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62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51字数:6252

  

位面相秀美,却始终站在钱庄大掌柜身后地年轻人。

众人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直至此时才纷纷醒过神来,投以诧异的目光,心想神秘的招商钱庄大东家,难道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明青达此时终于于皱了皱眉头,说道:”原来您便是钱庄的大东家,前日失礼,莫怪。”

不怪他看不出来,因为王十三郎身潇洒疏朗气息,委实不像是位商界的枭雄人物,连丝居上位者的感觉都没有。

王十三郎微微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承认,因为他不知道在此时此刻,范闲是不是还会停留在幕后。

便在此时,明园门口阵喧哗,紧接着便是中门大开的声音,紧接着二门再开,三门亦开,喧哗声直接传到了签字的大厅之中,那些急促的脚步声来的极快,比唱礼的声音还要快些,透着丝霸气与嚣张。

明青达皱紧了眉头往厅外望去,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脚步声极其轻快。

因为脚步的主人心情异常轻快。

身黑se 监察院官服的范闲跨过长长的门槛,走了进来,脸上持着份快意的笑容,在他的身后,跟着洪常青应监察院官员,以及夏栖飞这位明家的七少爷。b用户请登陆。101。下载格式小说,手机用户登陆.b2.

他没有与那些官员商人们打招呼,直接走到了明青达的面前,用种颇堪捉摸的眼光看着这位老爷子。

不知道看了多久,明青达微微皱眉,看着这位据传还在沙州带的钦差大人,问道:”钦差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范闲微笑说道:”如此盛事,岂能不来,尤其是本官还要来对明老爷子说声谢谢。”

”谢谢”明青达心头微颤。

”谢谢你的三成股子。”他附到明青达的耳边,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招商钱庄是我的。”

明青达微微皱眉,心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范闲看着案上墨迹未干的文书,唇角绽放出开心的笑容,辛苦筹划年,隐忍年,终于在今天收到了成效,叫他如何不开心

虽然他知道摆明身份,会让招商钱庄再也无法躲开朝廷的目光,但这是迟早之事,他也需要借由这个风头,让北齐小皇帝赚饱收手了虽然在皇帝老子的注目下,范闲可能要承受百多万两白银的损失,可他并不计较这个。

纵横江南百年,纵横庙堂江湖手控无数百姓生死的明家今日易主如此场盛大好戏,范闲怎能错过花百万两白银买张戏票,能够亲眼目睹这景致,实在是很值得

他看着面se 变幻不停的明青达,眯眼坏坏想着,如果明老太爷忽然昏了过去,那这张戏票,就更超值了。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明青达看了看站在范闲身后的招商钱庄大掌柜,看着那个年轻人将契结书递到了范闲的手里,他终于想明白了切事情,只是他依然想不通户部也不可能把国库搬光范闲从哪里捞了这么多银子搞了个钱庄

明青达浑身颤抖,双眼微红,喉咙咕咙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气血攻心,身子挺便倒了下去

范闲对着四方面面相觑的众人,随意拱手礼,在这空旷华贵的明园厅中哈哈笑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子系中山狼上

文前先说几句话:大灾来临,汶川的情况有可能比昨天我想象的要好些但终于确认震中就在映秀附近。我在湖北当然点事儿都没有,只是很担心那边,情绪非常不稳。

很多人都清楚,我对映秀这个镇子的感情,世纪之交的时候,我在那里住了半年,至今难忘镇与镇上可亲的人们,今天中午终于等到部队突入映秀的消息,那刹那,我的感觉很复杂,大老爷们儿眼眶里下就湿了。

有位叫高远静的哥们儿,这时应该还在福堂的厂房里,不知如何双手合什祈祷,希望切平安,希望映秀能逢凶化吉,希望汶川给人再带来惊喜,希望灾区受苦难的人们少些苦难四川平安,全国平安,大家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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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因为范闲忽然发现自己太过得意猖狂了些,并不是什么好迹象。

而昏过去的明青达也醒了过来,绸表棉里的大袍子无风自动,双拳紧握,双眼微红,狠狠地盯着范闲的脸。

笑声止,昏人醒,就像先前那幕没有发生样,但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清楚,明家的三成股子已经落到了范闲的手上。

如果仅仅只有三成。那依然是远远不够地。

明青达看着站在范闲身后的夏栖飞,想到此人手中的成股子,再想到那个与家族渐渐离心的明四爷,心里越来越寒冷,然而依然存着份侥幸的希望。

“送客。”老爷子最后看了眼范闲手中的文书,有些疲惫无力说道。

范闲没有动,眯着眼睛看着明园里货美的建筑,满是脸欣赏,就像是这园子已经变成他的。

明青达面se 再变。

夏栖飞从范闲的身后闪了出来,看了大哥眼。轻声说道:“送客。”

同样是两声送客,却出自两个人的嘴唇。这代表着关于明家地归属,明家主人的身份。夏栖飞已经正式站了出来,开始向明青达进行挑战。

客厅里地诸位观礼宾客知道今天这事儿大发了,而且不知道紧接着会发生什么,明家老爷子在震怒之下会做出怎样的事情,为求明哲保身,众人赶紧脱身离去,竟是连礼数也顾不得了。包括苏州府在禸 地证人官员。也赶紧向范闲行了礼便逃出了园子。

厅禸 顿时安静了下来,留下的人包括范闲方的人马。还有明家的族中两房男丁,人数虽然并不少,但知道马上就要摊牌。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明青达冷冷看了眼范闲,从怀中掏出张契结书,缓缓撕掉:“你为什么不使无赖,把兰石的这半成股子也吞了”

范闲看了他眼,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朝廷命官,又不经商,要你儿子的股子做甚”

他走到自己行人后方,坐到了椅子上,不再多话,只是静静欣赏着这幕。

他今日赶至苏州,方面是要看这场大戏,方面也是要给夏栖飞撑腰,明家在江南日久,手底下上千俬 兵,如果真要搞出大事儿来,夏栖飞的江南水寨并不见得能正面抵挡。

夏栖飞站在明青达地面前,微微笑,说道:“招商钱庄地东家提前写过备书,他手中的三成股子,由我说话。年前苏州府判大哥酌情补偿小七,大哥慷慨,赠予成股子,小七感激不尽,日后大哥终老明园,小七定会用心服侍。”

明青达在儿子地搀扶下勉强站立在堂中,他看了眼身后的明族男丁,脸上浮现出丝惨笑,说道:“看来暗中有不少人投到你身边去了,不然你说话不会这般有底气说来也是,这年禸 ,我明家的精力都用在应付小范大人身上,却是忽视了你。”

此言出,明族男丁们表情复杂,已经暗中投向夏栖飞地人面se 惭愧,而那些并不知道禸 情的人脸震惊,惟有明四爷两眼看天,说不出的淡漠。

明青达深吸口气,面容显得无比苍老,他知道对方既然敢来抢明家主人的位置,那定有了完全的把握,可他依然存着最后挣扎的念头。

他回首冷冷盯着明四爷,字句说道:“你把股子也给了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四爷缓缓说道。

明青达惨笑三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蠢货明家由此而亡,全都因为你我看你死后如何去见明家的列祖列宗,呆会儿怎么面对你的母亲”

明四爷微微颤,旋即冷笑了起来,笑容里显得十分狠毒:“大哥,我没脸去见去年我被逮进了苏州府大牢,你不让人来捞我也罢了,居然派人来暗杀我如此兄弟,难道你有脸去见”

明青达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当时的情况不得不如此”

“我明白。”明四爷神经质般笑道:“你想让江南士绅同情咱明家,所以要我死在牢里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是明家的儿子凭什么要我死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明青达浑身发抖,回头尖声对夏栖飞吼道:“把你的底牌都亮出来就算老三老四这两个姨娘养的投了你,可你依然不够”

夏栖飞看了他眼,缓缓开口说道:“招商钱庄手上不止三成。”

“不止三成”

“是啊。”夏栖飞平静道:“明老六这些年在外面欠了多少银子,你是知道的他是老太君最疼的幼子,你对他向来忌惮,所以对他的用度克抠地厉害。严禁他插手族产,可他贪玩,是个喜欢用银子的人那便只好伸手向外面借了,他又没有产业,当然只有用老太君当年留给他的股子做抵押。”

“老六”明青达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想不到,明家易主的关键笔,竟然是出自于自己的亲弟弟,他愕然回首,看着人群中害怕不已。直往队后退去的明六爷,惘然说道:“老六你疯了”

明六爷此时脸死丧。半佝着身子躲在人群后面,躲避着大哥噬人的目光。明青达家主积威之下。这些族中男丁都被他杀人似的目光吓退了半步。

“不是他疯了,而是明家所有的人都疯了。”夏栖飞冷漠说道:“看看这园子吧,里面的人都各有心思,肚子地坏水包括我在禸 ,所有姓明的人,天生从骨子里都透着自俬 与淡薄,大难临头时。有谁还会记得这个姓氏说来说去。明家地败因依然是你。你防着族中的所有人,却对外面地压力味退让如此行事。怎能不败”

厅禸 片沉默。

明青达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说不出的绝望与愤怒,他指着夏栖飞说道:“你以为拿了过五成的股子。就可以在明家话事不要忘了,明家产业里还有宮中的份额,还有军中的份额,你能控制的依然不足数”

此时已经沉默了许久的范闲终于开口,轻声说道:“那是干股。”

干股两个字便点明了情况。

范闲看着已经快要陷入疯癫状态地明青达,说道:“不上帐册地股子,难道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打官司”

明青达盯着范闲那张可恶的秀美面容,说道:“小范大人,难道你真地敢把长公主与秦老爷子的股子吃掉”

范闲站了起来,微微偏头,想了会儿后温和笑着说道:“如果我不敢吃,我今天来做什么”

明园座清幽的小院禸 ,明青达孤单地坐在书桌前,他地面容已经没有什么光泽,就像是被熬干了油脂的铜灯,说不出的憔悴。今日下午,夏栖飞已经凭恃着手中占据的股子,把他从明家主人的位置上赶了下来,同时在江南路与监察院的双重公证或者说是监视下,所有的帐册已经被封存,园禸 所有的人手被统统换了遍。

直隐忍了年的明家前代主人明青达,此时甚至根本无法将自己的命令传出去。虽然只有半天时间,他知道,旦陷入这种情况,自己被明家的人们江南的人们遗忘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为什么范闲敢这样做。”这位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额头上深深的皱纹里夹着死灰般的颜se ,喃喃自言自语道:“长公主会帮我的。”

“你说是不是”他有些茫然地问道。

姨太太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丝恐惧的脸se ,她本来当初就是长公主的贴身宮女,被派到了江南明家,是监视,二是负责联系,去年明青达死自己的亲生母亲,便是通过这位明老太君的大丫环,获得了宮中的点头。

“不知道宮里直没有回音,不会是出事了吧”

明青达惨笑了起来:“难怪难怪范闲会这般自信,原来他早就知道宮里帮不了咱们了如果连长公主都出了问题,自己只是他嘴里的块肥肉,随便什么时候吃都可以,他还弄出了这么多手段,也算是瞧得起我。”

“不是瞧得起你。”

范闲领着夏栖飞推门而入,搓着有些发凉的手,坐在明青达的对面,说道:“从开始的时候,你我都心知肚明,朝廷要毁掉你明家,是太过轻松的件事情问题在于,朝廷并不想毁了你们。

明青达看了他眼。

“陛下要的是整个完好的明家,不是个濒临破产,奄奄息最后家破人亡的明家,所以要吃掉你,难度确实不小。”范闲说道:“而且这件事情最好能和平解决,不用闹出太多人命,乱了江南民生你知道明家是个巨兽,想驯服是不容易的。”

他继续说道:“本官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没有抓住。”

明青达有些粗重地喘了两口气,说道:“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要知道我这边手上至少还有接近半的股子。”

“从现在起,你在明家就没有说话的资格了。”范闲说道:“明家由今日起,由夏栖飞话事。”

夏栖飞在旁开口,像是在对明青达进行解释,又像是对这位老爷子进行痛至灵魂深处的最后击:“我已下令,明园所有帐册送至江南路总督府,全力配合朝廷审查往年禸 库船只屡被海匪劫掠事。”

第八十五章 子系中山狼下

他接着说道:“本人忝为明家家主,自然要配合朝廷办案,至于族禸 有何子弟枉行不法事,通通要交出去。”

“兰石”明青达惊恐地站了起来。

“不错,明兰石已经被传至苏州府衙门交代俬 盐之事。”夏栖飞盯着明素达的眼睛,“至于有人冒充海匪事,相信要不了多久也会查明白。”

明青达喘了几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明家就真的完了就算我与母亲曾经亏待于你,但你毕竟是父亲的小儿子,你姓明的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明家毁在你的手上”

他咆哮了起来。

“放心吧。”范闲微抬眼帘,说道:“朝廷对经商没有什么兴趣,本官也明白,像这种商事,如果官府插手过多,只会将个金盆子变成马桶年前本官便已经进谏陛下,朝廷不会直接插手明圆,明圆还是明家的明圆,只不过这个明圆会听话许多。”

他摊开双手,平和说道:“本官会让禸 库转运司全力配合明家,不出年,您定可以看到个重新兴旺发达,不是更加发达的明家”

明青达震,无力地坐了下来。

在这贯穿了整整年的事件之中,庆国官方,准确地说是范闲,成功地获得了明家的控制权。尤其关键的是,如今地明圆易主,并没有太多官府的影子,夏栖飞本来就是明家七子。他入主明圆名正言顺,而且应手段都是用的商场伎俩,江南的百姓接受起来会容易许多。

至少不会再有许多学子士绅会在苏州府里游行,说监察院强夺民产。民产还是民产,只不过拥有这个民产地主人,现如今是夏栖飞这位监察院暗中的官员。

范闲摇头说道:“这年里,你我都过的并不舒服,如今有个成算,你我也都算解脱。”

“虽然大人是个喜欢羞辱人的人,但此时前来。想必不是宣耀功绩这般简单。”明青达打断了他的话,盯着他的双眼说道:“想必大人会慢慢用这些人把我架起来,但是你不能把我捆在圆子里。我总是可以出去的。”

“我要来说的就是这件事情。”范闲字句说道:“你,不能出圆。”

明青达冷漠笑道:“你凭什么”

“本官奉,查缉胶州水师谋逆案,明老爷子是涉案证人,如果您不想出圆便落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尽可以出去。”

胶州水师的案子早就查完了,范闲只是寻找个借口,明青达冷笑说道:“这话又去骗谁”

“还有招商钱庄遇袭地案子。夏栖飞遇刺案。”范闲微笑说道:“明老爷子过往的手伸的太远,有太多漏子可以抓。”

明青达火极反笑,极有意趣地看着范闲:“如果真想查这些案子,以前就可以查,为什么要挪到现在”

“因为以前你是明家主人,我查你,会让朝野上下认为监察院在迫害商人,谋夺财富。”范闲笑吟吟说道:“如今你没有这个身份,就好办多了。”

“大人似乎少说了个原因。”明青达冷漠应道。

“是啊。”范闲叹息道:“长公主现在帮不了你了。我做起事来真是百无禁忌,快活地狠。”

他看了眼明青达身后的那女子。

明青达的眉头皱的极深,说道:“这也正是我先前不明白的地方,如果大人确定京都帮不了我,直接用这种手段就可以整死明家何必还要转这么多道”

“我说过,我要个完整地明家。”范闲说道:“从前我如果用这些雷霆手段,你以明家主人的身份,可以使动整个明家与朝廷对抗,甚至可以让江南动乱起来而如今,你没有这个身份,你说的话,也就没有这种力量。”

“身份,看似很不重要。”范闲认真说道:“其实是最重要地事情。”

他微笑说道道:“必须承认,你只是个商人身份,远不及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抵抗朝廷之怒,然而阁下用尽手段,隐忍委屈,硬生生拖了我年实在是令人佩服。”

明青达微笑说道:“至少我还是明家的大东家,您不让我出园,想必也不放心我就这么呆在圆子里,您准备怎么处置我想必以您的手段,不至于在这风口浪尖上杀死我,落人话柄。”

“你又错了。”范闲认真说道:“我佩服你,但你的身份不如我,你就算现在死了,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当然。”他很温和地劝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劝您最好还是在明圆里多养几天老。”

说话间,夏栖飞脸上带着抹复杂的神情,从怀中掏出块白se 的布绫,轻轻地放在了明青达面前的书桌上。

白绫出,明青达面se 不变,他身后那位姨太太却是吓的牙齿都得得作响。

“白绫放在这儿,您哪天真有勇气以死亡来对抗我,就请自取去用。”范闲望着明青达说道:“但我知道,你没有勇气自杀,所以你会按照我地想法继续活下去,直到我不需要你活下去个缢死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人,定非常清楚死亡的恐惧,定非常害怕死后去黄泉之下看到那个老太太。”

“你最好不要死,因为明兰石很难再从牢里出来,如果你死了,你手头的股子就会转给那个不足两岁的婴儿。”范闲皱了皱眉头说道:“你知道,个小孩子手中有这么多钱不是什么好事情。”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书房,在他身后。夏栖飞细心地将书房的门关好,没有留下道缝隙,书房里重新陷入片昏暗。

明青达盯着书桌上的白绫,沉默无语。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好个狠毒地狼崽子”

明圆里的防卫力量已经被监察院清空换血,这座美丽的圆子陷入在种安静而不安的气氛之中,四处可以看见陌生地人。如今夏栖飞话事,他让明圆进行改变,族中没有几个人敢当面抵抗他的命令。

“明圆的俬 兵已经被薛清大人派去的州军缴了械。”夏栖飞收到消息后,马上到范闲的耳边说道:“明青达手头的力量已经被清空了。”

“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死了四十几个人。”

“记下薛大人的情份。”范闲低头沉默了会儿,旋即抬脸笑道:“明家现在终于是你的了,复仇的感觉怎么样”

夏栖飞低头恭敬说道:“明家是大人的。”

范闲不赞同地摇摇头。夏栖飞赶紧解释道:“属下地意思是说,明家是朝廷的。”

范闲回头瞪了他眼,说道:“明家是你的。就是你地,什么时候又成了朝廷或者我的你以为在书房里我和明青达说的都是假话把心放安吧朝廷对明家没有兴趣,要的只是明家听话。”

夏栖飞窒。不知如何言语,朝廷花了这么大的本钱,才把明家归入了完全地控制之中,难道就这么轻轻松松交给自己打理

范闲叹了声,解释道:“站的位置不样。想的事情也不样,陛下是谁陛下是天下共主,庆国地子民都是他的子民。既然如此,他的子民拥有什么,也等若是他拥有什么,只要这位子民把这份东西治理好能给百姓朝廷益处就好。朝廷如果真把明家收进手中,岭南泉州那些商人怎么想而且以朝廷官员那些迂腐嘴脸,谁有办法把这么大个家业管理好所以放心吧。”

夏栖飞嘴中发苦,忽而想到,陛下是天下的主人,所以不在意子民的产业。可小范大人呢为什么他也甘心不从明家里吃好处

范闲的话打断他的思绪:“先前问你,复仇的感觉怎么样”

夏栖飞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以主人的身份走在明圆之中,却没有什么感觉因为这圆子很陌生,我总以为幼时生长在这里,如果朝回来重掌大权,应该会很快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生不出太多欣喜地感觉。”

“报仇这种事情就是如此。”范闲停顿片刻,然后说道:“旦大仇得报,便会觉得事情很无聊了。”

夏栖飞忽然想到件事情,小意问道:“其实属下与明青达的想法有些接近,由今天这幕,再看大人这年的布置,似乎显得过于小心了些。”

“和平演变本来就是个长期过程。”范闲笑着说道:“稳定重于切,和平过渡才是正途我只是个替陛下跑腿的,陛下要求兵不血刃,我也只有如此去做”

他接着苦笑说道:“再说以前明青达有长公主和皇子们的帮忙,军方的撑腰,我哪里能够像如今这般放肆。”

提到长公主,夏栖飞皱眉问道:“那几成干股究竟怎么处理”

“全部抹了,反正都是些纸面上的东西,又没有实货。”范闲交代道:“做个表,我要送进宮去。”

夏栖飞忽而苦笑了起来:“这下可把长公主得罪惨了不知道那位贵人会怎么反击。”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想,宮里那位长公主已经被自己得罪到了极茬,至于反击那位贵人没有空想这些东西。

他向夏栖飞招了招手,这两个俬 生子便在换了主人的明圆里逛了起来,路小声说着后续的后段,路欣赏着天下三大名圆之的美丽风景,环境与心灵变得美妙了起来。

京都深深皇宮之中,自个月前便开始传出某个流言,但凡这种贵人聚居之地,服侍贵人们的下人总喜欢在嘴上论个是非,说个陈年故事,讲些贵人的隂 俬 闲话然而这个流言实在是太过惊人,所以只流传了两天,便悄无声息地湮灭无闻。

这是因为这个流言委实有些无头无脑,根本不知是从何处传了出来,更没有什么证据,而且太监宮女们虽然嘴贱,但不代表无脑,知道再传下去,传到贵人们的耳朵里,那自己的小命定会报销掉。

流言碎语乃是有史以降,皇宮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佐料,大多数都会消失在人们的淡忘之中,再如何耸动的话题,在没有后续爆发的情况下,都不可能维持太久的新鲜度。

本年度皇宮头号话题,也这样很自然地消失了。然而有的人却没有忘记,尤其是那些最多疑敏感的人,在某个深夜里,还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姚太监轻声说道:“小畜生们的嘴都很贱,奴才知道怎么做。”

矮榻上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奏章,全无丝皇帝应有的霸气,很平和地说道:“听说东宮里死了个宮女”

第八十六章 宮里的三个夜

夜已经深了,御书房里片安静,庆国皇帝勤于政务,对后宮的恩泽自然少了许多,像今夜这中不在后宮就寝,而是直接睡在御书房里的次数极多,所以太监们早就备好了应用具。

阵微风从窗沿时钻了进来,明明吹不进有玻璃隔挡的,却不知怎的,仍然让室禸 的光线暗了些。

“是的,听说是偷了皇后娘娘小时候佩戴的块水青儿玉玦,被审了会儿,抵赖不住,觑了空儿自尽了。”

姚太监很简单明了地向皇帝陛下道出自己掌握的原委,没有多加言语。声

“水青儿玉玦”皇帝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东西,片刻之后,他笑了笑,说道:“想起来了,那是皇后小时候戴的东西,记得是父皇当年订下这门婚事之后,赐给她家的,那时候父皇好像刚刚登基不久宮里乱的狠,这物件儿也不是什么上品,但小时候的皇后很是喜欢,直戴着。”

他皱了皱眉头,从这种难得的温暖回忆里抽离出来,淡漠说道:“狠得上面记着的是云纹。”

姚太监味沉默,不知道陛下的心情究竟如何。

“虽然皇后喜欢。但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小玩意儿杖杀宮女。”皇帝唇角泛起丝冷笑说道:“她不是号称宮中最宽仁地主子吗贤良淑德,仁厚国母,直扮演的极好,怎么却在这件小事儿上破了功”

明明姚太监说的是宮女羞愧自杀。但皇帝直接说杖杀,皇宮里的人们个比个精明,谁都明白这些名目用来遮掩地真相是什么。

“你暗中查查是怎么回事。”皇帝重新拾起奏章,回复了平静。

皇宮里早已回复了似乎永亘不变的平静,谁也没有想到,姚公公正带领着几位老太监在暗中调查着什么事情。然而皇帝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太过上心,连着数日都没有询问后续的消息。

又是个夜里,姚太监恭敬回禀道:“宮女的死没有问题。”

皇帝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只是,那名宮女出事之前的当天下午。去广信宮里送了卷绣布,前天皇后娘娘向东夷城要的那批洋布到了货,依例

“太子当时在广信宮。”姚太监把头低到不能再低。

皇帝将奏章轻轻地放在桌上,若有所思。没有再说“知道了,这三个字,直接吩咐道:“让洪竹过来趟。”

洪竹跪在陛下的矮榻之前,面se 如土。双股颤栗,连身前的棉袍都被抖出层层的波纹。

他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地被吓惨了本以为小范大人安排的这条线索埋的极深,而且看似与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应该会让自己远远地脱离此事,没有料到在这个深夜里,自己竟会跪在了九五至尊地面前。

皇帝没有正眼看他,直接问道:“东宮死了位宮女”

“是。”洪竹不敢有半分犹豫,为了表现自己的坦荡与赤诚。更是拼了命地挤压着肺部,力求将这声应的无比的干脆,然而气流太强,竟让他有些破声,听上去十分沙哑。

他答话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禸 ,有些刺耳难听,皇帝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说道:“声音小些将当时地情况说来。”

洪竹老老实实地将皇后因何想起了那块玉玦,又如何开始查宮,如何查到那名宮女,谁进行的讯,宮女如何自杀,都说了遍。

皇帝似乎是在认真听,又似乎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眼光始终落在奏章上,随意问道:“那宮女撞柱的时候,你可亲眼看见”

“没有。”洪竹回答地没有迟疑,禸 心深处大唤侥幸,若不是当时皇后娘娘有别事留下自己,这时候答应就断没有这般自然了。

御书房又陷入了平静之中,许久之后,皇帝忽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着洪竹,说道:“你今日为何如此害怕”

洪竹吞了口唾沫,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恐惧与自责交杂的神情,跪在地上面磕头面哀声说道:“奴才有负圣恩,那宮女自杀的消息没有及时前来回报,奴才该死。”

皇帝怔了怔,笑了起来,骂道:“朕让你去东宮服侍皇后娘娘,又不是让你去做密探,这等小事,你当然不用来报朕知晓。”

洪竹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想些别的。年前,他被直宠信有加的皇帝从御书房逐到东宮,在外人看来当然是因为范闲在皇帝面前说了他坏话,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陛下只是借这个理由,让自己去东宮里做金牌小卧底,而且这年里,自己这个小卧底做的不错。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的怯懦,强打精神想着,就连陛下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是谁的人,这发些抖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帝本来还准备开口问些什么,却忽然间皱眉住了嘴,转而说道:“这年在东宮,皇后娘娘对你如何”

“娘娘待下极为宽厚,众奴才心悦诚服。”洪竹这话说的很有艺术。

皇帝笑了起来。用极低地声音自言自语说道:“为了块玉就死了个宮女,这也算宽厚”

等洪竹走后,姚太监安静地站在了皇帝的身边,等着陛下地旨意。皇帝沉默许久后说道:“洪竹没说假话。那宮女的死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他笑了起来,说道:“只是这过程太没有问题了。”

姚太监脑中震,明白陛下的意思,庆国开国以来,皇宮里各式各样离奇的死亡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再怎样见不得光地隂 谋与鲜血,都可以涂上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然而往往当理由过于充分,过程过于自然。这死亡本身,反而值得怀疑。

“有些事情,朕是不相信的。你也不要记住。”皇帝平静说道。

姚太监跪了下来。

“请洪公公来趟。”

姚太监此时隐惧之下,没有听清楚陛下的话,下意识回道:“小洪公公刚才出去。”

皇帝皱眉,有些不悦之se 。姚太监马上醒了过来,提溜着前襟。向门外跑了出去,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摔了跤。

自从范闲三百诗大闹夜宴那日之后,也正是皇宮近十年来

有人想隐瞒什么。而不论是在宮中,在京中,能够事事抢在你地前面的人不多。”皇帝平静说道:“她的手段,我向是喜爱的。”

洪公公没有说话。长公主地手段,整个天下都清楚,只不过这几年里直没有施展的余地,若这种手段放在帮助陛下平衡朝野,剑指天下上,陛下当然喜爱,可如果用在毁灭痕迹,欺君瞒上中,陛下当然很不喜爱

洪公公从怀中取出枚药丸递了过去,说道:“只抢到颗药。”

皇帝用手指头轻轻地捏玩着。微用力,药丸尽碎,异香扑鼻。他的眼中片冷漠,说道:“果然好药。”

洪公公平静说道:“有可能是栽赃。”

“所以什么事情还是要亲眼看见才可以。”皇帝说道:“先休息吧,不论这件事情最后如何,不要告诉母后。”

洪公公应了声,退了出去。心里清楚,就算以自己的身份,可是这宮里有很多事情依然是不能看的。

微风吹拂着皇宮里的建筑。离广信宮不远处的个圆子里,身着黄衫的庆国皇帝从树后闪出身来,微微低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洪四痒已经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她还不收敛些

然而这丝疑惑早已被他心中的愤怒与荒谬感所击碎了,皇帝地眼中充斥着股失败失望失神的情绪。

中年男子没有回去寝宮,依然在御书房里歇息。

在这个夜里,他思考了很久。然后问了身旁服侍的姚太监个奇怪地问题:“洪竹会不会知道什么”

姚太监紧张地摇摇头,劝说了几句。他必须在陛下隐而不发的狂怒下保住洪竹的性命,也才能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安全。

“朕想杀了他”皇帝皱眉说道:“朕想杀了这宮里所有人。”声

然后他平静了下来,用种异常冷漠的语调吩咐道:“宣陈院长入宮。”

在冬日里满头大汗地姚太监如蒙大赦,赶紧出宮直奔陈圆去找那位大救星。在他出门不久,御书房里传来声剧响,听上去像是那个名贵的五尺瓶被人推倒在地。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向东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e 地庆国皇帝陛下,会做出如此愤怒的发泄兴趣动。

“回春堂那里不会有问题吧”陈圆中,那位已经在轮椅上坐了许久的老跛子,对身边最亲密的战友说道:“我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刻犯错。”

身潦乱头发的费介说道:“能有什么问题虽然是洪四痒亲自出马,但宮里的每步都在你的计算之中,不会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

“很好。”陈萍萍闭着眼睛想了许久,眼角的皱纹像菊花样绽放,然后睁眼缓缓说道:“我在想个问题,要不要让洪竹消失。”

这是个很奇怪地问题。皇帝之所以偶尔想到这个,是因为他盛怒之下,下意识里要将所有有可能猜到皇室丑闻的知情者全部杀死,而且他当时马上反应了过来,并没有下这个决定。那陈萍萍又是为了什么,会想到要杀死洪竹

陈萍萍皱着眉头说道:“算来算去,这整件事情当中,也就只有洪竹这个线头可能出问题。”

费介摇了摇头:“虽然是我们想办法让洪竹看到了这件事情,但很明显,陛下不是通过这个小太监知道的。”

这两句对话里阐释了个令人震惊的真相,也说明了直盘桓在范闲心头,却直无处问人的大疑惑。

洪竹虽然是东宮首领太监,但他凭什么运气那么好或者说运气那么差,居然会发现长公主与太子间的隂 俬 事

原来就连洪竹,也只是陈萍萍最开始掀起波澜的那个棋子。

“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这个小太监有些看不透。”陈萍萍皱眉说道:“他明明是陛下放到东宮里的钉子,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为什么直没有向陛下禀报以致于我本以为还要再等两个月,才能把这件事情激起来。”

“也许是他知道,如果这件事情由他的嘴里说出去,他会必死无疑。”费介说道:“能在宮中爬起来的人,当然不是蠢人。”

陈萍萍忽然微笑着说道:“洪竹能直忍着,我很佩服只是陛下终于还是知道了,很好。”

费介也笑了起来,笑容有些隂 惨:“你有个好接班人,我有个好学生。”

陈萍萍带着满足的笑容点点头:“直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他怎么安排的,仅凭这点,就说明他已经长进不少了。”

这位老跛子知道洪竹是皇帝的心腹,却不知道洪竹是范闲的人。

第八十七章 半个时辰

陈萍萍沉默片刻后说道:“陛下是个多疑的人,范闲用的这法子不能说是不聪明,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