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山庄 番外结局·绝尘5

月亮圆成盘。

我的左又一次生生疼起来，马车乘着月se在荒郊奔驰，透过车窗可看见凤集先锋的背影，玉石与尽湖左右相守，马车后是火炼调给我的百侍卫。

凤集出发前再提醒我思而后行，他不会了解这趟行动的意义。

没有人处在与我相同的位置上，他们永不会理解我。

火炼给我兵马时露出骄傲而默默忍受的表情，在她而言，辉只是被她宠坏的孩子，她失去控制我的力量，只好委曲求全，一如她对待奕。

尽湖靠近马车，“不舒f吗，公主？”

他是我身边最忠诚的武使，不过，像对待其他人没有两样，我从不正视他。

一件完美的工具，仅此而已。

可我的左疼得厉害，骨头像被刀子在刮一样，没有人问过我，除了他。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宵。”

我俏生生冷笑，“这样的夜晚用来杀人真是奢侈啊。”

他听不懂，欠欠身拔马首走开。

车子停了，车可听见马嘶声声。兵刃相j，晃动的火把明灭难测，惨叫的声响刺透混沌。

杀戮时刻来临了。

我要杀的人，我的哥哥——兰。

他面无表情坐在鞍上，看他的部下成为尸t。

当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笑起来。

“怎么，天下人都杀尽了么？你的刀居然向我挥动了。”

“别再装了。”我冷脸相对，“你说真话的会只有今晚，别l费时间，哥哥。”

兰半冷漠半无奈地说：“流云真会给我捅漏子。”

我抓着自己疼痛的左，“为什么？要杀我的人为什么会是你？”

所有兄弟姐m，只有兰，我觉得是特别的。他和奕一样漂亮，却不踩着我的尊严说话，他有纤细的x情，懂每个卑微者的悲伤。是的，他是个有血有r，懂别人心痛的男人。

“真对不起了，让你伤心。”兰微笑，却目如冰雨，“只怪你是火炼之nv。”

“你恨火炼，就该杀她。”

“你什么都不明白，辉？”他看着我，“啊，你果然一无所知。”

我一怔。已觉不祥。有什么呼之yu出。

“万物都需光照，假如没有y光，那c木将枯萎，山川湖海将陷没。辉，你似乎是火炼强大力量的来源，虽然我不太清楚，但你确是火炼必不可缺的人，要诛灭火炼，必先亡你。”

兰挂起怜悯微笑，“真是令人同情的命运。死对于你这种傀儡而言反而是解脱，你为什么要挣扎呢？”

兰目灼如电，“辉，为什么要挣扎呢？”他咄咄相问——

“为什么要挣扎？”

我被他的话他的笑引向晕眩。

兰笑得愈发清媚飞扬，如同九天上的仙谪。

“辉，你杀人不眨眼，但现在的你，怕是一只蚂蚁也捏不死了吧？”

尽湖拔剑，剑的寒光割断夜se。

兰转眼被那剑光捕捉住，但更快的，另一道寒光似l头卷向尽湖。

血——飞溅而起。

尽湖血溅五步。在他身后，凤集将剑面贴着袍子拉起，剑身的血全沾在了他的袍子上，是最凄婉的图。

他投来抑郁的视线，站到了兰的那一方。

兰神se自若地轻声责备：“你让他的血溅到我的马了。”然后抬头看我，“辉，你不是要杀了我，好让流云不必履行我下达的暗杀令么？现在怎么了？”

这真是有趣。真是有趣……我算计过无数人，却原来自己也正被算计着。

尔虞我诈。

我曾想，过了今夜不再杀人，可是，这现实吗？在这循环的仇恨、算计、syu、杀戮里，有让人喘x，洁身自好的空间吗？

我真正天真到天地不容。

我将右的剑举向兰，假如在路上我尚有一分动摇的话，现在已经没有了。

今晚就好好杀他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兰啧啧称赞，“这副脸真叫人心寒，今晚上好象定得死在你上了。”

我挡住上前的侍卫，兰的神情太有恃无恐。

“你不妨亮出底牌来吧。”

兰举轻轻掌击。树木深处有什么在过来。

“辉，我接到你在此地狙击的消息，你一上路，我便让鸣萱把你的金发童子请来了，那j个护卫还真不好对付。”

鸣萱？！阿赤！！

“你……”

“试试看吧。你伤我一分，我在金发童子身上讨回十分，辉，怎么样？”兰不屑一顾地说着，像在履行不必起来，鹿死谁还真难定呢。”他摇摇头，叹着气翻身下马。

兰来到跟前，仰视着马上面如白纸的我。

“骂我卑鄙吧，哥哥会接受。”

我透过他望着阿赤，那孩子毫无危意识，神情一如平常，只是目光比平时明亮j分，一瞬不瞬望着我。同样受制的无痕却焦急不安。那孩子真的不对劲。

我拥有百侍卫，个个精英，力量占绝对优势。一声令下，这百人会如蟥虫扑向庄稼一样扑向兰，眨眼即给处理g净。

可是，我一点儿胜利的预感都没有。我不拿刀的左还在痛，一刻不停地痛。

我走投无路。我没有办法啊。

“什么时候你软弱成这个样子了？”兰嘲笑我，“脸se真差。”

他审视我p刻，闭闭眼，“好吧，我让你刺一刀，希望你死时能舒心一点。”

我诧异看着这个男人，当明白他不是开玩笑时j乎笑疯掉。

鸣萱在我的大笑声冷语评价兰，“真愚蠢。”

兰无所顾忌。“怎么啦？你已全然丧失斗志了吗？”他看向鸣萱的阿赤，拔出配剑，“看来这孩子对你影响甚巨……”

他的剑挥向阿赤，我本能扬起武器向他攻过去。

兰回首看来，望着我的刀，整个人由始至终充溢全身的杀气消弥于无形，他以一种静静的姿态迎接挥来的刀子。

那个yu杀阿赤的举动只不过是激我动击他。

为什么？！

为什么在全盘皆胜算的时刻，他要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举动？

已无回头余地了。挥出去的刀，没有办法不见血而chou回。

流云挡住了这一刀，他仿佛从天而降。

兰撇嘴，“多管闲事。”

流云两指夹着我的刀，轻声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了减轻刃血亲的负罪感，b对方伤害自己。皇子，你的多情忧柔迟早断送你的前程。”

兰目无表情，“作为杀你管得未免太多了。”他神seyin沉地指着我，“现在你要做的，是杀了辉。”他j乎恼羞成怒。

流云将视线移向我，又移回来，看着兰说，“你真不想亲自动吗？”

兰用一种极少在他脸上出现的，居高临下的眼神看我。

这应该是鄙弃吧。我的父王、奕，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都ai拿这样的目光看人。

兰，第一次，从他身上我看到了父王与奕的影子。

流云蓦地看我，兰亦有所觉的看我，“你终于决定杀我了，辉。”

他的眼神远得一望无际。

“很好，这才像火炼之nv，没有弱点，不在乎一切，只有杀气与怨恨。”

我一步步b近，前面站的是我的哥哥，从少时起便让我心存好感的唯一皇室血亲。

这个感觉，这个一步一步迈向兰的感觉，久违了。

眼前的兰成了一个虚妄的幻像，透过他，我看见一个断崖。

通往虚无的断崖。

那儿只有无穷无尽的雨，雨声敲打的虚无，冷入骨髓的乐章。

啊，一路上犹豫不决，始终未想过真正要杀死兰。原来，我是在回避这个感觉。

这么久了，沉睡在记忆深处的那种灭族的绝望与仇恨，让兰的不理智挑衅给唤醒了。

“辉！”鸣萱见我脸se不对，将刀架上阿赤的脖颈。

“威胁我吗？”我无力地笑了下，“这是兰自己要的，他自己想要的。”

我环顾四下，夜se深沉，月亮躲进云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无痕控诉似的问着。

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我想，很多人在自己心里已问了无数次。

武器是用来自卫和杀敌的。

敌人是亲人。

刀面映着我的脸，眼光与刀锋的光j织，是冰冷的杀意。

流云的放上兰的肩，“别过去。”

他盯着我对兰说，“现在的她不是你可以全身而退的对。”

兰冷笑，“你管太多了，我会杀了她，你看着吧。”

流云摇头，“还是我动吧。”流云眼藏起的冷意渐渐浮上眼波。

“你以为我杀不了她？”兰的别扭，令我费解。他真的有太多普通人的情感了，令人心折。

“太子曾怎么说的？yin谋家的专长是以段致胜。兰，你想堂堂正正与对面对面决斗，未免可笑。”

流云满不在乎地继续道：“我不能让你一时感情用事去冒险，你父王不会乐见你这样。”

父王！？。

“父王？！”

面对诧异的我们，流云迳自轻描淡写，“他说皓族血脉自相残杀时，勿必保全你的生命，必要时我可以介入杀了另一方。”流云看向僵y的我，“你父王委托的事，在你要我刺杀辉之前。事实上，只有在你们自相残杀而你又有生命危险时我才能光明正大杀皇族人。现在好了，你们父子两桩委托我可以一并解决。”

我失神地望着他，“父王要你保护他……杀了我……”我脑惘然，“父王要我死……”

流云纠正：“不是你，是与兰为敌的另一方。”

“不。”我知道父王心明白，他旁观着一切，是的，冷眼看着，一直一直。“他要我死。他要辉死。兰活。”

辉死。兰活。

我仰面大笑丢开刀，“好吧，杀我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谁。我的生母打出生就恨我；我的父王不管我，现在舍弃我。我的兄长派杀我刺杀我……我该向谁索求这一切的原因？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会是我？

没有人可以解答我。

皇族人不问为什么，出生即是宿命，而抗命的下场是失去一切。宿命的宿命。

“在死之前，我想做一件事。”将刀重拾在，越过流云与兰，我走向鸣萱。“你走开。”我对她说，“阿赤是我的，死也该死在我上。”

鸣萱后退开去，我望入阿湛蓝眼眸，那里有万花等待盛放。

阿赤仰首静静看我，如一尊白玉像。

“你不能！”无痕张开双臂护住阿赤。

“你不明白吗？我只剩他了，我要他陪我。”

“不。你不能。阿赤与你们与皓族不相g，你没有权利让他陪葬！”

我哀伤地凝视无痕，“你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吗？你也要来抢吗？”

无痕怔怔地，随即摇头，眼泪成串滚落。

“好了，戏就演到这里吧。”流云出剑，“我来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

“不！”没有比流云更快的剑，血自我肩头喷涌而出。

流云讥诮一笑，“你不必急，杀过这小孩，就轮到你了。”他已成冷血杀，却又笑叹，“你们的自我献身精神，我真不理解。”

流云转向阿赤，他高高在上举起剑，悬于摔倒的阿赤头顶。

“小鬼，h泉路上等等你的主人。”剑向顶心直坠。

阿赤仰起脸，看着剑头寒光，奇怪地微笑起来。“你说谁？”他突然开口讲话。那声音，与初次再不相同，那么软，那么森冷入骨，似蛇般攀入耳，不寒而栗。

剑在距眉心半寸处凝住。流云一怔，xiong口突然爆s出血花，整个人向后飞出。

阿赤站在地当，心边燃起红火，朵朵妖娆，火如跳舞的小人向四周漫延。

“算你躲得快。”阿赤t去指尖的鲜血，冷哼一声，向我走来，“越来越差劲了，辉。你现在真叫我丢脸。”他蓝若天空的眼在火光闪现暗红。“不过，真谢谢你这些年的维护，不然，我可躲不过嗅觉敏锐的诛魔者。在一切不太难看前，我们的主从关系就此结束了吧。”他露出尖牙来笑着，“在告别之前，我得送你份回礼。”他拿起我的刀，深深嗅了嗅，“这刀的血味真让人怀念杀人时的那个辉啊，是不是？”他站起身，“不见了，十公主。”

无痕冲上前，挡住阿赤。

阿赤已与无痕一般高，无痕直视阿赤的眼，命令道：“回去！去道歉！”

阿赤侧着脸斜眼看她，“你原来还站在她那边。”

“你不能这样对公主。她只有你了，别离开她。”

我垂下头，为什么要这么让我难堪？

阿赤笑，“你要我留在一个废人身边？那多没意思，你也别留在她那了，跟我走吧，外面有趣多了。”

无痕挥掌过去，阿赤挡住，问无痕：“我再给你一次会，要跟辉，还是我？”

我抬起脸，“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无痕，你弟弟青儿，是我杀的。”

无痕整个人僵木住，嘴唇发抖，眼瞳急缩。

鸣萱低叹，“蠢透了，辉。”

阿赤头也不回地离去，过处血r横飞，残碎的肢t夹着血雨与惨叫在他身后铺设出人间地狱。

他头也不回，一向白衣穿越腥红雨阵。头也不回地离我而去了。

我的左疼得钻心。

我终于，一无所有了。

我叫辉。一个不祥的名字。你若觉光明，那定是错觉。

因为，我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他们把我从死人丛里带回红se宮殿，太医们治好了我的伤。他们确信我生命无虞，他们匆匆赶着去治兰与鸣萱。

火炼搂住我。“辉，还有母后。辉，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火炼很高兴的样子，她应该在感谢上苍夺走了我的一切，折翅的鸟就算从笼放出来，也逃不出她的掌心。我穷其一生也飞不了了。我将成为她最安份的傀儡。

夜半时分，看见紫漠亡灵，她说：“辉，我多希望你一生活在笑容里，可是为什么永远事与愿违……”

我坐在皓红城如血般流淌的h昏暗影里看天空。

千真站在我身后，“你的心好象注定得碎成粉末，执着仇恨，让自身的仇恨c毁，放下恨意，被挚ai的人摧毁。”他低下脸看我，“听见这风声了吗？”

风？是啊。有很大很大的风在远方盘旋，渐渐呼啸盈耳。

他直立。

“不知归去来。知道吗，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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