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17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6字数:6302

  

也最稳妥的法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难道还真要进明园拿人”

邓子越苦笑道:“没个真凭实据,哪里能进明园拿人。对方也是有世袭爵位地人,而且将事情闹的太严重,总督大人肯定要被迫开口向大人施压。”

范闲叹了口气,觉得这事儿已经渐渐没了什么乐趣,挥手说道:“闯进去逮不着人。在薛清面前可不好交代,如果确认里面有人。倒是可以试着野蛮次。”

“就是确认不了。”邓子越无可奈何道。

二人正说着闲话,忽然有名监察院的探子在外面小心地敲响了门,邓子越看了范闲眼,走出门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脸se 马上变得凝重了起来。又低声叮嘱了几句,赶紧匆忙回身,附到范闲耳边说道:

“岛上有消息了。”

范闲精神振,那个天杀的海盗码头已经安静了这么久,他险些以为自己再不可能借由那座小岛对付明家,此时听着有消息,大感兴趣说道:“说。”

邓子越又看了他眼,小心说道:“岛上的人都死了,死的干干净净。”

啪地声范闲面无表情掌拍在身边的茶几上,茶几没有碎,茶碗也没有破,但这掌里很明确地表示出他的不忿与不甘,明家下手真狠真干净,他皱眉问道:“我们的人呢”

监察院在岛上有密探,范闲担心他的生死。

邓子越说道:“运气不错,他活了下来,泉州方面摸到岛上,刚好把他接了回来。”

范闲面se 微沉:“他叫什么名字”

“青娃。”

“人在哪里”

“刚到苏州,正在暗寓里养伤。”

“走。”

青娃觉得自己是在作梦,这些天直在作梦。当海岛被官兵围剿之后,就只有他个人活了下来,在满天的贼鸥与满地地死尸包围之中,他试图找到头领曾经留下来的活路,去到那个隐秘的小湾,去找到船只出海。

但没有想到明家灭口作的如此之绝,岛上所有的船只全被毁了,就连海盗头领藏住地几艘三帆快船,都被沉入了水底。

看着水中被浸泡变了颜se 的船帆,青娃有些绝望。海岛孤悬海外,如果泉州方面发现事情有变,冒险再次派人上岛,也需要很久地时间,而这些天自己个人在岛上无水无食,能活下去吗

监察院二处与四处的密探,从入院之初都要接受十分严苛的野外生存训练与情报收集训练,也亏了是有这技傍身。单身人地青娃,竟然就在岛上这么活了下来。

岛上无水,幸亏落了雨。

岛上没什么野兽,但有尸体有吃尸体的贼鸥,有海中的鱼蚌,所以他仍然坚强而恶心的活了下来。

直到最后泉州方面的同事冒险再次上岛,已经衰弱到了极点的青娃,终于被抬到了船上。

船只飘荡回了大陆。

青娃也终于能够好好地睡觉。

但就在睡梦之中,想到自己吃的那些水鸟,那些水岛的肚子里可能有着那些腐烂的人肉青娃仍

然忍不住要做噩梦。

他这觉睡了很久。由泉州直至苏州,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前多了位年轻清秀地大官正面带敬佩与怜惜望着自己。

身边的监察院官员提醒道:“是提司大人。”

提司大人青娃惊,挣扎着便想起来行礼。

范闲赶紧把他拦在了床上,双眼微眯,看着这个庆国版的鲁滨迅,心中涌起股叹息与佩服,政治斗争不是请客吃饭。是你死我活的玩意儿,只是每每需要牺牲的。其实还是下层的官员们。

范闲取出药丸喂他服下,又用金针替他活血,小心诊疗了半天,才确认不会留下太多的后遗症,对方有足够的精力开口,这才开始问话。

在对话之中。范闲获得了很多有用地信息,很多直没有来得及传回岸上的消息,比如那名海盗首领与明兰石姨太地关联。

他冷漠说道:“难怪那位姨太会忽然回乡探亲,只怕如今早已沉入江中喂了王八嫁了个王八,最后只有喂王八,也是个可怜人。子越。马上派人去那名姨太的老家查案,我倒要看看,明兰石准备怎么解释。”

青娃还千辛万苦保留下了来份书信,这也是很实在的证据,虽然明家依然可以抵赖不认。但总可以借此做些文章。

“对于上岛的官兵,你有没有什么判断”

范闲盯着青娃的双眼问道。虽然明知对方在岛上存活下来已经不易,上陆地又经历长途奔波,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他不得已,仍然要问清楚,因为这个事实,像根刺样地扎在他的心里,让他十分警惕。

那队水师,很明显是明家地助力,自然也是长公主派来的,范闲很想知道,军方究竟是谁站在长公主的那边,想必皇帝陛下对于这个事情也是十分感兴趣。

不可能是燕小乙,虽然燕小乙以九品上超强地位出任庆国征北大都督,但他的军力直在监察院的严密注视之下,范闲清楚燕小乙在水师方面没有什么力量。

“当年泉州水师是朝廷最强的水上力量。”邓子越看了范闲眼,轻声说道:“不过叶家地事情之后,为了清除叶家在泉州水师中的影响力,朝廷将泉州水师裁撤为三,如今江南水师名义上的总领衙门在沙州,大人也应该与沙州那处的官员见过面。由沙州入海登岛杀人路途太过遥远,而且航程都在大江之上,极易败露痕迹,依属下看,应该不是他们。”

范闲点点头,没有因为叶家两个字而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转头去看青娃。

床上地青娃嘴唇边缘鼓起白se 的泡,他也在努力回思那个夜晚登上岛地官兵,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可以让院中判断,敢和海盗沆瀣气的势力究竟是谁。

他艰难无比地开口说道:“官船上岛的时候,正是黎明前的那刻,岛周礁多,那么黑的天光下,能够强行登岛,应该是专业的水师,而不是借船的岸上官兵属下曾经瞧清过名官兵的脸,看他面部轮廓,应该是北边的人。”

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有没有可能是东夷城的水师”

青娃困难地摇了摇头,禀道:“他们偶尔有开口说话,不是东夷口音。”

范闲望向邓子越,看出了彼此心中的那丝不安,庆国三大水师,在北边的是胶州水师,驻在山东路附近,实力雄厚,如果对方是长公主方面的得力干将,那长公主在军方中所掌握的实力,看来要比自己这些人以前所想像的要强大的多。

在范闲的心中,皇帝既然直吝于让自己掌握丝兵权,而且直表现的如此自信与神神叼叼,他是十分相信,庆国军队的绝大多数力量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在这样个前提下,范闲做起事来,才会比较有底气些,如今骤然发现,长公主与皇子们的实力评估有了个突飞猛进,让范闲如何不警惕

叶家会逐渐地倒向二殿下,征北大都督燕小乙如今又多了个水师

“胶州水师是谁的人”范闲皱眉问道。

邓子越压低声音说道:“水师提督乃是正品武将,自然不用受燕小乙的吩咐,直以来都没觉出他有什么倾向,毕竟这人出身秦家,但是和叶重系的关系也不错。”

范闲轻轻地握了下拳头,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床上疲惫的青娃,脸上浮出淡淡笑容,说道:“你好好养伤,伤好之后就跟着我做事吧。”

他很欣赏这个能够在海盗岛上潜伏,并且最后成功活下来的监察院年轻官员,这样优秀的人才,应该成为自己的亲信。

青娃大吃惊,浑没料到自己在九死生之后,竟会摊上这样好的运气,时间竟愣在了床上,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范闲领着启年小组的人出房之后,监察院四处驻泉州巡查司官员笑呵呵地对他说恭喜,他才醒过神来,知道自己终于出头了噩梦终于醒了。

范闲有些恼火,今天遇见的都是些不好的消息,看来得赶紧把院报发回京都,让老精神些,不要总是呆在陈园里看美女你的接班人遇到问题了,你总得解决不是

“大人,有好消息。”

正当范闲在腹诽今天运气太差的时候,邓子越强抑着丝喜悦,恭恭敬敬地禀报道。

“什么消息”

“君山会那位帐房先生下落有了。”

“在哪里”

“大人英明,消息确实,那人就在明园。”

范闲合什叹道:“终于有事情做了。”

第百二十七章 不甘撒手

四月中,春意已然明媚浓郁的无以复加,整个江南都被笼罩在暖风之中,街上行走的人们已经开始只穿夹衣了。而在离苏州千里之地的京都城外,隔着很远的距离,还能看到苍山头顶的那抹白雪,宛若死尸脸上覆着的白由般冰冷。

那个戴着笠帽的高大汉子收回了投注在苍山顶上白雪的目光,沉默地喝尽杯中残茶,要了碗素面,开始没滋没味地吃着。

这个地方在京都之外三十里地,叫做石牌村。

而这个戴着笠帽的高大汉子,则是千辛万苦从江南赶到京都的庆庙二祭祀三石大师。三石大师入京不为论道,不为折折御道外的垂柳,他是来杀人的,他是来刺驾的

虽然范闲在江南,有意无意间放了他离开,但是监察院查缉严密,纵算西北路未放重兵,但是三石要绕过监察院及黑骑的封锁,来到京都,仍然花了他不少时间。

君山会确实是个松散的组织,但当这个组织拥有了个异常神圣及重要的任务后,它的重要性就突显了出来,而这个神秘的组织,究竟集合了天下多少势力的重要人物,也没有几个人能清楚。

三石大师虽然贵为庆庙二祭祀,但在君山会中也没有多少说话的力量,而且他个人是相当反对君山会在江南的安排。在尝试着对范闲地施政进行干扰而没有成功之后,这位三石大师将自己作了弃子,脱离了君山会的安排,单身人,壮志在胸,如心藏轮红日,就这般傲然远赴京都。

赴京都杀人,杀那不可能杀之人。

他面想着,面沉默地吃着面条,依照大师兄当年的谆谆教导。把每根面条都细嚼慢咽成为面糊糊,这才心满意足地吞下腹中。

不知怎的,三石大师吃的悲从心来,难以自抑,两滴浑浊的泪水从他苍老的眼眶里滑落,滴入面汤之中。

他要入京去问问那个皇帝,为什么

吃完了面条,他戴正了笠帽。遮住自己的容颜,拾起桌边的人高木杖。离开了面铺,沿着石牌村山脚下的那条小路,开始往京都地方向走去。

前方是那座黑暗的皇城,后方那座洁白的山,苦修士走在当中。

林子越来越深,路也越来越窄。天时尚早,没有什么樵夫勤勉地早起砍柴,荒郊野外,也不可能有什么行人经过,山路上片安静,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起来。连鸟叫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三石大师毕竟不是位精于暗杀的武者,只是位有极高修为的苦修士,所以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如何在意。

朝廷与君山会都应该不知道自己从江南来了京都,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北齐圣女海棠姑娘。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海棠都不可能将自己地行踪透露出去。三石大师很相信这点。他不认为有人会事先掌握到自己的路线,从而提前进行埋伏。

所以当那凄厉绝杀地箭,从密密的林子里射了出来,想狠狠地扎进他的眼眶里时,三石大师感到十分意外。

那枝箭飞行的模样十分诡异,最开始的时候悄无声息,如鬼如魅,直到离他的面门只有三尺之时,才骤作厉啸,箭啸勾魂夺魄,令人无比恐惧

嘶吼

黑se 地长箭,仿佛喊出了声杀字。

三石大师闷哼声,长长的木杖往地面上狠狠地戳,雕成鸟首的木杖头,在极短的时间禸 向前伸,挡住了那枝宛若天外飞来的羽箭。

钉的声闷响,那枝箭狠狠地射进了木杖之首,箭上蕴着地无穷力量,震得三石大师手腕微微抖,杖头刻着的鸟首在瞬之间,炸裂开来

三石大师眯起了双眼,心中生起股寒意如此迅雷般的箭技,似乎只有征北大都督燕小乙才有这种水平,而燕小乙这时候应该在沧州城,离京都应有数千里地。

隔着林子里的叶子,三石大师那双清明的双眼,看清楚了箭手地面容,那是张年轻而又陌生的脸,但他知道自己亲手接地那箭,定是得了燕小乙的真传,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定是燕小乙的徒弟

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三石大师早已借着那杖的反震之力,整个人飞向了空中,像只大鸟般展开了身姿,手持木杖,状若疯魔般向着那边砸了过去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来杀自己,但在自己进入京都问皇帝那句话之前,他不允许自己死去。

三石大师身材魁梧,头戴笠帽,杖意杀伐十足,整个人翔于空中,像只凶狠的大鸟,充满了去无回的气势。

与神箭手交锋,最关键的就是要拉近与对方之间的距离,但是此时跃至空中,将自己的空门全部展现给对方,而且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更不容易躲开那些鬼魅至极的箭羽

三石大师掠了过去,看着那名箭手宁静的面容,知道对方要借机发箭。

果吧其然,那名箭手也不知道

如何动作,双手花,已自身后取出枝箭羽,上弦,瞄准,射击

很简单的三个动作,但完成的是如此自然,如此和谐,如此快速,就像本身就是无法割裂的个动作而已,很美丽。

这种简单地美感。来自于平日刻苦的练习与对箭术的天赋。

嗖的声第二枝箭又以射向了三石大师的咽喉,此时他人在空中,根本无法躲避如此迅疾的箭

但三石等的就是这刻。

他闷哼声,不躲不避,将真气运至胸腹,以自己最愚蠢,也是最厉害的铁布衫硬撑了这箭

箭枝射中他的咽喉,发出咯的声怪响。

三石大师眼中异芒闪,整个人已经杀至那名箭手地身前,杖劈了过去

此时两人间只有三尺距离。那名箭手如何能避

箭手依然面se 宁静,对着那如疯魔般的杖,整个人极为稳定地往后退了两步,长弓护于身前,口中吐出个字:“封”

四把金刀不知从何而来,化作四道流光,封住了三石大师那绝杀的杖

道巨响炸开,刀碎。杖势乱,林间片灰尘弥漫。

而在漫天灰尘之中。箭声再作,枝夺魂箭穿灰越林,在极短的距离禸 ,再次射向三石大师的咽喉。

距离太近了,三石大师不及避,也不敢让自己最脆弱的咽喉不停接受燕门箭术的考验。于是他竖掌,摆了个礼敬神庙的姿式。

对方用四刀封己杖,自己便用掌封这箭。

那枝细细而噬魂地箭,钉在他三石大师宽厚有老茧的掌缘,就像是蚊子般,盯住了可怜人们地肉。摇晃了两下,才落下地去。

只是很轻微地叮,钉。三石大师的身体却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他被这箭震的往后退了步又箭至,三石大师,再举掌。封,再退。

灰尘之中射出来的箭越来越快。就像是没有中断般,不知道灰尘后方那名箭手,究竟拥有怎样可怕的手速

如是者九箭。

三石大师被硬生生震退了九步,被那些可怕的箭羽逼回了山路之边,他闷哼声,真劲直贯双臂,长杖挥,震飞最后那枝箭然后发现脚下紧,个恐怖无比地兽夹咯的声,血腥无比地夹住了他的右脚

这只兽夹这么大,应该是用来夹老虎的,纵使三石大师有铁布衫不坏之功,但骤遇陷井,小腿上依然血肉开,鲜血迸流。

三石大师声痛苦的暴喝皱紧了不甘的那双眉,他地咽喉上也有个小血点,握着木杖的手上,也有许多小血点,正缓慢地向外渗着血。

这么多枝鬼神难测的厉箭,如果是换成别的人,早就被射成了刺猬,也只有他,才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只是可惜最后依然是被这些箭逼入了陷井之中。

灰尘渐落,对面地林子里,再次出现了那名年轻箭手的脸,还有四个手握残刀地刀客。

三石大师冷漠地看着对方,开口说道:“没想到,是你们杀”

话还没有说完,那名年轻箭手是来杀人灭口的,也没有与三石大师对话的兴趣,虽然他知道三石大师也是位传奇人物,但年轻代的成长袅雄,并没有多余的敬畏心。

年轻人用稳定的右手手指将焠了毒的黑箭搁在弦上,再次瞄准了无法行动的三石大师咽喉。

“射。”

他说了声,而自己手中的箭却没有脱弦而去。

林子里片嘈乱,不知道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了多少箭手,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将三石围在了正中,手中都拿着弓箭,依照这声射字,无数枝长箭脱弦而出,化作夺魂的笔直线条,狠狠地扎向正中的三石大师身体

三石瞳孔微缩,看对方这安排知道自己今天或许真的活不下去了,能够在山中安排如此多的箭手,这定是军方的人手,再如何强大的高手,在面对着军队无情而冷血的连番攻势后,也无法存活下来,更何况自己的右脚已经被那可恶的兽夹夹住了

自己不是叶流云,不是苦荷,三石大师在心头叹息了声。挥舞着手中地长杖,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

当当当当,无数声碎响在他的身周响起,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足足有上百枝飞箭被他的木杖击碎,残箭堆积在他的身周,看上去异常悲凉。

也有些箭射穿了他的防御圈,扎在他的身上,只不过这些箭手不如先前那位年轻人,无法射穿三石大师的铁布衫。

那名领头的年轻射手并不着急。只是冷冷看着像垂死野兽挣扎般的三石大师,看着这位苦修士与漫天地箭雨无助搏斗着,他知道,对方的真气雄厚,如果想要远距离射死,就需要耐心,要直耗下去,只要三石的真气稍有不济之象。身硬扎本领再也无法维持箭矢入体,那就是三石的死期。

所以他只是瞄准着三石的咽喉。冷漠地等着那刻。

而林子里的几十名箭手,也只是冷漠地不停射着箭。

三石大声嚎叫着,不停挥舞着木杖,在箭雨之中挣扎。

终有力竭的那时。

所以此时三石的勇猛威武,看上去竟是那样地悲哀。

面对着强大的军队机器,武道高手又有什么用

这是个何等样冷酷地场景。

无情的轮射仍然在持续。堆积在三石大师身中的断箭越积越高,渐渐没过了他的小腿,将那兽夹与受伤的腿全数淹在了箭羽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位自焚的修士,正在不停劈着即将点燃自己地柴堆。

三石大师的衣裳已经被打湿了,汗湿。他挥动木杖的速度,也缓慢了下来,显然真气已经不如当初充裕。

就是这个机会,直等了许久的那名领头箭手轻轻松开自己的中指,弦上的箭射了出去

嗖地声。钉的声,整个林子。整个天地似乎都在这瞬间安静了下来。

三石大师握着咽喉上的箭羽,口中嗬嗬作响,却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鲜血顺着他的手掌往外流着。

四周的箭手也停止了射击。

那名年轻地箭手皱了皱眉,冷漠无情说道:“继续。”

箭势再起,瞬间,三石的身上就被射进了十几枝羽箭,鲜血染红了他地全身。

三石缓缓闭眼,在心头再次叹了口气,知道示弱诱敌也是不可行,那名燕小乙的徒弟做起事情来,果然有乃师冷酷无情之风。

他挥手,大袖疾拂,拂走箭羽数枝,双目睁,暴芒大现,暴喝声,直持在手中的木杖被这道精纯的真气震的从外裂开,木片横飞,露出里面那把刀那把大刀

在苏州城中,三石曾经刀斩断长街,而此时,他这刀却只能斩向自己。

斜划而下,刀锋入肉无声,他狠狠地将自己的右小腿砍断

再也不会被兽夹困住,三石如断翅的大鸟般,再次戾横起飞,如苍鹰搏兔般杀入对方阵中,刀光泼雪,令人泼血,个照面,便砍掉了三个人头,破开数人胸腹,林间片血杀

好霸道的刀

当三石出刀的时候,那名冷漠的年轻箭手,已经转身离开,悄无声息地上了树,开始箭箭的射出,他知道对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又自断腿,血这般不要钱的流着,对方支持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刀光在惊艳瞬之后,依然是逐渐黯淡下来。

在杀死了地箭手之后,三石大师体禸 毒发,伤发,血尽,顿长刀长柄于地,闷哼声,吐出了最后口浊气。

庆庙二祭祀,死。

确认了三石的死亡,箭手们围了过来,他们都是军中的精英,今日前来围杀甚至是无耻地谋杀庆庙的二祭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表面的平静,尤其是先前对方中计之后。还能自断腿,杀了自己这么多兄弟,这些人此时回相起来,都不禁心生寒意。

“收拾干净,你们回营。”那名年轻箭手冷漠说道:“丁寒,你负责清理。”

名军人低声行礼应下。

林子里再次回复了平静,这些军中善射者,脱去了自己地伪装,另寻隐秘地换装回营。

出林之后,那名年轻的箭手已经换成了身普通的百姓服装。并没有随着大队回营,而是东拐西转出了山林,找到了回京的官道,路上搭了个顺风马车,路与那名商人说笑着,就这样入了京都。

入了京都城,这名箭手先是去吃了两碗青菜粥,又在街边买了架纸风车。穿过南城大街,行过僻静小巷。在家说书堂的门口看了看,似乎没有经受住今日话本的诱惑,进楼要了碗茶,碟瓜子,开始听书。

听了阵,他似有些尿急。去了茅房。

在茅房后出了院墙,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进入了座府邸。这座府邸不知是谁家的,他走的如同在自己家里般轻松自在。

入了书房,他拜倒于书桌之前,对着桌下那双小巧的脚。禀报道:“殿下,已经除了。”

“辛苦了。”庆国长公主殿下李云睿微微笑,这位美丽的不似凡人地女子,笑起来,更是平添几分媚惑之意。

那名年轻箭手在射杀三石大师之时。显得那般冷酷无情,此时却不敢直视长公主的双眼。起身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旁。

“三石真是可惜了。”长公主惋惜无比叹息道:“不听本宮的话,非要效匹夫之勇,在如今这时节,怎能让陛下对咱们动疑切都没有准备好,如今不是动手的时机,像这样不听话的人,只好让他去了。”

年轻箭手依然沉默着言不发,知道对于这些大事,应该是长辈们关心的问题,自己

只需要执行就好。

长公主看了他眼,微笑说道:“你不能随燕都督在北方征战,可有怨言”

年轻箭手笑着说道:“父亲在北边也只是成日喝酒,哪里有京里来的刺激。”

又略说了两句,长公主便让他出了书房。

这座府邸无名无姓,没有人知道长公主偶尔会来到这里。她最喜欢自己个人坐在这个书房里想些事情,往往都会将自己想的痴了起来。

君山会她地唇角泛起丝自嘲的笑容,在自己还小地时候,自己组君山会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替庆国做些事情,是想自己可以帮皇帝哥哥做些皇帝哥哥不方便做的事情,比如杀杀哪位大臣,抢抢谁家的家产。

虽然皇帝哥哥直不知道君山会的存在,可是这君山会在暗中可是帮了他不少地忙,比如与北齐间的战事,比如对东夷城的暗中影响。

只是这事情什么时候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君山会的宗旨竟然在自己的手中发生了个天大地变化

长公主的脸上闪过丝凄楚,想到了远在江南的范闲,想到了禸 库,想到了监察院,想到了皇帝这两年来所表现出的疑忌与倾向我赠君明珠,君赐我何物

她闭了双眼,复又睁开双眼,眼中已然回复平静,微笑想着,既然君不容我,自己总要爱惜下自己,为此付出些代价,也不是不可以的,袁先生说地话,确实有他的道理。

还是那片山林,除了有淡淡地血腥味道之外,已经找不到半点先前曾经有过场狙杀的痕迹,军方处理现场的水平,看来并不比监察院要差。

所有的人都已经撤走了,那名被燕小乙儿子留下来负责处理后事的丁寒最后个离开山林。

很奇怪的,他离开之后不久,又悄无声息地转回了林中,在堆泥屑之下,找到根自己先前故意遮留下来的断箭,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怀中。

接着,他又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开始很辛苦地挖起地来,不知道挖了多久,终于挖到了很深的地方,挖出那几具已经被烧的不成形状的尸首,确认了三石的尸首,他从靴中抽出匕首,插入了尸首的颈骨处,十分细致地将三石大师的头颅砍了下来。

重新填土,洒叶,布青藓,确认没有点问题之后,这名叫做丁寒的人物,才满足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山林。

他不用进京都,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本来就在京都外面。

陈园后山,后门,木拱门,老仆人。

老仆人从他手中接过个盒子,个包裹,丁寒无声行了礼,开始回营。

在个隂 寒的房间之中,陈萍萍坐在轮椅上,微笑看着布上的那个焦黑人头,问道:“你说都烧成这样了,陛下还能不能认出来是三石那个蠢货”

老仆人呵呵着,说不出来什么,只是看着老爷似乎有些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陈萍萍又从盒子里取出那枝断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后,忽然尖着声音说道:“三石是蠢货,你说长公主是不是也是蠢货用谁不好,用燕小乙的儿子,固然是可以把燕小乙绑的更紧些但也容易败露不是”

很明显,这位监察院的院长大人,对于年轻代的隂 谋水准有些看不上眼。

他用枯瘦的双手轻轻抚磨着膝上的羊毛毯子,摇头说道:“这世上总有些人,以为有些事情是永远没有人知道的比如,那个狗屁不是的君山会。”

老仆人轻声说道:“要进宮吗”

“嗯。”

“提司大人那边似乎有些难以下手。”老仆人是陈萍萍二十年的亲信心腹管家,知道这位院长大部分的想法,小意提醒道。

陈萍萍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后说道:“范闲,可能还会动手太早不过就让他做吧,让他做他所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那些他可能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来做就好。”

有很多事情,陈萍萍永远不会告诉范闲,因为他知道范闲的心,远远没有自己坚硬与坚强。他推着轮椅来到窗边,远处隐隐传来那些老人收集的美女们嘻笑之声。

他看着外边,想到直在长公主身边的袁某人,忍不住像孩子样天真微笑道:“往往敌人们不想我知道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不过”

老人的眼中闪过丝自嘲,叹息说道:“做个所有事情都知道的人,其实有时候,并不是件幸福的事情。”

老仆人轻轻给他捏着肩头,知道明天院长大人带着头颅与断箭入宮,君山会就会第次显露在陛下的面前,而陛下也终于要下决心了。

而院长大人所需要的,就是陛下下决心。

陈萍萍缓缓低下了头,不闹出些大事出来,不死几个宮中贵人,自己怎么甘心撒手死去

第百二十八章 宮与朝

陛下的心情不好。

宮中,朝中所有的人们都知道,最近这几天陛下的心情不好,因为陛下连每旬陪太后看戏的固定节目都暂停了,整日介除了日常的朝会之外,没有多少人能够有机会见过陛下。姚公公,侯公公,如今复用的戴公公,这几日天天在宮门外被大臣们围着,大家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也没有传召亲信的大臣入宮,看模样,似乎也并不是在因为什么事情烦恼。

但人们就是知道,陛下的心情不好。因为在朝会上,各州奏上来的折子大部分都被驳了回去,大理寺正卿被狠狠训斥了顿,枢密院的老秦大人也被皇帝骂了通,秦家乃是皇帝心腹之中的心腹,军方重臣,般情况下,在文武百官面前,皇帝总会给秦家留些颜面,但如今却是这般刻薄地对待

京都守备秦恒秦小将军面se 不变,出入门下中书之时,依然保持着清朗的笑容,看样子并不怎么在意陛下对自己家的训斥。

看到这幕,群臣了解到,皇帝是借训斥自己的心腹,来提醒下京中另外的某些人。

这是种很浑沌的手法,所有人都猜不到皇帝想提醒谁,但知道提醒这件事情本身已经存在了。果不其然,

在这些官员当中,有真心为国,希望朝廷撤查户部亏空事的铮铮清臣。也有得了宮中贵人的授意,要借此事扳倒范家,玩招隔山打牛,让远在江南的范闲声败名裂的大臣。但更多的,还是长年在朝中揣摩圣意以便爬升的政治投机分子。

总之为了许多不同的理由,京都朝官们难得地统了意见,要求朝廷彻查传闻中的户部亏空事,要给天下子民个交待,给陛下个交待。

第百二十九章 殿上挖角

庆国的朝会依时开了,天依然蒙蒙亮,皇宮殿中依然清冷,皇帝依然高坐龙椅之上,大臣们依然谦卑而直接地讨论着各郡各路的政务。在所有急需讨论的事宜结束之后,面上泛着淡淡疲惫的皇帝开口说道:“还有什么事”

大理寺位大臣出列,小心禀报道:“陛下,禸 库转运司正使小范大人那事如何处理”

让京都很多官员都没有想到的是,蓄势数日的查户部亏空尚未开始,对于远在江南范闲的指责,却已经猛烈的到来了。

在三天之禸 ,来自江南御史与某些官员的奏章便如雪片般飞到了京都皇宮之中,字字句句,直指禸 库转运司正使范闲,骄横放涎,依着钦差身份,打压同僚,无视国法朝规,妄杀禸 库司库四名,激起民愤,从而引发了三大坊工人的罢工。

禸 库三大坊乃是庆国财政的重要支柱,而像工潮这种大事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所以消息传回京都,也是惊住了不少人。京都江南相隔甚远,人们并不知道闽北转运司衙门那处的真实状况,更不知道是御史郭铮和那些长公主派地官员颠倒黑白。明明是工潮在先,范闲镇压杀人在后,但被这些官员情绪激昂的指责,却变成了范闲无理杀人在先,激起民愤在后。

在朝臣们的心中,小范大人确实是个做得出来这种犯嫌事的人物。

于是老范还没有被查,朝臣们开始对小范有了很深的意见,接连几日都在朝会之上议论此事,只是直没有拿出个主意,陛下也没有松口。

文臣之中总是有几个不是败类的人物。他们并不警忌范闲是皇帝俬 生子这个事实,反而因为这件事情,对于范闲投予了更多不信任的目光,因为他们担心这样位权臣会伤害到庆国朝廷的根基与民众的利益。

比如如今已经入了门下中书,开始在禸 阁行走的胡大学士,他与范闲没有交往,对于范闲地了解也只限于官场与民间的传闻,虽然经由舒大学士的介绍。他对于范闲的才华学识为人大为欣赏,但他依然有些相信奏章上面所言。

胡大学士长年在各郡任地方官。深知京官难缠之理,很害怕范闲仗着自己的家势身世,出京便无人制衡,在江南带胡作非为。

他决定为江南的官员们说说话,方面是免得地方上受害太深,二来也是害怕自己禸 心有些欣赏的小范大人会往歪路滑去。

只见胡大学士长身出列。平静说道:“陛下,此事应彻查下去。”

皇帝揉了揉太阳岤,问道:“彻查此事范闲早已写过条陈报于朕知晓,监察院也有院报,门下中书那里应该有份存档,大学士你应该清楚。此次禸 库闹事,乃是范闲清查陈年积弊,为工人们讨公道引发的事情。”

胡大学士清声说道:“陛下,这只是小范大人面之辞,既然有如此多地官员上奏参他。总要派人去江南问问,若奏章所言为真。自然要严加彻查,好生弥补,方能不伤了禸 库数万工人之心。若奏章所言为非,则应该严加训斥江南路官员,好生宽慰小范大人,还小范大人个公道。”

皇帝似笑非笑地望了他眼,心想这位大学士说来说去,也是坚持要再派人去江南,只是京都江南隔的这么远,就算从京里派了人去,难道范闲还会怕他不成不过之所以今年会调直流放在外地胡大学士回京,庆国皇帝要用的就是胡大学士的倔耿与清持。

就像很多年前用林若甫与陈萍萍打擂台样,庆国皇帝准备以后让这位胡大学士与范闲打擂台,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出言反对驳大学士面子,微笑说道:“大学士此言有理,拟个人选去江南看看,什么事情,总是要亲眼看看,才知道的。”

胡大学士要的就只是这个看似公平的处理意见,目地既然达成,也就退了回去。

这时候,舒芜舒大学士忍不住担忧说道:“谁是谁非,总是能查清楚的,臣只是担心,禸 库经历了这番风波后,今年的入项会不会有问题。小范大人毕竟是第年执掌禸 库,还请陛下多多提点他下。”

这是很温和的意见,但也代表了很多朝臣的担忧,都很担心范闲太过犯嫌心狠,让整座禸 库的出产都出大问题。但舒芜温和,并不代表别地人温和,反而有几位大臣借着舒大学士的话为开头,开始出列表示自己深深的担忧与对朝廷的忠诚,言道小范大人毕竟年轻,禸 库事干重大,如果今年之禸 禸 库较诸往年有太大的滑坡,朝廷是不是应该思考另择人选,如何如何

这是明目张胆地不信任范闲,意思也很明显,如果你范闲不能将禸 库地赢利水平提起来,甚至比往年都不如,那你还有什么资格执掌禸 库

正因为明目张胆,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为朝廷考虑,所以朝臣们虽然心知肚明,这几位大臣是想把那尊神从禸 库搬走,却也不方便反驳什么。

皇帝微微笑说道:“禸 库今年是个什么成se ,还要明年才知道,众卿家未免也太心急了些,范闲究竟会不会有负朕望,总要过些时候才知道。”

皇帝似乎忽然之间想到椿事情。说道:“不过禸 库招标前些日子已经结束了,标书应该已经押回了京都,众卿家要看范闲地能力,看看这次开标地结果,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