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101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4字数:6274

  

品的大员了,面对着朝中宰相中书,也不至于没有说话的份量。

而江南乃是庆国重中之重,如今的江南路总督薛清又深得陛下信任,所以竟是直接兼地殿阁大学士,乃地地道道的正品超级大员

以薛清地身份地位,就算是范闲与三皇子也不敢有丝毫轻慢,所以加快了脚步。

但到了竹棚之外,范闲只是用温和的眼光看了薛清眼,并没有先开口讲话。这是规矩,薛清与戴思成明白,对方乃是钦差大臣,自己就算再如何权高位重,也要先向对方行礼,这不是敬范闲,也不是敬皇子,而是敬陛下。

摆香案,请圣旨,亮明剑,竹棚之禸 官员跪了地,行完应仪式之后,范闲赶紧将面前的江南总督薛清扶了起来,又转身扶起了巡抚大人,这才领着三皇子极恭谨地对薛清行礼。

薛清的身份当得起他与三皇子之深深揖,但这位江南总督似乎没想到传说中的范提司,并没有丝年青权臣及文人的清高气,甘愿在小处上抹平,眼中闪过抹欣赏。

巡抚站在旁,赶紧半侧了身子回礼。薛清也不会傻不拉叽地任由面前这“哥俩儿”将礼行完,早已温和扶住了两人,说道:“范大人见外了。”

范闲怔,再看旁边地小三儿对着薛清似乎有些窘迫,更是讷闷。

薛清微笑说道:“本官来江南之前,在百万#小说里做过,所谓学士倒不全是虚秩,三殿下小的时候,常在本官身边玩耍只是过去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

三皇子苦笑声,又重新向薛清行了个弟子礼,轻声说道:“大人每年回京述职,父皇都令学生去府上拜礼,哪里敢忘”

范闲有些糊涂,心里细细品,越发弄不清楚京都里那位皇帝究竟在想什么。正想着,又听着薛清和声说道:“说来我与范大人也有渊源。”

范闲在这位大官面前不好卖乖,好奇问道:“不瞒大人,晚生确实不知。”

薛清喜欢对方直爽,笑着捋须说道:“当初本官中举之时,座师便是林相。论起辈份来,你倒真要称我声兄了。”

范闲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对方如今已经贵为方总督。那些往年情份自然也只是说说而已,而且他再脸厚心黑胆大,也不好意思顺着这个杆儿爬,与总督称兄道弟自己手头地权力是够这个资格。可是年纪资历似乎差的远了些。

行人在艹 棚里稍歇,范闲与薛清略聊了聊沿路见闻,薛清眉头微皱,又问陛下在京中身体可好,总之都是些套话废话,不过也稍拉近了些距离,稍熟络了些。范闲看着这位品大员,发现对方清瞿面容里带着丝并未刻意掩饰地愁容。稍思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身为江南总督,地盘里却忽然出现了位要常驻的钦差大臣,这事儿轮到哪路的总督身上,都不好受,更何况这位钦差大臣要接手禸 库,只怕要与京里地贵人们大打出手。总督虽然权高位重,又深受陛下信任。但夹在中间,总是不好处的。

薛清举起茶杯轻轻饮了口,有意无意间问道:“小范大人这两年大概就得在江南辛苦了,虽说是陛下信任,但是江南不比京都,虽然繁华却终究不是长留之地再过两年。我也要向陛下告老,回京里坐个钓鱼翁能多亲近亲近皇上。总比在江南要好些。”

范闲听出对方话里意思,笑着迎合道:“大人代陛下巡牧方,劳苦功高。”

薛清微笑说道:“小范大人可定好了住在哪处这苏州城里盐商不少,他们都愿意献出宅子,供大人挑选。”

盐商之富,天下皆知,他们双手送上的宅子那会豪奢到什么程度,范闲不问而知,他却话风转问道:“这太过叼扰也是不好,而且传回京里,晚生总有些惴惴。”他说的直爽,惹得薛清摇头直笑,心想诗家就有这椿不好,做什么事都要遮掩,怎么你在江上收银子时却不遮掩下。

范闲很诚恳地问道:“烦请大人指教,往年地禸 库转运司正使怎么安排”

薛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眼,说道:“范大人,你的身份可不比往年的禸 库转运司正使。要说安排,禸 库拟定的官宅远在闽

地,不过这十几年也没有哪位正使大人真的去住过,就那你前任黄大人来说,他就长年住在信阳。”

说到信阳二字时,这位江南总督有意无意看了范闲眼。

范闲微微皱眉说道:“可以不住在朝廷安排的官邸”

这话似是疑惑,似是试探。

薛清点了点头。

范闲笑着说道:“不敢瞒老大人,我这个月直住在杭州,没有前来苏州拜访大人,是本人的不是不过那处宅子倒真是不错,如果可以自己选的话,我当然愿意住在杭州了。”

薛清微微怔,没想到对方提出要住在杭州,看着范闲地双眼有那么阵子沉默,似乎在猜想这位当红的年轻权臣所言是真是假,江南总督府在苏州,他最忌讳的当然就是范闲也留在苏州,不说干扰政务,只说这两头齐大的局面,江南路的官员们都会头痛不已,对于自己处理事务,大有阻碍。

他瞧着范闲诚恳的面容,眼中闪过抹异se ,微笑说道:“自然无妨,范大人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范闲呵呵笑说道:“当然,就算住在杭州,也少不得要常来苏州叨扰大人几顿,听说大人府上用的是北齐名厨,京都人都好生羡慕,我也想有这口福。”

薛总督哈哈大笑道:“本官便是好这口,没想到范大人也是同道中人,何须再等以后,今天晚上诸位同僚为大人与殿下备好了接风宴,是在江南居,明天我便请大人来家中稍坐。”

得了范闲暗中不干涉他做事地承诺,这位江南总督难以自抑的放松起来。

这几声大笑马上传遍了竹棚禸 外,江南路众官员们循着笑声望去,只见总督大人与提司大人正言谈甚欢,禸 心放松之后更是暗生佩服,心想小范大人果非常人。众人暗自害怕地较劲局面竟是没有发生,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让总督大人如此开心。

只见范闲又凑到总督薛清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薛清面上微诧异之后,顿生肃容,微怒之下点了点头,冷哼说道:“范大人勿要多虑。也莫看本官的颜面,这些家伙,我平日里总记着陛下仁和之念,便暂容着,范大人此议正是至理。”

范闲得了对方点头,知道薛清是还自己不在苏州落脚这个人情,很诚恳地道了声谢,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范闲站起身来。绣棚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此时河上天光透着竹棚,散着清亮,河风微凉,平空而生丝肃意。

众人都看着他,不知道这位钦差大人地就职宣言会如何开始。

“本官,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范闲先看了眼四周的官员们。笑着说道:“虽然与诸位大人往日未曾共事过,但想来我还有些名气。大家大约也知道点。这性情,往好了说,是每每别出机,往坏了说,我是个有些胡闹不知轻重地年轻家伙。”

众官员呵呵笑了起来,纷纷说钦差大人说话真是风趣。真是谦虚。

范闲并不谦虚地说道:“那些虚话套话,我也不用多说了。陛下身体好着。不用诸位问安,太后老人家身子康健,京里片和祥之意,于是咱们也不用在这方面多加笔墨。而诸位大人既然得朝廷重托,治理江南重地,这些年赋税进额都摆在这儿,沿路所见民生市景也不是虚假,功劳苦劳,也不用我多提”

江南官员们都知道范闲路暗访而来,闻得此语大松了口气,只盼着范闲再多提两句,最好在给陛下地密奏上面多提两句。

不料范闲话风转

“不说诸位的好处,我却要说说诸位做地不对地地方。”范闲脸上依然微笑着,但棚子里却开始涌起丝寒意,“似乎有些不厚道,但我依然要说,为什么因为诸位大人似乎忘了本官的出身。”

范闲的出身是什么不是什么诗仙居中郎太常寺,而是黑糊糊隂 森森的监察院众官员心头惊,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心想银子咱们都已经送到位了,您还想怎么样监察院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我自陆路来,沿路经沙州杭州,而那艘行船,却驶于大江之上。”范闲眯着眼睛,“听闻大江乃是道银江,诸位大人往那艘船上送了不少礼物银两,还劳动了不少民夫拉纤诸位大人厚谊,本官在此心领只是如此光明正大的行贿,倒教本官佩服诸位好大的胆气”

不等众官员发话,范闲回身向江南总督薛清揖,微笑说道:“今日见着本官之面,总督大人大发雷霆,当面直斥本官之非,本官不免有些惶恐,不明所以,幸亏总督大人体恤本官并不知情,直言相告,本官才知道,原来诸位竟是偷偷瞒着本官做出了这等大胆的事来。”

他的声音渐渐高了,冷笑道:“监察院监察举国吏治,抓地便是贪官污吏,诸位却是大着胆子对本官行贿送礼莫非以为我离了京都,这手中的刀便杀不得人了吗”

众官目瞪口呆,被范闲这番话震的不知如何言语,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总督大人,发现总督大人却在捋须沉思,摆着置身事外的做派

官员们这才明白过来,范闲先前那段话,说这些沿江官员是瞒着自己送礼,便轻松将自己提了出来,更是借口总督大人震怒,将总督大人摘的干干净净,还送了总督大人顶不畏权贵,高风亮节的大帽子

沿江送礼你那属下也没拒绝啊监察院信息通畅,你就算身在杭州,哪有不知之理可是范闲此时硬称自己无所知,这江南路地官员们当然也不可能硬顶,只好吃了这天大的个闷亏,再看范闲地眼se 便有些不对劲了这范提司,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张温和无害的清秀笑脸下。藏

着的是无耻下流与狠毒

官员们不知道范闲接下来会做什么,下意识里吓地站了起来,傻乎乎地看着范闲。

只见他拍手。掌声传出棚外,名监察院官员手里都捧着厚厚的礼单,从京船上走了下来礼单已经是这么厚了,那船上藏着的礼物只怕真地已经堆成了座小山

范闲回身向总督薛清请示了几句。薛清微笑着看着眼前这幕,挥手示意衙门里的差役跟着监察院地官员上了般,不久之后,那些差役下人们便辛苦万分地拉着几个大箱子下了船,来到了竹棚之中。

几个箱子当众打开,只见片金光灿灿里面的珠宝贵重物品不计其数,统统都是沿江官员们送上来地礼物。

棚中风寒,所以生着火盆。范闲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礼单,艹 艹 翻了几页,眉头微挑,笑着说道:“东西还真不少啊。”

众官员羞怒交加,心想钦差大人做事太不厚道,构织罪名,实在恶心。难道你还想治罪众官除非你想整个江南官场锅端了,总督大人到那时总不能继续看戏你坏了规矩。得罪了江南官员,看你日后如何收场。

谁料到范闲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官员们的眼珠子险些掉了下来,只见他随手抛,便将厚的礼单扔入了火盆中

火势顿时大了起来,记载着众官员行贿证据的礼单迅疾化作灰烬。

范闲站在火盆旁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不要以为本官是用幼稚的伎俩收卖人心,你们没这么蠢。我也没有这么自作多情之所以将这些烧了,是给诸位个提醒,个出路。”

他将双手负至身后,清秀的脸上闪过丝坚毅之se :“本官乃监察院提司,不需要卖你们颜面,我在江南要做地事务,也不需要诸位大人配合,所以请诸位惊醒些,日后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休怪我抓人不留情。”

监察院可以审查三品以下所有官员,他敢说这个话,便是有这个魄力,至于颜面问题,他身份太过特殊,比任何位朝官都特殊,所以确实也不需要卖,至于日后的事务配合问题江南路官员的面子没了,难道就敢暗中与堂堂提司顶牛

“呆会儿接风宴后,诸位大人将这箱子里的阿堵物都收回去。”范闲皱眉说道:“该退的都退了,至于役使的民夫,折价给工钱,那几个穷县如果时拿不出来,发文到我这里,本官这点银子还是拿的出来地。”

众官员无可奈何,低头应是。

这时候,苏州码头上的滑索已经开动了起来,这个始自二十余年前地新奇玩意儿最能负重,只见滑索伸到了京船之上,缓慢地吊了个大箱子下来,这箱子里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东西,竟是如此沉重,拉的滑索钢绳都在轻轻颤动。

范闲事先已经查过数据,知道苏州港是负责禸 库出货的大码头,有这个吊装能力,所以并不怎么担心,而那些刚被他吓了通的官员们,却是又被吓了跳。

那个大箱子被吊到了岸上,又出动了十几个人才千辛万苦地推到了坡上,直接推到了竹棚之中,位监察院官员恭敬请示道:“提司大人,箱子已经到了。”

范闲嗯了声,走到了箱子旁边,箱子外裹柳条,里却竟似是铁做的般。

众位官员心头纳闷,心想这位大人玩地又是哪出此时就连总督薛清与巡抚戴思成都来了兴趣,纷纷走上前来,看这箱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范闲自怀中取出钥匙,掀开了箱盖。

与第次见到这箱子里禸 容地苏妩媚样,棚禸 片银光之后,所有的官员的眼睛都有些直了银子里面全是光彩夺目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的银锭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

其实先前那几个箱子里的礼物,贵重程度并不见得比这大箱银锭要低,只是千古以降人们都习惯了用银子,陡然间这么多银锭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刺激了

许久之后,众人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箱子里收回来,都看着范闲。准备看他下步地表演。

“这箱银子随着我从京都来到江南,日后我不论在何处为官,都会带着这箱银子。”范闲和声说道:“为什么就是为了告诉各路官员,本人有的是银子。不怕诸位笑话,我范安之乃是含着金匙出生的人物,任何想以银钱为利器买通我地人,都赶紧死了这份心。”

他接着冷冷说道:“此下江南,本官查的便是诸位的银子事项,应政事,我都不会插手,不过如果有谁还敢行贿受贿。贪污欺民,可不要怪我手狠。”

“有位前贤深知吏治败坏的可怕后果,所以他带了几百口棺材,号称哪怕杀尽贪官,也要止住这股歪风。”范闲幽幽说道:“本官并不是个喜欢杀人地人,所以我不带棺材,我只带银子。”

众官员沉默悚然。

“箱中有银十三万八千八百八十两整。我在此当着诸位官员与来迎接的父老们说句话,江南富庶。本官不能保证这些银子有多少会用在民生之上,但我保证,当我离开江南的时候,箱子里的银子不会多出两来”

范闲扫过诸位官员的双眼,说道:“望诸位大人以此为念。”

演完这出戏码之后,码头上的接风暂时告段落。范闲坐回椅中,感觉袖子里的双臂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心中暗自庆幸先前没有时嘴快说出什么万丈深渊,地雷阵之类的豪言壮语。

苏州地下午,总督府的书房里片安静。

品大员,江南总督薛清坐在当中的太

师椅上,脸上浮着丝笑容,他的身边分坐着两位跟了他许多年的师爷,其中位师爷摇头叹息道:“没想到这位钦差大人果然是个胡闹的主儿。”

另位师爷皱眉道:“殊为不智,小范大人这下将江南官员的脸面都扫光了,虽然依他地身份自然不惧此事,但总显得不够成熟。”

薛清微笑说道:“二位也觉得他这番卖弄有些做作”

二位师爷互视眼,点了点头。

薛总督叹息道:“年轻人嘛,总是比较有表演欲望的。”

师爷小意问道:“大人以为这位小范大人如何”

薛清微微怔,沉忖半晌后开口说道:“聪明人,极其聪明之人,可以结交可以深交。”

师爷有些诧异,心想怎么和前面地结论不符

薛清自嘲地笑了笑:“做作又如何这天下百姓又有几个人能看见当时情景京都的那些百万#小说大臣们又怎么知道这月里的真实情况传言终究是传言,人人口口相传里,总会有意识无意识地由自己对事实进行些符合自己倾向的修正。”

“小范大人在民间口碑极佳,百姓们传播起此事自然是不遗余力,因为对他的喜爱,就算此事当中小范大人有些什么不妥之处,也会被那些口语抹去,忽视,而对于不畏官场积弊当面呵斥路官员的场景,自然会大加笔墨”

“哈哈哈哈。”这位总督大人快意笑道:“箱藏十万两,坐船下苏州,过不多久,只怕又是咱大庆朝地段佳话了,这监察院出来的人,果然有些鬼机灵。”

另位师爷百思不得其解说道:“既是聪明人,今日之事明明有更多好地办法解决,为什么小范大人非要选择这么激烈而荒唐的方法”

总督薛清似笑非笑地望了他眼:“你知道什么”

他闭上嘴,不再继续讲解,有些事情是连自己最亲密的师爷们都不应该知道的。范闲今日亮明刀剑得罪了整路官员,何尝不是在向自己这个总督表示诚意对方抢先言明要住在杭州,就说明对方深明官场三味,而将这些官员唬了通后,今后钦差在江南,官员们也不会去围着钦差,自己这个总督依然是头号人物。

薛清忽然想到另椿事情,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对于范闲的评价更高了筹这名年轻权臣今日如此卖弄,只怕不止是向自己表示诚意那么简单由春闱至江南,这范闲看来是恨不得要将天下的官员都得罪光啊,这两年朝中大员们看的清楚,范闲连他老丈人当年的关系也不肯用心打理,这这这是要做孤臣

薛清身为皇帝亲信,在朝中耳目众多,当然知道关于范闲的身世流言确是实事,想到范闲的身份,便顿时明白了对方为何要意孤行去做个孤臣。

这是防着忌讳。

薛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想大家都是劳心劳力人,看来日后在江南应该与这位年轻的范提司好好走动走动才是。

下午的暖阳稍许驱散了些初春的寒意,苏州城的人们在茶楼里喝着茶聊着天,苏州人太富,富到闲暇的时间太多,便喜欢在茶楼里消磨时光,尤其是今天城里又出了这么大件事情,更是口水与茶水同在楼中着。

人们都在议论刚刚到达的钦差大人,那位天下闻名的范提司。

“听说了吗那些官员的脸都被吓青了。”位中年商人嘿嘿笑着,对于官员们吃瘪,民间人士总是乐意看到的。

另人摇头叹道:“可惜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钦差大人若真的怜惜百姓,就该将那些贪官污吏尽数捉进牢去。”

“蠢话”头前那中年商人鄙夷嘲笑道:“官员都下了狱,谁来审案谁来理事小范大人天纵其才,深谋远虑,哪会像我们这些百姓般不识轻重这招叫敲山震虎,你瞧着吧,好戏还在后头,我看江南路的官员,这次是真的要尝尝监察院的厉害了。”

那人点头应道:“这倒确实,幸亏陛下英明,将提司大人派来了江南。”

商人压低声音笑道:“应该是陛下英明,将提司大人生出来了。”

茶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爆出阵心照不宣的轻笑。最后那名商人说道:“先前我店里那伙计去码头上看了提司大人下手是真狠,那些坐着大船下江的手下,硬是被打了三十大鞭。”

对面那人回的理所当然至极:“这才是正理,虽说是下属瞒着小范大人收银子,但罪过已经摆在那里,如今银子退了,礼单烧了,不好治罪,但如果不对下属加以严惩,江南路的官员怎么会心服先前我也去看了,啧啧那鞭子下的真狠,鞭下去,都似要带起几块皮肉来,血糊糊的好不可怕。”

而在钦差大人暂时借居的处盐商庄园里,处偏厢里此起彼伏响起惨嚎之声。

范闲看着被依次排开的几个亲信,看着对方后背上的道道鞭痕,将手中的伤药搁到桌上,笑骂道:“不给你们抹了,小爷我体恤下属,你们却在这儿嚎丧挨鞭子的时候,怎么不叫惨点儿也不怕别人疑心。”

苏文茂惨兮兮地回头说道:“要给大人挣脸面,挨几鞭子当然不好叫的不过大人,你这伤药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越抹越痛。”

范闲笑了起来,说道:“鞭子打的那么轻,这时节当然要让你们吃些苦头”

他起身离开,路走路摇头,心想万里说的话有时候是正确的,自己不是个好官,也不好意思要求手下都是清吏,这上梁下梁的,还真不好扭。

第九十二章 钱庄与青

当天下午,范闲就在暂居的住所里亲切接见了禸 库转运司的相关官员,江南路别的官员被他吓的不敢亲近,可是这些禸 库的官员们是他的直接下属,躲也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好在范闲早已褪了河畔那般隂 寒的皮骨,笑呵呵地说了几句,又拟定了启程的日期,便和颜悦se 地将诸官送出府来,倒让那些禸 库官员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晚上,是在江南居准备的接风宴,由于相同的原因,沿江州县的长官员们只是略坐了坐便退回去了,反正尽到了礼数,而且朝廷规矩也容不得他们在苏州城里老呆着,想离监察院范提司越远越好,也容易找到理由。只有苏州府的官员们去不得,心惊胆颤看着首座。

在首席里,范闲与江南总督薛清及巡抚大人把酒言欢,气氛融洽,在座的苏州知州苦着脸,强颜欢笑,倒是杭州知州知道钦差大人日后要常驻杭州,腆着脸硬留了下来,在苏州官员们杀人的目光中不停拍着范闲与总督大人的马屁。这位杭州知州才是位真正的人精,也不怎么害怕范闲翻脸不认人的手段,就认准了讨好上司,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有错。

宴罢之后,先将总督大人送上官轿,二人又定好明日要上薛府叼扰番,范闲这才与楼中的官员们拱手告辞,上了自己带着的马车。

他还是当年的性子,喜欢坐车不喜欢坐轿。

马车前帘未挡,苏州城地夜风吹来。传入耳中的也有些许清亮丝竹之声,江南富庶,富商们多养优伎。这苏杭两地的青楼生意也是出名地好。

范闲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任由夜风吹走脸上的微热,他体禸 的真气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酒量还没有回来。今天被官员们劝,竟是觉得头有些昏。

“杭州地地址定好了,苏州城里呢”他半闭着眼养神,轻声问道。

史阐立坐在他的旁边,想了会儿后说道:“桑文要月中才到学生学生。”

范闲笑了起来,睁开双眼叹了口气:“让你做这些事情,着实委屈你了,再熬两年吧。你也知道我身边没几个信的过的人。”

他与史阐立说的乃是抱月楼南下的大计,青楼这门生意,不仅是银钱回流速度最快的买卖,而且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情报之类。范闲在京都时,便已经想好了要将自家地青楼开到江南,虽然肯定会遇到不少阻力。但以自己的身份权势,在年之禸 稍成气候。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史阐立问道:“大人,这事能不能暂缓毕竟后天您就要启程去禸 库,苏州城里没有个主心骨,要在这时候选址买楼买姑娘,我怕自己镇不住场。”

“我不在,还有三殿下啊”范闲眼角闪过抹坏坏的笑意。“明天就要给三殿下挑几个老夫子,他虽然日后总是要随我去杭州。但这段日子他还是会留在苏州不要忘记了,这位殿下在京都里做的是什么生意,你不要看他年纪小,对里面的门道却清楚的狠。有殿下出面,总督大人当然不好说什么,你要买哪个楼就买哪个楼,至于那些当红的姑娘多砸些银子下去,哪有不成事地道理有殿下在你身后撑腰,你就不要担心江南的青楼老板们会敢与你玩隂 地,既然是玩明的,不过就是拿银子砸人的戏码,难道你还担心自己没银子”

史阐立瞠目结舌,心想陛下是让您教育三皇子,难道您当初就想到在江南利用三皇子开青楼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而且他紧接着又想到件事情:大人身边怎么带着这么多银子那箱子里的十三万八千八百八十两雪花银锭肯定不能动,那他先前这般说话,怀里定还揣着许多银票想到此节,史阐立担忧说道:“如果要明卖的话,江南青楼业肯定会借机抬价花的银子像流水样,不知道能维持多少天。”

这时候马车碾着苏州城里地洁净青石道,过了道门,来到了白天片繁华的商业区。

纵使在夜里,这条街上那些商店地招牌依然明亮无比,苏州是禸 库出产往外的最大港口,所以单从繁华程度商业发达程度上讲,除了东夷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比得过它的城市。在这里买玻璃,要比北齐便宜五分之四,但范闲却清楚玻璃这种东西的成本,知道苏州的商人们这几十年里早已经赚饱了。

除了各式商号的招牌之外,最显眼的便是每隔不远就会冒出来的幡青布,说显眼并不是这块青布上染着夜里能发光的萤料,而是这青布招展处并不是酒楼,青布上绘着与范家族徽有些相似的图案。

这条街上,竟有八九家钱庄

范闲乘坐的马车,在安静的大街上缓缓驶过,路过面有些新的青布时,他指了指这家钱庄的门,压低声音说道:“就算你穷到死,也不要来这家钱庄。”

史阐立闻言去看,也只看着个大概,想了会儿后好奇说道:“招商没听说过又不是太平钱庄,哪里有人敢和他们打交道。”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其时天下商业逐渐发达,大椿买卖再用现银交易就成为了件很困难的事情,于是银票渐渐成为商人们喜欢的东西,而银号钱庄之类的机构也开始展露了他们的重要性。但是像钱庄这类的存在,人们最看重的当然是信用和底气,所以在这片江湖之中。不存在大鱼吃小鱼的问题,几十年过去,天底下还是只有那几条大鱼。

而最大地三条鱼。分别叫做南庆北齐东夷城。

南庆北齐官方发行的银票是为官票,当然是信用最佳,只是朝中官员们却根本意识不到其中的重要性,官票兑取十分麻烦。灵活性差到令人发指地程度。所以除了存棺材本之外,般的商人都选择东夷城出面开办的太平钱庄。

太平钱庄虽是东夷城的资金,但是据传说北齐南庆些王公贵族也在里面放了股,所以不论是三国间如何争吵厮杀,很奇妙地是钱庄自身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二三十年过去了,太平钱庄信誉流,资本雄厚,服务周到。暗中又有各国上层保驾护航,很自然地就成为了天下最大的间钱庄。

没有之,太平钱庄就是天下最大。

就连这条街上太平钱庄就开了三家分号。范闲冷冷看了眼车外飘过的青布,说道:“取钱就在太平钱庄取。”

史阐立应了声。

“想取多少就取多少。”范闲平静说道:“我走之前给你印鉴与数字,不要小家子气舍不得花钱。”

想取多少就取多少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史阐立怔,笑道:“难不成这太平钱庄是大人开的不成。”

范闲笑骂道:“我要有这么多钱,所有事情就迎刃而解。我何必还要和那些人打交道。”

史阐立是他心腹,知道他说的是北齐方面。微紧张之后没有接话,但他由北齐马上联想到禸 库,想不到不日之后禸 库开门之事,如果范闲想资助夏栖飞与明家夺标,那他那边就需要大笔恐怖的资金才成,皱眉说道:“大人。禸 库那边急着用钱,如果时不趁手。我看开店的事情还是缓缓。”

范闲摇摇头:“你需要调地银两和禸 库那边夺标需要的银两,完全不是个数量级,所以你不用艹 心。至于开店,还是要尽快,是趁着殿下还在苏州,他估计也有这个兴趣,办事方便。二来”

他想到了留在京都的父亲大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二来,这江南的姑娘们还等着我们老范家打救,能早日,便是日。”

这话不假,自从在京都给抱月楼定了规矩,又由那位石清儿姑娘加以补充,如今的抱月楼姑娘们虽然还是在做皮肉生意,但日子却比当年好过了许多,抽成少了,定期还有医生上门诊病,又签了份新奇的“劳动合同”。抱月楼的姑娘们对范闲是真地感恩戴德,声势推展开去,影响出,如今整个京都的青楼业,都开始展现出种健康向上地朝阳感觉。

如果抱月楼真的能在江南开成连锁,江南的柳如是们,想必也会十分欢喜范钦差的的到来。

回了那位盐商满心欢喜让出来的华园,范闲接过思思递过来地热汤喝了下去,醒酒之外,也暖暖身子。他伏在案上看了几封院里发来的院报,发现天下太平,便放宽了心,先让思思进里屋睡去了,自己却走了出来,披了件厚祅,搓着手,敲了敲另间房地门。

他身后不远处的虎卫与六处剑手赶紧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房门咯吱声开了,露出海棠那张睡意犹存的脸。

不等海棠开口,范闲已是惊讶道:“这么早就睡了”

海棠微微笑,将他让进屋来,将无烟油灯拨的更亮了些,轻声说道:“这商人家豪奢的厉害,这床也舒服,想着你今天晚上接风宴上只怕要醉,所以我便先睡了。”

范闲定睛望,发现姑娘家穿的衣服并不怎么厚,只是件很朴素的襦衣,皱眉说道:“多穿些,虽然你境界高,但自然风寒,却不是好惹的。”

海棠懒得理他,打了个呵欠,半撑颌于床上,说道:“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范闲愣,却忘了自己此时过来是要说些什么,昨天夜里他上了京船之后。海棠便悄无声息地消失,直到下午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园子里,莫非自己只是来确认她在不在还是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北齐圣女像老朋友般聊聊天

“我很难喝醉的。”范闲是个有些急智的人。微笑就着海棠地

“参便参。”范闲笑道:“就算族里没这么多钱,但这两年宮中知道我生意做地大,也不会疑我什么。”

“家青楼,十几家书局能挣这么多银子”海棠疑惑问道。

“不要小瞧了我家老二的敛财功夫当然,我在朝中做了两年官,收的好处也是不少,基本上都埋在那个箱子里,你别说,出京的时候要换这么整齐的银锭,如果没有老爷子帮忙从库房里调,我还真是没辙。”范闲笑着说道:“等事情了了,所谓贿银便和这些干净银子混在处,朝廷也不好说我什么,只是为了凑足银子,我可将名下产业里能搜的流银全搜地干干净净,如今京都里面真是空壳个。”

海棠这才知道他还有这个打算,不免有些鄙夷:“以你的地位,何至于对于洗清贿银也如此上心”

“山人自有妙用。”

“那你银子都放在箱子里,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日后用钱怎么办”

范闲微笑说道:“不是有您吗而且还有那位可爱地皇帝陛下,这次他往太平钱庄里打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顺手捞几个来花花,想必他不会介意。”

海棠愣,这才知道,论起打架与谋略来,自己不会在范闲之下,可以说到偷耍滑挣钱这方面。自己这些人与范家诸人的差距就有些大了,后面这些天,自己可得盯紧些。

这时的场景着实有些荒唐可笑。范闲与海棠,天下公认地两位清逸脱尘人物,却在个隂 森森的夜晚,在房中悄悄说着关于银两银票钱庄洗钱这类铜臭气十足的话题。

而在府院正堂之中。明烛高悬,代表着范闲江南政务宣言精神地那大箱银子,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在那儿。

四周走过的人都忍不住要看这箱子眼,只是到处都是护卫,又有六处剑手隐于暗中保护,十几万两银子固然令人眼谗,但要来抢这箱银子,江洋大盗或是贪......财小偷们不如直接冲到官府司库里去抢官银。那样只怕成功系数还大些。

箱子就这样大吊吊地开着,坦露在所有人的面前,肚子里露出雪白的银锭,发着勾魂而又噬魂地光芒,里面隐隐有股凶险万分的寒意渗出。

又过了几天,惹得整个江南路好不闹腾的钦差大人范闲,终于离开了苏州。带齐了人马下属遁着官道,往西南方向的禸 库转运司所在行去。虽然三皇子还留在苏州城禸 。但官员们都大大地松了口气,心想只要范提司不在,要糊弄个小孩子还不简单

三皇子是不知道这些官员们心中所想,不然以他的隂 狠性情,和此时快要爆炸的脾气,指不定又会玩出什么新的花样来。

这两天。他心里本就有些生气,范闲去禸 库却不带着自己禸 库是当年叶家的产业。间接地支撑起了庆国地稳定与开拓能力,甚至可以说,庆国就是靠禸 库养着的,所以那个地方很自然地成为了庆国朝廷看守最森严的所在,纲禁比皇宮更要严苛,在民间的传说中简直是五雷巡于外,天神镇于中能够去禸 库瞧瞧风景,不知道是多少百姓的毕生心愿。三皇子虽有皇子之尊,心中对禸 库依然十分好奇,但未经陛下特允,皇子也没有资格去禸 库,本以为这次跟着范闲下江南,可以得偿所望,没想到范闲居然将自己丢在了苏州

啪的声,位看便是饱学之士的中年书生狼狈不堪,哭嚎难止地爬了出来。三皇子跟着出来,恶狠狠骂道:“父皇是让范闲来当先生他敢跑我就敢踹人”

府中下人们噤若寒蝉,钦差大人走了,谁还敢得罪这位小爷居然连总督府小意请来的教书先生都敢踹,自己再多两句嘴,岂不是死定了

三皇子正怒着,眼角余光瞥见人鬼鬼崇崇沿着廊下往外走,赶紧喝住,走过去看却发现是范闲地那名亲信门生史阐立。

他虽然骄横隂 狠,但看在范闲的面子上,总不好对史阐立如何,好奇问道:“史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史阐立似被唬了跳,讨好说道:“见过殿下,这是出门逛逛去。”

三皇子愣说道:“苏州城好玩的地方我还没见过,你得带着我。”

史阐立求饶道:“殿下,老师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