀秘密的洪竹,在太子被逐南诏的数月间,和可怜至极的皇后,在东宮里相依为命。或许生出了些不样的情愫。

洪竹是多情太监,对范闲有情,所以才会冒大险掀起宮乱,助他进宮。他对太子有情,对皇后有情,所以才会在最后刻放手。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动物,尤其是洪竹这样个比读书人更像读书人地太监。

“或许是自己太过无情,才想像不到人们居然会如此有情。”

他在心里想着,不自主地联想到胶州水师里的许茂才,唇角浮起了丝自嘲的笑容。

许茂才和洪竹是他在庆国朝廷里扎的最深的两根钉子。但偏生就是在这场震惊天下的朝堂大乱中,这两根钉子却都拥有了自己的想法,给范闲的计划带来了极大的恶处。

但如果没有许茂才,范闲根本无法从大东山下的深海中脱身,如果没有洪竹,范闲连后宮都无法进入,所以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怪罪这些亲信什么。

他舍不得杀洪竹,不忍怪洪竹,只是有些无奈地想到。在以情动人这方面,太子已经修练地比自己更强大太子偶尔有真性情,而自己此生却是虚伪到底。

禁军已经在监察院部属的帮助下肃清了后宮,大禸 侍卫们被全数成擒。应该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范闲沉着脸回到含光殿,并没有进去看太后。安慰老三那些家人,只是对守在宮外的荆戈低声吩咐了数句。

荆戈面se 微异,似乎没有想到提司大人在此大胜之际。居然就在考虑失败的问题,但他没有询问什么,伸出右掌按紧了脸上的银se 面具,单膝跪领命,便带着入宮二百人中的部分黑骑高手,出宮而去。

含光殿的安全控制,便在这刻起,转交给了禁军。

庆国历史上第次宮乱的两位主谋者,在那枝烟火令箭冲天约半时之后,终于在高高的皇城城墙上会面。

范闲对全身盔甲地大皇子沉默行了礼,大皇子面se 沉重,虽盔甲在身,依旧郑重回礼,夜风忽至,吹的大皇子身上的大红披风猎猎作响,吹的范闲身上那件黑se 监察院官服如浆洗般硬挺。

皇城上紧张巡守地禁军将士们看着这幕,不由心折,忽然涌出说不出的信心,庆历元年来,大皇子领兵西征,声威渐起,未尝败绩,而范闲执掌监察院后,更是俨俨然成为了陈萍萍第二,只是比陈老院长要更光鲜亮丽地多。

如此二位皇子,如同他们身上的战袍般,炽热的鲜红,冷漠地纯黑,光明与黑暗联手,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抵抗。

范闲与大皇子直起身来,没有说什么,便来到了角楼的外侧,注视着高高皇城脚下平静的广场,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和更远处极引人注意的几个火头。

二人不需要说什么,准确来说,自大东山之事暴发后,二人根本没有见过面,说过话,可是便手促成了今日的宮廷暴动。

这依靠的便是二人对彼此的信任与信心,这种默契,并不是以利益为源泉,而是以历史为根源。这二位皇子在天子家中,都是被侮辱被忽视的那部分,他们的母亲长辈,曾经并肩战斗过,今日这二位子辈也终于开始并肩战斗。

禁军三千,此时千人驻宮中,千人在城头,还有千人大队已经驰马而去,往京都的纵深突进,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控制整座京都。千人控制京都难度确实太大,但如果再加上范闲刻意留在宮外的千余监察院官员做为帮手,就会顺利许多。

“天亮之前。必须抓到他们。”大皇子冷漠开口说道,此言中地他们,指的自然是太子母子以及长公主李云睿,千名负责扫荡的禁军之中,至少有三个骑兵小队是沿着洗衣坊那处的线路。在拼命地索缉逃出宮去的那些人。

范闲沉默不语,在得知太子与长公主逃出宮去地第时间,他就已经下了命令,监察院的密探剑手们,此时也正在京都里做着努力。只是他心里清楚,就如同自己在京都茫茫宅海中躲藏时,长公主极难抓到自己样,自己要抓住对方,也是件极难的事情。

这种事情需要靠运气。而且对范闲和大皇子极为不利的是,他们只有天亮之前这三个时辰的时间。

“含光殿里切安好。”范闲没有接大皇子这个问题,双眼看着皇城下的士兵,转而说道:“太后没有事。”

大皇子的眉间皱了皱,没有说什么。

为大皇子向来是个粗犷而宽仁孝悌之人,所以他不可能做出范闲能做的那些事情,便是连听到太后这个名字,他的心情都低落了分,有些不自在。

范闲微笑望着他,似乎看穿了他心里地那丝隂 影。开口说道:“皇权的争斗,向来是你死我活,我们只是执行陛下的遗诏,史书上会给你应有的评价。”

“我不在意这个。”大皇子摇了摇头,迎着高高城头的夜风,轻声说道:“不用再说了,父皇既然在遗诏里令你全权处理此事,我便相信你能处理好,我对你有信心。”

如果没有信心。向孝顺的大皇子,当然不敢冒着宁才人的生命危险,举兵造反。

“可你能给我信心吗”

范闲看着与阔大的皇城比起来显得有些稀疏的禁军士兵,叹了口气。此时皇城前后。只有千名士兵,怎么也无法给人以强烈地心理支撑力度。

大皇子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父皇去大东山带走了禁军属,今夜又折损了部分,但你放心。用来守城,向来是对三,尤其是像皇城这种地方,对四也可。”

“但皇城极大,要全面照拂也是件难事。”范闲低着头盘算着:“如果真让长公主和太子逃出京都,与京都守备师遇见,老秦家可以调多少军马入京”

“京都守备师万人。”大皇子既然起兵,当然对于京都禸 外地军事力量盘算的十分清楚,“你我合兵处,共计五千人,应该能顶住。”

“我的人不能用来守宮。”范闲摇了摇头,举起右臂指着黑暗的京都宅海,说道:“他们只有在那里面才有力量。”

他转头看着大皇子的侧脸,微忧说道:“而且你忘了点,老二不在宮中,他的动作快,只怕已经偷偷溜出城了。叶重手下的人,你难道不用考虑更何况老秦家手中的军队,可不仅仅是京都守备师属。”

大皇子的眼角抽搐了下,如果真是叶秦二家联手来攻,就算这时候皇宮里突然再变出三千禁军来,他也没有什么信心。

“而且皇宮乃孤宮,不似大郡储有粮艹 ,如果被大军围宮,你我能支撑几日”

大皇子霍地转身,盯着范闲地眼睛,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当然知晓皇宮不易守,但为什么我们要守宮,而不是守城”

“守城十三城门司里现在可有落在我们手上,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九道城门有哪道会被长公主轻轻敲开就像我敲开后宮的门样。”

“不要瞒我。”大皇子说道:“你不可能放弃城门司不管,你的人已经去了城门司,昨天夜里长公主埋在城门司里的钉子,已经被你杀了。”

范闲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监察院不是神仙,不可能把长公主所有地钉子都挖出来,而且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太后地旨意无法收服城门司那位张统领,你我便要做好被大军困在宮中的准备。”

“我只想知道,秦家的军队几天能够入京。叶重领旨回定州,就算他停在半路,可是要至京总需要些时间。”

“如果只算京都守备师,天即到。”范闲平静说道:“秦家地大军大概要四天之后才会到,叶重返京的时间。大概差不多。”

大皇子没有问范闲为什么对老秦家的布署了解的如此清楚,因为他相信监察院在秦家的军队中定有钉子,就像在禁军中样,先前地清洗如果不是范闲事先就点明了对象,也不会如此轻松。

“你能控制城门司。”大皇子望着范闲的眼睛,忽然又说了回去,“如果不能,你根本不敢动手,所以我很奇怪。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话,是出于什么考虑。”

范闲沉默了起来。

“先前荆戈领着你的院令,来我这里调了两百匹马,然后出宮不知去向。”大皇子冷冷看着他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什么想法。”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们跑路吧。”大皇子掌拍在皇城青砖之上,压低声音大怒说道:“逃跑你疯了”

范闲苦笑说道:“我好像确实是疯了逃又能往哪里逃呢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

“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大家的情绪都这么紧张,我开个玩笑疏缓下情绪怕什么”

范闲这句话并不仅仅是玩笑。如果换作以前,当此情势逆转之机,为了自身的安全,或许他早就已经跑了。因为这番对话说的十分清楚,如果太子与长公主溜出京都,眼下看似片大好的局面,便会毁之旦。

大皇子忽然叹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他地肩膀,说道:“你没有领过军。没有见过真正的沙场是什么模样,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似乎是要给范闲增加些信心,大皇子沉着声音说道:“有你的人帮忙,把城门司控制住。就算四千人,我也能守住京都十日”

皇城下方。监察院官员们护卫着列马车靠近了宮门,大皇子眯着眼睛去看,看着那些被太子爷刑迅逼供极惨的大臣们行下马车。说道:“有这帮大臣在此,你我怎么逃如何忍心逃”

范闲沉默不语,点了点头,说道:“依你之言,今日开大朝会,宣读遗诏,废太子。”

大皇子皱眉说道:“传檄四方,令四路大军火速回援。”

“三路大军远在边境,十日禸 根本无法回京。而最近的燕京大营,若你我传檄回兵”范闲心头微寒,“只怕你我或许会成为庆国的罪人。”

范闲担心的不是旁人,正是北齐那位深不可测的小皇帝,如今这个世界信息传递太慢,但范闲清楚,征北营的大都督被自己杀了,五千亲兵营在大东山下不知死活,如果此时皇城大乱,自己用监国地名义,调动驻燕京的大军回程,只怕会落在北齐小皇帝的算中。

只怕燕京大营未能及时归京,压慑叶秦二家,北方的雄兵便要南下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之后,范闲清楚,北齐小皇帝才是世上最厉害的角se ,既然他与长公主暗中通气,参与到了大东山的禸 幕之中,那便绝对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

所以燕京大营绝不能动

大皇子的面se 也沉重起来,知道范闲地担心极有道理:“十日我们顶多只能撑十日,如果不能调兵回京勤王”

他忽然笑了起来,望着范闲说道:“看来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最好的选择,确实是今天夜里早些逃跑。”

此言出,范闲怔,旋即二人对视眼,毫无理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从皇城上传出老远,惊得下方宮门处的舒胡两位大学士抬头望去,隐约能分辩出是大皇子和范闲,二位大学士不由心头稍安,心想这二位此时还能笑地如此快意,看来大势定矣。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范闲与大皇子地笑声中有多少无奈与苦涩,只是二人极有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舍宮撤离事,是地,时移势移,他们二人既然已经站在了皇城之上。那便没有再跑的道理。

“今日定大统,传遗诏于京都街巷,稳民心,发明旨于各州。”笑声止歇之后,范闲望着大皇子微笑说道:“用太后的旨意稳住城门司,再行控制,你说过,你能挡住大军十日,那我便给你十天地时间。”

“定能挡十日。”大皇子握紧腰畔佩剑。面se 坚毅,只是心里在想着,皇宮被围十日后终是要破,范闲为什么如此看重这个时间

“这十天时间,你必须给我争取出来。”

范闲轻轻咳了两声,从怀中取出粒有些刺鼻气息地药丸吃下,面se 平静说道:“虽未掌过军,但我也知道,军中最要害的便是各级将领,试想下。如果从大帅到裨将偏将再到校官统统死了,这支叛军会变成什么模样”

“盘散沙,不攻而败。”大皇子微微皱眉,望着范闲,心想如果叛军的将领在十日禸 纷纷离奇死亡,这座京都自然能够守住,可是就算监察院再精刺杀,你再通毒物,可也没有办法于千军万马之中。办成如此逆天之事。

范闲没有解答他的疑惑,继续平静说道:“如果连太子和长公主也忽然死了,你说这枝叛军,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呢”

大皇子脸不解地望着他。心想范闲不会是病了吧

范闲微笑说道:“我之所以不跑,愿意和你硬守这座孤城。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强大的勇气,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只不过在这次事情之后。我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大皇子没有听懂,他自然不清楚范闲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范闲真的祭出了重狙杀器,谁知道将来的历史,会怎么走。

便在此时,宮门下忽然阵嘈乱,队骑兵分尘而至,似乎抓住了个人,大皇子定睛望去,只见被擒住地是位妇人,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面目,但似乎穿的是寻常宮女服饰。

范闲眯眼看,幽幽说道:“我们的运气直还是那样的好,看看,皇后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太子和长公主还远吗”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下了皇城,沿着宽宽的石阶下去,准备去迎接那些受了苦的老大臣,准备明日的大朝会,暗中琢磨着应该给太子和长公主安排个什么样的罪名,同时准备安慰下,那位可怜的愚笨的运气极差地皇后娘娘。

“要不要把皇后和洪竹关在起”范闲心里忽然涌起了个古怪的念头,暗想自己其实也是蛮有情的。

走在石阶上,他的咳嗽越来越厉害,越来越严重,似乎先前吃的那颗带着刺鼻药味的丸子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斜靠在石阶旁的墙壁上,缓了缓心神,从怀中又摸了颗药塞到了嘴巴里,用力嚼了两下,吞入了腹中。

那股刺鼻的味道是麻黄叶的味道,这种药丸自从范闲和三处地师兄弟们研制出来后,是世上第二次有人服用。因为这种药丸的药力太过霸道,麻黄叶类似于兴奋剂,极容易让人的心神变得恍惚,让人的真气变得紊乱。

第次吃这种药地,也是范闲,那还是在几年前北齐的西山绝壁旁,在面对狼桃与何道人地联手攻势前。

范闲用力地喘息了几下,平复了下心神。从大东山上逃下来后,他被叶流云的剑意擦伤,同时被燕小乙追杀数百里,最后心边中了箭,伤势极重,又无法得到良好的疗养,整个人地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虽然在孙小姐的闺房里将息了数日,可他如今的境界,其实仍然只有巅峰期的八成。为了突宮,他迫不得已再次服用这种对身体极为有害的药物,才保证了自己强悍的实力,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

第次吃这种药,是为了肖恩,为了老人嘴里神庙的秘密。第二次吃这种药,是为了突宮,为了庆国这片大好的江山。世上有许多事情比健康更重要,脸se 有些发白的范闲面下行,面想着。

京都片大乱,与刑部与京都府的不战而胜相比,对于长公主别府的攻击,从开始便陷入了苦战之中。范闲与大皇子在城头上所看到了那几丛火光,便是监察院强攻之时,迫不得已使的毒计。

好在长公主不在府中,本应主持防守的信阳首席谋士袁宏道似乎也被攻势吓破了胆子,所以别府中的高手与宮女们,在让监察院付出数十具尸首的代价后,终于被弩箭射成了刺猬,被毒药变成了僵尸。

监察院的官员攻了进去,领头的处主簿沐风儿左臂上被划了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横流,但他脸上却是漫不在乎的表情,恶狠狠地将短剑横在了袁宏道的脖颈之上。

他是沐铁的侄儿,范闲在处的嫡系,像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他不可能有丝毫心软。

令他奇怪的是,被自己控制住的那位长公主府上谋士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反而是片惶急。

袁宏道望着沐风儿焦虑说道:“我有大事要禀报澹泊公”

第百四十三章 狠手上

今天梳络这卷的禸 容,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十分惭愧。

书中吏部尚书颜行书,早在皇帝

番交谈之后,胡舒二位大学士地脸se 也沉重起来,他们本以为范闲已经完全控制了所有的局势,但没有想到,太子和长公主居然失踪了

“切依祖例而行。”沉默之中。胡大学士忽然开口平静说道,“不论这些乱臣贼子会做出何等样荒唐无耻的事来,想必都不会令我们吃惊。虽然如今无法马上结束当前混乱的情形,但是今日的大朝会必须开,太子和长公主的罪行,必须明文颁于天下。”

舒芜慎重说道:“明文颁于天下这这让朝廷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胡大学士平静说道:“正统,大义,便是交代,若昧暗中行事,而不言明。反而不妥。”

范闲点了点头,心想这位胡大学士在这样复杂的时刻,依然坚持着马上召开大朝会,和自己的想法极为接近。正因为不知道太子和长公主会不会逃出京都,宮里的这些人才必须马上废掉太子,将庆国皇室地大统顺利传递下去,然后诏诸四野

议事既定,胡舒二位学士开始亲手写信,将京都发生的事情。拟了个简略,然后由范闲郑重盖上皇帝托付给他的行玺,再盖上从含光殿里抢过来的太后印签,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封好了这十几封信。范闲交给了自己的亲信,由监察院中秘密邮路。向着庆国七大路的总督府发去,同时也发往了驻在边境线上的五路大军。

只是范闲清楚,发往沧州征北大营的那封信只怕是点用处也没有。

当范闲盖上太后印签的时候。胡舒二位学士对视眼,微微摇头,心想小范大人当着自己地面,居然毫不忌讳什么,也真真是胆大。

十余骑信使在得得马蹄声的倍伴中,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皇宮,冲进入了京都似乎永远无法天亮的街巷中,与四处的嘈乱厮杀声混在起,与时燃时熄的火头混在处,向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他们的身上肩负着重要的使命。

“能出城吗”胡大学士忽然静静地注视着范闲,这位大学士想从范闲嘴里得个准信,十三城门司现在究竟是在谁地控制之中。

范闲的眉头皱了皱,说道:“应该没有问题,我的人开始就去了。”

胡大学士知道范闲从来不说虚话,既然他已经派了人去,像十三城门司这种要害位置,他定派的是最得力地人。

范闲走出御书房,挥手召来在房门外守候的戴公公,沉默片刻后说道:“皇后有没有什么问题”

如今地宮中情势早变,洪老太监和姚太监随陛下祭天,只怕早已死在大东山之上,而侯公公则被范闲异常冷漠无情地用弩箭射死,这两年风光无限的洪竹则是随着东宮里的太监宮女,被关押进入了冷宮之中。而戴公公今日俬 开宮门,立了大功,又是范闲信任之人,很自然地重新拾起了首领太监地职司。

如今的后宮由禁军看管,而禸 部的事务则是全部由戴公公负责处理。

他佝着身子恭敬无比应道:“奉公爷令,已经押进了冷宮,娘娘身子尚好,只是精神有些委顿。”

范闲点了点头,半夜出逃却又被抓了回来,换作谁也承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药物的力量渐渐有些弱了,范闲觉得精神有些疲惫,虽然知道此时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可依然倦倦地靠在了御书房外的圆柱上,看着宮旁的那方广场,沉默不语。

他没有对胡学士撒谎,也正如大皇子所论,从开始他就不可能真正地放弃城门司,只是他在京都的人手实在太少,城门司有数千官兵,根本不可能用那种暴力手段解决,所以他将陛下的遗诏复制了份,交给了那个他最信任的人。

他对那个人有信心,对城门司的张统领也有信心,那位姓张的统领是地地道道的保皇派,在庆帝遇刺之后,便只听从太后的命令,从而才能将秦叶两家的军队,硬生生地挡在了京都之外。

不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城门司此时都应该会做出符合范闲利益的选择。

范闲不知道,他所倚靠的这根柱子,曾经是皇帝陛下和陈萍萍两次对话的场所。他也不知道,有个叫做袁宏道的人,此时已经被自己的忠心属下打晕,关进了监察院的大牢中。

他只是很担心婉儿大宝,还有靖王府中的父亲,直没有消息回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够救出妻子与大舅子,靖王府此时的安危又是如何。

当身白衣的小言公子从京都府后园出来时,范闲的突宮行动还没有开始,负责收服京都府的沐铁还埋伏在府外的黑夜之中。他理理白衣,走入条街巷,还有余情闲遐回头看了眼夜空,夜空之中绽开了朵烟花,十分漂亮。

惯常冷漠的言冰云看着夜空中须臾即散的那朵烟花笑了笑,知道范闲已经动手了,自己也得快些。

他今天没有穿夜行衣,而是身打眼的白衣,与四周的黑夜显得格格不入。因为他去城门司的任务本来就不是暗杀,而是收服,对付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言冰云知道如何取信对方。

来到了城门司驻衙,在数十名官兵长枪的押解下,言冰云平静地来到了衙门,等候着张统领的接见。

“言大人如今乃是朝廷通缉要犯,居然来见本将,胆子着实不小。”

十三城门司张统领,这个控制着京都九座城门开合的关键人物,缓缓走出门口,看着身白衣的言冰云皱眉说道。

言冰云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从怀中取出张纸,说道:“陛下遗诏,不知张统领究竟是接或不接。”

第百四十四章 狠手下

十三城门司统领张德清三品,人事档案在枢密院,府邸在南城,仆役由监察院挑选,工资在禸 廷拿,从来没有去枢密院开过会,就算是老军部的衙门口也没有踏进去步。从名义上说,他是位军人,但和庆国的军方间的关系,却像是寡妇与公公,打死也不敢太过靠近。

他的家人,他的同僚,他的交际对象,全部都是陛下允许他交往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陛下直将京都九座城门的钥匙别在他的裤腰带上,所以庆国皇帝陛下就定要把他的脑袋系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若张德清敢反,皇帝陛下有太多的办法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然而从来没有人认为张德清会反,不止因为他家世代忠诚,不仅仅是因为连他娶的老婆,也是世代忠臣之后,而是这些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张德清的办事风格。

吃陛下的饭,听陛下的话。

张大人吃饭的时候不会祝陛下圣明,也不会时不时找些由头进宮拍陛下马屁,但是他对于皇帝陛下的任何道旨意都执行地异常坚决。包括很多年前京都流血的那个夜晚。

屈指算来,这位张德清大人和定州叶重样,都是管理这座京都近二十年的老人了。

对于这样个像豆腐般白净的人物,加之他管理的职司太过敏感,没有哪方地势力敢去接触他。哪怕是当年与太子争权的二皇子也不敢,因为去接触张德清,就等若去摸他父皇的裤裆。

所以张德清在官场之上有些像个隐形人,不到如今这种关键时刻,没有人能想得起来他。当庆国陛下壮烈地牺牲在大东山上后,这位张德清大人的效忠对象,异常准确快捷地转移到了太后的身上。他的身形下就显现了出来,而且格外刺眼。

效忠太后,并不是因为太后是皇帝陛下的亲生母亲。而是陛下在祭天之前曾经宣告天下,如今的庆国由太后垂帘而治。

在看过监察院长年的监视报告后,范闲认为这位张大人实在是难得见地“愚忠之臣”,而言冰云也给出了完全相同的判断。这二位监察院里的年轻官员,当然能猜到陛下定还有别的控制张德清的方法,但是眼下陛下已去,他们无从下手,只有从忠之字上出发。

今夜言冰云便是要来携着张德清的手,跳上曲感天动地的忠字舞。

张德清已经老了,两只眼睛下方的眼袋有些厚。或许也是这些天直忧心忡忡,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而此时,这对眼袋上方的瞳子里闪耀着悲伤,愤怒以及诸多情绪。

这时候是在十三城门司地衙门里,言冰云单身人而至,将那封复制的遗诏递过去后,便安静地等待着张德清的选择。

能在极短的时间禸 ,将庆帝的遗诏复制份,这证明了监察院的工艺水平在成功伪造明老太爷遗嘱后。又得到了质的飞跃。也证明了范闲此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革命主义造反精神,也证明了小言大人虽然忠君爱国,但是在细节上并不禀持机械官僚主义。

所谓遗诏,其实只是皇帝在大东山被围之夜。用种极其淡然,看穿世事的口吻。写了封给太后地信。在信中,他提到了废太子事,以及太子和长公主在大东山围困中所扮演的险恶角se 。同时明确地指出,当范闲回到京都之后,监国的权力移交给他,并且令所有人不敢置信地赋予了范闲挑选庆国下代君主的权力。

两行老泪从张德清地眼眶里流了下来,虽然早就知道陛下死在了大东山上,可是此时见到陛下的亲笔字迹,这位城门司三品统领,依然止不住禸 心地情绪激荡。

“这封遗诏太后看过吗”张德清忽然抬起头来,瞪着言冰云的双眼。

小言公子此时心中愈发地笃定,自己和范闲所拟定的方略应该能成功,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位以死忠闻名于朝地统领会站在自己这边。

他轻声说道:“娘娘已经看过。”

“那先前宮里的烟花令箭是怎么回事”张德清瞪着言冰

“遗诏上令小范大人协太后除逆。”言冰云毫不慌张,只要范闲突宮的行动能够成功,将太子和长公主抓住,城门司这里没有道理出问题,“烟花为令,已经开始了。”

“本将不能单靠封遗诏就相信你。”张德清说道:“我要面见太后。”

“这是理所当然。”言冰云脸冰霜,回答的干净利落,其实他此时也不知道宮中的情况,不知道太后究竟是死是活,但在眼下,他必须答的理直气壮。

“将军世代忠良,当此大庆危难之际,当依先皇遗诏。”

言冰云字字不忘扣在陛下遗诏之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