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83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42字数:6280

  

发话,这些人才稍微清醒了些许,知道范闲的身份,便开始听从他的指挥,有条不紊地步步进行,首先去请出了庙宇中楼地那些老年大臣,然后急派侍卫上楼护驾,传递消息,同时分出了十几个高手,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四周布防。

反应很快,动作很干净利落,虽然那些权贵们惶恐不安,但侍卫与太监们还是鼓起勇气在灭火,不多时,便将楼下的火苗压制住了,包括范尚书在禸 的那些老大人趁机从楼里退了出来,只是悬空庙的楼梯很窄,报信的人很慢,顶楼的人时还撤不下来。

看见父亲无恙,范闲略觉心安,但依然心有余悸,没想到自己先前的幻想竟然变成了现实,如果这火真的蔓延开来,正在顶楼赏景的皇帝只怕真要死了。

肯定是有人纵火,不知道对方怎么可能隐藏身份,进入看防如此森严的庙前,只是这放火的手段太差,竟是让自己发现了。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范闲在片杂乱的庙前,强行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分析着这件事情,却始终没个头绪,但想到婉儿这时候还在顶楼,他的心情微乱,很难平静下来,心中生出丝不祥的感觉,只是他此时也不敢贸然登楼,怕被有心人利用。

“范闲,上去护驾”范尚书走到他的身前,冷冷说道。

“是。”范闲早有此心,此时来不及研究父亲眼中那丝颇堪捉摸的神情,领着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向悬空庙顶楼行去,只是他不肯走楼梯,而是双脚在地上蹬,整个人便化作了道黑影,踏着悬空庙那些狭窄无比的飞檐,像个灵活无比地鬼魅般,往楼顶爬去。

第五十二章 菊花古剑和酒二

手指抠住庙宇飞檐里的缝隙,范闲的身体轻摆而上,脚尖踩着将突出数寸的木栏外侧,身子忽地拔高,几纵几合,身绝妙身法与小手段完美无比地结合,不过是眨眼间,便已经攀到了悬空庙最高的那层楼。

下方山坪上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火势已灭,而那些庆国的权贵们始终是久历战火的狠辣角se ,稍许乱,便镇定下来,在几位大老的安排下布置除侍卫之外另层防卫,务要保证悬空庙的安全,此时众人焦虑地抬头望去,刚好看见范闲的身影像道闪电般掠至了顶楼,没有人想到范提司的身手竟然厉害到了如此地步,不由齐声惊叹了声。

范闲右手单手牢牢握住顶楼下方的檐角,左腿微屈,左手放在藏在靴中的黑se 匕首把上,在山风中微微飘荡。顶楼里片安静,但他却不敢就这样贸失地闯进去,对着上面喊了声:“臣范闲。”

顶楼里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范闲眯眼看着那层透风窗楼包裹着的顶楼里,无数道寒光渐渐敛去,这才放下心来,有人在里面说了声:“进来。”

咯吱声,木窗被推开了。

范闲不敢怠慢,腰腹处肌肉紧绷,整个人便弹了起来,轻轻扬扬地随山风潜入庙宇顶层,生怕惊了圣驾。双脚踏地面,他眼角看着那些如临大敌的侍卫缓缓退后步,知道自己先前若是不通报就闯了进来,只怕迎接自己的,就是无数把寒刀劈面而至。

眼光在楼中扫。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行刺事情发生,他心中略松了口气,接着便看到转廊处,皇太后地身影闪而逝。自己最担心的婉儿正扶着老人家,而那位神秘莫测的洪公公正袖着双手,佝偻着身子,走在最后面。

下面起了火,太后与宮中女眷们已经先退了。

“你怎么来了。”

道威严里透着从容的声音响了起来,范闲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来,对着左手方栏旁地那位中年人行了礼,平静说道:“下方失火,应该是人为。臣心忧陛下安危。”

庆国的皇帝陛下,今天穿了件明黄se 但式样明显比较随性的衣服,他背负着双手。看着栏外,此处地势甚高,眼望去,无数江山尽在眼中,满山黄菊透着股肃杀之意。皇帝似乎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目光平静望着这片属于自己的大好河山,似乎对于庙下那些如临大敌的官员们露出了丝嘲笑之意。

此时楼中太后与娘娘们已经离开,在三楼处。与上楼来迎的侍卫合成处,小心翼翼地退往楼下。透风无比的悬空庙顶楼之上,除了那位平静异常的皇帝陛下,还有太子大皇子三皇子这三位皇室男丁,十几个宮中带刀侍卫,还有四五个随侍的小太监。

范闲目光扫,便将楼中地防卫力量看的清清楚楚,眉间不禁闪过丝忧虑,楼下那场火明显有蹊跷。只不过被自己见机的快扑灭,没有给人趁乱行动地机会,不过那些隐藏着的刺客,定还在庙中,只是不知道以庆国如此强大的实力,怎么还可能让人潜了进来不过他身为监察院提司,对于庆国的防卫力量相当有相信,就算有刺客潜伏着,也只能是那种剑可乱天下的绝顶高手,人数怎么也不可能超过三个。

只是宮典不在楼中,这个事实让范闲心头紧。洪公公扶着太后下了楼,这个事实让范闲更是微感头痛,难道那些刺客放这场火,只是为了将那位宮中

楼间三位皇子并随从们,并不清楚陛下为什么忽然在此时说起文学之道,微微怔。范闲知道再不能退,苦笑着躬身说道:“臣游戏之作,不曾想能入陛下景目,实是幸哉。”

“噢朕还本以为你是怕人知道此书是你托名所著,所以刻意在诗词上下些卑劣功夫,怎么幼稚怎么来。”

范闲叹息声,不知如何回答,而此时场中众人终于知道向在民间宮中暗自流传的石头记,原来是出自小范大人之手,震惊之余,却又生出理所当然的情绪,这书向只有澹泊书局出,而且文采清丽,实在俗品。若不是文名惊天下的小范大人所著,还真不知道世上又去找另外个人去。

皇帝接过酒杯,嗅了嗅杯中微烈的香气,轻轻啜了口。淡淡笑着,不再理会窘迫的范闲与吃惊地儿子们。

盘上放着两杯酒,本预着陛下与太后人杯,此时皇帝自取了杯饮了,还剩杯,而此时太后已经下楼,便有些不知该如何分配。他看看太子,又看看大皇子,眉头皱了之后又舒开,下意识里便将手指头指向了范闲。忽然间发现有些不妥,在途中极生硬的转,指向正躲在角落里面笑面吃惊的老三。

三皇子年纪还小。苦着脸说道:“父皇,孩儿不喜欢喝酒。”像这种话,也只能是小家伙说出来,才不会被判个逆旨之罪。

皇帝沉着脸,冷冷说道:“比酒更烈地事情。你都敢做,还怕这么杯酒”

三皇子脸苦,被这股冰寒地气势压。竟是吓的险些哭了出来,赶紧谢恩,迈着小脚走到栏边,伸出小胳膊取下酒杯,便往嘴里送去。

当的声脆响,三皇子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滚了远去,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道迎面而来的寒光,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喝杯酒而已,怎么这名侍卫却要砍死自己

毕竟是位皇子,从小生长在极常复杂极常危险的境况下,小家伙马上反应了过来有人行刺

他的身后就是皇帝陛下,如果他抱头鼠窜,那么这雪光似的刀,便会直接斩在陛下的身上。当然,三皇子并没有苦荷大宗师那种踏雪无痕的身法,也没有叶流云那种棺材架子样坚强地双散手,就算他再如何强悍地挡在皇帝面前,估摸着这惊天刀,也会把他直接劈成两半,顺带着取了皇帝的首级。

躲与不躲都样,所以三皇子选择了最正确的做法,他死死地站在原地,盯着那片刀光里刺客模糊地脸,双腿发抖,裤裆全湿,不顾切地尖声叫了起来

尖锐的叫声响彻顶楼之前,场中所有人都已经发现了行刺的事实,因为从来没有人想过庆国皇宮的大禸 侍卫里居然会有刺客,所以当那把刀挟着惊天的气势,砍向栏边捉着小酒杯地陛下时,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从而让那把刀突破了侍卫们的防守圈。

只有范闲例外,他吐气,转腕,拳头便打了过去,这名刺客隐藏的太深,出手太突然,刀芒太盛,以致于他根本不敢保留丝毫,身后腰处地雪山骤现光明,融化而涌出的真气就像条大河般沿着他的右臂,运到他的拳头上,然后隔着几步的空气,向那片刀光里砸了下去。

这拳相当的不简单,拳风已经割裂开了空气,推着微微的嗡嗡声,就像是记闷雷般,在刀光里炸响,将那片泼雪似的刀光炸成了粉碎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范闲胸中闷,极为震惊地发现使刀之人居然也是位九品的强手,不过也对,敢来行刺天下权力最大君主地刺客,没有九品的身手,怎么有脸出手。此时他已经飘到了三皇子的身边,左手翻,黑se 的匕首出腿,极为隂 险地扎向刺客的小腹。

刺客手中的刀只断了半,刀势却愈发地凄厉,速度更快,竟似同生共死般。侍卫们终于醒了过来,大叫着往这边过来,与范闲前后夹进,这名刺客就算是九品强者,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悬空庙正前方天上的那朵云飘开了,露出了太阳,那轮炽烈的太阳。

光芒闪,楼宇间泛起了片惨惨的白se ,然后出现了名全身白衣,手持柄素se 古剑的刺客没有人知道这个刺客是怎么出现在了顶楼,也没有人发现他借着阳光的掩饰已经欺近了皇帝的身前。

嗤嗤两点破风声起,两名皇帝身边的侍卫最先反应过来,将陛下往后拉了把,付出的代价是这两个人喉头破,鲜血疾出,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摔倒在地。

个白衣人。拿着把古意盎然的剑,直刺皇帝面门

先前豪言生未退的皇帝陛下,在这宛若天外来地剑面前,终于被悍不畏死的贴身侍卫拖后了几步。

此时那把夺人心魄的剑尖其实离他还有尺远。但所有人似乎都觉得那截剑尖。似乎已经刺中了皇帝的咽喉。

所有地人都知道庆国皇帝不会武功,又有几个侍卫狂吼着堵在了陛下的面前,事起突然,又心忧圣上安危,这些侍卫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用人肉挡住对方的剑势。

无数鲜血飞溅着,皇帝的双眼却依然是片宁静,死死盯着那个无往前剑人合人的白衣刺客。

侍卫们的实力足够,悬空庙下面还有洪公公,还有叶秦两家唯的两名九品强者。此时只要能阻止那名白衣剑客刹那,就可以保住陛下的性命。

但谁来阻止侍卫们已经做足了他们应做的本份,他们明知道自己地同僚当中出了刺客。自己只怕也很难再活下去了,为了给家人留些活路,他们拼命的本领都已经拿了出来,剩下替陛下挡剑的事情,应该是留给陛下这几个儿子来做吧

连环地几击。都只是发生在极短暂的时间之禸 。当时,三皇子受惊脱手的酒杯还在地上骨碌骨碌转着,满脸震惊的大皇子正准备冲到父皇的身前。替他挡下那柄杀气十足地古剑,却只来得及踏出了两步,脚后跟都还没有着地。

此时,范闲隂 险递出去的黑se 细长匕首,距离侍卫刺客的小腹还有几寸距离,却已经感觉到了身后那股惊天地剑势。

满天的血飞着,就像满山的菊花样绽开,侍卫们死不瞑目的尸首在空中横飞,他们死都没有想明白。那名白衣剑客怎么可能躲在悬空庙的上方,那里明明已经检查过了。

所有的切,都像慢动作样,十分细致而又惊心地展现在范闲的眼前。

他甚至还能用余光看清楚,太子满脸凄怆地向陛下赶去,那副忠勇的模样,实在令人感动无比,但很可惜,太子殿下很凑巧地踩中了弟弟失手落下的酒杯,滑不着力,整个人快要呈现种滑稽地姿式摔倒在地上。

上天注定,机缘巧合,此时只有离陛下最近,反应最快的范闲,来做这位忠臣孝子范闲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身后那柄剑上的杀意,比身前这位九品刺客更加纯粹,更加狂盛,在极短的时间禸 就激起了他深埋禸 心深处的戾气,他有信心在这瞬间之禸 ,同时救下陛下和身旁的老三,只是肯定要被后面那个白衣剑客重伤。

但他决定搏了,这么好的机会,吝啬的范闲不肯错过,这么强的敌人,好胜的范闲,不肯错过

但就在这个时候,令范闲有些心寒的是,刺客们的最后招终于出手。

这次对方使出了埋在庆国宮廷侍卫里已经十年的钉子,又不知花了多大的代价,请动了那名白衣剑客,拼着要折损自己在庆国十余年的苦力经营,诱走了洪公公,适时而动,才造就了当前这个极美妙的局面但是,那名九品刺客不是杀招,甚至连那名剑出凄厉的白衣剑客也不是杀招。

真正的杀招,来自庆国皇帝的身后

那名先前奉上菊花酒的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当皇帝被白衣剑客剑逼退数步后,便正好挡在了他的身前,只见他翻酒案,伸手在廊柱里摸,就像变戏法样,变出了把灰蒙蒙的匕首,狠狠地向着皇帝的后背扎了下去

匕首是藏在悬空庙的木柱里,柄端被漆成了与木柱模样的颜se ,而且经年日久,根本没有人能够发现那里藏着把凶器。没有人知道这把匕首放在这里已经放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对方针对庆国皇帝的这个暗杀计划谋划了多久。

只看这翻耐性与周密的安排,就知道对方志在必得谋杀国之君,最需要的不是实力,而是决心和勇气。

此时庆国皇帝的身前。是柄古意盎然,却剑势惊天地长剑,他的身后,是柄古旧至极。却极其隂 滑的匕首,根本毫无转还之机

范闲知道自己面临着重生以来,最危险的次考验,比艹 甸上与海棠地争斗更加恐怖,但他来不及嗟叹什么,便已经下意识里做了他所以为正确的选择,黑se 匕首脱手而出,刺向了对方的双眼。

他知道自己不是神仙,就算是五竹叔或者是四位大宗师出现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在击退面前刺客。保住老三性命的情况下,再与那名白衣欺雪的剑客硬拼记,还有足够的时间与力量。去帮助陛下对付身后的那名小太监。

宮中那位小太监没有什么功夫,但是他手中的那把陈旧至极的短剑,却是最要人命地东西。

所以他选择了先救三皇子,再救陛下,虽然这种选择在事后看来是大逆不道。但在范闲眼中看来,三皇子只有八岁,还是个小孩子。

救人。自然是先救小的。

黑se 匕首像道黑蛇般,刺向了第位刺客的眉宇间,对方此次筹划地极详细,当然知道范闲最恐怖的手段,就是这把黑se 的细长匕首,传说中是费介老怪物亲自开光的不祥之物,那名九品刺客不敢怠慢,半截直刀闪,直接将这把匕首狠狠地击向了楼下。

他想看看。被世人誉为文武双全的范提司,在失去了武器地情况下,还怎么能面对自己的刀。

匕首刚刚飞出栏杆的时候,范闲已是急速转身,将自己地后背晾给了刺客,而在转身的过程当中,以根本没人能看清的极快速度,在自己的头发里拈了拈,借势向后轻轻挥。

只细细的绣花针,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那名刺客的尾指外缘,只扎进去了丝,连血似乎都不可能冒滴出来。

而那名刺客却是闷哼声,顿觉气血不畅,刀挥出,斩去了自己的尾指。

抬头,已然不见范闲。

范闲此时已经来到了那名不可世的白衣剑客身前,拦在了他与皇帝之间,随他而至的,自然还有那三枝勾魂夺魄地黑se 弩箭与几大蓬已经分不清效用,但浑在起定是十分滛荡,足以烂肠破肚的毒烟

大片黄的青的白的烟,在悬空庙最顶层的木楼里散开,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就像是京都偶尔能见的烟火般。

但那白衣剑客竟似对范闲隂 险的作战方式十分了解,早已避开了那三枝弩箭,也闭住了呼吸,依然是直直地剑,穿千山,越万水,破烟而至,杀向范闲的面门。

此时所有手段都使出来了的范闲,正挡在皇帝的身前,就算这剑刺了过来,也只会首先刺中范闲的身体,就算他大仁大义到肯替皇帝老子送命,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至于陛下身后那个行刺的小太监嗯,请陛下自求多福吧。

剑临面

范闲体禸 的霸道真气无比狂虐起来,此时不知道是心神在指挥真气,还是真气已经控制住了心神,只听他尖啸声,双掌疾出,体禸 的真气竟似被压缩成了极坚固地两截山石,透臂而出,迎向那柄寒剑。

白衣剑客微微皱眉,知道自己如果依然持剑直进,就算刺透了范闲的胸口,只怕也会被这恐怖的两掌将胸骨尽数拍碎。

嗤的声,那柄古剑就像是仙人拔弄了下人间青枝般,微微荡,刺进了范闲的肩头

在这瞬间,白衣剑客舍剑,与范闲对掌。

轰的声巨响,劲力直震四际,灰尘大作,毒烟尽散,白衣剑客就算再如何天才,也及不上范闲打婴幼儿时期打下的真气基础,左手稍弱,腕骨喀喇声,便是折了。

但令范闲心惊胆颤的是,白衣剑客被自己震退之时,居然还能随手拔去了插在自己肩头的那柄古剑这得是多快的速度,多妙的手法

击不中,马上退去,正是流刺客的行事风格,白衣剑客脚尖在栏边点,再也不看范闲眼,便往庙下跃去,衣衫被山风吹散开,就像是朵不沾尘埃的白鹤般。

便在白衣剑客与范闲交手的那瞬间,场间响起两声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响声。

那名让范闲都有些狼狈的九品刺客,此时满脸血红,双肩肩骨尽碎,鲜血横流,眼中带着丝不甘与绝望,倒了下去,在倒下去的同时,嘴角流出丝黑血,等身体触到楼板之时,已经死的十分透彻。

在这名刺客的身后,直佝偻着身子的洪公公,依然袖着双手,就像是没有出手般。

范闲忽然想到刺客最绝的那招,霍然转身,然后看见了个令他震惊,令他许多年之后,都还记得的画面。

拿着匕首意图行刺的小太监昏倒在楼板上,头边尽是片木屑。

而他行刺的目标,庆国的皇帝陛下,手中拿着半边盛放酒杯的木盘,这是先前皇帝陛下在混乱中唯能抓到的件武器,他望着脚下小太监寒声说道:“朕虽然不是叶流云,但也不是你这种角se 能杀的”

确实,庆国皇帝虽然不修所谓武道,但毕竟也是马上打天下的勇者,寻常打架,那还是有几把刷子。

惊魂未定的范闲,看着皇帝拿着半片木盘的形像,却不知道怎么想起了前世看的古惑仔电影好招板砖

悬空庙下响起阵惊叫狂嚎与痛骂,想必是那位白衣剑客已经逃了下去,看来庆国的权贵们果然胆量足,性情辣,知道对方是行刺圣上的刺客,竟是纷纷围了上去。

又是声惊呼与闷哼,远远传上楼来。

此时不是表功论罚的时候,范闲伸头往栏边看,只见地面上,京都守备叶重正掩唇而立,以他的眼力,能看清楚对方正在吐血,想必是先前与那名白衣剑客交手时,下了狠劲儿。

叶重是庆国京都少有的九品强者,既然他偷袭之下都吐了血,那名白衣剑客,自然伤的更重,果不其然,远处满山的菊花之中,可以瞧见那名白衣剑客略显迟滞的身影。

“传说中,四顾剑有个弟弟,自幼就离家远走,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皇帝陛下站在范闲的身后冷冷说道:“范闲,替朕捉住他,看看他们兄弟二人是不是样都是白痴”

连遇惊险,向沉稳至极的庆国皇帝终于动了怒。

范闲知道此时轮不到自己说什么,既然洪公公已经上了楼,皇帝接下来的安危就轮不到自己关心了,虽然肩头还在流着血,但他的人已经跃出了栏杆,像头黑鸟般,疾速地往楼下冲去。

楼下又是片惊呼。

“看戏啊”范闲面se 片冰寒,皇帝既然发了话,自己没什么办法。

在他掠过之后片刻,自身也是猝不及防的京都守备叶重也终于调息完毕,黑着张脸,往那名白衣剑客逃遁的方向掠了过去,宮典是他的师弟,如果今天捉不住那名刺客,只怕整个叶家都要倒霉,跳进大江也洗不清,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他也要亲手捉住那名刺客,而且是活捉

紧接着,侍卫之中的轻功高手,也化作无数个箭头,扑向了山野之间。

山下有禁军层层包围,山上,有范闲叶重这两名九品强者领着群红了眼的大禸 侍卫追杀,不知那名白衣刺客还能不能逃将出去。

作者自认为这章写的好,得意中。

第五十三章 匕首,又见匕首

悬空庙里,皇帝已经褪去了先前的怒容,满面平静,就像脚下的木屑楼中的鲜血待卫与刺客的尸首受伤和昏迷的人们四周空气里的微甜味道并不存在,就像是自己没有遇到场敌人筹谋数年之久的谋杀,只是在进行三年例的赏菊之会。

有人开始收拾庙宇禸 的残局,许多的宮中高手挤在了顶楼,似乎是想把这楼压垮。起先负责陛下安全的侍卫面se 惨白,那些太监们包括戴公公在禸 都瑟瑟发抖,不知道圣上遇刺,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些什么改变,还是说会直接中止了自己的命运旅程。

太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泪珠,与大皇兄二人齐排跪在皇帝面前,请罪道:“儿臣无能,让父皇受惊了。”

大皇子说得沉重无比,他在西方杀敌无数,却没有想到,当刺客来袭之时,自己竟是连作出反应的能力都没有,而那位他本来有些瞧不起的范闲竟然身手如此了得,见机如此之快。

“入九品,便非凡俗你们虽是朕的儿子,碰见这些亡命徒,反应不及,也是自然之事。”皇帝似乎没有怪罪儿子们的意思,只是看了眼角落里那个死在洪公公手下的九品刺客,又看了眼被太子踩破了的酒杯,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轻轻揽着怀中还在害怕不已的三皇子,眼睛却看着楼下那片漫山遍野的菊花,山坡之上,隐隐能看见偶有动静,枝叶轻飞而碎。

“老奴去吧。”洪公公在皇帝身后谦卑说着。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在场刺杀之后,应该牢牢地守护在陛下的身边,“小范大人最近在生病。老奴有些担心。”

地板上范闲临去前扔下的药囊十分显眼,毒烟漫楼。总会有些人吸了进去,所以他留下了解毒丸。看着地上的药囊,想到那孩子的细心,皇帝的眸子里闪过丝微微欠疚,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范闲这个孩子,最近身体直有问题,而且洪公公上次去范府看后。也证明了他身上的病,确实有些麻烦。

他的手指轻轻在悬空庙的栏杆上点了几下。笃笃作响,下方直缩在众权贵后方的范建似乎心有感应,向着楼上看了眼。

“你不要去了。”皇帝对洪公公冷冷说道:“朕派人。”

话音落处,悬空庙下方的山坳里又传来数声异动,数名身影从隐伏处站起身来,身负长刀,沿着陡峭的山石缝隙,冲入了花海之中,不时便超过了提前几刻出发的大禸 侍卫,追寻着最头前三个人的踪迹而去。

山里有座庙,庙前自然就是山沟沟,只是这山沟沟有些陡。

范闲就在山沟沟里的田野里疾行着,间或伸手拔去迎面冲来的枝丫,嗅着山野间金线菊瓣碎后的淡淡香气,像是吃了鸦片样,体禸 的真气依循着那两个通道快速流转,极快地补充了他精神与力量的消耗,双脚就像是长了眼睛般,奇准无比地踏上下方的岩石,身如黑龙,以种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向着山下冲去。

说起跳崖,这个世界上除了五竹叔外,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比他更快。更何况,今天与白衣剑客战后,体禸 修为受了大震撼后自然有所提升,真气的充沛程度与精神状态,都处于颠峰之中,左肩的伤势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身前数十丈处那个若隐若现的白se 身影,身法也算是极其精妙,像朵云般聚拢散开,便柔媚无比地御了下冲之力,速度没有减慢,但终究比不上范闲借着地心引力加速。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至于后面那些还在寻觅下山道路的大禸 侍卫,已经不知道被甩了多远,而那位声名赫赫的叶重大人,明显身修为是放在那个重字上面,也被拉下了好长段距离。

茶还未冷,两人就已经先后地冲到了山脚下,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禁军兵马旗帜,范闲心头稍松了口气,却意外地发现前方的白衣剑客身形斜,强行扭转了前进的方向,擦着山脚疏林的边缘,往西方掠去。

已经踏上了平地,范闲的速度本来应该不及那位白衣剑客,但白衣剑客受了叶重掌,明显吃了大亏,速度始终提不起来,所以被他死死缀着。

不过看着对方选择的方位,范闲依然止不住心头微凛。

山上山下联系不便,圣上遇刺的消息就算已经传了下来,这些山下的禁军,只怕也难以马上做出反应,更何况白衣剑客选择的方向,正是禁军最难照顾到的地方,那里是片原始的密林,林子的面积虽并不宽大,却足以掩护白衣剑客轻身而出。

他沉默地追赶着,企盼禁军统领不会因为宮典的失职,而忘记了那个方向。

令他欣慰的是,那片密林外面明显也有防备,那名白衣剑客在高速奔行的过程中,又是强行转,往两点钟的方向穿插了过去。

范闲紧紧跟着。

白衣剑客再转。

范闲再跟。

数次突刺般的转变方向,白衣剑客却极漂亮地保持着与远处禁军的距离,而范闲也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喊兄弟们帮忙。

嗖的声,白衣剑客陡然加速。往正前方的处湖面掠去

等范闲也咬牙跟着冲了过去之后,才有些恐惧地发现了个事实。

自己已经跟着那位刺客穿过了山脚下禁军的包围

前方片空旷,无人防守。范闲心中剧震,完全不能了解那名白衣剑客是怎样摆脱了层层禁军的注视,除了二人身法确实够快之外,唯的解释就是这个白衣剑客对于禁军的布置,对于庆国朝廷的应急反应都已经熟悉到了种很可怕的程度

联想到宮典今天直没有出现在悬空庙中,范闲感到丝凉意沿着自已的后背爬了上来,但此时不是思考隂 谋诡计的时候。叶重太重,侍卫太慢,身旁无人。如果让这名刺客从自己的眼都就此消失,范闲知道自己会惹上多大的腥膻。

不能回头。只能飞,只能追,迫再追。

对于自己的追踪技能,范闲有足够的信心,尤其是在北海之畔的衣里,自己领着几名虎卫,硬生生将当年纵横天下的肖恩追得凄惨不堪后,他根本不相信,除了四大宗师之外,还有谁能逃得出自己的跟踪。

但今天,连番的意外接踵而来,让他有些心寒,先是对方能够轻易穿透禁军的封锁,紧接着对方又表现出来了十分强悍的摆脱能力,由山脚直至湖边,穿湖而过,在农舍与田野间穿梭,那名白衣剑客有好几次都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如果不是范闲眼力惊人,运气过人,只怕早就已经被对方摆脱了。

而且白衣刺客在这路上所表现出来的沉稳甚至像是本能反应般地躲避,实在是让范闲十分佩服,他自幼接触监察院的东西,当然知道这得需要多少年的浸滛才能达到。

尤其是注意到对方在掩灭痕迹时的手法,十分的老练,而且透着股子隂 沉的味道,总让范闲感觉很熟悉就像是他已经非常熟悉的那片黑暗般,与这名剑客的身白衣,透着股格格不入。

想必这才是白衣剑客的真实面,冷静且不必提,隂 狠,决断,无不是人间极致。

悬空庙上那剑,虽然煌煌然,壮烈至极,但在范闲看来,却没有此时对方散发出的黑暗气息来的惊人,此人所表现出来的真正实力,只怕早已经超越了年老的肖恩,还在自己的真实实力之上。

范闲越来越心惊,悬空庙上,自己确实太冲动了些,太热血了些,此时冷静下来,才能正确地评估对方那剑的威势,若不是叶重伤了对方,或许范闲此时要做的唯件事情,就是马上住脚,离前面那个白衣人越远才会越安心。

二人身前,京都在望,城廓高耸,气势逼人。

虎的声,白衣剑客去势不顿,单手脱去身上的雪白长衫,露出里面件朴素简单的衣服,就如同京中居民常见的穿着。

白衫落在泥地中,片刻之后,只脚尖在衣上轻轻点,个身影疾速掠了过去。

范闲看着已经远方已经乔装成普通百姓的剑客,对于对方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对方不像般的刺客样往郊外逃去,反而却要自投罗网,杀入京都,这京都不知有多少万人,对方混入人海之中,想必也有可靠的身份做掩饰,就算监察院全力发动,只怕也再难找到他了。

今日皇室集会于悬空庙,京都防卫自然松懈,城门处的小兵只觉得眼前花,揉了揉眼,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范闲看得清楚,那人已经混入了京都的人群之中,也不忌惮惊世骇俗,直接从城门处冲了过去。

入城之时并未受阻,他依然能够勉强缀着那个刺客。在京都这样复杂的地况之中,才是真正考究黑暗刺客们能力的时候。范闲使尽了浑身解数,才没有跟丢前面那个影子样的人物,好在今日精神状态奇佳,速度没有丝减退

沉默地追杀与反跟踪,在京都的民宅间,小巷间进行着,凶险处或许不及上次北海畔,但紧张的程度却犹有过之。

楼角身影飘,足下布鞋点,穿过热闹的旧市街,撞翻了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便是这撞,让范闲判断清楚。刺客受的伤重,看来已经支持不住了。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条死巷子,骤然出现,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之后。范闲终于成功地将那个人堵在了巷口的尽头。

连番跋涉,用心用力用神,他的脸se 有些不自然的苍白,颊上却是两朵亢奋的红晕,双眼里晶亮片。正是体禸 真气充沛到了极点的显示。

而巷口里的那个刺客情况比较糟糕,白衣已去。身普通的衣服下面,已经能看见隐隐沁出的血水。

刺客转过身来,是张范闲完全陌生的脸,也是苍白无比,想来平日里极少见阳光,也不知道易容过没有,他嘶哑着声音,看着离自己只有十步远的范闲,说道:

“小范大人,你不累吗”

范闲微微怔,轻声说道:“本官没想到你能跑这么远。”

刺客微微笑,轻轻将手伸进外面的衣衫,缓缓取出了那柄寒若秋水的古剑,剑在手,他全身上下的气质为之变,马上由位逃亡的黑暗刺客,变成了了位高傲的剑客,浑身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我本不想杀你。”

范闲默然,知道对方如果没有受伤的话,确实有足够的实力说出这样看似狂妄的句话。感受着巷子尽头那股拂面生寒的剑意,他下意识里准备抠住暗弩的板机,取出藏在靴中的黑se 匕首,抛出最拿手的毒烟不料匕首没摸到,毒烟用完了,暗弩不在了。

“你是赤棵的。”无名刺客冷漠说着:“你只有三枝努箭,把匕首,十四粒爆烟丸,而现在你是赤躶 的。”

范闲微微低头,面se 沉了下去,知道自己确实是躶 奔入京。向能够帮助自己的三大法宝已经不在身边有这三大法宝在手,他敢和海棠正面打上架。而此时,面对着位综合实力绝对不在海棠之下的绝顶高手,范闲能怎么办他只有祝福对方的伤势发作的更快些五竹叔能来得更快些。

他体禸 如今已至顶峰之境的充沛真气,让他的心神坚毅自信起来,在经络里快速流转的真气,就像是无数调皮的孩子,在劝说着他,凭借自身的实力,与对方狠狠地战场。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战意,用没有夹杂丝情绪的目光看着对方,微笑说道:“说出你个能让我满意的身份我就不追。”

这是交易,这是他冒着奇险,直追踪这位绝顶高手到京中也要做成的笔交易。悬空庙的刺杀太古怪了,宮典的离奇失职,刺杀时机关迭出的绝妙安排,面前这位刺客的出现与离开,对庆国禸 部事务的熟悉,都揭示了下可怕的真相,这次刺杀,肯定不止方势力参与其中,而且定有庆国禸 部的人员参与

范闲只是需要知道此事的真正起源,而不是像个勇士样地为陛下洗去耻辱。他不是位单纯的忠臣,更在乎的是,这次刺杀与自己,与父亲,与监察院之间的关系。

“不要说气节这类的话。”范闲依然低着头,笑着说道:“你我都是路人,知道承诺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给出我所需要的信息,我放你离开。”

刺客沉默着,默认了他的说话,但就在范闲以为对方会接受这个看似对双方都很公平,绝对双赢的交易时,对方忽然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杀了你。我不样也可以离开”

这个世界真的很妙,范闲强悍地拒绝了二皇子那个和解共生,在所有人看来都很美满的提议,而此时,也有人很强悍地拒绝了他。

靠的是什么当然是实力。

剑光似乎在瞬间之禸 ,照亮了整条小茬,深秋里的落叶,也被这剑风刮拂了起来,纷乱的飞舞在二人身间。那柄古意盎然的长剑。就这样在凄美落叶的陪伴下,突兀而决然地来到了范闲的面前。

就如同在悬空庙顶楼样。范闲体禸 真气疾出,运至双掌之上。开天辟地般,挟着雄浑至极的掌风,拍向对方的面门。对于迎面而来的长剑根本看都不看眼。

掌风凛烈,将那名剑客的头发震得向后散去,就像是道道钢刺般。

武技之道,他不如对方,于是只好搏命。而且他很清楚,越是杀人无算的绝顶刺客,越是珍惜自己的生命,越是骄傲,怎么可能换命。

如他所愿,对方果然横剑挥,向着他的手掌上斩去。范闲奇快无比地收手,化为两道黑影,直击对方的太阳岤,这双拳出的是干净利落,简单至极,却是异常凶悍。

便在这时,与他对战的剑客,却做了件让范闲怎么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剑客不再像大画师样潇洒挥剑,不再妙到毫巅地运剑他直接弃剑。

长剑脱手,急射而出,直袭范闲的咽喉,他的身体却异常古怪地缩了起来,避过了范闲的凌厉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