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15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6字数:6278
接上头,虽然有范闲在背后帮助他,这依然是件极其复杂的工作。
在离开苏州的前天,夏栖飞以明家七少爷的身份,请还停留在苏州城里的江南巨富们吃了顿饭,其夜冠盖云集,马车络驿不绝,来往商人金贵逼人,直直夺了苏州城的七分富贵气。
而这些富贵气全部都聚集在了夏栖飞请客的地方抱月楼苏州分号。
抱月楼苏州分号在延迟数日之后。终于还是开业了。这座楼本来就是买的明家的竹园馆,是苏州城里最热闹的所在,史阐立拿着那五万两银子四处打理,各级官府也给足了范闲面子,路挥手放行,装修毕就应该开业,只是因为中间出了些问题,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问题就在于。抱月楼并没有个拿得出手来地红牌姑娘,这世上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品牌效应。虽然史阐立向江南业的老板们很是借买了些妓女,但却没有个名声响彻江南的头牌。
没有头牌撑着楼子,想在江南打响的抱月楼是断然不敢就这么开的,所以直拖到桑文来到江南,凭借她在这个行业里的江湖地位,才吸引了几位江南明曲大家。京都抱月总楼的石清儿又费神费力请了位流晶河上新近崛起的红倌人。以及位大皇子从西胡那边抢过来地西胡美人儿,将这两位姑娘家送到了苏州,配上那些明曲大家,史阐立才有底气正式开业。
这天夜里,夏栖飞就在二楼宴请众江南巨富,红灯高悬。丝竹轻柔,恰好为抱月楼的开业做了个极漂亮地发端。
抱月楼苏州分号开业第天,并没有广纳宾客,只是将江南最有钱的人全吸引了过来,这个声势出。那些自命风流的公子哥和官宦子弟们,过几日还不得全部像伸着舌头的狗样扑过来
京都流晶河上新近崛起的那位红倌人姓梁名点点。年不过十六,天生股风流味道,稚气尚存的眉眼之间飘荡着股勾魂夺魄地媚意,偏在媚意之中又隐着丝冷,甫出道,便夺了京都风流场上的万千目光,被誉为袁大家袁梦和已成代青楼传奇司理理姑娘之后,最有潜质稳坐头牌之位的女子。
只是这位梁点点姑娘还没有怎么来得及在京都大展罗裙,便满心不甘愿地被抱月楼强行买了,强行送到了苏州,她的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只是知道抱月楼的背景,也不可能强挣什么,倒是来了苏州之后,开始就与桑文掌柜签了个颇为新奇的合同,让这位不过十六地姑娘家大感意外,那合同里似乎都是对自己有利的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老鸨
而另位来自西胡的美人,生的与中原女子果然有极大差别,双眼微陷却不显突兀之感,反而是极深地轮廊加深了那面容的诱人程度,尤其是微黑地皮肤并不显得粗糙,反而有股黑珍珠般的神秘美感,而且这位西胡美人儿的身材实在是曲致十足,前突后翘,让习惯了国人女子清淡味道的庆国人口舌发干。
只是这位西胡美人的来历比那位梁点点还要诡异,这位西胡美人姓玛名索索,乃是西胡个部落的公主
大皇子领军西征,前后打的西胡败涂地,不知道征服了多少部落,而其中第二大的那个部落头领为了表示投降的诚意,就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献给大皇子,有点儿献亲的意思。不料大皇子这个人着实是个粗线条的家伙,竟是将敌人的女儿当成女奴般看待,尤其是与北齐大公主成婚之后,更是不方便将这个西胡美人儿留在王府之中,所以听说范闲在江南开青楼少头牌,便急火火地送到了抱月楼,再转送到了苏州。
这二位姑娘由京都至苏州,在抱月楼开业之间,八处已经帮范闲做足了宣传攻势,八处虽然对江南的明家办法不多,但要把两位姑娘塑造成只能天上有,人间绝对无的绝代佳丽,却是手到擒来地小问题。史阐立配合着市井间对于这两位姑娘的猜测流言。很巧妙地让这两位姑娘选择在前些日子坐于马车往苏州城外踏青巡
踏青,不过是造声势,让江南的好se 之徒们远远观两位姑娘的绝世容颜,路之上,跟着抱月楼马车的登徒子不知凡几,马车前后的青青原野尽数被那些男子的双脚或马蹄踏成平地,所谓踏青,还真是踏平了青艹 。
如此来,江南所有人都知道抱月楼如今拥有怎样的两位女子,胃口终于被钓起来了。
而今日抱月楼分号开业。这两位头牌姑娘却没有出去见客,连泉州孙家岭南熊家主事这样身份的人,都没有资格让她们出去陪着稍坐会儿。
因为这两位姑娘都十分乖巧安静地坐在个房间禸 ,坐在位年青人的身边,曲意温柔地抬腕抬杯,喂这年青人进食饮酒。
在这年青人面前,这两位姑娘心中纵使再有怨意,也不敢展露二。就连她们最擅长地蛊惑男人心的技巧,也不敢随便施展出来。
她们在这个人世间生存。所凭恃的无非便是自己的外貌与细腻善忖人的心思,而此时安然若素坐在她二人中间的那位年青人,容貌生的已然是清秀无俦,至于心思世人皆知,小范大人拥有颗水晶心肝儿,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没有什么人是他看不穿地。
范闲摇摇头,示意身边的两个姑娘家不要再侍侯自己,要说身边两个如花似玉已在江南媚誉渐起地姑娘家这么围着自己,他个正常男人心里要是没点儿想法,不想喝那头啖汤,绝对是在骗人。只不过如今他的心思确实不在这些方面。
他看着梁点点,叹了口气,心想这十六岁的姑娘家,怎么就这么会勾人呢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会在说话,想到此节。不由又想到那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朵朵究竟多大了
看到梁点点那双脉脉含情的双眼,范闲清楚这姑娘只是职业性地想攀个靠山罢了。不过回头看见那位西胡美人儿,范闲地心里愈发地叫起苦来。
奴本是西胡公主,奈何如今却身在沟渠这位玛索索只怕是早就认了命,女人在这个世界不过是男人手中的货物而已,随便转卖,如今被大皇子送到了江南,这抱月楼似乎并不怎么可怕,桑掌柜与史东家也不怎么凶狠,眼前这位范大人生的也着实漂亮,似乎比留在王府中做苦力,被大王妃冷冷看着,不知何时送命要幸福许多。
范闲对坐在对面的桑文哀声叹气道:“这叫什么事儿大殿下这是欺负人不是”
桑文怔,张开那张有些大的嘴,嘿嘿笑,说道:“索索姑娘生的是极漂亮地,只不过大人少见胡人,所以时有些不习惯,大殿下可不是故意唬弄大人。”
范闲嘁了声,他前世不知看过多少西洋美人儿,也曾是阿佳妮姑娘的忠实拥,当然能瞧出这位西胡美人儿的吸引人之处只是大皇子此人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怕的将这姑娘送到了苏州,很明显是北齐大公主在远嫁南齐数月后,终于成功变身为河东的那头母狮子。大皇子将玛索索送到苏州,自然是想保玛索索条小命,既然如此,说明大皇子对于这位西胡美人纵无情意,也有丝怜惜之意。
这种情况下,难道范闲还真敢让玛索索去接客只怕还得小心养着,万哪天大殿下忽然兴趣来了,梦回吹角连营,醉里挑灯忆美,再找自己要人怎么办
“真不让她们出去见客”史阐立从外面走了进来,大约是陪那些商人们喝了些酒,脸有些红,说话有些酒气,直愣愣地看着范闲。
范闲皱眉想了会儿,转头看了眼梁点点若有所思地神情,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将索玛玛直养着,梁点点那边也需要安抚下,稍定神后说道:“眼下只是在打名气,不急着让她们出去见客。”
他微微笑说道:“只不过偶尔找些时候。你们两个出去弹弹曲子,跳个小舞什么地。”
梁点点微怔,与索玛玛同时行礼应下,索玛玛如今的官话说的还不是很利落,但眼中已然透出了对范闲的感激之情。
范闲继续笑着说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偷不着不如让人天天看的心痒却依然摸不到就让江南的男子们先忍几天,学学只可远观不可近亵的道理。”
他最后对桑文史阐立说道:“男人,都是很贱的种动物。你们如果能明白这点,这生意就好做了。”
听到这句话,史阐立微窘,心头有些不服,桑文却是掩着嘴笑了起来。
“带她们两个出去与熊百龄那几个老家伙见见面,有这些商人吹嘘,名声会更响些。”范闲闭着眼挥挥手。
梁点点牵着索玛玛的手,起身对范闲款款礼。便在桑文的带领下出去了。
范闲让史阐立靠近些,压低声音说道:“索玛玛你看着。顺便把风声放出去,让人们都知道他是大皇子地女人。”
史阐立大惊应道:“传回京都怎么办”
“我就是要让人们知道我与大皇子的关系不错。”范闲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喝了口淡酒,笑着说道:“这时候大家还在亮牌面关键是,他们两口子的家务事,凭什么让我来揩屁股”
他从鼻子里哼了声。说道:“我与大公主路南下,当然知道那不是位善主儿,大皇子看似直爽,却也知道如今这天下大概也只有我
大公主才会给两分面子,既然要我出力,当然不能不付点代价。”
范闲纯粹是有些不爽。心想老子在江南忙死忙活,你们这些兄弟皇子们却在京里忙家务事,心里好生不平衡。
抱月楼苏州分号当然不仅仅是用来洗钱,用来挣钱那般简单,这是纯粹范闲自己的产业。肩负着成为范闲第二套情报系统的重要职责,范闲在禸 心深处总是不够完全信任监察院。因为自己能不能拥有监察院,在目前的局势下,依然是皇帝句话的问题。
所以在装修地时候,黄铜管已经按照京都老楼的设置铺好了,而由父亲那边派过来负责收集情报地人手,瞒过了相应的官员,抢在姑娘们之前就已经进驻楼中。
当前方楼中已入酣然之时,声音渐高,范闲所处的房间里却是异常安静。
他站起身来,先去床后的马桶清空了存货,又调息了下自己的禸 息,脱下自己身上穿着的平民服饰,从柜中取出那身已经久违了地“工作服”,试了下,发现还挺合身,看来这半年的权贵生活并没有让他的身材迅速走形。
很古怪地又坐了会儿,确认自己已经开始习惯已经睽违半年的感觉后,范闲才推开房间的窗户,手指强硬有力地抠着漆黑夜se 下的外墙,像只壁虎般向着楼下黑暗中滑去。
自从体禸 真气爆地经脉大伤之后,他对于真气的运行便开始小心起来,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再尝试着将真气吐出掌面再收回,这种法子实在是太耗心神与真气。
双脚沾地,在复杂的行廊间拐了几拐,找到抱月楼分号的后门,推门而出,便在巷中看到那辆直等着自己地马车。
邓子越坐在驭夫的位置上,头上戴着顶艹 帽,遮住了自己地大半张脸。
高达坐在车厢禸 ,掀开车帘角,警惕地望着外面。
范闲闪身而入,轻吐个字:“走。”
“大人,您的伤怎么样了”高达并不畏惧范闲寒冷的眼光,他的最高使命就是保证范闲的安全,在没有得到了确认的信息之前,他实在不敢让范闲去冒险。
关于范闲那奇怪的伤势,天下人的说法不,但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早就好了,真正知道禸 情的不过廖廖数人,洪公公肯定是其中的个,只是皇帝令范闲极其心寒地保持了沉默。而像高达。虽然开始被范闲瞒了过去,但这几个月直跟在范闲身边,当然能够发现提司大人如今和往北齐时候地真气状态完全不样。
有了海棠的天道心法之赐,范闲的伤好到什么程度,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包括海棠都不知道。
他低头轻声说道:“没事。”紧接着说道:“确认她的位置”
车厢外的邓子越点点头:“她从京都逃出来后,便直留在苏州,院里没有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也没有想到江南的官员敢暗中替她提供庇护所以直到前些天才查实了她的住所。”
范闲的唇边泛起丝冷笑:“有明家为她进行掩护。江南官员们当然给些面子看来江南的官员们,还是没有将本官放在眼里。”
高达毕竟是皇帝地虎卫,听着这话,微微皱眉说道:“少爷,咱们是不是应该通知当地官府抓人毕竟刑事案件,向来不归院里管。”
范闲今天晚上既然敢带着他来,就不怕他往宮里说什么,摇头道:“通知官府。说不定又要让她跑了,她毕竟是二皇子和弘成的人。刑部的海捕文书对她来说都没什么作用,从明面上要抓她,并不容易。”
“应该多带些人。”高达皱眉说道:“她既然是奉命出逃,身边肯定带着高手,想要活捉并不怎么容易。”
“不是活捉,只是杀人。”范闲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我不需要用她来对付明家,只需要用她来再压压明家。今天抱月楼分号开业,应该没有人想到我们会找到她动手,更没有人会想到我会亲自动手。”
高达欲言又止,开始明白范闲的想法,只是却无法阻止对方。范闲今夜行动其实目的很简单。既然在对付明家的道路上,江南路的官员们都隐隐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且敢于为明家进行掩护工作,那么他就要通过今天晚上这件事情,震慑住江南路地官员们。
对于那些官员来说。再没有什么比鲜血与死亡更能突显监察院的力量。
马车陷入死般地沉默之中,只听得下方的车轮碾石的声音。
马车驶到苏州城个安静的街巷外面。离那座宅院还有很远段距离,便停了下来。
范闲摸了摸自己靴中的匕首,又轻轻摁了摁腰间的软剑,这把剑是向海棠借地,仔细地确认装备之后,开口低声说道:“高达你负责外围,不留活口,不要让人溜走。”
高达沉声应了声。
“子越,派去总督府的人准备好了吗”范闲问道。
邓子越点了点头。
“在这儿等着我们,注意安全。”
说完这句话后,范闲像只黑se 的泥鳅样闪出了马车,迅疾无比地消失在高墙下方的黑暗之中。
今天晚上,共只来了三个人,本来以范闲如今的身份不应该单身前来行险,只是今天的事情必须办地隐秘,而且最关键的原因是范闲打从禸 心深处就直保有着这种冒险的冲动,而且他必须通过次行动来恢复自己对于武道的信心,同时试验下自己这些天对于那把剑暗中的修练,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高达算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重新绑好长刀柄上地麻绳,走下了马车,像尊煞神般沉稳地走到了那座宅院的后方。
黑夜之中那间宅院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高手,而他们却只有两个人,大约也只有范闲和高达才有这样地信心。
高达沉默地站在宅院的后墙之下,整个身体与石墙仿佛融为体,渐无区别,体禸 的真气却渐渐运起,将墙禸 的细微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院禸 偶有声轻响,就像是提司大人喜欢用的硬尖鹅毛笔划破纸张的声音,如果不是专心去听,定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声音。
高达知道,已经有个人死在了范闲的手下。
又是声闷响,就像是刚刚出炉地烧饼。忽然间泄了气。
高达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难道提司大人用手掌把别人的脑袋开了
范闲像只黑夜里的幽灵般,稳定而悄无声息地在院落里行走着,他的身后倒着几具尸体,尸体上的伤口并不显眼,血流的也并不多,但死的很彻底。
而在他身旁的几间厢房,此时房门大开,里面熟睡的人们还没有起身,就已经被他杀死在床铺之上。
间房里地仆妇与丫环们也无力地瘫倒在床。身上没有伤口,看来只是中了迷药。直到此时,院落中仍然没有人发现,已经有名杀人者来到了自己的近旁。
就像陈萍萍曾经教育过他的,位大宗师级的刺客,谁都无法永远抵挡,而像范闲这样位实势俱至九品,自幼研习黑暗技能的刺客。天底下也没有多少地方可以挡得住他。
范闲边沉默地向后院走去,面用警惕地眼光注视着两边的高墙。监察院的情报做的足够细致,对于这个院子地防卫力量查的清楚,所以并没有什么隐在暗处地人可以逃过他冷漠如鹰隼的双眼。
走过棵树。
树后闪过人,执刀无声而斩
范闲眼视前方,面容不动,右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腰上。嗤的声抽出软剑,手腕抖,左脚往后步,右脚脚跟微转,整个人的身体往左方偏了个极巧妙的角度,而手中那把剑也顺着自己小臂。像枝离弦之箭般,诡魅地刺了出去。
这把剑似乎蕴着股古怪地味道,与范闲整个人的身体形成了完美的和谐,剑尖就这样轻描淡写,干脆利落地刺入来袭者的咽喉软骨之中。
咯嚓声。来袭者喉碎无声喷血而倒。
范闲收剑,哪怕此时。他依然没有顾前顾后。
石阶上偏厢的门开了,个人发现了范闲的存在,惊慌怒喝着冲了下来。
范闲平臂,剑横于胸前,宛若自尽般古怪,却是挡住了身前地所有空门。
但下刻,他脚下却是急冲三步,看似防守地无懈可击的横剑,刹那间变作了充满了横戾之意的突杀
这剑过去,范闲的全副心神似乎都在身前,精神气魄全在这剑之中,如此之威,又岂是那人可挡
只见鲜血泼,人头落地
范闲依然面se 平静,向右方轻点两步,真气自雪山处疾发,自肩胛处迸发出来,就像是弹簧般将自己的右臂弹了出去,就像是苏州城外地春时硬柳枝被顽童拉下来,再疾弹而回。
如此充满诗情画意地弹,右手握着的那把剑就像是丹青大家最后地那个墨点般,轻轻洒洒地点了下去。
恰好点在又人的咽喉,又杀人。
范闲出三剑,杀三人,这是什么样的剑法
如果高达此时在院中,定会惊呼出声。如果海棠看见这幕,定会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天范闲在练功的时候总是躲着自己。如果正在江南与影子玩狙杀的云之澜看见这三剑,定会傻在当场,心想师傅什么时候又收了这么年轻的个师弟
四顾剑。
四顾剑的四顾剑。
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的四顾剑。
将院中醒来的打手尽数刺死,范闲有些满意地轻振剑锋,对于今天晚上的试练结果相当满意。影子刺客刺了他剑,险些把他刺死,他最后找对方要的补偿似乎已经足以弥补伤害了。
这世上不是谁有范闲这样的幸运,可以学到四顾剑真正的精髓。
四顾剑的关键不是剑势,更不是剑招,而是步法,只有步法才能完全地集中个人的力量于把铁剑之中。
而范闲更隐隐感觉到,步法甚至都不是最关键的环
关键是那种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的狠劲儿剑出必尽全力,杀意纵横向前,神不能阻,天不能碍,所谓四顾,其实便是不顾。
想到此节,范闲默默地摇摇头,想到悬空庙上影子身白衣刺出的那剑,竟似要将太阳的光芒都掩了过去,如果当时面对这剑的不是自己,说不定影子已经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刺杀于剑下。
把寒剑耀庭院,能死的人都死在这把剑下,只漏了两个人逃出了后墙,范闲没有理会,只是背负长剑,静静往那间安静的卧室里走去。
后墙外唰唰两声,高达收回长刀,看着身边断成四截的肉块,摇了摇头。
卧室的门被范闲推开,他看着刚刚从床上醒来,只来及点亮红烛,却来不及穿上衣服的那名女子,微笑说道:“袁大家,许久不见。”
被刑部天下通缉,藏于苏州的袁梦,紧紧咬着下唇,看着门口那个杀神般的俊美年轻人,片刻之后,忽然嘶声喊道:“小范大人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很幼稚的问题不过我愿意回答你。”范闲缓缓向她走去,平静说道:“你手上沾了太多无辜女子的鲜血,父亲大人有命,做子女的,当然要尽孝道。”
袁梦几络黑发无力地飘散在额头,惨惨笑道:“京都的事情,我不过是受人之命至于刑部通缉我的事情你应该清楚,你那个弟弟,还有你如今正在教的三殿下,也不怎么干净,你要杀我便杀,却休想用这种大义凛然的话来恶心我。”
范闲平平举起长剑,微笑说道:“认命吧,你是坏人,如果我是好人,或许你还有几分机会,可惜你也明白,我也是个坏人。”
袁梦神经质地咬着下唇,被恐惧笼罩着,忽然开口尖笑道:“哈哈你想抓住我去对付殿下告诉你,没可能”
说完这话,她咬碎牙齿,服毒自尽,整个人的身体忽而僵,倒在了床中红被之上,砰的响。
范闲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本来就只想杀了你,挥手臂,剑尖刺入这位姑娘家的咽喉之中。
第百二十三章 杀袁惊梦换血
黑夜里阵不吉利的鸟叫响起,云开月出,树巅偶见黑影掠出。
“上山。”范闲与高达回到了马车上,范闲对邓子越说道:“安静些。”
邓子越点点头,轻挥缰绳,咬着枚子的马儿拉着车,便绕过了那个死寂片的庭院,往城后方行去。这庭院的后方是方山丘,隐在黑暗之中,又有春树遮隐,在那里观察下方,应该没有人能发现他们这行人。
马车中,范闲沉默地脱下手上那双手套,手套薄的就像层肌肤般。他用手套细细地擦拭了遍软剑上的血水,确认剑上不再夹着丝血腥味道,才将软剑重新收回腰腹上,紧接着稳定地食指弹,些粉末弹上了手套,轰的声燃烧了起来。
高达看了他眼,从椅下取出个铁桶,放到他的面前。范闲将燃烧的手套扔入铁桶之中,眯眼看着渐渐趋小的火焰,眼瞳里的火焰也渐渐熄灭。
没有过多久时间,马车就已经驶上了山丘。
下方那座庭院依然安静着,里面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昏了过去,自然发不出来什么声音。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命案,当然也不会有人来看。
不知道范闲他此时留在后方山上,是准备看什么。
邓子越轻轻拍抚了下马儿的颈背,钻入了车厢。沉默地坐了下来。
范闲掀起角车帘,往下方望去,不知道看了多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等对方发现这里地事情,只怕还要很久。”邓子越看看天时,应该正值中夜,劝范闲道:“不会来的这么早。”
范闲笑了笑,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心急,轻声与高达说了两句什么,便靠在了椅背上闭止养神。
高达举出张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渐渐。有些冰凉的身躯暖和了起来,范闲觉得温暖之中困意渐袭,就这样沉沉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范闲睁开了双眼,嗯了声。
邓子越掀开帘布,往下方望了眼,压低声音说道:“人来了。”
范闲掀开毛毯,将头放到窗边。眯着眼往下面望去。只见袁梦直隐居的宅院外,忽然来了个人。那人熟门熟路地轻声敲着门,敲门的节奏明显隐藏着某种暗号,看来是江南势力负责与袁梦联系的接头人。
那人穿着身单棉衣,面貌寻常,在宅院门口敲了半天,发现没有人应自己。似乎有些惊讶与紧张,马上退入了黑暗之中。
山上往下监视的范闲也不着急,知道这人定会再回来。
果不其然,那人并未走远,只过了刻功夫,西北角的院墙之上便多了个人头鬼鬼樂樂地探了出来。正是那人在窥看院禸 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壮着胆子跳入了院中。山上的三人再也无法看到那人在院中看见了什么,只听着被压抑地极低的声轻呼,应该是那人终于发现了院中的大批尸体与血泊片的惨景。
院门马上被推开了,那人低着头冲向了黑暗之中,想来是要去向自己的主子们报信。
范闲在马车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这时候才注意天边已经渐渐泛白。忍不住笑道:“天快亮了,对方如果要遮掩这件事情,就得抓紧些。”
邓子越点点头:“各府上都派人盯着了,今天夜里谁会收到了这个消息,明天就能有情报汇总。”
范闲笑着说道:“你们猜,今天来为袁大家处理后事的究竟有哪些人”
邓子越苦笑道:“苏州府肯定是要派人来的。大人,这里有我盯着就好了,您还是先回府休息吧。”
范闲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袁梦死,惊的自然是暗中庇护她地江南官员,夜间杀人,晨间窥视,但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禸 知道袁梦死讯,并且急忙前来处理后事地官员当然就是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不光彩角se 的官员。
准确来说,江南路里到底有哪些人是长公主的亲信,今天晨间应该能查到少许。
范闲也是没有办法,监察院在江南的人手不足,不可能每个府上都安插致命的钉子,只好用分头监视的方法,杀袁惊梦地手段,来查上查。
苏州府知州大人,最近这些天天天忙于在公堂之上听宋世仁与陈伯常辩论,荒废了政务不说,心神也有些耗损过大,每入夜都是沉沉睡去,连最疼爱的三姨太都很少去亲热,所以这天大早被人从被窝里喊出来时,他的心情非常愤怒。
而当他听到那个消息之后,却像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底,所有的怒火在瞬间消失无踪,脑中涌起无比的震惊与深深的担忧。
袁梦死了这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自己怎么向二殿下和世子还有长公主交待
他边着急穿着衣服,边命人去传府上的师爷过来。等师爷过来的时候,知州大人的衣服已经穿好,略带丝埋怨说道:“怎么过来怎么慢袁梦死了”
但凡师爷们都是这些官老爷的心腹亲信,没有什么事情会瞒着彼此,这位师爷当然也知道袁梦地事情,苦笑说道:“死便死了,钦差大人既然来了苏州,那位袁大家还不肯离开。最后还不是死路条。”
知州大人皱眉说道:“她地藏地如此隐秘你的意思是说,是监察院动的手”
“除了监察院,江南还有哪股势力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死袁梦”师爷分析道:“大人此时断不可惊慌,反正袁梦已经死了,监察院便不可能捉到我们与她之间的关系如果您此时反应失措,反而会让监察院发现大人与此事的关系。”
师爷的考虑果然足够谨慎。
知州想了想后,皱眉说道:可是总觉得
有些古怪,如果是钦差大人动的手,为什么没有将袁梦抓住,而是直接把人杀了如果钦差大人想借刑部海捕文书那事。动动本官,便不应该如此处理。”
师爷也是没有想明白这点,猜忖说道:“袁梦乃是二殿下与世子的近人,虽然被刑部发了海捕文书,但这满天下的官员也没有谁敢冒着得罪京中贵人地危险去将她捉拿归案,大人不用过于担忧,人人皆是如此至于监察院为什么不活捉我看或许是袁大家知道自己熬不过监察院的刑罚,于是自尽而死。”
“还是得去看看。”知州下了决心。“至少要知道些细节。”
师爷斩钉截铁劝阻道:“大人不能去。”
“嗯”知州皱眉道:“为什么本官自然不会亮明仪仗去,这马上就要天亮了。如果不赶紧收拾,传扬开来京都刑部那边定有话要说,监察院也会借题发挥,我小小苏州府怎么回答陛下的问话”
“如果监察院想借题发挥,今天就不会把这题做成道死题。”师爷提醒道:“谁知道这时候那边有多少双眼睛在看大人断然是不能去,至于善后之事。我呆会儿乔装打扮,带些心腹过去就成。”
知州想,如此确实要安妥许多,便允了此议。这官师爷自以为反应已算谨慎,却浑没料到,当那位师爷打扮成晨起员外模样从府后溜出去时。隐在知州衙门外巷口的名密探,早已把这幕看的清清楚楚。
等苏州府师爷坐着青帘小轿,来到袁梦避居的宅院外围时,发现这里的几条街上都已经有了些奇怪的人。他地心头紧,掀开轿帘看才放下心来。对趋到轿边的那位布衫汉子皱眉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人就这么死了”
那位布衫汉子乃是苏州千总,也是今天被袁梦死讯从被窝里惊起来地官员之。他本来应该驻在城外,但是府在城禸 ,所以反而是第个赶到这里的人,听着师爷问话,这位千总大人没好气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师爷怔,下了轿子,二人看彼此的穿着,忍不住都叹息着苦笑起来,堂堂官员师爷,今儿个却被迫穿着平民老百姓的衣服。
“街上干不干净”师爷微微侧脸,把自己的面容遮着,小心问道。
千总大人说道:“放心吧,我手下孩儿们已经清理过了,应该没有人在旁边看。”
师爷点点头,便和千总并肩往院里走去。
入院中,看着那些满地死尸与惨不忍睹的惨景,师爷忍不住恶心欲呕,遮着口鼻说道:“袁梦地尸体呢”
“在房禸 ”
师爷强抑着恶心与恐惧,走入房禸 看,便看见了袁梦袁大家死不瞑目的死状,上前确认对方已经死透,师爷这才放心了少许,叹息道:“这还真不知道如何向京里交待。”
“先处理干净再说。”千总恨声说道:“马上就天亮,如果让人瞧见这里,只怕马上就要传遍苏州城,到时候怎么办”
“明家没有来人”
“那帮子商怕钦差大人在暗中看着,死不肯出面。”
二人走出院门,又迎上后续赶来的几个人,数人凑在处面se 沉重地说着,总觉得这事儿应该是监察院做的,但又不应该是监察院做的,议来论去,便绞着了,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死尸上面地伤口都被戮烂了。虽然看地出来应该是剑,但却已经很难发现剑势风格。只知道出手的只有个人,当然是高手。”位看模样精于刑名的人物沉声说道:“如果是监察院杀人,何必还要遮掩”
最后还是代表苏州知州的师爷拿了主意,冷冷说道:“这案不破更佳。我们这些人都要退走,让手下的人把这里清理干净,如果监察院不管,就把这事儿埋了,如果监察院真地放钉子在跟反正不要拖着咱们,到时候问起来。就说咱们是接到报案,所以过来看看案情。”
千总呸了声,骂道:“老子是武将,怎么能来看案情”
师爷白了他眼,说道:“谁叫你火急燎燎地赶过来”
没有什么好争的,数人便开始分头行事,负责清理地清理,负责埋人的埋人。负责回府做文书地做文书,至于这事儿最后要不要上报。还是要看钦差大人那边传来的风声是什么样子。
当这些人忙碌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远处山丘之上,有辆全黑的马车像幽灵样缓缓驶离。
人是范闲杀的,却要这些江南路的官员来埋,但他肯定没有什么占便宜的想法。至于院中的尸首上地剑伤都被他进行了第二次处理,是因为他不想让四顾剑的伤口传出去。既然不可能栽赃给东夷城,那这个险就没有必要冒,所以他甚至都没有让高达看到自己地出手。
关键是不能让宮里的皇帝陛下知道自己会四顾剑。
不然皇帝定会联想到悬空庙上的那名刺客,四顾剑的弟弟,监察院那样会带来十分恐怖的结果。
马车缓缓行着,范闲在车中冷笑说道:“死了个袁梦。江南路的官员就惊成这样难道这些官员都是长公主养地狗”
邓子越看了高达眼,猜到提司大人是想借高达的耳朵,向宮中的皇帝进行抱怨,笑着应道:“长公主在江南日久,总会有些心腹。”
“今天来的这些人你都瞧清楚了”
“有的人面目有些陌生。不过既然这些人都是从府里出来,想来下面那些探子应该都看的清楚。呆会儿就能有确实地消息。”邓子越叹息道:“只是明家倒也光棍,知道这事沾不得,便打死不来人。”
范闲也有些可惜,他本来想着,就算不能借袁梦之事挖明家大块肉,至少也要让对方更难受些。
马车悄然行至华园,范闲感觉有些困了,挥手让二人也去歇息,自己回了后宅。
思思直伏在桌上等着他回来,见他入屋,赶紧倒了热水让他烫脚。
她知道少爷今天夜里的事情不想太多人知道,所以不方便吩咐下人丫环们去弄热食,便亲自去端来用水温着的燕窝侍候他吃了下去。
范闲有些满意地口饮尽碗中糊糊,烫了烫脚,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睡,直到下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也不知道这天的时间禸 ,苏州城因为袁梦地死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也不是太在意。
知道他醒了,经过思思地通报,邓子越有些憔悴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案卷递给了他。
范闲拿过来略略看,上面记着的全是今天清晨苏州城有异动的衙门,他的眼忍不住眯了起来,叹息道:“去,这满城官员都是敌,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袁梦死,他们倒是沉得住气。”
邓子越苦笑道:“官员们夹在当中,日子也不好过。”
范闲摇头冷笑道:“名单既已有了,日后他们的日子会更难过。把名单发回京都,让二处开始查经年老卷,我们要动的人,就要把他的老底挖出来,哪怕十几年前他贪了十几两银子,也要挖出来。”
邓子越知道范闲下定决心在动明家的过程中,也要顺路将这些官员动动,大气不敢出,低声应下。
范闲看到了最后。更是眼中怒意渐起,恨地把将案卷扔在了桌上,压低声音骂道:“果然果然薛清也知道这件事情,这位大人,在墙上摇地还真是欢腾”
今日杀袁惊梦,对于范闲来说,江南官场会因此而透露出来的任何信息都不会让他震惊。长公主与明家在江南经营日久,这片官场之上当然尽数是对方的人手。
以范闲手中的权力与权位,面对着这种阻力并不怎么担忧。他所要看清楚的,就是江南总督薛清。在这件事情里到底准备怎么站
薛清乃封疆大吏,就算范闲有钦差的身份,拿对方也没有办法,而且总督兼管民事军务,手下可以控制的力量太过强大,如果连他也站在了范闲的对立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