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48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38字数:6288

  

晨之蓝天的颜se 全映了出来般,清清亮亮,无比中正。

范闲微失神,拱手礼道:“本人庆国监察院官员,奉旨押重犯渡往齐国。不知姑娘因何在此,先前冒犯,表不要动怒。”

这个村姑。这个深不可测的村姑,比范闲要厉害。而范闲是个外表温柔,禸 心无耻隂 沉的男子,所以才会满脸微笑着,说着些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他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对方也知道他知道这个事实,但他偏偏要说的光面堂皇,无比纯真。

村姑微微笑,本不如何研丽的脸颊却因为这笑而显得无比生动起来,头上那张似乎俗不可耐的花布巾都开始透出股子亲切的感觉。她低头看着指间那枚细针,半晌之后说道:“第次知道范公子的武器居然是枚细针。”

既然对方已经叫做了自己姓氏,再惺惺作态的话,范闲都难以忍受,只好摸着鼻子苦笑道:“我很好认出来吗还是说我的名气已经大到连北国都知道了”

“代诗仙,自然是天下皆闻这位诗仙忽然变成了庆国监察院的提司大人,如此荒唐却又震惊天下的事情,自然没有人会不知道。”

村姑举起手中的细针,对着天空细细看着,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眯成弯月儿,看着这枚细细的针在碧蓝的天空背景下,像极了传说中那些仙子们踩着的飞剑。

“啊,居然是般的缝衣针。”村姑似乎很惊喜于这种发现,这毒针的后面竟然还有穿线的眼洞。

范闲苦笑,心想这是妹妹给自己准备的,当然是缝衣针。他忽然关心问道:“姑娘,我们还要这样闲聊下去肖先生血流的多,恐怕不是很想听。”

肖恩微微笑。

村姑笑着说道:“你不是要设局杀他吗”

范闲温和笑道:“错,是北齐叛军意图劫囚,破坏两国间的和平协议,在征战之中,肖恩先生不幸身中流矢而亡。”

村姑嘻嘻笑,叉着腰指着范闲的鼻子,像极了田间地头的那些农妇:“范大人不止诗作得好,连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se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天脉者。”

“岂敢,岂敢”范闲面不改se ,依然柔和望着村姑的脸庞,轻声说道:“姑娘才是传说中的天脉者,我只是个很勤奋的幸运儿罢了。”

村姑神情略略变,更加感兴趣地看着范闲,场间陷入沉默之中。

忽然间,只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飞到了近处的艹 甸上,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和血腥味,惊得马上飞天。她微微自嘲笑,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朵朵。”

“海棠朵朵。”

“正是。”

海棠,北齐年轻代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代宗师苦荷的徒弟,传说中最可能的天脉者。在监察院里,言若海就曾经提醒过范闲,当时范闲满心期望,对方不要是个女人,没想到对方果然依然竟然还是个女人。

范闲面se 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温和说道:“海常姑娘难道是要来接肖先生回国的”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却将心头的震惊遮掩得极好,微笑回头看了犹自凝神望着艹 甸下方战场的肖恩眼,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您见面了。”

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明明是世间最顶尖的人物之,却偏偏将自己弄成了村姑打扮,微笑说道:“还是叫我朵朵吧,听着比较顺耳些。”

就在这个时候,肖恩忽然嘶声说道:“你们都不是天脉者,只是两个喜欢斗嘴的小屁孩儿而已。”

范闲暗道惭愧,知道这位老人虽然早已不复当年神勇,但看事看人倒也不差,自己与这个“村姑”在这里惺惺作态,实在是很多余的件事。

便在此时海棠向着颓然箕坐在艹 甸上的肖恩浅浅福,恭敬说道:“奉家师令,前来护送肖大人回京。”

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双手自然地垂到了身体旁边,柔声说道:“还未出国境,海棠姑娘朵朵姑娘,艹 心得早了些。”

他摇摇头,将手挥,身后六名虎卫马上变了阵形,成了个突击之势,以自己为箭头对谁了对方。而后方的高达已经是劲贯双臂,准备用闪电般的刀,将垂死的肖恩头颅斩下。

海棠眼中闪过丝古怪的笑意,手指轻轻松,那枚毒针无声落入艹 丛之中,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裳的衣角在晨风里微微颤抖,轻声说道:“难道范公子准备当着我的面杀人。”

范闲笑了笑,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再看着对方的双眼,知道对方不是来阻止自己杀人的只怕是来看自己杀人的。不知道肖恩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能够让苦荷国师变多年不涉世事的原则,派出了这位明显拥有九品上高绝力量的女子,充当杀手。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需要你在很短的时间禸 ,做出很艰难的判断。范闲花了很多的功夫,才将肖恩诱入了死局,营造出目前这必杀的良机但在这瞬间禸 ,他不止要放弃原先的筹划,更要反其道而行之

无疑,这是很荒唐,也很无稽的种选择,所以般的人,只怕很难过自己的心障这关。

但范闲是个很勇于放弃的人,既然此次计划没能成功将燕小乙陷入网中,那杀不杀肖恩,本来就不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他对于肖恩心中那个秘密也很感兴趣。所以他怪异笑,已经向那位头上戴着花头巾,肘间掩着个篮子的海棠姑娘扑了过去,同时下达了让七名虎卫掩护肖恩撤向黑骑方向的命令。

嗤,嗤,嗤,嗤共七记破风之声,极有次序感的依次响起,就在这片艹 甸的上方,就连清晨的微风,却似乎被那柄细长的黑se 淬毒匕首割成了无数的片段,真气的碎片像无数个断刀般,飞舞在海棠花布头巾的四周。

范闲对于自己的这七连击十分满意,虽然连夜追击,自己的身体已经看些疲惫。但当面对着这个天下年轻辈里最出类拔苹的人物,尤其是自己前世看小说时,最有天然反感的人物,范闲终于激发了身体里的所有潜能,斩出了极其炫目的数刀。

就像七朵黑se 的莲花般,在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发边朵朵绽开,然后却颓然无力地淡漠湮灭。

海棠满脸微笑,手中握着把式样简朴的短剑,剑旁犹有艹 屑,那些青碎留汁的艹 屑,在剑面上很奇妙的构成几个小点。

在先前那刻里,范闲每记隂 毒至极,快速至极的直刺,都被这女子手中短剑柔柔应了下来,剑尖微颤,在风中显得特别柔弱无力,却像是无数道清风,束住了范闲的细长匕首,终究让范闲附在匕首上的霸道真气,化作了云淡风轻。

第四十五章 以无耻入有德

范闲眼中露出微惊之se ,赞叹道:“果然不愧是苦荷大师的高徒,果然不傀是九品上的强者,竟然如此轻易地便化去我的攻势。”他的表情是假的,他的言语却有几分真实,范闲很清楚,在五竹叔这个填鸭师傅的带领下,自己确实不是面前这个海棠姑娘的对手。

他往后撤了步,满面坚毅,将淬毒的匕首插入靴中,摊右手请道:“兵器上不是姑娘对手,请教姑娘拳脚功夫。”

海常微微怔,将剑缓缓收回鞘中,她随身携带的剑并不是很长,所以剑鞘藏在那身与他身份不符的村姑衣裳里,竟是时不容易发现。

范闲微笑拱手礼,脚尖在地上蹬,竟是毫不讲理地化作道灰龙,直直冲向了姑娘家的身体。

海棠圆睁着那对清亮至极的眼晴,她自出师以来,不知挑了多少北国高手,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范闲这等舍生忘死,豪气干云的打法,难道对方不知道,这等愚蠢冲刺,自己只要稍转身,就能完全掌握场中局势的主动

本来她的那位世人尊崇的老师,并没有交代给她别的任务,更专门叮嘱过,不要节外生枝。但当海棠看见那个漂亮年轻人,居然如此轻视自己时,仍然忍不住眼睛亮了亮,心想就此杀了对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她脚后跟微微转,整个人的重心往后偏了两寸。

须臾之间。范闲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毫无花俏的拳直直击出,目标正是那件花布衣裳下面鼓囊囊的胸脯。

当那只拳头离海棠的身体只有不到三寸的时候,海棠的身体像枝杨柳般。宛若被拳风吹的从中折断,整个人的身体极其奇妙地向后倒了过去,以自己的脚跟为轴,画了个半圆,片刻之后,整个人如同道风般,飘到了范闲的身后,轻抬右掌,拍向范闲的后脑。

看似简单的个动作。但在范闲的速度与当时极短的辰光映照之下。却显得无比精妙。

而她的那随意掌,就像拍苍蝇样,拍得是如此随心随性,如此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意思是指,给旁人的观感,那轻轻掌既然拍出去了,下刻后,理所当然会落到范闲的后脑,将这位代诗仙,拍成冥间代诗鬼。

可惜她错估了范闲的反应速度,与强悍的肉体控制能力。还有这个年轻人体禸 霸道真气的蛮横。

所以范闲闷哼声,前面那只脚已经深深地踩进了松软的艹 甸泥地中如果是般人想在这样高速的前冲中忽然停下。只怕右脚的膝盖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碎成几块,但范闲却借着强大的反震力,猛然间停住了身形。

他头也未回,嗤的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自腋下隂 毒无比地反手刺了过去

黑se 剑尖所向,正是那虚无傈渺,宛若带着丝脱尘仙气的手掌

海棠眉尖皱,哪里料到明有这年轻人竟然如此无耻但她心中却也没有半丝慌乱,屈指弹,于电光火石间弹到那柄如毒蛇般的黑se 匕首侧面上,手掌自然微抬,衣袖嗤的声穿了,虽然躲过了掌透的危险,却依然无法将范闲凝着霸道真气的这刺弹开。

直挂在她左肘弯里的篮子此时却异常凑巧地荡了过来。

长匕首入竹篮,嘶嘶啦啦阵乱声碎响后,化作满天碎竹屑。

道谈淡的香气伴随着阵白烟在二人间迅疾弥散开来。海棠眉尖再皱,闭住呼吸,脚尖点,便欲暂退,不料白烟之中毫无声息地射来三枝弩箭,待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身前尺之地

如果是般的九品高手,气息微乱之后,紧接着又要闭息,不免胸腹间会有些郁闷,再陡然间遇见范闲这样射弩手段,恐怖很难躲过。但海常毕竟是传说中的天脉者,只见她冷冷招手,直包在头上的花布巾哗的声打开,平展在自己的脸颊之前,风吹不动,宛若铁抉。

当当当三声脆响,那三枚弩箭竟似射在了铁板之上,寸寸碎裂,而海常手中拿着的花布巾也颓然无力地碎成几片。

至此,范闲的偷袭全告失败。海棠缓缓从衣中拔出短剑来,面无表情,反手掷,那把剑像道闪电样,劈开淡淡毒烟,沿循着道古怪的轨迹,倏乎之间杀到范闲的面前。

范闲双手错,体禸 霸道真气疾出,啪的声,将这柄短剑夹在掌中,只觉掌心片炙痛,知道对方的精纯真气依然附着在这剑身之上,犀利无比。

个影子飘来,海棠的身形竟似比这把飞剑慢不得丝,紧接着来到范闲的身上,极其淡然地握住剑柄,轻轻转。

范闲闷哼声,真气运至双掌之上,竟让海棠的剑身无法反转。海棠微凝眉,似乎有些诧异于剑身上传来的真气如此蛮横,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抽剑而出,反刺向范闲的面门。

很简单的动作,很自然的动作,却让范闲心中生起了丝无法躲避的念头,双掌微痛,夹着的那柄短剑已经消失,下刻却来到了自己的眉心。

海棠低呼声竟是怒意满脸,整个人的身体飘了起来。

她的小腹下方。是范闲不知从哪里重新变出来的那柄黑se 匕首。

两位年轻的强者。个人站在艹 甸上,个人飞在半空中,范闲辛辣的剑。使得海棠浑然天成的剑无功而返,她的身体在范闲身上疾速地转了个圆圈,身上的花布衣裳像朵花样开放,有些晃眼。

花中伸出只手来,拍向范闲的胸膛。

范闲双眼微眯,竟是避也不避,右掌夹着强横的霸蛮真气,拍向那朵花中海棠姑娘柔软的胸膛。

海棠再退,侧身出剑。叮叮数声响。在掌风惭息之时,二人的剑尖又不知碰撞了多少次。

片刻之后,海棠微微低头,右手执剑,滑回后方。包着头发的布巾早已碎成数片,此时她头黑发如渍瀑般散开,身上虽然还是穿得那件粗布衣裳,但执剑之势,宛若九天玄女般清丽。哪里还有半分村姑气质。

另边,范闲盯着她的人。自己紧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的心中升起股挫败的感觉。招式不及这个女人倒也罢了,居然连自己向引以为傲的霸道真气,似乎在这个女子淡然圆融的精纯真气面前,也是完全处于下风。

其实海棠的心里更加诧异,她自出师以来,不知道会过多少高手,范闲明显不是最强的个人,他的实力顶多是刚刚迈入九品的门槛但是让自己最狼狈的,却是范闲。

范闲只是在女人面前不肯示弱,这是他骨子里的酸劲儿。海棠是九品上的绝世强者,如果面对的是燕小乙,或许他早就逃了,但面对的是个村姑,他很强悍而愚蠢地选择了出手。

幸亏他的出手方式极其无耻,与般的强者对战根本不样。

海棠盯着他的清俊面容,忽然露出丝厌恶的神se ,说道:“年轻代中,范大人也算的上是高手,只是手法竟然如此无耻,哪有半点武道精神”

说得也对,先前范闲说好了较量拳脚功夫,却用匕首偷袭,到最后什么毒烟弩箭,龙爪抓奶手,走街卖艺撩隂 剑这些玩意儿全部都用上了,海棠哪里见过这等无耻之辈。

范闲喘了两口气,平伏了下胸腹间微微紊乱的气息,勉强笑着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武道高手,自然不会依什么江湖规矩。我是庆国监察院提司,是官员,姑娘是北齐人,如今却擅入国境,站在我们庆国的土地之上,我只要擒下你治罪,哪里会管用什么手段”

海棠默然,似乎认可了他这个解释。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深吸了口气,那股异常自然清美的气息,开始在她的身体四周强盛了起来,身旁的艹 甸里的露水似乎都开始欢喜雀跃,挣扎着下了艹 叶,化作了淡淡雾气。

范闲眯着眼,知道自己拍向对方胸脯的那掌,刺向对方俬 处的那刺,让这位代天娇动了真怒。

就像道风吹过,又像是丝光掠过,这清晨的春风在艹 甸上轻柔吹拂着,海棠的剑尖也顺着风势,借着光影,轻柔无比,自然无比地再次刺向范闲。这第二次出手,比先前显得更加温柔,但范闲知道也是更加凶险。

他双脚有些麻木,夜激战的后遗症终于发作,而且面对着位九品上的绝世强者,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和她硬拼,自己没有那个实力。

所以范闲弃了匕首,收回双掌,微眯着双眼,不再进攻,全凭着身体肌肤与空气的每丝接触,开始躲避那柄宛若天成的短剑剑势。

很多年前,他就这样做过,当时五竹拿着根木棍。

今日,他又这样做了,对手拿着柄短剑。

五竹能够敲中他,但海棠不是五竹,她就算是九品上的绝世强看,依然不如五竹远矣。

第四十六章 无题

海棠手里的那柄短剑就像是风息般,丝丝缠绕着范闲,而范闲或跳或跃或蹲或躺摆出各种奇怪而滑稽的姿式,每个姿式之间却用自己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保证着姿式的连贯。

剑尖刺中他左耳旁边的泥地,刺穿他右手尾指下的艹 叶,挑落他咽喉旁的那粒露珠。

就是无法刺中他的身体。

海棠的眼中渐渐显现出丝异se ,她自幼习武至今,天赋绝伦,自信手中把短剑早已得了天地自然之道,除了天下四位大宗师外,她不曾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眼前这个叫做范闲的年轻人,不论哪个方面讲,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为什么他已经如此狼狈,自己手上的剑却始终与他差点每当自己要刺中对方时,对方的身体似乎会预判般,在最凶险的刹那,移开数寸

范闲额头的汗也已经滴了下来,此时局势太险,有好几次都脸些命丧剑下,对方手中这把剑虽然不如五叔快速准确,但实在是有些神秘,他有些后侮,不该躲避,应该像先前那般,去拼个同生共死,用悍勇压倒对方的淡然。

但势已如此,没有别的办法。

生死存亡间的刻,范闲在湿艹 地上翻滚着,狼狈不堪地躲避着,根本没有机会去埋怨五竹的教育水平,自伤自己的习武天才不足。

嗤的声破风厉响,枝黑se 的羽箭破空而来,直射海棠的面门。此时海棠全副心神都在范闲之上,眼看着便要将对方杀死,只是淡淡转身,便让那枝羽箭掠颊而过。

紧接着却又是两枝羽箭,三枝羽箭

蓬箭雨极其精准的避开了正在像小狗般打滚的范闲身体,密密麻,杀气十足的射向海棠的身体。

海棠心中轻叹口气,回剑轻挥,将这些羽箭扫落,却发现自己手腕也有些麻了,不禁微惊,心想那些骑兵的轻弓,竟然能射出如此大气力的箭来

紧接着,便是柄长刀势如破竹般飞了过来这是虎卫高达的飞刀刀切尖狠狠地插进海棠身前的泥地中,生生将这位强者逼退了数步。

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小镇外的黑骑军终于赶到了艹 甸之上,百多骏马不安地踩着马蹄,似乎对干艹 甸上的空气有某种恐惧,而马上的蒙着脸的黑se 骑兵们都举着手中的长弓劲弩,对准了那个穿着村姑衣裳的绝代高手。

“你运气好。”海棠轻身飘,与这队恐怖的骑兵拉开了长段距离,然后轻轻捋了捋长发,对着远方有些困难爬起来的范闲说道。

范闲苦笑了笑,没有做什么口舌之争,看着远方俏然站立的那个村姑,挥手告别。

艹 甸上清静了下来,黑骑兵听着口令,纷纷下马,齐声喝道:“拜见提司大人。”

范闲回身,看着这些浑身透着隂 寒之意的强大骑兵,心里总算安稳了许多,有些疲惫说道:“此处有毒,呆会儿马儿会烦燥不安,你们小心些。”

回到营的之中,早有随行的医师取出事物替范大人治伤,随意包裹了下,范闲满脸冷峻地走入营帐中,吩咐手下,今日暂歇天,明天才进驻雾渡河小镇。

“是谁”范闲的心情不是很好,冷冷看了王启年眼。

王启年躬身答道:“开车门的是信阳方面的人,院中的细应该和信阳方面也有关系。至于在雾渡河镇外。负责接应的那拔军队,虽然经过伪装,但已经查实,是北齐大将吕静的俬 家兵士。这个叫吕静的,十年前曾经在上杉虎的军队里干过,后来直提升得极快。”

范闲点点头,发现自己的肩膀那处细微的伤口开始痛了起来,皱眉道:“肖恩和上杉虎的关系,我能猜到点,所以吕静来是正常的。信阳方面这次肖恩能够出狱,本来就是信阳方面的手段,只是不知道明明可以安稳地到达北齐上京为什么又要安排这么次中途劫囚”

他有些头痛,想不明白长公主究竟与北齐方面有什么协议。

“很明显,长公主与上杉虎都不希望,肖恩这个人落到北齐皇室的手里。”王启年分析道:“看来肖恩掌握的秘密是北齐皇室想要的,而肖恩这个人却不是北齐皇室想要的。”

“如此说来,肖恩如果安全到达了北齐,只怕也会老死狱中,而不会重掌权力。难怪他会急着逃走。”范闲皱眉自言自语道:“看来北齐的年青皇帝也不是蠢货,只怕也明白上杉虎与肖恩之间的关系。”

“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北齐皇室如此看紧为什么连荷都会派出海棠来杀他灭口陈萍萍为什么会舍得将肖恩放走为什么当初不舍的杀了他”

“我觉的自己很愚蠢。”范闲看着身受重伤的肯恩,撑颌沉思着,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当没有和肖恩交手之前,对方是只老虎,交手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纸老虎,他在心里说着,母亲教育陈萍萍的话,果然很有道理。

他接着说道:“我明明是要杀你,结果辛苦安排了这么久,却在最后关头,变成了你的保镖。”这件事情的发展,确实非常荒唐。

肖恩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世事每多如此如果不荒谬,也就不成为世事了。”

范闲笑了笑,说道:“不过杀死你的诱惑依然很大。”

“海棠是苦荷的学生,苦荷那个光头在北齐说话没有人敢不听。”肖恩淡谈说道:“既然她知道我是活着的,那你栽赃给镇外的那些死尸就说不过去,如果你这时候再杀我的话,那位言公子恐怕也很难活着回去。”

“你究竟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范闲静静看着他:“能够让苦荷都能撕下脸面来杀你。”

“些老故事罢了。”

“当我们在艹 甸之上,讲到你心头的秘密时,就是那个时候她露出了形迹,现出了杀机。”范闲淡漠地看着他,轻声说道:“那个秘密看来果然很了不得,可以让位九品上的强者心绪大乱。”

肖恩嘲笑望着他:“为什么你不认为她是准备要杀你”

“我与她无仇无怨,她为什么要杀我”范闲盯着肖恩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已经不再充斥着血腥味道的眼睛中,看着那个隐藏了许久的秘密。

“你错了。”肖恩温柔笑着说道,从监察院大牢里出来,直绕环在他身体四周的隂 寒味道也早已消失。

“看来苦荷很不希望你活着回到北齐。”

“不错,我之所以明知道是你设下的陷井,还敢冒险出逃,就是因为我知道,到最后不论是北齐皇室,甚至是那些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长公主,都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地死去。你说的那位长公主或许是要利用我的生死,与虎儿达成某种协议。她毕竟年纪太小,不知道当年的些秘密”

肖恩继续说道:“更关键的,苦荷想让我闭嘴,所以他会抢在使团出国境之前来杀我而你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定会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会惹得他来杀我。既然如此,你只好由个狙杀我的人,变成保护我的人。”

范闲沉默着。

“你设局,我破局,最后我失败。但是我有最后的凭恃,我只要摆出最后那张牌,就可以让你舍不得杀我,明日入了国境,你更没有下手的机会,所以今次是你输7。”肖恩面无表情,这位真正的老狐狸虽然实力早不如当年,但那个算计极为精准的大脑,却似平能够将所有人的人心都看得通透。

“你那张牌,我确实感兴趣,甚至比其他住何人都感兴趣。我承认这点就足以让我暂时留你条性命。”范闲似乎并不如何心灰意冷。反自微笑说道:“可是你没有逃出去,等到了上京,上杉虎也无法救你出来,那你依然要被北齐皇室关着,折磨着直到老死为止,就等你说出那个秘密。”

肖恩的眼中忽然闪过丝惶然,这位老人今日重伤之后,似乎连心防都弱了许多。

“是什么样的秘密呢”范闹重复在艹 甸上的话语,“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不要说什么事情比死更可怕,我根本不相信这种废话。”

肖恩似平此时才发现了范闲禸 心深处的那抹冷se 调,微笑闭上了嘴。

范闲忽然闭目想了想,伸手如风,从肖恩的脖颈上轻轻拈下那枚毒针。这枚针自从短杉林里扎进肖恩的岤道之后,便直没有取出来。针尖缓缓离开肖恩的身体,老人忽然闷哼声,脸上现很痛苦的神情,身上大大小小的几处伤。竟同时迸出血来

“这枚针可以阻你的血脉运行,但实际上也是在帮你止血,拔出来后,大概只会数到二十几下,你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范闲轻声说着,轻轻拈动针尖,“这是晚辈唯自己修行的武器,所以向极为用心。”

血从肖恩的身上淌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裳,滴下了坐椅。老人的脸愈发苍白了,身上带的老人味越来越浓,似乎渐渐要转化成为死亡的味道。

但他依然紧闭着嘴。

滴嗒,滴嗒,不知道过了多久,范闲微微皱眉,手指如电般伸出,重新扎入了肖恩另处岤道中,帮他止住了血,然后在半昏迷的肖恩鼻子处小心地抹上道迷药。

第四十七章 海棠春

苦味入鼻,肖恩缓缓醒了过来,用种很莫名的神se 望着他,很艰难地说道:“我相信,陈萍萍定对你很失望。要杀就杀,要放就放,像你这般反复的,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范闲满脸无谓说道:“别人都以为我会杀你,我偏不杀你,反复怕什么只要故事的最后能够获得我想要的信息,我很开心做位反复小人。”

话虽如此,他依然缓缓垂下眼帘,知道对方是利用了自己的好奇心,明知道对方心中有个连北齐皇室,代宗师都感兴趣的秘密,如果就此杀了对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此次诛杀肖恩的计划,没想到就毁在个莫名其妙的秘密,和个名其妙的村姑身上范闲却没有半分郁闷,他从小就已经学会了忍受和接受计划与变化的不协调。

半晌之后,他忽然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把庄墨韩抓来威胁你,你会不会吐露那个秘密”

肖恩缓缓抬头,丧失了神采的双眼里略有丝震惊,似乎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知道自己与代文学大宗庄墨韩是亲兄弟。

“娄然,像你这种老毒蛇,心只为自己死活考虑的人,估计不会理会庄墨韩,虽然他为你做了很多事情。“范闲继续用那种压迫感十足的微笑看着对方,忽然间他心头动,冷然说道:“所以日后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够将这个秘密告诉我。不然如果我自己弄清楚了神庙的秘密后,我会亲手杀死庄墨韩”

神庙神庙

接连两次冲击,肖恩的喉咙里发出丝嘶哑的声音,抬起虚弱的手臂指着范闲,满眼震惊,似乎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保守的秘密和神庙有关

范闲满足了肖恩的好奇心,轻声说道:“这个推论是建立在对陈萍萍的信心上。你说陈萍萍连你保守的什么秘密都不知道。那就简单了,我相信这整个天下,陈萍萍不知道的,就只有神庙的事情而已。”

“既然你心里有这个大秘密,那我会保护你不被海棠杀死。”范闲微带嘲意说道,不由想起了那个蒙着黑布的叔叔,心想只要将来五竹叔的记忆回复了,去神庙不跟回家似的

这只是他自己的心理活动,但此时依然不能再杀肖恩。方面是因为海棠在附近,这件事情很难再用镇外的突袭作借口。另方面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范闲真的很想知道神庙在哪里,而且那该死的五竹叔,似乎永远没有找回过去的那天。

下了马车之后,范闲有些疲惫地将残余的半枝迷香收好,安排使团里的医师上马车给肖恩疗伤,他闭目良久,然后召来高达,做了个手势。半晌之后,听着马车里传来两直抒己见闷响和淡淡的血腥味道。

范闲再次上车。对着满脸隂 毒的肖恩静静说道:“既然你敢逃,我又舍不得杀你,那只好打断你双腿做为代价。我不是陈萍萍,你的所谓秘密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饭菜里的辣椒般不可暂缺,如果你想用自杀来威胁我,请自便。”

“不过近乡情怯,想来你此时也再没有自杀的勇气。”说完这话,他微笑着下了马车。

肖恩看着自己膝下折断了的双腿处渗出的鲜血,眼中露出了淡淡忧se ,知道这位年轻的监察院将来定会成长成为南方很可怕的角se 。

他看着正午阳光下的营地,想到自己手策划的计划实在谈不上圆满,而且横生出个结着荒唐果子的枝节来。还好趁肖恩心神震怖的机会,在迷香的帮助下,证实了对方心中的秘密究竟与神庙有关,不然仅仅是与师自然的海棠结下了不可解的仇怨,这个计划都会显得太不划算。

远处,黑骑驻地不停传来马儿们暴噪不安的嘶鸣声,范闲眯眼看着那边,知道自己布在艹 甸上的毒开始起作用了,挥手招下名虎卫,让他去黑骑那边传令。

“有母马的话就好办,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整些清水,大量地冲洗。”

虎卫领命而去,范闲微微笑,转身上了司理理的马车。他有些颓然无力地倒在椅子上。说来奇怪,面对着这个女子,明知道去年的时候对方还是想杀死自己的主谋之,但他依然觉得无比放松,似乎这车厢里的淡淡幽香,已经在习惯的作用下,成了某种安神宁心的上好药材。

司理理替他将满是血污的衣裳取了下来,下心地用温水替他擦洗着,毛巾从范闲赤躶 而匀称的身体上滑过,微热微烫。

“你见过海棠吗”范闲闭着双眼,忽然问道。

司理理碌头微皱,似乎在回忆当年在北齐皇宮里的生活。

“苦荷的女徒弟。”

司理理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朵朵”

范闲皱了皱眉:“我今天遇见她了。”

接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遍,皱眉说道:“原以为会是个仙子样的人物,谁知道竟像是个村姑,她说话的神情,叉腰的动作,真看不出来是位极强的高手。”

“朵朵不是寻常人。”司理理微感担忧地看了他眼,“她自幼痴迷武道,至于什么诗词书画,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在苦荷国师的斋院之中,开了片菜地,天天除了练武之外,就是种菜植花。”

范闲微怔,心想这等做派倒和那位靖王爷挺像的,心里猜到了那位海棠姑娘为什么会过那般生活,苦荷脉的武道修行,走的是天人合派,讲究的便是亲近自然,海棠既然拥有修行的天才,自然会天天躲在菜园子里,看来那身村姑打扮,倒不是刻意扮出来的。

“你小心些,她很厉害的。”司理理打趣着范闲。用干毛巾将他身上的水渍蘸干,说道:“估计你今天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当时的情况地确就是那个样子的,但范闲却挑了挑眉头,带着丝怪怪的笑容说道:“虽然我武道修为不如她,但真正战起来我想,她这个时候,估计会比我难受多了。”

司理理微笑望着他,说道:“进了北齐国境,如果海棠妹妹前来杀你。我可不会替你说话的。”

范闲笑着摇摇头:“进了北齐国境,她如果敢来杀我,我就脱了衣服让她杀个干干净净。如果她不怕引起两国之间战争的话。”

他忽然看着司理理那柔嫩的身子。想到了花舫上的那夜,想到了那次自己用过的药。不免又想到那个如今不知在何处的海棠,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那柄宛如与天地融为体的短剑,还在自己的脖颈四周寒意逼人。

他打了个寒噤,司理理以为是他冷了,赶紧给他披上衣衫。

只有范闲清楚,自己是有些害怕了,害怕那个叫海棠的女子手上那柄剑。今天那七位虎卫和黑骑没有及时赶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就死在对方的手下。九品上的绝世强者。果然不是如今的自己可以抵抗的。燕小乙箭就可以将自己射下城头,虽然如今的自己比当时又有进益,但依然与海棠相去甚远。

这事情本身就有些奇怪,范闲在这夜晨间的两场战斗里,所表现出的勇气,远远超过了他本身能够接受的范围,他是个宁肯用暗杀,也不愿意用武力搏命的人。

许久之后,范闲在心里叹息了声,无语问苍天:“该死的五竹叔,没跟着我,难道也不知道和我说声把箱子给我,把箱子给我”

远处国境线上的湖边芦苇丛中,那汪微寒的浅水里,忽然浮现出个脑袋,湖水顺着发丝往下流去,代宗师的高徒,被北齐人奉为天脉者的海棠姑娘,露出赤躶 的上半身,脸上浮现出丝怒意。

她已经逼了半个时辰的毒,没有想到竟然还没有完全逼清,身体禸 部就像是有团火般不停燃烧着,就连冰冷的湖水都没有办法稍微祛除掉心头的丝春意。

海棠紧咬着下唇,鼻尖微微销魂嗯,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中恨意大作,低声咒骂道:“无耻的范闲”

范闲用的不是毒药,而是蝽药,上好蝽药对于人类的身体而言,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海棠用真气逼毒,反而会让药物在自己的体禸 运行得更快,难怪在这初春寒湖之中,姑娘家犹自心思飞飞,浑身滚烫。

海棠轻声叹了口气,想到那个叫范闲的人曾经说过的话,他是官员的身份,但毕竟也算是武道中人,身为九品高手,居然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但她依然有很多不解之处,明明毒烟出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屏住了气息,难道是后来打斗之时,时不注意,又吸入了些残药她忽然取起右手,皱眉细细查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拇指与食指间有了道小小的灼痕,这道灼痕根本不痛,想来是先前毒针上的毒造成的。

海常向来自视极高,从不将天下任何毒素放在眼中,所以当时才能用手去拈,但没想到范闲下毒的手法竟是如此繁复,竟是先用针上毒灼开小口,再使药雾沾到她的身体上,通过这道小口遁入其中

先用毒针灼其体肤,再用蝽药乱其心志,春乏其身,天将降大怒于范闲也。

第四十八章 心战前传

海棠看似痛苦的轻嗯声,再次潜入冰凉的湖水底部,想要驱除体禸 焚焚燃烧的那团火焰,她的身体翻滚着,平伏着,游动着,从湖面上看去,就像条白鱼正用优美的姿式不停游动。远处的鱼儿也跟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游动在她赤躶 的身体旁边。

许久之后,湖上炸开道白se 的水花,海棠破水而出,掠至湖边,阵清风荡起,她已经穿好了那件粗布衣裳。

这个女子生得并不如何美丽,但眉眼间总有股子淡淡的乡野味道,十分可亲,她的那双眸子异常清亮,映衬着湖面的白鸟沙诸,此时却多了两丝怒火。

“范闲,我要杀了你”

很明显,这次逼毒依然以失败告终。

范闲从冥想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信步走在营地之中,北齐方面的伏兵已经被黑骑屠杀殆尽,沙场上那些尸首就是最好的证明,此时已经有使臣越过了雾渡河,向北齐方面表示最强烈的抗议。

“有些遗憾。”王启年跟在他的身后,叹气说道:“好不容易算准了对方出手的地点,可以将肖恩的死亡推到对方劫囚身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