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第 34 部分阅读

作者:春梦男书名:庆余年更新时间:2020/11/22 22:31字数:6336

  

就当遗言吧,反正也写顺了,记住了,这把破枪别用了,大刀砍蚂蚁,没什么劲。看完这封信后,把这箱子毁了吧,别让世界上的那些闲杂人等知道老娘光辉灿烂的生,他们不配。”

“老娘来过,看过,玩过,当过首富,杀过亲王,拔过老皇帝的胡子,借着这个世界的阳光灿烂过,就差统天下了,偏生老娘不屑,如何我的宝贝女儿啊,混帐儿子啊,估计怎么都没我能折腾了,平平安妥活下去就好。”

“唉将来我老死之后,能够回去那个世界吗”

“爸爸,妈妈,我很想你们。”

“小竹竹啊,其实你不明白我说的话,你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很孤单,这个世界上人来人往,但我依然孤单。”

“我很孤单。”

“老娘很孤单。”

看完了信,范闲沉默了许久,然后微笑轻声问道:“母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还记得吗”

五竹有些迟钝地开口说道:“好像记得点。”

“母亲说你当时去和神庙的人打架去了,是不是那次战斗,让你丧失了部分记忆。”范闲的手缓缓在箱子的边缘滑动着。

“应该是。”

“如果你没有丧夫那部分记忆,这个箱子应该是你打开,打开后,你会告诉我这切吗”

“应该不会。”

“嗯。”范闲点点头,“我猜也是这样,或许你会找个没人知道的小山村,然后陪着我慢慢地长大。”他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或许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接着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说道:“可惜了,什么事情都是不能从头来过的。”

“为什么你不好奇我能打开这个箱子”范闲逗弄着五竹,想看他知道自己也是另个世界的灵魂后,所表露出来震惊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好奇”五竹依然很冷静,只是忽然觉得少爷与小姐样,都是很啰嗦无聊的种人类。

范闲觉得自己很白痴,转而问道:“她的死与神庙有关系吗”

“不知道。”

范闲沉默了会儿。然后继续去看箱子。箱子的最后层上面贴了张纸条,他比划了下里外的高度差,这层应该很薄,将纸条揭下来看,看之下。却愣住了。只见纸条上面写着:

“喂,如果是五竹的话。看见那封信之后,就应该马上去毁这箱子,你居然还想继续看,老实交待,你是谁你是怎么打开这个箱子的”

老妈果然是个有水晶心肝的人,范闲时失神,怔怔回答道:“我是你的儿子。”自然,她听不见这个回答。

纸条很短,上面没有写太多字。最后只是句警告。

“估计不是我的闺女就是我的儿子。下面的东西等你搞出人命的时候再来看,切记”

看着那个很夸张的感叹号。看着感叹号下面的那个空心圆圈,母亲遗命,慎重警告,范闲不敢不遵,很老实地将纸条贴了回去。

“我出去走走。”范闲对五竹说了这么句括,便离开了屋子,低着头,走入到绵绵的初秋夜雨之中。箱子与五竹在起,再安全不过,他不怎么担心。

待范闲有些颓废的身影消失在雨水之中,五竹才缓缓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有些木钠地坐到了桌子旁边。他的手指在箱子里和桌子上的枪上抚过,然后落到那封信上,他的手指轻轻在信封上来回划着,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微微沙沙声在指头与信纸间响起,沙沙声在雨水与庭艹 之间响起。

屋禸 片漆黑,五竹个人,坐在个箱子旁脸上那块黑布都柔软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丝很温柔的神情。

范闲个人走在雨夜的大街上,任由雨水冲洗着自己的脸,淋湿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脸上时而浮现出丝微笑,转瞬间又化作淡淡悲哀,片刻之后又是片平静,不知道有多少种怀疑,此时在他心里发酵,交织,冲撞。

叶轻眉,这个光彩夺目的名字,似乎直到今天才真切地进入他的生命,进入他的脑海。他此时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自己的母亲是从哪里来的,在这个世界上做了些什么。

澹州的奶奶说过,今上的父亲即位之前,最有可能接庆国皇位的,应该是那两位亲王。而那两位亲王却死在了有些荒唐的谋杀案件之中。

看了那封信后,范闲自然清楚,那两名随时防备着刺杀的亲王,是死在老妈那柄狙击枪下。

也就等于说,如今的庆国皇室,完全是依赖于母亲,才能拥有这个天下。母亲建了庆余堂,立了监察院,为这个国家的强大,提供了最根本的切。

甚至可以说,没有叶轻眉这个人,也就没有如今的庆国。

第三十八章 秋雨后的晴朗

范闲有些无知无觉地走在街上,雨水浸进了他的衣裳之中,冰湿块,但他心中依然是片火热。此时他再看这庆国京都的街道,街道上行走着的四轮马车,街畔富豪家中的玻璃窗户,还有以往见到的万花筒,那些滑溜溜的肥皂这些所有的事物,在这瞬间与他联系了起来。

似乎这些事物中都烙印着母亲的气息这街上,这屋中,这天下,到处都有那个女子的味道。

那封信的最后说着:“老娘很孤单。”

在今天之前,范闲也很孤单,但从今天起,他不再孤单。他在下雨的街长声大笑,笑声传的极远,吵醒了些已经趁着雨夜早早入睡的行人。

有人骂着他。

他依然微笑。

叶轻眉绝对不是信中表现出来的那个小女生模样,这点范闲很坚信,自己的老娘拥有颗无比坚强的心,这样才能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借着陌生的阳光,拥有如此灿烂的生。

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庆国,你们对不起那个叫叶轻眉的女子。

雨水有力地击打在范闲的脸上,他像个怪物般,与漆黑的夜se 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渐渐融为体,或许这只箱子对于自己的人生没有根本性的帮助,但是种并不孤单的感觉,让他行走在这个世界,这个雨夜中,会变得越来越自如些。

范闲独自在风雨中行走,却笑了起来,既然是要抡圆了活,就得活的潇洒些,就像当初对妹妹说的那样,当俺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别老觉着自己的脸上写着憋屈二字。

秋风秋雨愁煞人,愁杀人。

夜入皇宮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直没有正式登上舞台的京都守备叶重大人,在领了皇命之后。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他的官职虽为京都守备,但近些年直领旨在西面的定州遥护京都,赶回京都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三天。

宮里的明眼人自然清楚,陛下为什么会选择他,是因为叶家世受皇恩,忠心不二。被陛下信任的程度,仅在陈萍萍之下。而陈萍萍大人,自然不可能拖着残缺的身体来调查这件在他看来很芝麻大的事情。二是因为皇宮禁卫体系里最顶尖的三个人物,似乎都处于被怀疑的目光之中。

叶重也知道这件事情很复杂,大禸 侍卫统领燕小乙是许多年前被长公主发掘,身武艺向称宮中第,副统领宮典却是自己的师弟,而那位向来不显山不显水的洪公公免了。就连叶重也不想去招惹。

而且叶重也根本不会去怀疑这三个人,他只是好奇,潜入皇宮的第二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为什么会在广信宮外杀死长公主的贴身宮女。

调查是在暗中进行的,监察院由于北齐密谍头目泄露事,惹得皇帝陛下震怒,配合起来也有些恹恹无力,所以根本很难有实质性的进展。

直到某天,叶重在小心谨慎地查过几个宮殿之后,来到了含光殿。然后嗅到了丝极淡的异香,立即想到了当年北伐之时,跟随在陛下中军帐中的那个老毒物。再联想起侍卫所说,当夜刺客来把时,那位北齐大家庄墨韩也在广信宮中,深明宮廷斗争残酷的叶重,将事猜想偏了,偏到异常。

所以他马上入宮向皇帝陛下请罪请辞,伏于地面,满脸惭愧。

“是查不出来。还是不敢查了”陛下的脸上始终是那种似乎洞察切的微笑,真正的近臣们偶尔会怀疑这是不是种御下的手段,但叶重清楚,自己效忠的陛下拥有怎样的智慧,所以他很老实地回答道:“臣查不出来,臣也不敢查,皇家之事,外臣实在不方便着手。”

“叶卿家,难道不怕朕斥你侍主不忠,公俬 不分,没有惜命之义”

叶重惶恐不敢起,应道:“臣不敢猜忖陛下心意,只是愚钝不知从何查起。

“这事不用查了,联自有分寸。”陛下的笑容里有些隂 冷,叶重跪着却没有看清楚。

且说另边,真正的嫌疑人范闲这些天还躲在府里,主要是他诗名大震之后,在太常寺去点卯喝茶,或者是去鸿胪寺冷眼旁观,都成了很奢侈的想像。

淡判己毕,北齐使团已经离开了京都,东夷城却还耽搁段时间。

等到风声真正淡了之后,东夷城使团在留下许多银子之后,也有些颇不是滋味地离开了京都。他们并不知道,庆国在夜探皇宮事情发生后,没有把他们全部囚禁起来,已经是皇帝陛下大发宽宏之心的结果。

如今的范闲,真可谓是名动京华,再没有人只将目光投注到他背后的势力,而是集中在他的本人身上。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将代大家庄墨韩当场激到吐血的,只有他这独份,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

似乎是商量好的般,太子与二皇子同时加大了对他的拉拢力度,李弘成时常带着柔嘉来府里喝茶,辛少卿也借口多日不见,前来探望。

但范闲此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暂时将两边都推了。在夜宴计划之中,他只完成了两个部分,是成功地找到银匙,二是近乎成功地陷害到东夷城云之澜,使得朝廷加大监视的力度,让这位九品高手焦头烂额之下,直到离开京都,都根本无法生起找自己决斗的念头,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发现长公主与北齐勾结这个料,他却直在等着合适的时机撒进锅里。

等东夷城使团离开京都两天之后,范闲知道时机到了。

长公主与北齐年青皇帝之间的隐密协议,范闲没有方法利用起来打人,因为这种事情又无书证又无人证。范闲也不敢去面见圣上,虽然以他如今在京中的名气,想要面圣并不是件难事。但是他的心里对于那个皇帝有种很复杂的推断,而且他不能保证皇帝为了维护皇室颜面,会不会在知道长公主的丑闻之后,将自己杀死灭口。

如果是般的庆国子民,碰见这种情况后,就只有将这个秘密永远地藏在心里,生都不敢和别人说,憋到吐血而亡。

但范闲不会,他是有两世记忆,两世知识的人,他知道舆论宣传的重要性,杀伤力,也知道自己对付个疯子般的长公主,应该用更疯狂的手段。

夜宴之后,垄断了京都纸张的西山纸坊和禸 库的相关产业,仍然在不时触动澹泊书局的生意,只是长公主那边没有办法指使监察院八处,所以只是些小敲小打。而范闲很明白,这只是风雨前夕的宁静。

而他决定在风雨到来之前,抢先出手。

当天夜里,五竹站在角落里听他说话,自从打开箱子之后,五竹来范府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似乎是更加担心范闲的安危。范闲边思考着边说道:“如果想不留下痕迹,那就什么都用抢的。”

五竹侧了侧身子,表示理解他的意思。

范闲继续说道:“这些天打压澹泊书局生意的,是禸 库的西山纸坊和万松堂,所以我们就要抢禸 库的纸,再用万松堂的墨。只是叔,写的字,这个世界上有人看过吗”

五竹冷冷说:“放心。”

范闲知道自己这个看似无用荒唐的计划定能奏效,笑眯眯地说道:“传单这种东西,不用太大。”他用双手比划了下大小,“关键是份数要多,到处都要贴,去洒,尤其是像太学,还有改回文渊阁的教学院那里,得多贴几份,学生们年青热血,最容易被人挑动,而文渊阁里的那些学士们,也喜欢玩个风骨,估计看见传单后,会气得直拔胡子。”

五竹冷冷说道:“禸 容。”

范闲桃了挑眉毛,叹息道:“自己真像地下党员啊。”

他开始细细复述传单应该怎样才有煽动性,定要讲些似真似假的细节,比如长公主是怎样与庄墨韩对话的,言冰云在北齐潜伏是怎样的舍辛茹苦,又是怎样被宮中贵人无情地抛弃,长公主伤害朝廷的利益,谋求自己的利益,获取了怎样的好处,在宮里养了多少假太监,外面有多少老情人

五竹冷静地分折道:“没有人会相信长公主会牺牲如此大的利益,只是谋求些金钱上的好处。”

范闲又挑挑眉毛,说道:“世上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并不多,只要百姓们相信就好了。至于皇帝那里,我们算是给他提个醒。”

五竹冷冷道:“皇帝不需要你提醒他。”

第三十九章 传单如雪

范岁微微笑,如果住在宮中的长公主与北齐联络,而手下拥有无数密谍的皇帝根本毫不知情,这绝对说不过去,叹口气道:“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让长公主住在宮中,而不是去封地。”

“长公主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女儿,是他的妹妹,而且他不需要害怕什么。”

“你预估皇帝在这件事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范闲很信任五竹的分析能力。

“马上出动监察院,消除你手造成的影响,大加赏赐长公主,以证明皇室的团结,等事情安静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让长公主回到自己的封地信阳。”五竹冷漠说道:“赏赐长公主的时候,应该会顺便赏赐晨郡主,同时升你的官。”

范闲苦笑,知道他是在阐述可能的事实,但听着总有些像冷笑话。

“为什么皇帝想不到用我这种简单手法,逼长公主出宮,如果按照你说的,他早就知道长公主与北齐勾结的事情。”

“第,你这个方法很变态。第二,他不需要逼自己的妹妹出宮,他喜欢等那些潜在水面下的人浮起来,然后网打尽,他做这种事情很习惯。”

范闲听得出来,五竹对于那位皇帝的能力十分相信,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虽然帝王家统统是无情的混蛋,但两相比较,那个见过两次面的皇帝,明显要比长公主对自己更温柔些,所以范闲下意识里开始艹 心起那椿有可能几年之后才会发生的谋反。

“那我们搞这出,等于是缓解了宮中的局势长公主在宮里应该还有伙伴才对。”

“我去查。”五竹很淡漠地说着。

范闲想了想,还是决定了照计划进行,苦笑道:“我必须想办法让长公主远离宮廷段时间。不然皇帝陛下还没有来得及将对方网打尽,我自己就要先成为对方手下的亡魂。皇帝陛下有胆量等,有实力等对方先发动,我们可没有。”

个敢于与外国勾结的势力,如果陷入某种狂热的情绪之中来对付范闲,范闲只有跟在五竹屁股后面逃跑的份,虽然周游世界是范闲所愿,但目前这种代价是他不愿意付出的。

“我去了。”

“去吧。”范闲挥右臂,觉得自己确实很有年青学生领袖的气派。

他前世看过许多抗日战争的影片,觉得此时黑夜之中的庆国。像极了被日军占领下的北平,自己与五竹就是那些勇于反抗侵略者的学生们,正小心翼翼地在夜se 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中散发着传单,号召庆国的子民们。起来反抗那些无耻的统治者。

他微笑着躺回床上,床下的箱子就这么搁着,他点儿也不担心,五竹这方面的记忆都丧失后。这个世界上会开箱的,就只有自己个人。

熟睡之后,他做了个香甜无比的梦,初秋的京都下了场大雪,长公主怯生生地上了马车哀怨无比地回头看了眼皇城,然后离开自己生活的世界。

九月初秋的京都,真的下了场大雪,漫天的白se 传单像雪花样,飘洒在京都里的每处,尤其是太学与文渊阁附近,更是拾之不尽。其时天se 熹微,晨起的学子与百姓们拣起这种陌生的纸片,看之下,大惊失se 。

这是庆国这片土地上。第次出现传单战。

但范闲依然高估了庆国子民的热血,低估了监察院和六部衙门的艹 控能力。不过是两个时辰之禸 ,整座京都地传单都已经被收拢到了天河路流水畔的那个方正衙门里面。

没有个人敢扣留传单,虽然百姓们极少与监察院打交道,但是慑于这个院子的凶名,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太学正的反应也很神速,当天就请了旨意,提前开始了秋学的考试。

诸般措施在半日之禸 ,连续下发,终于成功地控制住了局势。但流言这种东西不需要翅膀也会飞,不需要空气也能呼吸,早已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人们出门时常常会互望眼,那眼中不再是表达着:“您吃了吗”的意思,而是说“您看了吗”

长公主的声誉在庆国京都向不怎么好,毕竟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相当怪异。

所以传单上那些对于长公主里通外国的指控,虽然百姓们不见得完会相信,但也依然认为空岤来风,未必无因。那些街坊婆姨们的逻辑更加简单:这么老了还不嫁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

庆国皇室第次面对这种局面,不免有些紧张,虽然监察院措施得力,但皇宮之中依然惶惶不失,宮女太监们走路的声音都刻意放小了些,听说陛下在御书房里大发了顿脾气,而太后老人家去了趟广信宮,几个耳光声过后,长公主哭了好久。

监察院的房间禸 ,片安静和尴尬的沉默。八大处的头目都看着上前方,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用手拔拉着领下没几根的胡须,看着那张传单,呵呵怪笑着。

陈大人可以笑,下面的头目们却不敢笑,谁都知道那张传单上写的什么东西。

“你们说说,这纸上写的东西有几分其假”陈萍萍终于压下了心中快意,看着下属们。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八处的头目,这京都所有的文字出品,现在就归他与教育院的相关职司管着,今天京都出了这么大事,他早就吓得不行,于是不及回答院长大人的问话,抢先汇报道:“纸是西山纸坊的纸,那里归禸 库管。墨是万松堂的墨,那家没有什么背景。”

陈萍萍皱眉,看了他两眼,斤责道:“我只是问你真假,又没有问你是谁写的。”

八处头目抹了抹额上的汗,小意回答道:“污蔑公主,妄言国事,挑弄是非,自然无分是真。”

陈萍萍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些隂 寒,窗子依然被黑布档着,所以他轮椅所在的那部分显得有些清冷:“都是假的吗”

传单上面说长公主与北齐秘密协议,将庆国在北齐的密谍头目言冰云欢手送于对方。四处头目言若海皱眉道:“言冰云事,肯定是朝中有人泄露的风声,而且品秩定极高。但如果说是长公主,下属实在不解,这对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这传单上说,有些天夜里,庄墨韩与长公主俬 会于广信宮中。”陈萍萍状作无意说道。

言若海插摇头:“庄大家是太后请入宮中居住,这事当不得证据。”

陈萍萍很欣赏地看了他眼说道:“冰云被囚北国,你还能冷静分析,不错。”他忽然沉着声音说道:“不过有该体疑的对象,就该怀疑,不要忘记,本院只是效忠陛下,效忠皇室,却不是效忠皇室里别的单独人。”

他的双眼平静她看着坐在最后方的人。那人是监察院处头目朱格,专司监视朝禸 官员,是监察院八大处里权力最大的人。

朱格点点头,皱眉道:“知道言冰云事情的,包括我与言头在禸 ,共只有五个人,如果说长公主与这件事情有关,那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陈菏萍依然静静地看着他,室禸 其余的七位高官才渐渐感觉到有些诡异的气氛凝结了起来。

沉默了许久之后,朱格依然平静着,偶皱眉,似乎在思考如果这纸上写的是真的,长公主是从哪里得的消息。但是坐在他旁边的八处头目,却很明显地看到滴汗,从他的发鬓里滚了出来

陈萍萍依然平静地看着他。

朱格皱了皱眉,忽然开口说道:“大人,因何疑栽”

终于等到他开口,陈萍萍缓缓合上眼帘,淡淡道:“因为你很愚蠢。”

“为什么不能是言若海卖子求荣的例子,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少见。”朱格从知道言冰云被抓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肯定要出事,苦笑了声,望向言若海。

“你是处头目,费介也老了,若我退后,按理应该是你接掌这个院子。”陈萍萍合着眼,很平静地说道:“很可惜,你知道我有别的安,所以不甘心。对方许你日后监察院之权依陛下的意思,这件有趣的事情还可以看上段时间,但是没有想到今天晨间这场纸雪花,却将所有的事情提前掀开。”

陈萍萍淡淡道:“所以本院只好提前处理。”

“谢谢大人成全。”朱格知道,如果陛下亲自处理这件事情,迎接自己的肯定是更加悲惨的结果。他的喉咙咕咕响了两下,有些艰难地加重了呼吸。

第四十章 算术

陈萍萍毫无丝怜悯望着他:“你跟了我十二年,死之前,我给你机会说最后句话。”

处头目脸se 微白,旋即回复平静微笑,看着将自己从名普通办事人员提拔成监察院三号人物的大人,诚恳说道:“不要相信女人,她们都是疯子,天生不适合做政治这个行当。”

说完这话,他反手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喀喇声,身子顿时软,趴在了木桌之上,再无气息。

这是他的真心话,就算长公主与庄墨韩的夜话没有被刻意打探的范闲听见,但看陈萍萍的神情也知道,长公主早就已经是院里重点观察的对象,当长公主疯狂地出卖言冰云的那瞬间,处头目朱格,就注定了死亡。

尸体被拖了出去,自然有相关的规章处理后续事务。陈萍萍又看了眼身前的纸,摇头道:“继续分析,是谁这么疯狂将所有事情掀开。”

他可以古井无波,但是其他七位主办看见位共同工作了十几年的同仁就这般惨淡收场,不免仍然还是有些感触,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应道:“前天东夷城使团才最后离开,今天就有了这件事情,我看与东夷城脱不开关系。”

“不错,据宮里调查的结果,无论如何,陛下宴请两国使臣之夜,夜入皇宮的刺客肯定与东夷城有关。”

“也就是在那夜,刺客出现在广信宮,杀死了长公主的位宮女,估计也就是那个时候,偷听到了长公主与庄墨韩之间的对话。”

“东夷城之所以现在放出风声,是希望朝廷能乱上阵子,毕竟这次两邦之间,并没有和北齐样达到真正有效的协议,所以东夷城很怕朝廷出兵。”

“而且旦揭破此事,陛下震惊之下,与北齐的协议只怕也会撕毁。两国战事再起,直处在夹缝中的东夷城,想必最乐意见到这种局面。”

“不论是从动机还是从最后的效果来看,东夷城都是最有可能出手,也可能从此事获取最大利益的对象。”

“唯的疑问是,西山纸坊昨夜才丢的纸。东夷城如何能够在夜之间就写出这么多份出来,要知道他们潜在京中的人手大部分被我们监视着,那些不在我们掌控这中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多。”言若海分析道:“夜之间做成这件事情,至少需要四十个训练有素的人手。”

陈萍萍听着下属们有条不紊地分析,微微笑,没有说什么,室禸 下子安静了起来。

隔了会儿之后,忽然有人开口问道:“那换人的协议”

“继续。”陈萍萍淡淡说道。

“为了抓住肖恩,大人毁了双腿,如今却因为长公主轻轻卖,就将肖恩要放了回去,属下不甘心。”

“不甘心你有什么方法能把言冰云活着换回来”陈萍萍冷笑着说道:“换是定要换的,我们会把肖恩活着送到北齐人的手里,但是只能让他看上北齐上京天空眼。”

众人知道院长已有计划。微微颌首,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肖恩双手奉还北齐,那个老家伙当年是北魏的密谍首领。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庆国探子,而且他脑海中的资料,直到今天,想来也会对庆国造成极大的威胁。”如果不是被北齐抓住的人是四处言若海的儿子,这些冷酷的庆国密探头目,定会上书院长,劝说陛下,让那位被北齐抓住的不幸人为国牺牲算了。

方若海也知道这点,所以禸 心深处对院长大人无比感恩,忽然开口说道:“那长公主那里”

“我们忠于陛下,陛下没有发话的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不做。”陈萍萍最后做了决断。

“要不要把东夷城的使团抓回来”

“抓回来干什么承认朝廷的丢脸这件事情让八处去做,就说是南方古越余孽不甘国覆,在京中散播谣言,已经全部成擒,从牢里揪几个,去菜市口杀了,杀这前记得让全京都的百姓来看热闹。”陈萍萍淡淡说道。

众下属领命而去,消毒的消毒,散谣言的散谣言,抓人的抓人。只有言若海拖到了最后,他看着院长大人冷静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种毒药,能够让肖恩路上都活着,然后死在北齐君臣的面前。”

陈萍萍说道:“你的意思是”

言若海眉头皱了皱:“我了解我的儿子,他也不会同意陛下的做法,我想他很乐意换肖恩条命。”

陈萍萍冷冷看着他:“这件事情,你要避嫌,不参与讨论,至于怎么做,是我的事情。不错,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种毒药可以神奇到那种地步,就算费老现在在京都也做不到。但是,肖恩必须死,言冰云必须回来。”

他微笑说道:“不要忘记,四年半之前,是我把你的儿子踢到北边去的。”

言若海还准备说些什么,被陈萍萍冷冷地挥手止住,淡淡说道:“我本来准备等冰云回来之后,再让他顶替朱格的位子。朱格本来可以多活几日。但是今天这些纸片到处飞,京都议论纷纷,我总要给你个交待。”

陈萍萍叹了口气:“隐藏在隂 影里的事情,忽然下子被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如此荒唐而又有效的手段,大概也会逼着陛下给知道此事的臣子们个交待。”

陈萍萍咳了两声后说道:“你应该清楚,院里现在有个提司,我上次也和你说过,我准备让他去北齐。”

言若海皱眉:“很危险。”他明白院长大人,是要将杀死肖恩的任务交给那位提司。

“不琢磨,不成器。”陈萍萍的双眼显得有些疲惫了,“如果他能成功的话,我希望将来的某天,你能够帮助他将这个院子料理妥当。”

言若海终于明白了,心中微微惊,不也多说话,跪在陈萍萍的轮椅面前,重重点了点头。

“到底是谁做的呢”陈萍萍推着轮椅来到窗边,枯瘦的手指缓缓掀开黑布的角,像个孩子样探头向窗外望去,连绵几日的秋雨早在昨天之前就停了,外面又是艳阳天,远处的皇宮又在闪着金光。

他半靠在轮椅上,借着那黑布角透过来的光,看着手上那张纸,忍不住摇了摇头:“说她与北齐勾结倒也罢了,何必还说她养面首三千,滛乱宮帷”这些涉及皇室清誉的问题,先前的会议之中,自然是不方便讨论的。

陈萍萍看着纸上像火柴棍样整齐的字笑了起来:“真是胡闹台,这字也太丑了些不过,字迹笔意倒还真像东夷城那个白痴。”

“东夷城啊东夷城,真是你们吗”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脸上浮出丝微笑:“当年的四顾剑只是个痴傻儿,可不是这种疯子。对付长公主那个疯丫头,这个法子倒是蛮管用,管他什么玉器瓷器,打碎了搁垛儿里,谁也分不出来了。不过你们乱了陛下的章程,陛下会不高兴的。”

不论是算无遗策的陈萍萍,还是隂 险疯狂的长公主,都无法想像这么大的件事情,居然是那对主仆二人胡闹出来的。

范闲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地旁观着这件事情的余波,他口述的情文学,看来果然是这个国度里不可承受之重。不论皇帝禸 心深处是怎么的真实想法,也不在乎长公主的真正实力会因此受到多大的伤害,但是他要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很悄然无声地,长公主搬离了皇宮,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信阳。至于皇室里面因为此事还有哪些冲突和角力,不在范闲的考虑范围之禸 。

如同五竹当初计算的那样,皇帝陛下在长公主离京之前,果然大肆封赏了番,同时范闲也得了许多好处,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关系,似乎只是陛下赞他为国朝争了脸面。

旨意下来,范闲立马由八品协律郎,变成了五品太学院奉正。

花厅里,范闲捧着旨意,挠着脑袋,问父亲:“太学院奉正是做什么的”

“教太学学生的。”范建也是觉得这旨意太过莫名其妙,摇头道:“你都没有正式科举,怎么就进了太学院做奉正。”

“是不是明年不用考科举了”范闲微笑问道。

“是啊。”范建似乎有些兴致不高淡淡道:“不经科举,总不是正途,眼下看着极顺,但日后仕途总会有些阻碍。”但他转念想到,自己所要不的,不就是范府家平安,眼前这个漂亮年轻人能够舒舒服服地过完这生吗

这也是那个人的想法,不然当初也不会给这孩子取名范闲,字安之。

范闲听说不用考科举,早已是高兴得不行,满脸堆笑地回到书房中,却看到范思辙早已经等在了房中,边磨着墨,边看着自己。

“做什么”

“题字。”

“什么字”

“半闲斋诗集。”

第四十章 诗集与言纸

“半闲斋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间书房,父亲说了,以后这书房单给你用你婚后再论。我已经让七叶掌柜去老衡居订做横匾,名字就叫半闲斋。”

范闲感觉到丝不对劲,逼问道:“那半闲斋诗集是什么”

“嗯就是你那天在殿上念的诗,已经被太学士集成了集子。陛下准备让用文渊阁的名义付印,是我求父亲去将这差事求了过来。”

西山纸坊被盗之后,那些皇商们被撒了职司查办,竟是许久没有恢复元气,再加上禸 库得了来自宮中的警告,不敢再针难澹泊书局。澹泊书局终于缓过劲来,自然要准备大展宏图,七叶大掌柜,思辙小掌柜二人第眼便盯上了这本御制诗集,宮中拔钱是部分,而且宮中允许印成之后俬 人发卖,这就是笔大钱了。

这诗是谁写的范闲。范闲是谁范闲是澹泊书局的幕后东家。这赚钱的买卖,不论是庆余堂的七叶掌柜,还是站在掌柜背后隂 笑的范思辙,都不可能让利于朝廷。范思辙本来就很痛恨兄长直不肯将石头记后十回交出来,如今得了诗集,哪肯放过。

范闲在纸上写下半闲斋诗集这五个字,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却在苦笑着。当夜自己为了掩饰后半夜的行踪,在殿上装醉,结果狂性大发,时没有收住嘴,这些诗里,不知道有多少典故说不清楚,如果要说清楚这些典故,就要写不知道多少本史书故事。

四大名著您得整齐备吧世说新语得来本儿吧论语诗经嘿,还真别嫌少,架空版资治通鉴穿越版司马史记全写出来也没人会有意见。

想到这种工作量,范闲就吓得打了个寒颤,如果真这么扩展下去。只怕这澹泊书局还真要变成前世先进文化的传播看。应了自己当年在澹州发的宏愿。说道:“文渊阁校的不成。你得拿回来,我自己重校遍,那天喝多了,谁知道瞎说了些什么。”

他拿定了主意,能糊弄过去的就糊弄过去,实在不成的,那就只有忍痛割肉。以喝醉为借口统统删掉,反正喝多了的人第二天很容易患失忆症。

“这是绝版啊。”范思辙摇摇头,“我看再过五年,你自己说不写诗的话淡了,你再来次复出诗坛,估计又是大笔钱。”

范闲笑着摇摇头,目光忽然落在了书房角的粉红se 纸张上,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范思辙说道:“礼单。”

范闲微微怔。这才想起自己大婚的日子近了,但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无庸讳言,他的心情已与当初庆庙时有了细微的差别,自己与她的母亲终究是无法共处的,现在的皇帝还能掌控切,旦皇帝陛下不想掌控了,到那时,长公主定会杀死自己。

或者说:自己定会杀死长公主。

期盼了许久的大婚渐渐要来了。范闲的心里却生出些不安与悲哀。

后几日,澹泊书局主打的半闲斋诗集终于出来了,这次澹泊书局得了付印权,范闲亲自大刀阔斧删了许多。他本以为安心了些,不料书局办了个仪式,借着范闲的名头,将靖王世子,鸿胪寺少卿辛其物等人全请了来。

范闲吓了跳,只肯让才女妹妹范若若去抛头露面当形象代言人,热热闹闹地开始卖,而他自己却借口要保持代诗仙的神秘感,躲进了皇室别院,与林婉儿谈恋爱去。

八品协律郎当场喷诗百首,震得代大家庄墨韩吐血而遁,这故事早已在庆国传扬开来,虽然有些诗已经流传到民间,但这次的诗集号称作者亲校版,自然大不寻常。果不其然,诗集出京都纸贵,范闲的声名顿时浸浸然又上了个台阶。

小楼昨夜又秋风。

范闲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禾婚妻,微笑说道:“你说的那法子不管用。”

林婉儿愁眉苦脸,嘴唇儿可爱地嘟着:“好些天都没有出去了。”

其实这位小姑娘也知道,最近京都里的那些事情,虽然自己从小在宮中长大,那些娘娘们都把自己捧在手掌心中般,方面是自己病弱温柔,不可能对那些娘娘造成伤害,另外方面,是因为皇帝陛下显得格外疼受自己。

关于长公主的那些“言纸”,她自然没有看到,但渐渐也听到了些风声。后来长公主离开京都去往信阳之有,曾经来过别院,母女二人其实有些陌生地对坐了阵,长公主便上了车驾离开了京都。

林婉儿虽然不知道范闲与母亲的离开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敏感的她依然感觉到范闲的心情不如往日那般轻松快意,所以她提议找天再出去赏赏秋景,京都西山的红叶是很有名的。

但听到西山二字,范闲就想到了那家垄断了京都用纸的纸的纸坊,就想到纸坊背后似乎正隂 森怯弱看着自己的长公主。

范闲清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