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19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6字数:6326
年的臣子,我对陛下的敬佩以贯之,从来没有减弱过,今日之事,实在是佩服啊佩服。”
无论人前人后,朝提及皇帝陛下,范建总是敛眉宁神,敬服无二,今日书房之中这两声佩服却是说的老大不恭敬。
“第四只鸟是什么”
范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掌,对着身前展开,屈起拇指,仿若是习自某处的绝妙掌法般,四根手指坚强不屈地向天指着。
“第四只鸟,是监察院。”
“陛下要看看自己纸令下,是不是还能如以往那些年中,非常顺意地指挥动监察院这个恐怖地机构,而不是像他担忧之中那般,已经被范闲握在了手中。”
“闲儿的进步太快了。”范建想到远在江南的儿子,叹息道:“如果陛下连监察院都指挥不动,那我范府门手中的权力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的眉角忽然极为轻佻地挑了起来,笑眯眯说道:“而且陛下还想看看陈萍萍与我之间的真正关系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来,陛下直无比信任我与老子,你也清楚是为什么,因为范闲入京之前,我与老子向不对路,他要做地事情,我坚决不做,我要做的事情,他坚决反对。“
范建的神se 黯淡了起来:“如今想起来,应该是我和陈萍萍都在怀疑对方,怀疑对方在很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当中,是不是扮演了某个不光彩的角se 。”
“但闲儿入了京。”他继续轻声解释道:“我和陈萍萍之间地猜忌少了很多,而很自然地,陛下对我们的猜忌便多了起来。而最关键地是,闲儿如今越来越光彩,每当闲儿光彩分,陛下想到当年的事,如今的景,看我就会更不顺眼分。”
“陛下吃醋了。”
“所以我要退了。”
户部尚书范建最后下了结论。
但他马上用种如今已极难在他脸上见到的轻佻神se 耻笑道:“不过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沉默,善于演戏,但骨子里,却是很倔狠的个人,他想让我学林若甫自请辞官,免得大家撕破脸皮不好看我却偏偏不辞,反正皇帝总是要比臣子更在乎脸面问题。”
第百三十二章 清查与艺术家的作品上
这是你教我的。
范建叹了口气,手指头轻轻搓动着,感受着那张纸所带来的触觉。
纸上用炭笔画着个女子的头像,虽只廖廖数笔,却极传神地勾勒出了那位女子的神态与容貌。
尤其是画中女子的那双眸子,就那样悲悯地温柔地调皮地望着正望着她的范建。
“陛下让大画师偷画你的画像在皇宮里。”范建望着画中女子微笑说道:“但对于我来说,你的容貌直都在我的脑海里,很清晰。”
“每当想和你说说话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画张。”
“画调皮的你,画冷酷的你,画伤心的你,画开心的你。”
“这么多个你,谁才是真正的你可惜了,再也没有办法问你了。”
范建叹息着,将那张纸递到烛台上烧掉。他看着渐渐消失在火苗中的那张清丽容颜,怔怔说道:“如果当年陛下和我没有回澹州老家度夏,也就不会遇到你,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事情了。”
“或许,我还是那个终日流连于青楼的画者。”尚书大人牵动自己的唇角,泛起丝自嘲的笑容:“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是需要艺术家这种职业的。可惜了,最后我却成为整个庆国铜臭气味最浓的那个人。”
那张纸上的火苗渐渐烧至中心。只留下些灰黑地残碎纸片。
“你直把我当作最值得信任的兄长。”范建最后这般说道:“我很感激你的信任,所以放心吧,就算我没有什么能力改变太多,但至少,我会坚持站在这座京都里,看着闲儿渐渐地成长起来。”
书房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进来吧。”范建微笑着说道。
柳氏端着那杯酸浆子走了进来,轻轻搁在了书桌之上,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宮中的事情,早就从宜贵嫔那处传到了家里。她身为范府如今的女主人,当然知道明天的朝上,自家老爷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范建看了她眼,叹息道:“安心吧,陛下不会太苛待我的。”
柳氏地眼中闪过微微怨意,轻声说道:“陛下如果念旧日情份,怎么也不会被那些宵小挑拨着,要清查户部。这六部里,有谁是从头至尾都干净的”
范建摇摇头说道:“要相信陛下。事涉朝政大事,当然不可以轻忽。”
柳氏知道老爷不想继续这个令人悲哀的话题,无奈地点点头。
范建举起碗,对着书桌上方残留的那丝焚纸气息,说道:“敬彼此。”
然后饮而尽。
柳氏微怔,心想老爷这敬的是谁呢
太子恼火地挥袖子,懒得与这刁嘴官员打嘴仗,反正等查出问题。总没你们的后果子吃。
胡大学士在首座上冷眼看着,心里也大感奇怪。这户部在范尚书地打理下,果然是大异其余各部,侍郎大人虽然不是小官,但敢这么当面顶撞太子,这也太有趣。
他知道户部侍郎今日心中有火气,忍不住笑着开解说道:“于侍......郎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既然是清查,当然要有条不紊地进行,而且最好不要干扰到户部日常地办公。举国上下的政务官事,都需要户部的银钱调动,如果为了清查之事,太过打扰户部行政,陛下想必也是不愿意见到的。”
这位姓于的侍郎大人,明显对胡大学士要恭敬许多,揖礼和声说道:“切听大学士吩咐。”
既然时间不知道从何查起,则要先把户部所有的帐目清理出来,再调专门地官吏进行核对,监察院吏部大理寺都有这种专业的能人,只是看模样,至少也要到后天才能开始了。
正在这个时候,位官员忽然对胡大学士进言道:“依下官看,不若先把库房与江南司的帐目拿出来看看。”
满堂俱静。
库房里存着的是国库的银两,而户部如果真地把库银调往江南,依满朝文武的推断,肯定是走地江南司的帐目。这位官员直截了当地提出要先调库房与江南司的帐目,明显就是针对这个传闻来的。
胡大学士微微怔,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而且他也确实是想知道,户部是不是真的胆大包天到俬 调国帑下了江南。他与太子略商议,便吩咐监察院地官吏与户部堂官道去先调这两处的帐目。
夜无事。
第二日无事。
第三日无事。
庆国朝廷对于户部地清查工作,从开始就陷入了帐目战争的无边海洋之中,心想在户部查出什么问题的官员们,瞬间禸 被那些多如苍山之雪的帐册给淹没了。
阔大的大堂之上,帐目堆成了小山,四处弥漫着阵年旧纸的灰尘味道,让清查的官员们有些艰于呼吸,满目俱是令人视觉疲惫的黄纸与数字,让这些官员们眼花心乱。
静静的清查大厅中,不停地响着翻动书页的声音,噼噼啪啪拨打算盘的声音,间或有两声啜茶的声音。
安静与单调重复的声音混,极易催眠。
所以那些太师椅上坐着的清查大员们虽然不用亲手去面对着那恐怖繁复的数字,却依然感到身心俱疲,春困十足。
各司清查的官吏已经忙活了好几天,对着那些帐册上的数字进行着核算比对,却始终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如今查的乃是库房与江南司的数目,暂时还没有找到可以掀翻户部的把柄。
这点令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意外,甚至连暗中倾向范家的胡大学士都感到奇怪。如此多的帐册,就算不是有心,哪怕是无意的笔误,也总要有些才正常吧这么海量的计算工作,难道户部这两年来就点错误都不犯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帐至清则有假,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存在如此完美的帐目,如果有,那就定是假帐。
胡大学士是这般想的,吏部刑部的清查官员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他们查的越发起劲,只要能够找到丝漏洞,就可以牵发动其全身,将整个户部拖下马来。
然而,当这个温暖却又乏味的下午结束之后,埋首于帐目之中的各部吏员抬起头来,用无比惊愕地眼神对望眼,又对各自的上司摇了摇头,让那些清查大员们的心中涌起了无数失望的情绪。
没有问题,至少户部在江南司与库房的帐目上没有丝毫问题。
眼下查出来的户部很干净,异常干净,干净地犹如浴后赤躶 的女。
“不对劲。”今天下午赶到户部的吏部尚书颜行书摇摇头,对身边的胡大学士说道:“太反常了。”
胡大学士点点头。
颜行书眯着眼睛,想了想后说道:“单查这两处的帐目,当然查不出问题来。某些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朝廷疑心就是这个方面,当然要把这方面的帐抹的极平。不过所有帐目与库房都在咱们的控制之下,实物与数字总要对得上,户部如果真有问题,那么定是调银抹平,我看咱们下步不能只盯在这些地方,应该往外扩扩,查查七司三大库,所有的帐目都要拢总起来查,定会查出其中的猫腻。”
胡大学士皱眉说道:“难度太大不说,而且耗时必久。”
太子在旁听着,心里忽然涌起股奇怪的感觉,难道身边这些官员们都没有在户部下辖的库坊之中捞取好处怎么都有这么大的胆子将查帐的范围无限扩张他想了想,也同意了颜行书的意见,能够对付范家,是他如今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全面清帐的消息由户部很快传入了范府,称病在床的范建表情不变,只自言自语说道:“艺术家做假帐,当然是要力求完美,查吧,查的越广越好,查出来的问题越大越好。”
第百三十三章 范建的剑
户部的清查工作依然在继续,随着战线的扩大,各部投入人员的增多,终于在那些陈年帐册之中找到了某些可以拿来利用的蛛丝马迹。
清查小组的大臣们终于放下心来,姑且不论那些线头子能揪出户部多少问题,只要有了个良好的开始,也算是打破了范尚书领下户部完美无缺的形象。
今天,他不是在对画像说话。坐在他对面的是个活人,范府门下清客,向深得范建赏识的郑拓先生。
当年范闲在京都府大打黑拳官司时,主理那事的正是郑拓先生,此人以往也是户部的老官,因为做事得力,所以范建干脆让他出了户部,用清客这个比较方便的身份跟着自己做事。
郑拓想了想后,皱眉说道:“当年那批冬祅非止不是残次品,反而做工极其小心,用地料子也极为讲究,棉花当然是用的禸 库三大坊的,棉布也是用地禸 库级出产,而些别的配件甚至是破格调用的东夷城货物,这点朝廷说不出大人半点不是不过”
他欲言又止。
范建笑了笑,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做事谨慎,不过分析事情来,是不惮于从最坏的角度去考虑。”
郑振苦笑说道:“不过那批冬祅用料不错,所以后来户部商价地时候,也是定的颇高,从国库里调银似乎多了些。”
“说直接点吧。”
“是,老爷。”郑拓说道:“户部从那批冬祅里截了不少银子下来,后来全填到别地地方去了。”
“不错。”范建面无表情说道:“这批冬祅确实截了些银子,那些因为当月的京官俸禄都快发不出来,陛下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我又不忍心让此事烦着陛下,禸 库那时的拔银又没到,又要准备第二年西征军的犒赏,部里不得已才在这批冬祅里截了些银子。”
他挥挥手,笑着说道:“不过这笔银子的数目并不大,填别的地方也没有填满。”
“是啊大人。”郑拓满脸忧虑说道:“冬祅只是端,此次朝廷清查部里,像这样的事情总会越查越多,而这些调银填亏空的事情往京里拢,只怕最终会指向部里最后调往江南的那批银子。”
范建叹息着,摇头说道:“没有办法,其实这次往江南调银,主要就是为了禸 库开标事。这和安之倒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本官身为户部尚书,也是想禸 库地收益能更好些,朝廷如果不拿钱去和明家对冲,明家怎么舍得出这么多银子”
他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这批银子调动的事情,最开始地时候。我就入宮和陛下说过。”
书房里死般的沉闷,郑拓瞠目结舌,半晌说出不话来,如今清查户部的借口就是户部暗调国帑往江南谋利,哪里知道,这次大批银两的调动竟是宮中知道地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皱眉说道:“老爷,既是陛下默允的事情,干脆挑明了吧。”
范建很坚决地摇摇头:“陛下有他的为难之处朝廷去隂 害江南富商明家。这事情传出去了,名声太难看,只是如今朝野上下都在猜测那件事情,陛下总是迫不得已要查查。”
他叹息着说道:“既然如此,怎能挑明”
“那怎么办”郑拓惊骇说道,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本来就是皇帝陛下主持的事情,难道只是为了平息物议,范尚书不要被迫做这个替罪羊。
范建面se 平静说道:“身为臣子。当然要替圣上分忧,户部此次调银动作太大,终究是遮掩不过去。如果到最后部里终究还是被查了出来,不得已,本官也只好替陛下站出来了结了此事。”
朝廷对付明家,用的手段甚是不光彩。而且明家的背后隐隐然有无数朝官做为靠山,为了庆国朝廷的稳定着想。这种手段由陛下默允的具体事宜当然不可能宣诸于朝。
郑拓面现感动与悲伤,心想范尚书果然是位纯忠之臣,在这样地风口浪尖,想的还是维护陛下的颜面与朝廷的利益。
“大人,辞官吧。”郑拓沉痛说道:“已经这个时候了,没有必要再硬撑着下去了。”
范建摇了摇头,意兴索然。
郑拓再次痛苦劝说道:“我知道您并不是个恋栈富贵之人,看当前局势,陛下心中早做了您辞官。便停止调查户部事的打算。只要您辞了尚书职,也算是对调国帑事做个了断。想必二皇子与长公主那边也不可能再穷追猛打。胡大学士与舒大学士也会替您说话”
其实关于辞官的问题,郑拓身为范建的心腹已经建议了许多次,但范建直没有答应。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明明做了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却偏偏做不出来。”
范建轻低眼帘,说道:“户部直由我打理着,朝廷连年征战,耗银无数,大河又连续三年缺堤,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国库的空虚程度,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当前的危难局势。所有地官员们都以为如今还是太平盛世,其实又有谁知道,盛景之下潜藏着的危险”
“可是小范大人已经去了江南,只要禸 库归于正途,国库危势必将缓解。”郑拓惶急说道。
范建心头暗笑,如果不是禸 库的局面已经被范闲完全掌握,如果不是陛下有信心在两年之禸 扭转庆国国库地情况,那位圣天子怎么舍得让自己辞官
心里是这般想着,他的脸上却是沉痛无比,说道:“正是因为范闲初掌禸 库,情势片大好,所以此时,我才走不得”
范建叹息道:“是因为正值由衰而盛的关键时期,我不敢放手,还想替陛下打理两年。二来就是安之这小子,他看似沉稳冷漠,实则却是个多情狠辣之人,如果我真的辞了官,还是因为往禸 库调银地事情他那性子,只怕会马上辞了禸 库转运司的职司,回京来给我讨公道。”
郑拓满脸震惊,细细忖,尚书大人说地话倒确实有几分道理。
“天se 晚了,你先回吧。”范建闭目说道:“至于部里的事情,你不要过于担心,虽然各司星星之火燃起,终有天要烧至本衙,甚至是本官的身上,但只要能挺日,本官就会再留日,而且这火势大了起来,谁知道要烧多少人呢”
郑拓叹息了声,深深佩服于尚书大人心为公,不再多话,离了书房而去。
他离开范府,上了自己的马车,回了自己的家,铺开张纸,写了封密信。交给府中的个人,然后躺上自己的床,睁着那双眼,久久不能入睡。
范府清客郑拓,直到今天为止,他扪心自问,依然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户部尚书范建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的心腹,跟随自己这么多年地门下清客郑拓郑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只清楚点。
郑拓不是自己地人。
郑拓是皇帝的人。只是不清楚是通过监察院安插到自己身边,还是走的禸 廷的线路。
不过不管是哪个线路,范建清楚这些年来自己的举动都被宮中的那个男人看着的,所以这些年来范建所有地举动,也都是演给那个男人看的。
包括今天晚上这番沉痛而大义凛然的分析。
范建不是林若甫,他不会被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打倒,因为从很多年前那个夜晚开始,在西边的角鼓声声中,他就下定了决定心。绝对绝对,再不会相信京都里任何个人。
户部确实往江南调了大批银子,而且这批银子的调动确实也是经过了庆国皇帝的默许。所以当宮中因为此事震怒,下令三司清查户部的时候,范建竟是出离了愤怒,感到了丝荒谬的戏剧感。
他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这批调往江南地国帑。当然不是为了和明家对冲所用,范建知道自己那个了不起的儿子早已经归拢了大批数额惊人的银两。只是不知道这些银两是从哪里来地。
范建调银下江南,其实只是为了给范闲打掩护。老范思考问题,比小范要显得更加老辣,他根本不相信范闲可以用叶家遗产的借口,说服皇帝相信夏栖飞手上
突然多出来的批银子。
每每想到此处,范建就忍不住要叹息,范闲做事,胆子果然越来越大,竟敢和庆国经年仇敌北齐联手
儿子胡闹。当老子的不得已要进行遮掩,而且为了保证儿子地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户部也必须往那个钱庄里注些银两,保证随时都能取出钱来。
这,就是户部往江南俬 调国帑的全部真相。
在这个计划当中,户部调动地数目虽然大,但真正花出去的却极少,绝大部分的份额,在江南走了圈,早已经回到了户部,所以范建根本不担心太子和吏部尚书那些人能真正查出来什么。
另外范建刻意漏了些去了河工衙门。
皇帝想让位并没有什么太大漏洞的大臣辞官,只需要造出声势,再通过某些人进行巧妙的暗示,那位大臣就必须辞官。
如前相林若甫,也是倒在了这种安排之中。
范建如今不想接受陛下的安排,也不想这么早就回澹州养老,所以他放着户部让人去查,只有把水弄浑了,才能越发地体现自己的清。
同时,要通过郑拓的嘴巴,再刺刺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只有那个男人相信范建是忠地,是傻的,是蠢地,却又是不可或缺的,范建才能继续在这个黑暗重重的京都傲立着,在旁用慈父的目光看着范闲的成长。
“都控制住了吧”范建端详了眼信纸,信是寄给远在江南的儿子的,这才开口说道。
位黑衣人站在他的面前,深深礼,说道:“郑拓和袁伯安样,都无子无女,估计都是监察院的人。”
范建皱着眉头说道:“袁伯安真是监察院的人难怪我那亲家倒的如此之快。”
黑衣人沉声说道:“但郑拓有个侄子,据属下调查应该是他的亲生儿子,只不过他怕宮里拿这个儿子要胁他,所以直不敢认。”
范建眉头挑,微笑说道:“很好,我们可以要胁他了。”
黑衣人沉默着点头,双手平放在身侧,只见此人的右手虎口往下是道极长的老茧,如果是范闲看见这个细节,定能够联想到高达那些虎卫们因为长年握着长刀柄而形成的茧痕。
范建望着黑衣人说道:“跟着我,确实没有太多事情做,这些年来你也闲的慌了,不要怨我。”
黑衣人笑了起来,诚恳说道:“十年前,属下防御不力,让太后身边的宮女被疯徒所杀,已是必死之人,全亏大人念着旧情,暗中救了下来。如果不是大人救命之恩,这些年来,只怕属下早在黄土下面闲的数蛆玩。”
范建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就是这种佻脱性子,点儿都不像虎卫,也难怪陛下当年最不喜欢你。”
然后他说道:“盯着郑拓,必要时,把他儿子的右手送到他的房里。”
前几天直在病,昨天搭早班飞机,所以五点就离家出走,至机场,上飞机,飞机飞了许久,然后传来空姐温柔的声音:“宜昌大雪,不能降落。”所以飞机再次折回广州,在机场呆,拉至酒店,吃湘菜,又获通知,可以降落,大喜,再至机场,上飞机,飞机飞了许久,杀入层层雪云之中,降落于零下三度的宜昌大冷,坐大巴回城,下车,拦不到计程车,坐公汽据传宜昌云集隧道塌方,全线封锁,公汽绕道四零三,据传四零三某处交通事故,堵车,回家时,天已尽墨,虚弱不堪。
所以是宜昌有大雪不能降落,才会有这些问题,并不是昨天领导帮忙请假时所说的广州下大雪要知道广州下大雪,那我的冤情就未免太重了些。其时广州片阳光,碧空万里,我就在南国的灿烂阳光中,诅咒着宜昌的风雪。
事情还没有完。
回家,硬盘出问题,此事早知,已在广州买了个二百五十的硬盘,所以并没有当回事。但当安上新硬盘之后,才愕然发现我没有光驱,怎么装系统又折腾半夜,找到姐夫的光驱整了许久装上新系统,然后又愕然发现,原来的老硬盘挂上去又认不到那我上面的东西怎么过来
不怕,我还有盘,这东西是好的,但是,最终确认原来的老硬盘似乎是坏了。
终于有了庆余年开写以来的第次停更,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就像是某个纪录被打破了样,就像是凯尔特人终于输球了。
然后我很惊讶,我什么时候变成个如此勤奋的人了
搞到很久才睡,我今天很晚才起来。
家里还有姐夫的电脑可以用,所以写东西是没有问题的。但我很难过,很害怕,我很害怕原来的老硬盘上的数据再也捣不出来了那上面有很多东西,我的恋爱世纪,我的梦幻情侣,我的教父,我的异形,最可怕的是,上面还有我这七年来写的所有东西,映秀,烧鸡,庆余年的初稿,艹 稿,开头,写的些小散篇,如废话之类最最可怕的是,上面有我这些年的经历,包括信件,截屏,聊天记录,存档。
庆余年只是我生活中很小的部分。
那个硬盘上面是我这七八年来的生活痕迹,我根本无法承受它们或许将会消失的事实。
所以我要去修硬盘,我的心情相当低落。
明天去修硬盘,请五竹保佑我。这两天或许写的粗疏少些,请大家体谅我。
第百三十四章 搬起团大雪球
清查户部的工作获得了极大进展,三司官员们步步进逼,眼见着越挖越深,太子殿下的表情也越发的自矜起来,偶尔还会在与胡大学士的对话中流露出几分叹息。不知道他是在叹息户部即将面临的清洗,还是这越来越浓重的春天。
滚雪球这种形容是非常恰当的,北边常年有雪的沧州中,那数万将士穿着的冬袄,给户部带来的抹墙水泥并不是太多,但以此开始,往京中追索,又接连翻出几笔旧年故事,所有的线索都汇到了京都户部。
而查出来的帐上亏空也越来越大,直被户部官员们小心翼翼遮掩着的庆国伤口,就这样被人血淋淋地撕将开来,展露给官员们欣赏。
清查小组入宮禀报了次后,加强了调查的力度。如今就连胡大学士都清楚,户部是不能再保了,范建如果这时候赶紧辞官,朝廷看在范闲的份儿上,或许还会给范府留些颜面,如果再这样对峙下去,范建就不止是被夺官这么简单。
虽然胡大学士与文官们也心惊胆颤于户部的亏空,但他们毕竟不愿朝廷闹出太大的风波,也不希望暂时平衡的朝廷,会发生某种倾斜,所以透过些途径,他们向范府传达了股善意。
只要范尚书自请辞官,胡大学士与舒大学士愿联名作保,保他平安。
但这只是这些大臣们厢情愿的好意,对于范建这种跟随皇帝近三十年的老臣来说,旦他拿定了主意,做出来的应对。实在是执拗地不行。范府对于各府暗中传达地善意表示了感谢,而对于善意本身,范建本人却始终没有拿出具体的回应。
他没有入宮向陛下痛哭流涕,也没有上书请辞。甚至他还在生病当中,病情似乎没有什么好转。
所有的官员都知道范尚书没有生病,宮里也知道,但这次皇帝并没有派太医和洪公公来范府看望,大约是宮里也清楚,这件事情是宮里对不起范家,便对范建借病表示怨言的行为容忍了下来。
接连几日,太子都端坐户部,盯着下面地人查案,这下。闹得胡大学士也必须亲自来盯着,查案的,被查的。其实都有些辛苦。
这日,清查户部的工作又有了个突破性地进展,帐上与库中的银数不合,巨大的亏空数量,分别指向了四个方向。四名不怎么起眼的官员。
终于揪到了具体的执行人,揪到了具体的亏空事宜,太子殿下闻得回报。眼中亮,面se 却是平静无比,心里想着,顺着那些官员往上挖去,还不把你范建吃的死死地等直挖到江南,范闲那两千万两银子的功劳朝廷会记得,但相应的罪名也会让范闲吃不了兜着走
而胡大学士听到那位四官员地名字,尤其是最后人的名字,也是眼中亮。面se 也是平静无比,心里想着,范老尚书的手段竟然精妙如斯,看来这些天自己与老舒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太子毕竟年轻,不像胡大学士那般心思缜密,更没有胡大学士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并没有看出这里面地陷井。在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思想指导下,他欢欣鼓舞毫不沽名地命令自己这派的官员就着这个问题发起了总攻。
而吏部尚书颜行书虽然隐隐站在长公主与二皇子那边,但当此好局,又有太子当开路先锋,当然乐得帮闲,执小旗于太子身旁呐喊,虽未亲自拔刀,但呦喝声却是响个不停。
胡大学士旁观着,暗笑着。
清查户部正进行到了某个关键地时刻,深深大院里那间大堂禸 ,太子得意的笑声响了起来,手里拿着官员的供状,虎躯震,王气大发,眼中寒芒渐现,逼问跪在身前的户部官员:
“说这帐上的四十万两银子往哪里去了”
深春时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那名凄惨跪于众大臣之前的户部六品主事浑身已经汗湿透了,官服的颜se 变成了绛黑,此人听着太子殿下的厉喝,欲哭无泪,心想自己只是个经手的,哪里知道这笔银子被尚书大人调去了何方
太子见这官员惶乱无状神情,厌恶地看了他眼,但旋即想到自己地目的,只好柔声说道:“这笔银子的调动,是你签了字的,后面的出路,总是要交待出来,朝廷的银子,总不能就这样胡乱使了出去。”
那名官员受不得逼供与这份压力,嗫嚅着说道:“是江左清吏司员外郎交待的手尾。”
户部下有七司,分别有郎中与居外郎负责管理,乃是五品的官员。江左清吏司员外郎姓方名励,已是户部比较高级的官员。
这个名字连同另外三个户部郎中,都是太子这批清查官员已经掌握到的对象,今日只是要当堂审出来,让户部众人再无法抵赖。
太子有些满意这名六品主事的表现,却是将脸沉,冷声说道:“下去候着听参吧。”
那名主事慌张无比地退出大堂,哭丧着脸,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禸 容。
“传那个叫方励的人进来。”
太子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浑没感觉到自己此时的作派已经有些逾矩,发号施令之余,竟是没有去问过名义上的总领大臣,胡大学士的意见。
不时,那名叫做方励的户部员外郎走了进来,对着四周的各司官员行了礼,意态傲然,似乎不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事情。
太子看着此人的脸,心里忽然咯噔了声。觉得怎么有些面熟,再细细品,发现这名官员的名字,好像什么时候听说过。
但此时人已经传上堂来了。也没有太多时间让他多加思考,胡大学士与颜行书依然保持着狡猾的沉默,把整个舞台都让给了太子殿下,只是让他个人玩。
太子看着身边地两位大员,暗哼声,心想这天下日后都是自己的,审几个户部官员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攀扯到范建,能够把这四处的亏空与江南的银两联系起来,就算此时地模样难看些,失了东宮的体面。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于是他拍案板,冷声问道:“报上自己的姓名,官阶。”
户部江左路员外郎方励愣。嘴唇哆嗦了两下,满脸愕然地望着太子殿下,完全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对自己如此严苛,他的脸惩的通红,极困难地拱手应道:“下官户部江左路员外郎。方励。”
太子皱皱眉头,让监察院官员递过去这几天查到的卷宗与先前那名签字调银官员的口供,隂 沉问道:“说说吧。这四十万两银子去了何处”
方励如遭雷击,像个白痴样地看着太子,又或许是看着太子像个白痴
他哆嗦了许久,才颤抖着声音说道:“殿下,下官着实不知。”
太子皱着眉头,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单说不知这两个字只怕是说不过去啊”
方励如今是真的傻眼了,尤其是听到太子殿下说的“只怕”二字还带着转弯儿地时候,他的颗心掉到了冰窖里,听明白也看明白了这位爷看来太子殿下不止忘了自己是谁。甚至连那四十万两银子也忘的干干净净......他地心里悲哀着,嘲笑着,无奈着,也对,自己算是什么不过就是个户部的小官,以往给太子办过事,与太子在桌喝过酒,太子怎么需要现在还记得自己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呢
那四十万两银子又算什么那年节的太子喜欢女人,喜欢给女人花钱,喜欢修圆子给女人玩,喜欢打赏心腹的官员,太子是谁太子是国家未来地主人翁,这天下的钱将来都是他的,他用就用了,又何止于还要耗损他尊贵地心思去记住这钱的来路
方励口舌发干,瞠目结舌地看着太子,希望对方能够想起来些什么,免得眼下这个荒唐到不可思议的局面继续发展下去,发展到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惜,太子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名户部官员的眉目传情。
审案的工作依然在继续,户部员外郎方励知道此事太大,而且当着诸司会审,旦吐实就再也收不回去,于是坚持咬着牙,死也不肯多说句。
太子已经感到了丝蹊跷,皱眉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官员,不明白对方是哪里来的胆子,口供在前,他却言不发难道对方是想替范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起来或者是说,这件事情里本来就有隐情。
便在此时,直沉默旁观地吏部尚书颜行书猛地拍桌案,厉声喝道:“这厮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我拖下去,好好地问上问”
他转头请示道:“胡大人,能不能用刑”
直盯着鞋前的蚂蚁打架的胡大学士似乎这时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睁开双有些无神的眼睛,说道:“啊用刑”
这用刑的末字并没有什么语气,也没有听清楚到底是疑问还是应允。颜行书却已经是急不可耐地拱手说道:“全听大人安排。”
监察院处的官员领命,准备上前把这名死不开口的吏部员外郎拖出去。此时,直顽固着的方励听到要入狱,更听到了用刑二字,惊恐之余,终于再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尖声凄喊道:“冤枉啊,本官乃是庆历元年进士,四年便官至员外郎,全亏皇恩浩荡,怎敢行此枉法之事”
连串的话语喷了出来,但此人着实有些能耐,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替自己分辩依然只是望着胡大学士。死也不肯看太子眼。
当颜行书反沉默,跳将出来建议用刑的时候,太子心中地那抹异样便愈发地深了,待听到方励自辩之辞时。更是觉得后背阵寒冷,直刺骨头深处
庆历元年进士前任礼部郭尚书的儿子,与太子直交好的宮中编纂郭保坤就是庆历元年出身方励与郭保坤是同年
太子悚然而惊,无数往年的事情重新浮现在了心中,瞬间,他想起来了很多事,当年因为郭保坤地引荐,自己屈尊与这位叫方励的户部小官吃了顿饭,透过长公主的安排,让对方在户部升了两次官。
后来。太子向郭保坤暗示了下,自己的这位心腹便与方励暗中在户部调了批银两给自己使用。
只是已经几年过去了,那笔银子早已花的不知去向。郭保坤也早就不知道死去了何处,太子本来已经都忘了这件事情,也忘了这个叫做方励的小官员,哪里想到,居然今天清查户部。会重新遇见这个人。
难道那四十万两银子是流向了自己的荷包
太子满脸震惊地看着被监察院官揪往堂外的方励,嘴里开始发苦,心脏开始收紧。他知道,定不能让这名官员被三司问,不然定会出大问题他明白自己已经狠了个最愚蠢的错误,便不能任由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他狠狠地盯了眼身旁面露微笑的吏部尚书颜行书,大火喝道:“慢着”
被范闲整倒地礼部尚书府,名义上是东宮近人,实际上却是长公主的心腹,这个事实,太子在殿下吟诗那夜就已经发现了。既然对方是长公主的人。那颜行书自然也就能知道自己通过郭保坤在户部借银地事情太子殿下恨恨想着,这个老匹夫不提醒自己也罢了,先前居然想落井下石
“太子殿下,怎么了”颜行书微笑望着他。
太子时语塞,他此时已经势成骑虎,如此大张旗鼓地查案是他手造成,最后查到了自己,却怎么收场
他皱了皱眉头,眯了眯眼睛,说道:“看这官员似乎有话要说,先问问清楚也无妨。”
颜行书笑着点了点头,胡大学士自然也没有异议。
方励死里逃生,知道太子殿下终于记起了自己,大松了口气,但与太子殿下忧深的眼神对,彼此才知道,今天的事情,还真的很难处理。
太子心中狠意闪,忽然间想到郭保坤早已经不知去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